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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灰色产业

作者:王文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假装游客?你脑子坏掉了吧?”刀疤陈冷笑一声,再次开口道,“勐拉的游客不是来赌钱的就是来买翡翠,个个穿得光鲜亮丽,你看看你这一身泥,去了就是活靶子,都不用人过来盘你。”


    随后,刀疤陈又扭头看向了段景宏,开口发问道:“小龙,你认为走哪条最安全?”


    段景宏望着远处的橡胶林,树皮上被割出的斜口还在滴着胶乳,象一道道流血的伤口,最终开口道:“黑风口吧,悬崖总比被冻僵或者喂鱼强。”


    寸文山点点头,开口敲定道:“就这么定了,今天白天休整,半夜出发。”


    等待出发的间隙,段景宏靠在船舷上,听刀疤陈闲扯勐拉的底细。


    这地方象个被塞进东南亚丛林里的怪胎,说它是缅甸的地盘,却有自己的军队、货币和法律;说它是独立王国,又要每年给缅甸中央政府交“保护费”。


    “最早就是片荒林子,根本就没啥人当年。”刀疤陈往嘴里灌着米酒,再次往下进行介绍,“六十年代有支华人武装在这儿扎了根,打了几十年仗,后来跟缅甸政府和解,搞起了所谓的‘特区’,才慢慢象样起来。”


    随后,刀疤陈抬手指着远处的塔吊,笑着讲解道:“这几年完全是靠赌场和翡翠生意发了财,你去了就知道,大街上一半是中国人,商店招牌都写着简体字,连赌场发的筹码都印着恭喜发财四个大字。”


    段景宏想起出发前王保山给的资料,勐拉的全称是“掸邦东部第四特区”,面积比内地的一个县还小,人口不到十万,却聚集了来自中国、缅甸、泰国、老挝的各色人等。这里的经济全靠“灰色产业”撑着,除了刀疤陈说的赌场和翡翠,还有服装厂和珠宝加工厂,不少工人都是从中国边境过来的,拿着比老家高两倍的工资,却得忍受“特区”里说不清道不明的规矩。


    “那地方的警察穿得比咱还精神,”刀疤陈嘿嘿笑,“制服是仿香港的,配着黑色马靴,看着挺唬人,其实不少是当地山民,上个月有个警察抓赌徒,居然问‘同花顺大还是炸弹大’,闹了笑话。”


    他说勐拉有两条主街,一条叫“广东街”,全是卖烧腊和早茶的店铺,老板一口广式普通话;另一条叫“翡翠街”,店铺里摆着的原石比西瓜还大,缅甸矿工蹲在路边,用牙膏擦着刚挖出来的毛料,指望能碰上识货的老板。


    “最热闹的是‘金孔雀赌场’,”刀疤陈的眼睛亮了,眼神里写满了对金钱的贪婪,“里面的老虎机比香港的还新,服务员全是穿旗袍的云南姑娘,凌晨三点都人声鼎沸。”


    “不过咱这种人进不去,门口的保安看你一眼就知道是不是来输钱的财主。”


    段景宏注意到,刀疤陈说起勐拉时,语气里既有敬畏又有渴望。这地方其实就象一个巨大的旋涡,把走私犯、赌徒、投机者和想逃离过去的人全卷了进来,有人在这里发了大财,更多人则象被割开的橡胶树,流干最后一滴血就被扔进丛林里烂掉。


    可段景宏很疑惑,寸文山他们之前没来过勐拉吗?


    他们如果之前不在勐拉混的话,是在缅甸哪个位置混?


    夕阳西下时,橡胶林的阴影爬满了船板。


    段景宏检查了一下绑腿里的刀片,刀刃在暮色中闪着寒光。


    他知道,过了黑风口,前面就是勐拉。


    那个在东南亚丛林里闪着诡异光芒的孤岛,也是他卧底任务的下一站。


    夕阳把湄公河支流染成了赤金色,长尾船在一片乱石滩前停稳。


    刀疤陈的伙计率先跳下水,用砍刀劈开岸边半人高的蕨类植物,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尽头便是蒙特内哥罗口的悬崖。


    “都把鞋脱了。”刀疤陈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弯腰系紧绑腿,“山路滑,光脚抓得牢。”


    他的脚掌早已磨出厚厚的茧子,踩在尖石上跟踩棉花似的。


    段景宏跟着脱了鞋,赤脚踩在被晒了一天的卵石上,烫得差点跳起来。


    龙楚雄龇牙咧嘴地把凉鞋往包里塞:“他娘的,这石头比烙铁还狠。”


    沐孟莲则从包袱里翻出双布袜穿上,袜底缝着层麻布,显然是早有准备。


    一行人鱼贯上了小径,段景宏故意放慢脚步,跟在龙楚雄身后。


    山风卷着橡胶林的气味扑过来,带着股淡淡的乳香。


    “龙哥,问你个事儿。”他压低声音,“六爷以前没来过勐拉?”


    龙楚雄抓着根野藤往上拽,闻言回头啐了口:“咋没来过?就是年头久了,要有十多年。”


    他喘着气,指了指头顶的悬崖,“那时候的勐拉哪有现在这么排场?就一条土街,两边全是草棚子,卖鸦片的比卖饭的还多。”


    “六爷当年在这儿倒腾过青铜器,说那时候的翡翠街就是个烂泥塘,矿工蹲在水里摸石头,摸到好的就直接往嘴里塞,怕被人抢。”


    段景宏脚下一滑,赶紧抓住旁边的树干,树皮上渗出的汁液黏糊糊的:“那六爷这些年在哪儿混?”


    “主要在佤邦那边。”龙楚雄的声音压得更低,“靠近泰缅边境的‘小勐拉’,跟这儿重名,却是两码事。”


    “那边山高皇帝远,全是佤族武装说了算,六爷在那儿开了个玉石矿,前两年被政府军炸了,才带着我们往这边挪。”他突然往旁边一躲,一条青蛇从头顶的树枝上滑过,吓到他差点坐到地上。


    寸文山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前头闷声说:“少废话,抓紧时间。”


    他手里的砍刀劈断挡路的荆棘,动作依旧利落,看不出是快六十的人。


    山路愈发徒峭,几乎成了直上直下的坡。


    段景宏低头看了眼脚下,深渊里的树顶象一片墨绿色的地毯,风一吹就起伏不定。


    岩壁上渗出的水珠混着腐叶的气味,在石缝里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上的残霞。


    爬到半山腰时,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道瀑布从对面的悬崖上垂下来,像条白练挂在黛色的山壁间,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了小小的彩虹。瀑布底下的水潭泛着幽蓝,几只白鹭站在潭边的岩石上,见有人来,扑棱棱地飞进了云层里。


    “歇口气。”刀疤陈靠在一棵望天树下,这树的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上布满了青笞,树干上还缠着粗壮的老藤,像老人的青筋。他从包里掏出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给段景宏,“咱们过了这道梁,就能看见勐拉的灯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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