回到客栈时,龙楚雄正蹲在院子里,手里拎着条活蹦乱跳的鱼,见两人回来,嚷嚷道:“六爷,小龙,你们可回来了!我买了条湄公河的大鲤鱼,晚上咱炖鱼汤喝!”
沐孟莲也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块刚裁好的布料:“我买了块蓝布,给你做身新衣服。”
段景宏把原石小心地放在桌上,龙楚雄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这就是你们买的赌石?开了窗了?让我瞅瞅!”
等看清窗口的绿色,龙楚雄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娘!这是帝王绿啊!小龙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沐孟莲也凑过来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对段景宏点了点头:“确实是好东西。”
寸文山看着热闹的几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阳光通过院子里的榕树洒下来,落在原石的绿上,泛着暖融融的光。
段景宏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这片刻的安稳,竟让他有些恍惚。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样的日子,恐怕过不了多久了。
而且,一个卧底,最忌惮的就是跟犯罪分子产生感情。
这很不利于开展工作。
晚饭的鱼汤还泛着热气,湄公河鲤鱼的鲜味混着姜蒜的香,在院子里飘了半宿。
龙楚雄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哼哼唧唧,嘴里还念叨着“帝王绿”,最后被段景宏和沐孟莲架回了房间。
寸文山喝得不多,靠在竹椅上抽着旱烟,烟圈在月光里慢慢散了,只留个模糊的影子。
段景宏揣着那块开了窗的原石,心里像揣了只扑腾的雀儿,没等收拾完碗筷就溜回了房间。
他把原石放在桌上,借着油灯的光反复打量。
开窗的地方泛着莹润的绿,指尖摸上去温温的,像揣了块暖玉,连石皮上的泥土都透着股稀罕劲儿。
他拿过寸文山给的放大镜,对着绿色的地方仔细瞧,那绿色浓得匀,没半点杂色,灯光照过去,光晕能在石肉里晕开半寸,连最细的纹路里都透着水头。
“真能值上万大洋?”他喃喃自语,指尖在窗面上轻轻划着,想起白天张老实激动的脸,还有龙楚雄瞪圆的眼睛,心跳就跟着往上窜。
这东西是真过瘾。
白天在市场上还只是块不起眼的石头,沾着泥,裹着沙,扔在地上都未必有人捡,开了窗却成了宝贝。
段景宏忽然懂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迷赌石,一刀下去,要么成了暴发户,要么输得底朝天,这忽上忽下的劲儿,比抽大烟还让人上头。
他想起玉石市场里的光景:摊主们蹲在原石旁敲敲打打,买家举着手电筒来回照,还有人拿着帐本算成色、估价钱,连旁边卖茶水的老太太都能说出“松花”“癣”的门道。
这哪儿是简单的买石头,分明是条完整的链子。
从帕敢的矿场挖出来,经中间商倒手,到市场上摆摊,再到工作室开窗、玉雕师傅加工,最后落到买家手里,每一环都有人靠着这石头吃饭。
“也难怪有人赔了家底还想赌。”段景宏把原石翻过来,摸着没开窗的石皮,忽然觉得这石头象个迷局,藏着的不只是绿色,还有人心底的贪念。
他自己不也一样?
不过开了个窗,就惦记着里面是不是满绿,是不是能开手镯,这股子瘾头上来,竟有点收不住。
正琢磨着,隔壁忽然传来说话声。
声音压得低,象是怕被人听见,偏偏这客栈的墙薄,风一吹,字句就飘了过来。
段景宏心里一动,放轻了动作,凑到墙边仔细听。
是寸文山的声音,带着点烟味的沙哑:“沐娜允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接着是沐孟莲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是我传的信。”
“她在腊戍那边听说您到勐拉了,说想亲自过来接您。”
“沐娜允?”段景宏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攥得发白。
这名字他没听过,但能让沐孟莲叫“姐”,还能主动来接寸文山,肯定是他们圈子里的人,说不定是寸文山的得力干将。
最关键,这人咋也姓沐?
他屏住呼吸,听着隔壁的动静。
寸文山哼了一声,象是在抽旱烟:“让她别来,腊戍那边的货还没清完,她来这儿,那边的事谁盯着?”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沐孟莲的声音顿了顿,“但娜允姐说,您身边人手少,她不放心。”
“这勐拉鱼龙混杂的,万一”
“没什么万一的。”寸文山打断她,“让她先忙手头的事,那些货比接我重要。”
“这批货要是能顺利运出去,咱们在缅甸就站稳了脚,不差这几天。”
沉默了片刻,沐孟莲又说:“可咱们这边确实缺人,昨天去买工具,我瞅着街口那几个穿迷彩服的总跟着,怕是当地的武装盯上了。”
“真要动起手来,就咱们四个,怕是”
“我知道。”寸文山的声音沉了些,“让她派几个人过来。”
“不用多,三个五个就行,机灵点的。等她的人到了,咱们就离开勐拉,去跟她汇合。”
“那,去腊戍?”
“到时候再说。”寸文山没细说,“你给她回个信,让她尽快。”
“别用邮局,找可靠的人捎过去。”
后面的话渐渐低了,听不清了。
段景宏靠在墙上,心跳地咚咚响,手心全是汗。
沐娜允、腊戍、货、派人
这些字眼串在一起,像把钥匙,忽然捅开了个缺口。
沐娜允肯定是寸文山的重要同伙,腊戍大概是他们的另一个据点,而“货”,十有八九是走私的文物或者翡翠。
要是能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不光能摸清寸文山在缅甸的关系网,说不定还能找到他们囤货的地方。
这是个好机会!
段景宏攥紧了拳头,眼里亮得吓人。
只要能搞清楚沐娜允的底细,知道他们要去腊戍汇合,再把消息传回去,说不定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到时候,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就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