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亲吻
“你胡说八道什么!?”
冷纪明又气又急,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掌中的情书瞬间被他捏的四分五裂,“你才多大年纪!能知道个屁!你连恋爱都没谈过,还敢说自己是什么同性恋?”
“大哥觉得我在胡说,那就当我是胡说吧。”冷月面无表情。
他早就已经習惯了冷纪明情緒不佳时的粗.暴言语,根本不会为此而生气。
但实际上,每次面对冷纪明的負面情緒时,冷月这样的态度只会让对方变得更加愤怒。
冷纪明看着冷月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心想,这肯定是青春期的叛逆!
十几岁的小孩能懂些什么?肯定是受了什么不好的外在影响,所以才让冷月有了这种想法。
“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浑话?你要不说,我明天就去学校找你们老师,就算把你们学校翻过来,我也要找到是谁教你这些的!”
“没人教我这些,大哥,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天生就是如此。”冷月语气淡淡,忽而又话锋一转,“但如果非要说是什么人教我的,那我想这个问题大哥还是应该反过来问问自己才对。”
冷纪明一愣,随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冷月在说什么。
大概半年前的时候,冷纪明有天应酬喝多了,他让司机送自己回家时候,稀里糊涂地被一个想要傍他的漂亮小男模搭了顺风车。
虽然冷纪明有自己的底线,从来不带乱七八糟的人回家,但是却架不住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殷勤者。
那天,冷月在书房的窗台边听到花园中传来停车的声音,就知道是冷纪明回来了。
司机在楼下打手势,说冷纪明喝多了,让冷月方便的话下来接他一下。
冷纪明每次酒后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家里的司机、佣人都是能避则避,只有冷月不会被他挑刺找茬。
所以每次冷纪明喝多了回家,只要冷月没有休息,就都是他把冷纪明送回房间休息的。
冷月看到司机的手势后,照例下楼来接冷纪明,却意外撞到了小男模主动向冷纪明投怀送抱的场景——一个模样清秀的青年抱着冷纪明的脖颈,踮起脚尖主动索吻,冷纪明没有拒绝。
两人唇齿交融地親了片刻后,冷纪明又把人从自己怀里推开了,另外拿了张名片和一叠钞票塞进小男模的口中。
冷纪明心情很好地拍了拍对方的脸蛋,然后抬手指了指冷宅的方向,不容置疑道:“今天我得回家了,明晚再联系我。”
送走恋恋不舍的小男模后,冷纪明一转身就看见冷月正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当时的冷纪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本身也有些醉了,也没察觉到冷月过于古怪的神色,主动走过去揽住了对方的肩膀。
“今晚真的是差点喝死我了,你月考成绩怎么样,应该还是年级前三吧?我就知道小月最聪明,学習根本都用不着我操心,大哥只要给你赚錢就好。”
冷月敷衍了几句学习上的事情,故作无意问道:“刚刚送大哥回来的人之前好像没见过,是大哥新认识的朋友吗?”
“什么朋友,一个小男模而已,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这种关系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冷纪明说着,又忽而一笑,伸手掐了下冷月的腰,“不过嘛,我瞧着他的模样还没有我家的小月好看呢。”
虽然隔了一层薄薄的睡衣,但是冷月却清晰感受到了冷纪明掌心的热度——这种灼人而又滚烫的溫度仿佛直接穿透了他的身躯骸骨,抵达了灵魂的深處。
冷月扶着冷纪明往房间走,又轻声问:“大哥逢场作戏怎么不找个漂亮的姐姐,男模有什么好的?”
冷纪明又笑了,抬手拍了拍冷月的肩膀,“女孩儿事多,我懒得费心,之前你也不是没见过,一个个的都想做你的嫂子……反正都是消遣而已,男女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而且男人又生不了,不会挺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大肚子野种来找我負责,也不会哭着闹着让我娶他,对我来说要省事得多。”
冷月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原来冷纪明和自己还是不一样的,他的大哥根本不是喜歡男人,只是觉得男人更加方便省事而已。
在冷纪明眼里看来,男人和女人应该都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只是充当了充气娃娃作用的床上玩伴而已。
冷纪明需要的是听话、懂事,不会给他带来额外风险的省心玩伴,男性比女性更加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他才会和同性发生那样的关系,而非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这个发现对于冷月来说也算是意外的惊喜,因为这最起码证明了一件事——冷纪明并不反感这样的行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否则也不会如此坦然地接受另一个男人的親吻和拥抱。
冷纪明确实醉了,眯眼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便宜弟弟。
现在冷月也十四五岁了,眉眼越发长开,已经显现出了一种超越模糊了性别的美貌,成年人该懂的事情也都明白得差不多了。
冷月的样貌实在是太过出挑,学习又好,性格也不错,在学校里肯定很受歡迎,幸好他是个男孩,冷纪明不用太担心他被别的混小子给骗到手,但就算如此,冷纪明也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冷纪明呼出一口浓重的酒气,抬手捏了捏冷月的脸蛋,“你现在不小了,这些事情也该明白一些,你天天在学校里我也管不到,平常跟同学出去玩我也不会拦着,但是有一条你要给我记清楚了,做什么事情之前先把后果给我考虑清楚,别年纪轻轻给我弄出个小侄子来,你们学校里的学生没几个普通家境的,你要是真把人姑娘给欺负了还得我去给你擦屁.股!”
冷月一下子就听出了冷纪明的言外之意,无奈表示:“大哥,你多虑了,我现在才多大?我对姑娘们没兴趣。”
那时的冷纪明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冷月还没开窍,哈哈一笑也就把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但此刻听到冷月的出柜宣言后,冷纪明才突然间回过神来,那个小男模送他回家那晚,很可能是第一次让冷月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样的情形。
一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行为给冷月造成了错误的示范和影响,冷纪明的气焰瞬间熄灭了大半。
虽然冷纪明没想过要成为一个以身作则为弟弟做出好榜样的优秀哥哥,但是也不想变成一个害弟弟走上歧途,误认为自己是同性恋的混账。
冷纪明深吸了口气,溫声表示,“小月,那件事情是大哥做得不对,当时我喝多了,说的话也没过脑子,我确实会和男性的玩伴逢场作戏,但是这对我来说只是消遣而已,我不可能对一个男人认真——等到了合适的时候,遇到了合适的人,我肯定是要結婚成家、生儿育女,给你找个温柔漂亮的嫂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冷月并不吭声,只是靜靜地看着冷纪明,漆黑的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幽深而又寂静。
冷纪明那时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冷月这个年纪的少年会拥有这样的眼神,仿佛一滩沉静的死水,看不到任何心绪的波澜。
见冷月没有反驳自己,冷纪明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又道:“你现在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情啊爱啊的!假如你真的对男孩子更感兴趣,我也不会拦着你,等你成年了之后可以去尝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甚至可以给你介绍合适的对象,随你怎么玩都行。”
冷月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地微挑起眉头,但是冷纪明接下来的话却彻底击碎了他的期待和幻想。
“但你要清楚记得一点——无论你在外面怎么玩,以后都是要結婚成家、生儿育女的,母親一直念叨着要抱孙子,家里有女眷也好照顾母親,至于你结婚之后要怎么處理自己的私生活,那是你自己的自由,到时候我也不会管你,只要你不把自己家里闹翻天就行。”
“……”冷月沉默了片刻,才垂下眸子,低声表示:“我明白了。”
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后,冷纪明又问:“你们要分文理了吧,想好要学什么了吗?”
冷月点点头,小声表示,“想好了,但是我怕大哥不同意,所以正准备找个时候和你商量一下。”
冷纪明有些惊奇,“你这么聪明,学什么肯定都能学好,也不用考虑就業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要真的拿不定主意,我找专業的老师给你指导指导。”
冷月:“我想学美術,我想转去美術班。”
冷纪明:……
冷纪明:???
如果放在平常,冷纪明一定会觉得冷月脑子坏了,异想天开学什么美術,但是今晚有了出柜的事情在前,他突然又觉得,学美术和性取向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冷纪明温声表示:“小月,你知道的,你成绩一直很好,爸妈从小就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以后能帮我打理家业,但你要学美术的话,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能帮上我什么忙?这不是辜负了爸妈对你的期望吗?”
冷月干脆利落表示:“家业都是大哥的,和我没什么关系,而且我相信以大哥能力,肯定也不需要我的帮助,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
冷纪明眉头微皱,心想冷月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以后冷月参与家里的生意,确实会有一些隐患,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他俩还不是亲兄弟呢。
虽然冷纪明知道冷月是个可塑之才,但若是他亲手培养出个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小白眼狼,弄得兄弟反目,争权夺利,还不如让冷月去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
搞美术能花几个錢?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他。
这么想着,冷纪明便答应了下来,无奈摆了摆手,“如果你真的喜欢,那就随你高兴吧,但是母亲那里你自己说去,只要母亲答应了你,我是不会反对的。”
就这样,冷月的第一次出柜以冷纪明的心虚和愧疚而匆忙了结。
那时的冷纪明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当做是青春期的叛逆和好奇,改学美术之后,冷月也一直乖巧懂事,并未做出什么出格、早恋的行径。
很快,三年时间眨眼而过,冷月成年了,高中毕业了,也顺利考上了理想的院校。
除了过分的安静和漂亮以外,他看起来和其他正常的十八岁少年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冷纪明对此感到满意和放心,几乎都快要忘了冷月曾经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但是很快,冷纪明就发现事实并非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高中毕业后的夏天,冷月没有闲在家里,而是在一个离家不远的画室帮忙,当兼职老师,不为赚钱,纯粹因为喜欢,不想在家闲着。
某日下午,冷家临时来了亲戚,晚上要出去吃饭,冷纪明看时间快来不及了,便直接开车前往画室接冷月。
他上楼去教室的时候,却在天台的拐角处撞见了正在和别人接吻的冷月。
起初,冷纪明只是觉得有些感慨——他亲眼看着冷月长大成人,都到了可以自由恋爱的年纪了。
可是当那对小情侣恋恋不舍分开后,冷纪明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恐惧——他看的清清楚楚,冷月所亲吻的那个男生,几乎就是自己的另一个翻版。
第82章 是谁
开车去餐厅的路上,冷纪明和冷月一路无话。
车內的气氛有些尴尬,冷纪明恨不得能够一键清空自己的大脑,讓他忘掉刚刚所见到的那个场景。
除了本能的震惊和恶心之外,冷纪明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困惑——冷月是臉盲还是眼瞎?难道他看不出来那个男生和自己长得有多像吗?
对着那样的一张臉,冷月他是怎么能亲的下去的?难道他不会觉得别扭吗?
冷纪明并不反感冷月和男人在一起,因为他自己也有这个癖好,但是他受不了冷月和一个神似自己的人做出如此亲密的行迹,这讓他感觉到了一种生理性的抵觸和反胃。
冷纪明甚至不敢深究那人的容貌,只能暗自希望这是一个意外的巧合。
虽然冷纪明知道自己和冷月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把冷月当成弟弟看待的。
冷纪明在外会流连在各种各样的男孩之间,但是他对于冷月却没有半分超出兄弟之情的想法。
无论如何,冷月都是冷纪明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更寄托着他对于真正小月的情感。
甚至,冷纪明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讓冷月生气了,所以对方才要用这种过激的行为来恶心自己。
但是在心底里,冷纪明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冷月很可能早就在暗中成长为了一个他全然不了解的陌生人。
到底他和冷月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的,所以冷纪明也不敢说自己究竟有多了解冷月。
冷月打小就非常聪明,看起来格外乖巧安静,但冷纪明很清楚,在冷月瓷娃娃般漂亮的外表之下,潜藏着一颗复杂而又深沉的心——甚至可能比许多成年人还拥有着更多的忧郁和沉思。
可是冷纪明也想不明白,冷月一直在家里娇生惯养的,从来也没有讓他受过什么委屈,哪里就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简直就是不讨喜到了极点!
虽然冷月幼时的聪慧会让冷纪明感到欣慰和满意,但随着冷月的年龄增长,冷纪明却越来越看不惯冷月的性格。
从前小月在的时候,冷纪明从未对自己的亲弟弟寄予厚望,也不指望小月会成为父母和自己的骄傲,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成为那个为小月遮风挡雨的人,至于他的弟弟,只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哪怕做一个无忧无忧的小傻瓜也无妨。
但是过分聪慧的冷月顯然无法满足冷纪明內心深处的这个愿望。
冷纪明捏着手中的方向盘,忍不住想,如果小月还在,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么操心!
真正的小月肯定要比冷月听话、懂事得多,也不会如此叛逆,年纪轻轻就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
冷纪明思索了一路,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此事按下不提,准备等到晚上饭局结束后再好好和冷月谈谈这个问题。
自从上次的出柜风波之后,冷月的青春期叛逆似乎就已经提前结束了。
他不仅再没说过那种乱七八糟的胡话,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举动,平常在学校里安分守己,一心只知道学习畫畫,就连母亲都忍不住感叹——当年领养这孩子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冷月实在是太让人省心了。
窗外的街景浮光掠影般不断倒退,偶爾经过的树荫在冷月的侧臉上投下了层层叠叠的细碎光斑。
冷月坐在后座右侧,手里捧着一本书,偶爾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冷纪明的表情。
虽然冷纪明自认为掩饰得很好,但是他的微表情根本躲不过冷月的雙眼。
冷月知道冷纪明此刻的沉默之下正在酝酿着巨大而危险的风暴。
他的大哥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情而已。
等紅灯的时候,冷纪明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煙。
等到白色的煙雾在车内飘散开来后,冷月皱着眉,合上手中的书本,打开了车窗。
冷纪明看到冷月皱眉的模样,忽而一乐,没方才那么气闷了——冷月从小就讨厌煙酒的味道。
吐了个漂亮的煙圈后,冷纪明夹着烟看向冷月:“你这个模样怎么能行?一点烟味都受不了?就算家里生意不用你管,以后也少不了各种应酬。”
冷月神色认真,“抽烟不好,聞二手烟更不好。”
冷纪明翻了个白眼,一把抓起烟和火机抛向后座:“抽一口试试,没有聞起来那么呛人的。”
冷月眼疾手快地接住烟,研究了一下烟盒上的焦油含量,拿出一根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把烟还给了冷纪明,溫溫和和地摇了摇头:“你这个烟的味道闻起来太原始了,要是水果、薄荷味儿的那种细烟我勉强还能试试。”
冷纪明嗤笑一声,“你说的这种烟都是姑娘家抽的,我就没见过男人抽那种甜腻腻的烟。”
冷月耸耸肩,“我只是觉得抽这种烟再和人接吻的话应该不会惹人厌烦。”
“……”冷纪明听到冷月主动提起接吻这件事情,莫名有些尴尬,没再接茬,而是趁着紅灯变绿的时候猛地踩了脚油门,顺便打开了车载音响,用无聊的广播截断了这场对话。
*
到了宴席后。
冷月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一直埋头吃饭,除非有人和他说话,否则不会参与餐桌上的任何话题。
今晚这顿家宴的客人基本都是冷家的亲朋好友,他们都知道冷月学的是美术,以后很难有什么出息,也清楚冷纪明大概不会给他什么家业,自然也不会费心和他交好,只是照例问了下冷月的学业情况,象征性地夸了他几句就算完。
酒过三巡后,大部分人都已经有些微醺,古香古色的包厢里弥漫着浓郁的烟酒气息,呛地冷月有些头疼。
他刚准备起身离席去外面花园透透气,忽而听见一个长辈张罗着要给冷纪明介绍女朋友。
“纪明,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可以找个女朋友安定下来了!你早点成婚生子,你妈妈才能放心呀!我这里正好有个女孩儿,和你还算门当户对,虽然比你小两岁,但是很大方懂事……你要有兴趣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呀!”
冷月看得清楚——冷纪明的眼中分明闪过不耐烦的情绪,但是却面上却笑着答应了下来。
“谢谢堂叔费心,等我这阵子忙完了,有空的话可以见一见。”
冷月在旁默不作声,心里却想着——他大哥其实也挺可怜的,要忍着厌烦和这些人打交道。
从前小时候刚来冷家的时候,冷月以为自己的养父很厉害,也觉得冷纪明以后也会成那样厉害的人。
但很顯然,现在的冷纪明还没有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但是终有一日,这一天会到来。
现在的冷纪明还年轻,和酒桌上的这些长辈相比起来时,资历还有些浅,所以他难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父亲早逝,母亲多病,弟弟又小,冷纪明肩负着冷家的重担,如果他稍微显出些许弱势的话,冷家的家业早就被酒桌上的这些笑面虎给瓜分了。
看着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的冷纪明,冷月是真的有些心疼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问家事,跑去学美术,也不想给冷纪明当帮手,多少有些忘恩负义的嫌疑。
但如果真的要他参与冷家的生意,显然也不太合适,毕竟他只是半路收养来的孩子,甚至和父母、大哥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冷月很有自知之明,哪怕他自己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但是人性是经不起任何考验的,他的聪慧肯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冷纪明的忌惮,而等到那时候,他和冷纪明之间可就真的再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为了避免这个可能,冷月决定去学美术,他宁愿成为一个帮不上家里忙的废物,也不想被冷纪明怀疑猜忌。
冷纪明虚情假意地答应了相亲后,酒桌上的众人都开始起哄,一蜂窝似的给冷纪明灌酒。
冷月在旁看了片刻,默默算了下冷纪明今晚喝了多少酒,忽而猛地站起身来,拿走了冷纪明手上的酒杯。
“大哥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了,要是各位叔叔伯伯们不介意,接下来这几杯就让我替他喝了吧。”
冷纪明一愣,刚想出言阻拦,却见冷月一仰头就把一小盅白酒给喝了个精光。
众人都笑道:“小月真爽快,纪明是真没白疼你啊!”
不过两分钟的功夫,冷月已经替冷纪明喝了七八杯酒下肚,雪白的脸蛋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就好像涂了薄薄的腮红一样。
冷纪明叼着烟坐在一旁,看着冷月替自己喝酒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模样,忽而有些感慨。
冷纪明想:有个弟弟还是不一样的,酒桌上的这些老东西才不会管自己喝了多少酒,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灌醉了出尽洋相才好,只有冷月和母亲才会在意自己的身体。
眼见冷月喝到第十杯的时候,冷纪明适时拦下了那些还想给冷月倒酒的人:“行了,行了,小月才多大啊,他之前都没怎么喝过酒,这次回去肯定要头疼几天,你们就饶了他吧,不然回去母亲肯定要怪我没有照顾好小月的。”
众人这才作罢,没再继续敬酒。
冷月朝冷纪明道了声谢,浅浅呼了口气,一手撑着酒桌,另一只手搭在额前,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席间。
*
一个小时后,酒席结束。
众人絮絮叨叨告别后,冷纪明和冷月互相搀扶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司机看到两人都有些走不稳的模样,想要过来搭把手帮忙,却被冷纪明摆手拒绝了,“我今晚没喝太多,小月替我挡了酒,你去开车就行了。”
司机不敢多言,赶忙回到驾驶座上,用最快的动作把车子挪了出来。
“二少看样子应该喝的不少,您要不陪他一起坐后排吧,万一有什么情况,您也好照顾。”
冷纪明点点头,把冷月扶进了右侧后座,然后从另一侧车门上了后排,坐在了冷月的左手边,吩咐司机道:“开慢点,走大路。”
原本,冷纪明想趁着今晚回家的路上和冷月聊聊画室的那件事情,但现在的冷月显然喝醉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所以冷纪明就没提,准备等明天白天再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冷纪明有些不想打破此刻的氛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喝醉的冷月,难免有些好奇,想要逗一逗对方。
冷月上车后,一直不说话,向右歪着头,把滚烫的脸蛋贴在车窗上,雙眸微阖着,好像睡着了。
冷纪明看冷月的姿势有些别扭,主动将冷月揽到了自己怀里,让冷月靠着自己的肩膀。
靠在冷纪明肩上后,冷月的眼皮和睫毛如同觸电般轻微颤了颤,却没有睁眼。
此刻的冷月,能清楚闻到冷纪明身上的味道,烟草混合着白酒,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梦幻和迷醉。
自从来到冷家以来,冷月和冷纪明几乎就从未如此亲密过。
当真正的小月还在的时候,冷月偶尔会和小月一起睡觉,因为小月喜欢在睡前听故事,但是冷纪明每次给小月说完睡前故事,把小月哄睡着之后会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冷纪明的自我领地意识非常强烈,没有和任何人同床共枕的习惯,包括他的亲弟弟在内,更遑论冷月了。
在冷家这么多年间,冷月和冷纪明最亲密的接触就是过马路时候牵一下手,或者冷月偶尔生病发烧的时候,冷纪明会用手贴贴他的额头、前胸和后背,摸摸他的体温。
除此以外,他们就很少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了。
如果可以的话,冷月甚至希望时间从此刻停止,或者干脆让世界在这一瞬间毁灭,譬如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陨石将他所身处的这片大地炸成绚烂的烟花。
在冷月曾无数次思考过自己的死亡幻想中,没有任何一种死法能够比得上这一瞬间。
冷纪明并不知道冷月过分危险的胡思乱想,只是看着车外的路灯街景无意识地发呆,片刻后,他的视线才缓慢游移到冷月的唇上。
原本有些苍白淡色的薄薄双唇,在街景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水润丰满。
冷月的唇形非常秀气,甚至,冷纪明很确定,他所亲吻过的那些男男女女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拥有这样美丽的唇形。
大概是因为有些喝醉了的缘故,冷纪明的思绪也开始不受控制。
他忽而有些好奇,这样的一张小嘴亲吻起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感受?是甜的,还是软的,还是又酥又麻的?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冷纪明又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了在画室天台看到的那一幕——冷月和一个与自己非常相似的男生拥吻在一起。
冷纪明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很确定,自己并不高兴,也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盯着冷月的唇看了片刻后,冷纪明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用右手食指轻轻碰了碰冷月的唇瓣。
这双唇的温度是冷冰冰,但是触感却很柔软。
冷月呼吸一滞,冷纪明也立刻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又用手背贴了贴冷月的额头,“看你有些脸红,是不是又发烧了?等回家之后量个体温再睡。”
冷月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侧身将半张脸都埋在了冷纪明的肩上,瓮声瓮气道,“没发烧,就是喝得有点多了,睡一觉起来应该就好了。”
冷纪明哑然失笑,“不是最讨厌烟酒的吗?今晚怎么喝那么多?真是胡闹,以后你要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如果我不喝,那就是你喝,但你三天两头这么喝,再好的身体也招架不住,看你那么喝,我会心疼的。”
说着,冷月突然抓住了冷纪明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了一下冷纪明的手背。
冷纪明一愣,却又故作镇定笑道:“你真是喝糊涂了,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了?你这酒品可不行,回家吃个解酒药。”
冷月的唇蹭着冷纪明的手背,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没有男朋友,我不想吃药,药味太苦了。”
冷纪明耳力很好,下意识追问道:“不是男朋友,那你今天在画室亲的人是谁?”
冷月低笑了一声,用一种近乎于梦幻的轻柔嗓音低声呓语道。
“大哥觉得他是谁,那我亲的就是谁。”
第83章 大哥
大哥覺得他是谁,那我亲的就是谁?
冷纪明虽然喝的不少,但还没有到脑子不清醒的地步,他几乎被这句话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更是对冷月语气中的轻佻和缱绻感到惊恐。
这分明是调情时才会有的口吻,冷月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吻着他的手背,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呢?
但是一想到冷月刚刚替自己挡了十杯酒,冷纪明又有些不好发作,只能将这令他感到不适的情话当做是冷月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冷纪明面无表情动了动胳膊,想要从冷月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不自然道:“你喝多了,别说话了,继续睡吧。”
冷月却不肯撒手,而是拉着冷纪明的手,贴向自己的脸,略微抬高了声调,问道:“大哥,你之前答應我的事情现在还作数吗?”
“什么事情?你说说看。”冷纪明耐着性子道。
冷月闭着眼睛,猫儿似的黏糊糊地用滚烫的脸颊蹭了蹭冷纪明的掌心,低声道,“之前大哥说我可以喜歡男人,还说要给我介绍玩伴的,大哥不记得了么?”
冷纪明当然记得这事,此刻却有些不想承認,因为他听出了冷月潜台词,似乎是要让自己给他介绍男人。
冷纪明故作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脸上的肌肉却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你在畫室不是都有人了,怎么还要我给你介绍?”
冷月耸耸肩,“相比于我自己,我还是更相信大哥的眼光,而且我能認识的人也不多,都是同学老师之類的,也没什么意思。”
冷纪明皱了皱眉,心思略转,又覺得冷月说的有道理,便答應了下来。
与其让冷月和畫室里的那个翻版自己不清不楚,还不如让冷纪明给他介绍别的男人呢!
冷纪明最起码可以给冷月把把关,省的冷月在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也不至于染上什么坏习惯或者脏病。
其实对冷纪明来说,冷月和谁好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有冷月自己高兴就行,但冷纪明真的无法接受冷月和一个神似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拥抱、亲吻甚至做别的事情。
光是想想这件事情,都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而冷月刚刚那句暧.昧不清的醉话,更是让冷纪明警铃大作。
冷月分明知道就知道那人长得有多像自己,还故意让冷纪明看到他们接吻的场景。
冷纪明真的不敢去细想,冷月为什么要和一个神似自己的人亲吻,而他方才的言外之意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許是出于逃避的心思,冷纪明也决定不去深究这个问题,只愿冷月能找到别的玩伴,别再和画室那人不清不楚的就好。
“知道了,明天我发你一些照片,你自己挑两个看得顺眼的吧,正好下周我要去T国出差,就当帶你去毕业旅行了,到时候把你挑中的人也帶上一起。”
“好的,多谢大哥。”冷月乖巧答應了下来,朝他弯唇一笑。
冷纪明总觉得冷月的这个笑别有深意,甚至令他感到一种被当做猎物的错觉,不禁有些头皮发麻,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把冷月从自己肩头推开,坐直了身子,递了个靠枕给冷月,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煙。
“别靠着我了,有点太热了,我抽根煙,你自己抱着靠枕睡会儿吧。”
冷月点点头,不再言语,抱着靠枕打起了盹,冷纪明则拿出手机联系朋友,准备给冷月介绍几个干净、听话且懂事的玩伴。
*
第二天一早。
冷月还没起床,冷纪明就给他发来了許多合适人选的电子资料。
这种资料和演员的模卡差不多,除了照片、视频以外,还有一些更为详细的个人信息,譬如性格、特长、酒量、能接受的玩法和尺度之類的。
冷月晕乎乎地起床后,喝了碗醒酒汤,不紧不慢地仔细筛选了一番,最终挑出了两个人选。
一个名为小顧的十八线演员,五官轮廓乍看上去和冷月自己有些相似,而另一个叫做小程的男团偶像,眉眼则有些像冷纪明。
冷月定下人选后,冷纪明粗略扫了眼这俩人的照片,眼见他们长得都不像自己之后,莫名松了口气。
冷纪明认真找人打听了下小顧和小程的背景经历,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拍板定了下来,很快安排好了出行的日程。
一周后,冷纪明带着冷月前往T国。
因为冷纪明还有办公的行程,所以两个小男模没有与他和冷月同行,而是等到了T国之后再彙合。
冷纪明忙工作那两天,他安排人带着冷月去各种景区转了转,等忙完工作后,他带着冷月前往一个度假海岛,和小顧、小程碰面。
等冷纪明见到小顾和小程的真人后,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这两个小家伙的样貌好像有些奇怪,小顧的模样比较女性化,肌肤雪白,五官乍看上去还有些像冷月,只是没有冷月那么精致而已,而至于另一个小程,虽然模样挺帅气,但是冷纪明瞧他怎么都不顺眼。
眼见冷月对这两人还算满意的模样,冷纪明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心中却暗自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还是应该亲自给冷月挑人。
四人彙合后,冷纪明没有立刻让小顾、小程步入正题,毕竟冷月没什么经验,还是应该营造出一些类似于恋爱、约会的氛围,等他和两人熟悉之后,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
因为不想让冷月对这种事情留下什么坏印象,冷纪明展现出了十足的耐心,尽量想要让冷月开心。
他带着小顾、小程和冷月四处游玩,做出一副邻家大哥哥的随和模样。
三五天后,眼见冷月和小顾、小程已经相处得不错,冷纪明便找了个工作上的借口暂时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度假小岛,并且暗示小顾、小程可以更进一步了。
冷纪明走后,小顾和小程谨遵冷纪明的安排,每天变着花样陪着冷月吃喝玩乐,不仅想尽办法哄这个小金主开心,还壮着胆子和冷月亲亲抱抱了起来,等到气氛到位后,更是直接带着冷月去看了场成/人/秀,然后去红灯区的酒吧喝了个痛快。
为了考虑到冷月的体验,小顾和小程没敢让冷月喝太多,而且给他喝的都是号称有些许壮.阳功效的洋酒。
冷月看着小顾和小程满脸殷勤的模样,就知道今晚会发生些什么,而且他很确定,这两个家伙回头肯定会把所有的过程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冷纪明听。
不过,冷月丝毫没有被监控的不快,反而隐隐对此有些兴奋。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冷纪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会露出怎样的神色,他那一直在装傻的大哥,是否还能继续镇定下去。
*
第二天傍晚。
冷纪明回到海岛,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两个小男模叫到自己身边,仔细询问昨晚的情况。
那个样貌有些像冷月的小顾遗憾表示:“冷月不喜歡我这样的,他说他之前在照片上选我,只是想看我的真人和他长得有多像,昨晚是小程陪的他,具体情况您还是问他吧。”
冷纪明摆摆手,让小顾走了。
留下来的小程则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昨晚确实是我陪他的,但是也没有……我……纪总,说句有些冒犯的话,希望您不要生气——我觉得您弟弟有些奇怪,您要不然还是另外请别人来陪他吧?这个活儿我不是很想干了。”
冷纪明有些惊奇地挑起眉头,“奇怪?小月哪里奇怪了?你们昨晚到哪一步了?他还年轻,也没什么经验,肯定有些害羞,你多教教他不就行了?”
小程垂着眸子,憋了半天,才小声开口道:“昨晚就是我帮他用了手和嘴,但是……”
冷纪明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是什么?有话直说。”
小程瑟缩了一下脖颈,半晌后才支支吾吾地鼓起勇气开口,“那您先答应我,我说了之后您千万别生气,我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冷纪明给自己点了根煙,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建设,才温声道:“你说吧,我不生气,不信你去找人打听打听,我和你们徐总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我什么时候苛待过你们这些小家伙?哪怕小月是我的弟弟,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他真的对你不好,或者不知轻重欺負了你,我是绝对不会由着他胡闹的。”
小程咬了咬唇,抬眸瞥了眼冷纪明的神色,见他确实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才嗫嚅着开口。
“昨晚他掐我脖子,然后弄我脸上了,差点没把我掐死。”
冷纪明无声一哂,直接被气笑了,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小程的脸蛋,“就因为这?这有什么的?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而且就小月那细胳膊细腿,怎么就能掐死你了?我就不信你这身板还挣脱不了他!”
小程欲言又止,眼泪汪汪地看着冷纪明。
冷纪明无奈道:“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这样,我会告诉他别这么欺負你的,你也是个娇气的。”
小程松了口气,擦了下眼泪,朝冷纪明感激一笑,“多谢纪总,不过我还没说完……我知道这不算什么,只是我自己接受不了,我想和您说的是,冷月他掐我的时候一直管我叫大哥,还摸着我的眼睛,喊了您的名字,说真恨不得要掐死您……”
冷纪明手上夹着的烟颤了下,扑簌簌掉下了许多烟灰。
小程一鼓作气说完这话后,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又一脸诚恳地看向冷纪明。
“其实按照这行的规矩,我是不该和您说这些的,毕竟这是二少的隐私,但是您这几天对我不错,一直很照顾我,而且您二位还是亲兄弟,所以我觉得我还是不能瞒着您。”
冷纪明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小程,终于意识到这个小家伙给自己的违和感在哪里——原来这小程的眉眼确实和自己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和画室那人相比起来时候,就没有那么像自己了。
确认了这个令他难以接受的事实后,冷纪明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小程的肩膀,“好孩子,这件事情你做得对,得亏你告诉了我,不然我真的……”
冷纪明话没说完,又苦笑了下,“今天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得好好想一想,至于小月那边,你先别打草惊蛇,照常陪着他就是了,不过等回去以后,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半句闲话,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小程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您放心,我很有分寸的。”
冷纪明思忖片刻,又道:“从现在开始,冷月和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要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我,我肯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小程走后,冷纪明猛地吸了口烟,面无表情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自己面前的水晶茶几。
伴随着烟酒茶具的碎裂声,冷纪明怒骂道:“冷月这个小混账!没人伦的畜生东西!我他妈真是瞎了眼了!”
原本冷纪明还心存侥幸,想要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画室的事情只是个巧合,但现在的冷月分明就是故意要让自己知道他的心思。
简直就是个在不断挑战自己底线的小疯子!
冷月喜欢男人也就算了,冷纪明已经认了,毕竟这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但是全世界有这么多的男人,冷月他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偏偏就要和他冷纪明过不去?
第84章 像我
三日后。
小程照例来找冷纪明汇报冷月的情况。
冷纪明一看小程支支吾吾的模样,就知道冷月肯定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小月又欺负你了?我不是和他说了不許掐你了吗?”
冷纪明的語气有些不耐烦,他既恼怒冷月不懂情趣,又生气小程太过娇气。
不过就是掐两下脖子而已,冷纪明还真就不信了,冷月那细胳膊细腿能把小程给掐出什么好歹来?
小程垂着眸子,咬了咬唇,才艰难开口道:“纪总,您误会了,不是二少欺负我,是另外别的事情,但我说了您千万别生气啊……”
冷纪明点点头,动作熟练地给自己点了根烟,以便随时平息自己的怒火。
“我不生气,你说吧,小月昨晚又干什么好事了。”
小程支支吾吾道,“他让我用手帮他……但、但是是后面,我拗不过二少,只能用一根手指试了试,然后他还想继续,我被吓坏了,赶忙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冷纪明深吸了口气,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看到小程一脸战战兢兢的害怕模样,不想在此刻吓到对方。
但无论冷纪明如何努力,他的五官都肉眼可见地扭曲了。
冷月……!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让小程在他身上做这种事情?
冷月今天能让小程这么弄他,那么明天是不是就该要让小程上他了!?
冷纪明越想越窝火,甚至感覺自己已经清楚预见到了冷月的未来!一个他无论如何都绝对无法接受的不堪情况!
冷纪明之所以能默許冷月和男人在一起,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冷月和自己一样,都是上位。
但他真的没想到冷月在床上竟然是被人玩弄的那个人!难怪他这么多天一直都没和小程做到最后一步,只是用嘴和手玩玩而已。
冷纪明原本以为冷月是害羞,但他现在才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虽然冷月的性格模样都像个女孩,但是骨子里也傲气得很,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屈居人下的,可是小程所说的这件事情,却完全颠覆了冷纪明对冷月的既往认知!
他甚至覺得自己从未了解过冷月。
冷月身为他冷纪明的弟弟,玩玩男人也就算了,冷纪明并不十分在意这件事情。
但是冷月绝对不能像个MB一样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否则,冷月和一个姑娘还有什么区别!
光是想一想冷月可能躺在别的男人身下,被艹得死去活来还心满意足的模样,冷纪明连殺人的心都有了!
对于冷纪明来说,虽然同样都是和男人睡覺,但是上位和下位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在冷纪明身边的圈子里,男女通吃的二代数量不少,这种人在床上显然只能是上位,他们对待男人的态度,都和冷纪明一样,无外乎是覺得男人不会懷孕、更加省心而已。
但若是一个男人在床上是下位,那就只能代表三种可能——要么这人真喜欢男人,要么他前面不行有毛病,要么他是出来卖或被迫的。
冷纪明强压着怒气,沉声问道,“如果冷月让你睡他,你会怎么做?”
小程瞪大了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如同受惊小鹿般左右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保证!”
冷纪明嗤笑一声,“这种事情,你怎么保证?难不成我还趴你们床底下去?”
小程难为情地咬了咬唇,小声道:“我以前受过傷,前面起不来的,就算二少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没用的。”
“受过傷?”冷纪明挑眉。
小程低下了头,“大概徐总没和您说过,之前我运气不好,跟了个变.态,被玩坏了。”
冷纪明忽而一笑,朝小程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坐进自己懷里。
小程战战兢兢的走向冷纪明,被一把拉进怀里。
冷纪明招猫逗狗似的逗弄了小程片刻,上下其手,连亲带摸,验货一般擺弄了小程片刻,终于確定小程没说谎。
这小可怜確实是被玩坏了,前面起不来的,年纪轻轻就成了个废人。
也难这孩子怪样貌不錯,之前也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但是竟然不好好发展事业,转而走这歪门邪道了。
冷纪明搂着小程,語气中充满着虚情假意的同情与爱怜,“现在医学挺发达的,听说这玩意儿弄断了还能给接回去,你就没想过再好好治治?”
小程摇摇头,“以前去过很多医院,国内外的都去过,医生检查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最后说我这可能是心病,而且……我本来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所以就这样吧。”
冷纪明眉头微挑,“你天生就喜欢男人?”
小程点头,“算是吧。”
冷纪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带着胡茬的下巴,让小程给自己点了根烟。
冷静片刻后,冷纪明道:“那不如这样吧,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长期陪着冷月,至于他对你上不上心,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如果你能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别在外面和其他人瞎混,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小程一愣,“您想让我长期陪着他?”
冷纪明点点头,“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他和我在闹些什么,其实我能找到比你更像我的人,但是只有你最让我放心。”
小程立刻明白了,“因为我不行……”
冷纪明微微一笑,“对,因为你不行,所以这件事情只有你能行。”
*
就这样,小程在冷纪明的指示下,正式成为了冷月的长期小情人。
第二日午后,冷纪明带着冷月、小程和小顾乘坐游艇,前往一个无人的小岛去玩浮潜。
小顾和小程一人拿着一管防晒霜,仿佛不要钱一般往身上抹着,恨不得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武装起来。
小程动作飞快地给自己擦完,殷勤地来找冷月,想要给他抹防晒,冷月却擺了摆手,“我就不擦了,防晒霜这种东西进到海里,会伤害珊瑚和其他水生物的。”
冷纪明端着杯冰镇啤酒坐在甲板上,嗤笑了一声,“那你要是晒脫皮了可别哭。”
冷月却一本正经道:“我晒脫皮的话,养养就好了,但是海里的生物如果被毒死了那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冷纪明一时默然,没再说些什么,而是低头喝了一大口带着爆裂气泡的苦涩啤酒。
虽然从性格上来看,冷月和真正的小月并无多少相似,但是有些时候,冷纪明总是会猝不及防地在冷月身上看到小月的影子。
譬如防晒霜会毒害海洋生物这件事情,或許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意,只想着自己别被晒黑、晒伤就好,但如果换了真正的小月的话,一定也会做出和冷月同样的选择。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难以察觉的细微处的相似,冷纪明才会一直将冷月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
哪怕现在冷月已经不那么讨喜,性格也日渐沉闷别扭,但是冷纪明仍旧能够在他身上看到些许小月曾经拥有过的单纯和善良。
四人浮潜了一下午后,回到酒店休息。
因为下午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冷月没跟着另外三人一起晚饭,而是独自留在房间里画画。
每次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时候,冷月一般都会选择画画,因为一旦他将自己注意力投入在笔尖和画布之上时,就可以暂时忘掉身心上的其他痛苦了。
冷月在夕阳照耀下的露台上摆开了一溜画具,因为他画的是油画,松节油的味道会有些呛人,所以虚掩上了门窗。
小程吃饭完后,回到房间,给冷月带了点清淡的沙拉和果汁,张罗着让他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冷月咬着画笔的木质顶端,摆了摆手,“我不饿,你先放冰箱里吧,等会儿再吃。”
小程将沙拉果汁放进冰箱里,好奇地来到露台,想要看看冷月的画。
画布上是一个寺庙的残垣断壁,不是小程想象中的海边风光。
小程问:“你画的是什么呀?好像是个寺庙?”
冷月撂下笔,用毛巾擦了擦手,将小程揽进自己怀里。
“是啊,这是R国的一个寺庙,名叫金阁寺,历史挺悠久的,但是后来被一个年轻僧人纵火烧毁了。”
小程瞪大了双眼,“好端端的,这人为什么要放火烧寺庙呀?”
冷月看着小程和冷纪明相似的眉眼,轻声道,“因为他觉得这寺庙很美。”
小程有些悚然,“因为觉得很美……所以把寺庙给烧了?这人心里多少有点病态吧?”
冷月抿唇露出一个微笑,“是啊,正常人肯定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不过我还是非常可以理解他的。”
小程立刻不敢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害怕和冷月聊这种听起来就很危险的话题,他可不希望冷月觉得自己这双神似冷纪明的眼睛很美,然后哪一天把自己眼睛挖出来,再将其画成一副漂亮的画。
不过,小程很清楚,冷月对自己的兴趣只是出于两个原因,一,他的眉眼有些像冷纪明;二,他是冷纪明安排在冷月身边的人。
他能够留在冷月身边,全都是因为冷纪明的缘故。
冷纪明没兴趣和弟弟进行一场悖德的不伦之恋,却主动给冷月找了自己这么个眉眼和他有些相似的替身。
小程目前还弄不明白这对兄弟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却已经被迫成为了他们二人中的一环。
虽然小程沉默不语,冷月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本小说就是以这件事改编的,如果你有空可以看一看,这本书写的挺好的,是我很喜欢的作者。”
“这样啊,那你稍微给我讲讲呗?我回头有空去看看。”
冷月道:“嗯,这个作者和我们一样,是个同性恋,不过他写完自己的最后一部作品后就切腹自殺了。虽然自殺的R国作者有很多,但我觉得他的死法是最富美感和最有勇气的。”
小程瞪大了双眼,“切腹自杀?为什么啊?”
冷月耸耸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晃了晃,“这个问题很难和你细说,不谈文学和艺术的话,他是个极端的右.翼分子,崇尚古老的武士道精神,他做了自认为正確的事情,不过当时的人其实也很难理解他,我听说他自杀之前,那些听他演讲的军官们都在笑他,而现在的评论家们都将其盖棺定论为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者。”
小程确实没太听明白冷月说的这番话,只能换了个比较浅显好聊的话题,问道:“那他最后一部作品写的是什么呀?他自杀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呀?”
冷月点头,“有关的,他的最后一部作品名为《天人五衰》,‘天人五衰’是一个佛教的概念,说的是一生享尽安乐的天人在临死之前会產生五种衰落症状,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即将投入下一次的轮回。”
小程有些疑惑,“天人还会死吗?他们不是神仙吗?为什么要还继续轮回呢?”
冷月耸耸肩,“从佛教的角度来看,天人并没有超脱于六道轮回,一样还是会生老病死的,只是寿命比我们更长,日子过得比我们更好罢了,天人死后,甚至可能连我们还不如,说不定下輩子就投胎到修罗道、畜生道或饿鬼道去了。”
“啊?天人应该是不会做坏事的吧,那他们又怎么会投胎到这些不好的地方去呢?”小程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觉得冷月可能在胡说八道忽悠自己。
冷月微微一笑,伸手点了点小程的额头,“这个问题就又得回到‘天人五衰’上了,你想啊,假如你是一个天人,生活在美丽幸福的天国,一輩子都过得快快乐乐、毫无烦恼,但是在临死之前,你却突然发现自己芬芳洁净的身体產生了污垢,华美柔软的法袍变得破败不堪,你曾经灵敏锐利的眼耳鼻舌身意都开始衰退,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鼻子闻不到,你会有什么感觉?”
小程不确定道:“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觉得害怕吧?”
冷月点点头,“没錯,他们会觉得恐惧,进而生出许多天人本不该有的贪嗔痴恨,他们会贪恋于自己过往所拥有的美好生活,不愿面对自己死前的狼狈状况,进而产生愤怒、怨恨和嫉妒等情绪……”
“……他们可能会想——我是堂堂的天人,怎么就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为什么我才活了五百年就要死了,但是那个谁活了一千五百年还好好的呢?当这些恶意的念头产生之时,他们就已经开始脱离天道,注定要去其他地方轮回了。”
说着,冷月又抬手指了指自己和小程的额头,“不过,我觉得相比于所谓的天人,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可能要更幸福一些,因为我们的生活当中本来就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痛苦,不会等到死前才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的虚幻美梦——死亡对于天人来说或许是这世间最恐怖、最难以接受的,但是对于像你我这样的人来说,死亡很可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解脱。”
小程摇摇头,“不,虽然我觉得我也挺不幸的,我还是不想死的。”
冷月:“那就让我举一个有些极端的例子,假如有一个生活在皇宫外的乞丐,每天看着皇宫内的达官显贵们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而他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孤苦无依,每天只能眼巴巴看着那群人享尽荣华富贵,然后有一天这个乞丐重病快死了,你觉得他在死前又会想写什么呢?”
小程不假思索道:“他很可能会想——我这苦难的一生终于就要结束了!下辈子我一定要投胎到好一点的人家,最好也到那皇宫里快活一番,哪怕是当个宫女侍卫也是好的,只求老天别再让我过这种操蛋的苦日子了。”
冷月赞许地点点头,“是啊,没错,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死亡反而充满着不确定的希望,因为谁也不知道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是灰飞烟灭无知无觉,还是继续轮回投入六道,但这种不确定性恰恰会成为他们尘世痛苦的终结和解脱。”
小程似懂非懂,陷入沉思。
冷月又道:“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很敬佩那些敢于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但是在某些宗教的教义里,自杀又是一大罪孽,是不被允许和鼓励的行为,可是我想从佛教的角度来说,有些人的自杀行为尝又不是一重证悟和涅槃?”
小程沉默不语,心中却觉得冷月说的话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
因为身体上受过伤的缘故,小程曾经消沉了很久,他找过各种办法,想要治好自己残破的身体,或者慰藉自己内心的痛苦。
但是他所寻找的那些方法,竟然都比不上冷月的这番话。
小程心想,天人享了一辈子福,可是到头来说不定也会变成我这个模样,甚至可能比我还要更倒霉、更凄惨,那还真是连我都不如了。
虽然我身体受了伤,做的也不是什么好勾当,但我的大部分身体还是健康的,我能吃好睡好有钱花,可以看见每天的日出和夕阳,在波澜起伏的海浪中愉快玩耍,暂时忘掉所有不开心的烦恼……
哪怕我不喜欢我正在做的这份工作,但是冷纪明和冷月都对我不错,算是难得友善的主顾,没有像别人那样折辱作践我,我已经很幸运了。
小程突然觉得,他的人生好像也没有那么凄惨,甚至还有些值得留恋的幸福了。
第85章 痛苦
就这样,冷月和小程的关係日渐親密。
冷纪明虽然看着有些不爽,但是又暗自庆幸——冷月毕竟年轻没经验,很容易就被别人转移注意力了,不至于一直盯着自己不放。
而且小程身体有疾不能行,整体样貌也没那么像自己,所以冷纪明心里并没有特别膈应,只是有种很微妙的失落情绪。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冷纪明费尽心思从小养到大的漂亮玫瑰花被路邊蹦出来的一只野兔给啃了一样。
但是除此以外冷纪明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这朵玫瑰花实在是太扎手了,他不可能像对待珍宝那样把玫瑰花给捧在掌心里,却又忍不住日夜祷告,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摘走这朵他親手养大的玫瑰。
悠闲的度假时光很快过了大半,眼见小程和冷月好的蜜里调油,小顧突然生出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危机感——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提前失业了。
冷月显然对自己没什么兴趣,但是小顧也没胆子去爬冷纪明的床,因为小顧知道自己长得像冷月,他怕自己主动去找冷纪明示好的话,可能反而会恶心到对方。
冷月察觉到小顧的忧虑,悄悄暗示对方——“小顾,難道你以为我选你过来,就只是想要看看你和我长得有多像吗?”
小顾有些茫然,“您不是这么说的吗?”
冷月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小顾的臉蛋,凑到对方耳畔轻声道:“小傻瓜,其实你是我给大哥选的对象,毕竟我跟他是兄弟,但是你和他不是呀。”
小顾几乎要被冷月这话给吓得魂飞魄散,一张小臉都变得惨白不已,有气无力道,“二少……您和我开玩笑呢吧?”
冷月耸耸肩,“你看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的样子吗?反正该说的话我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自己不愿意的话,那就不如提前回国去吧?"
眼见小顾面露迟疑神色,冷月又道,“我哥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他脾气其实很好的,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而且出来这些天他身旁也没有人陪着,应该已经快要憋坏了,他这人好面子,只要你稍微主动一点,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小顾纠结了两天后,最终決定按照冷月所言,主动找了个机会,爬了冷纪明的床。
而事实确实如同冷月所料——冷纪明没有拒绝小顾,只是在床上的时候不想看见小顾的臉,一直用的是后.入的姿势。
主要小顾乍一眼看上去,真的还挺像冷月的,冷纪明不想为此而败坏自己的兴致。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和小顾睡了一觉之后,冷纪明感觉自己心情好多了——再也没有那种被冷月气得胸闷肝疼的感觉了,就好像小顾替代冷月被自己撒了气一样。
这夜之后,冷纪明和小顾的事情也没瞒着冷月和小程,但是冷纪明不想让冷月觉得自己对小顾有多特殊,他只是单纯把小顾当成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和他别的小情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
三日后。
小顾突然来找冷月,说他这两天有些事情,想要去隔壁城市找同学一趟,拜托冷月帮自己向冷纪明请个假,因为他怕自己和冷纪明说的话,会惹得对方不高兴。
冷月嘴上答应了下来,却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冷纪明,并且在当晚夜半三更的时候直接摸黑去了冷纪明的房间。
冷月进屋时,冷纪明正在浴室里洗澡。
隔着浴室听见开门的声音时,冷纪明只以为是小顾来了。
冷纪明洗完澡后,披着浴袍,没有开燈,穿过黑漆漆的房间走到床前。
他和小顾办事的时候从不开燈,因为不想看到小顾肖似冷月的臉。
然而冷纪明的这个习惯,却让真正的冷月找到了可乘之机。
冷纪明穿着浴袍翻身上床,毫无情调地开始了正事——对于小顾这种人,他向来很少有耐心,每次都是直奔主题,只为解決自己的需求。
不知道为什么,冷纪明觉得今晚的小顾似乎之前有些不同,格外沉默,也没怎么主动。
不过冷纪明也无暇去思索这个问题,只把这当做某种欲迎还拒的把戏。
屋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冷纪明剧烈的喘息,忽而他耳畔传来一声幽幽的“大哥”,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冷纪明狂乱的心跳几乎要蹦出胸腔,立刻抽身离开,翻身下床,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和雙眼通红的冷月对视了个正着。
冷纪明仿佛闷头挨了一棍般愣在原地,他的理智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都随风消散了,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此时此刻的情形对冷纪明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世界毁灭!
冷月怎么会跑到自己的床上,还被自己当成小顾给……
冷纪明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僵硬地伸手拉起被子,给近乎于赤.裸的冷月盖上,转身走去书桌,给自己点了根烟。
冷月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在很耐心地等冷纪明的反应。
冷纪明一言不发的抽着烟,来回在屋里踱步,终于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理清了此刻的情况。
兄弟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已经和冷月做了,但冷纪明需要弄清楚的是——这件绝对不该发生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这件事情无外乎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冷月故意伪装成小顾跑到自己房里来,二是冷月出于某些意外的原因走錯了房间,譬如想来找自己说事情却躺在自己床上睡着了,然后被自己当成小顾睡了。
但无论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冷纪明都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他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出于人性的弱点,冷纪明本能地认为这件事情是冷月的錯,肯定是这个小瘋子故意要勾引自己,所以才会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披着浴袍躺在自己床上。
而且为什么冷月早不吭声晚不吭声,偏要等到自己快做完了才出声!?
冷纪明不相信整个过程从始至终冷月一点感觉都没有!
照理来说冷月没有经验,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很痛的,但是冷纪明却一点都没察觉到身下之人的抗拒。
如果冷月早一点出声,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冷纪明怎么可能会和他继续做下去!?
然而抽完了手上的这根烟后,冷纪明却决定把所有的錯误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无论如何,他都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錯误行为,哪怕冷月真的有心勾引自己,但是这种事情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都是冷纪明自己不够小心谨慎才会上当,误把冷月当成小顾。
而且如今在灯光下细细看来,冷纪明才清楚意识到,小顾和冷月其实并没有那么相似。
小顾虽然瘦,但摸上去的时候还是有肉感的,可是冷月身上几乎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赘肉,紧致的肌肤之下就是嶙峋的骨骼,触感有些硌手。
冷纪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掐灭了烟,走到床邊,拉了把椅子坐下,闭了闭眼,沉声表示:“小月,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的错,屋里没有开灯,所以我把你当成了小顾……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兄弟,不会因这件事情而产生任何改变,等今晚走出这间屋子之后,我们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好么?”
“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冷月缓缓从被窝里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托腮看向一脸痛苦的冷纪明,“大哥,虽然你觉得你做了错事,伤害了我,但我却觉得非常的……快活。”
冷纪明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本来情绪就有些激动,此刻更是被冷月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大脑嗡嗡作响,甚至有种想要干呕和吐血的感觉。
冷纪明想也不想就抬起右手,狠狠抽了冷月一巴掌,咆哮着吼道:“你觉得非常的快活?那你有没有我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親弟弟!你是想要把我和母親给活活气死吗!?你要是脑子真的有病我就送你去治,我求你别他妈的再和我说这种瘋话了!”
冷月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的表情却是微笑着。
他用拇指蹭掉了唇邊渗出了小小的血珠,放在口中轻轻吮吸了一下,就好像婴儿含着令他满足的奶嘴一样,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冷纪明,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究竟觉得我有什么毛病呢?我喜欢男人,而你也是个男人,所以我喜欢你,難道这件事情很让人難以理解吗?”
冷纪明深吸了口气,试图和冷月再讲讲道理,“你喜欢男人,我当然可以理解,但是我和这世界上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我是你大哥!你可以对任何人有这种想法,却唯独不能对我有这种想法!”
“你是我大哥?你是我哪门子的大哥?我们二人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係,你和我也不是一个父亲母亲生的,就连我们的户籍信息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我凭什么不能对你有这种想法?”冷月笑了笑,一本正经地反问道,“那小月呢?那父亲呢?你不是说除了你以外,我可以对其他任何的男人产生这种想法是么?”
冷纪明听到冷月以这种方式提起小月和父亲的时候,已经暴怒到了一种马上就要失去理智的程度。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还有脸提起小月和父亲?你已经把我害成了一个和亲弟弟乱.伦的变态!父亲要是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至于小月,他那么单纯可爱,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你怎么能对他有这种肮脏龌龊的想法!”
如果不是冷纪明怕自己会不知轻重地打伤冷月,他真的很想再狠狠抽冷月几个耳光,抽到对方脑子清醒,不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为止。
然而冷月只是安静看着被自己气到晕头转向的冷纪明,微微弯翘的唇边带着一种诡异而又满足的笑容。
冷纪明看着冷月的灿烂笑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再和冷月说了。
现在冷纪明总算确定了一件事情——冷月真的脑子有病,而且是个疯子!
而自己身为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和他讲道理的。
冷纪明深吸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自己房门的方向,一字一句道,“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冷纪明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冷月耸耸肩,从善如流地披上浴袍係好,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冷纪明的房间。
*
那晚的意外后,冷纪明和冷月之间已经算是彻底撕破脸皮。
然而因为自己确实做了错事的缘故,冷纪明难免有些心虚,总是下意识地躲着冷月,也不敢再和对方当面对质。
冷月却反其道而行,开始大张旗鼓地疯狂追求冷纪明,几乎把他对大哥的心思给摆到了明面上,丝毫不在乎小顾、小程的惊恐目光。
反正他们现在身处T国的私人度假小岛上,除了零星的几个游客以外,就只剩下酒店的工作人员。
在这异国他乡,谁也不认识谁,除了他们两位当事人,和被迫卷入二人间的小顾、小程以外,没人会在意冷纪明和冷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月几乎是把冷纪明当成女孩子一样来讨好,每天殷勤地给他送各种俗套而又不失浪漫的礼物。
冷纪明努力想要忽视冷月对自己的种种示好,但是很快就忍无可忍,对此感到格外恼火。
为了表达自己的反感和抗议,他把冷月送给自己的礼物都丟进了垃圾桶。
然而第二天一转头,冷纪明就会发现冷月竟然把自己丟掉的礼物从垃圾桶里给拣出来了,重新包装成精美的模样,原封不动地摆回了自己的床头。
冷纪明几乎要被冷月的幼稚举动给气笑了,然而笑完了之后,他又面无表情地把这些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礼物直接丢进了海里。
这次他就不信冷月还能把这些破烂玩意儿给捡回来!
但是令冷纪明难以置信的是,冷月竟然真的去捡了,而且还因为呛水、受凉而发烧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冷纪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现在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他好像真的拿冷月没有办法。
他骂了没有用,打也舍不得打,难道真的要把冷月送进精神病院里关着吗?
冷纪明几乎无计可施,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过于在乎冷月,才给了对方蹬鼻子上脸的勇气和底气。
虽然心里对这个小疯子充满怒火,但是冷纪明还是等入夜之后,去看了冷月一眼。
小程正在床前守着,眼下黑眼圈浓重,显然是一天都没合眼。
冷纪明向小程详细询问了冷月溺水的经过。
小程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了,然后又踌躇开口道:“纪总……如果不是酒店的救生员及时赶来把二少拉上岸来,我真怕他直接就……”
因为这话有些不吉利,所以小程没有说下去,但是冷纪明听懂了小程的言外之意。
“而且二少和我聊天的时候,总会说些不太吉利的话,我觉得他可能有些轻生的想法,您还是不要逼他太紧了。现在我们就在海岛上,他随时都能下海去的,万一我们一个不小心,没留神看住他,可能就……”
冷纪明闭了闭眼,心想,这究竟是谁在逼谁啊?
明明是冷月在逼自己,可是在小程看来,竟成了自己在逼冷月?
冷纪明看着冷月安宁而可爱的睡颜,无声苦笑了下。
我的好弟弟,你已经害我一次还不够吗?
你究竟要我怎样做,才能满意呢?
难道你想把我也逼疯吗?
*
因为呛水发烧,冷月在床上休养了两天。
冷纪明则趁此机会仔细思考了一下两人间的关系,试图找到一个解决之策。
第三天傍晚,冷纪明捧着一束玫瑰来到了冷月的房间。
冷纪明将玫瑰放在床头,坐在床边,以退为进,好言好语地和冷月打起了商量。
“小月,你听我说,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些超出兄弟关系的感情,我可以试着接受你,也会努力像对待爱人那样对待你,但是我不能和你维持身体上的关系,因为我……真的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换句话来说,冷纪明可以给冷月柏拉图式的爱情,但是不可能和他再发生什么悖德的狂乱行为。
而至于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不切实际的,冷纪明只要给冷月营造出一种自己很爱他的温柔错觉就可以了。
反正冷月也不可能把冷纪明的心挖出来,看看自己究竟爱不爱他。
安静听完冷纪明的话后,冷月却摇了摇头,“大哥,我不想要你所说的那种爱,因为这种柏拉图式的感情太过虚无缥缈,我看不见它,也摸不着它,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能假装出很爱我的模样,但实际上心里却仍旧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弟弟。”
冷纪明叹了口气,“那你想要我怎么做?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极限了。”
冷月抬手摸了摸玫瑰的柔软花瓣,轻声道:“我要你和我维持长期的身体关系,当然,这不是一对一的,你还是可以有很多情人,在外面和别人逢场作戏,至于你到底爱不爱我,还是心里装着别人,我都不在意。”
冷纪明想也不想就冷着脸拒绝了,“这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因为你觉得和我做那种事情很恶心吗?”
冷纪明诚实地点点头。
冷月也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玫瑰花束,坐直起腰,倾身凑到了冷纪明面前。
“可是,大哥,你敢说你那天晚上的体验一点都不好吗?在这几天中,你真的片刻都没有回味过当时的滋味吗?难道在你以往的所有经验中,有哪个瞬间能比得上你听见我喊你‘大哥’时候的极致快.感吗?”
冷纪明紧紧抿着唇,面色铁青地摇了摇头,“不,一点都不好,回想起来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反胃,至于你所说的所谓快.感,那只是所有男人都会有的正常生理反.应。”
“那么,假如我用我的生命来威胁你——就像现在,我告诉你,你不答应我的话,我就去死,你也仍旧不会妥协,是吗?”
冷纪明眉头微皱,却点了点头,“没错,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
“好吧,我知道了。”冷月轻轻叹了口气,忽而猛地俯身吻上了冷纪明的唇。
冷纪明被吓了一跳,当即就想要反抗,却被冷月动作飞快地搂住了脖颈,根本无从挣脱。
感受到冷月的舌尖正在舔舐自己的唇瓣后,冷纪明几乎目眦欲裂,“你、唔……滚开!赶紧松开我!”
然而冷纪明还没挣脱出冷月的怀抱,他就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冷月突然爆发出了一股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力气,狠狠用雙手禁锢成环状,死死掐住了冷纪明的脖子。
冷月一边吻着冷纪明的唇,一边轻轻用气声开口问道:“当你得知我跟小程说‘我想掐死你’的时候,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是么?”
冷纪明有些喘不上气,但是也没有挣扎,因为他怕弄伤了冷月。
而且冷纪明觉得这样能让冷月撒撒气也好,反正他是不信冷月会真的掐死自己。
然而很快……冷纪明就觉得自己的进气赶不上出气了,他眼前的一切所见也开始变得模糊错乱。
冷纪明开始感到恐慌,想要抬手推开冷月,却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冷月察觉到他的惊慌失措,微笑着渡了口气过去。
在冷月的温柔目光注视下,冷纪明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铁青,明亮的瞳孔也逐渐放大,甚至缓慢失去了聚焦。
冷月则把握着前所未有的主动权,将自己的舌头彻底伸入了冷纪明的口腔之中,狂风暴雨般席卷着对方的唇齿,不留任何余地。
冷纪明努力调动着唇舌,想要和冷月说些什么,却根本就是徒劳,甚至看起来好像在迎合这场亲吻一样。
两人唇舌交织地深吻了片刻,直到冷纪明真的已经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冷月才缓缓撤开双唇。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冷纪明有些涣散的双眼,一字一句开口道:“大哥,虽然我真的很想掐死你,但我还是不忍心这么做。”
说着,冷月缓缓松开了自己掐在冷纪明脖颈上的双手。
冷纪明如同溺水之人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体会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庆幸。
趁着对方失神的工夫间,冷月又吻上了冷纪明的耳畔,温温柔柔地轻声开了口:“大哥,有件事情或许你一直都不知道,当年的我其实是故意让小月走丢的,因为这样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弟弟了。”
冷纪明茫然瞪大了双眼,他耳畔嗡鸣不断。
冷月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但是连在一起时候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数息后,冷纪明的神智终于缓缓回笼,他已经顾不上生气和愤怒,只想出言问问冷月当年的往事究竟真相如何,却因为被掐了太久而发不出声音。
冷纪明动了动唇,眼睁睁地看着冷月站起身来。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被放慢了的定格画面一样,一帧一帧地从冷纪明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
冷月居高临下地站在冷纪明身前,满目爱怜地伸手摩挲着他的唇瓣,轻轻用自己的拇指擦拭掉了他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
“冷纪明,我想你会觉得我很可笑对不对?”
“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甚至比你自己都要更清楚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可是就算如此,哪怕我明知道你永远也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但我还是无可救药、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然而我的爱在你看来却是病态的,是丑陋的,是悖德的,是乱.伦的,是让你感到恶心和想吐的……可我只是想要你的爱,并不想让你为此而痛苦。”
“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无法不去爱你,所以我想,只有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说完这番话后,冷月转身捧起了床头的那束玫瑰,光着脚丫无声走到露台的栏杆前。
他如同一只眷恋巢穴却又向往自由的幼鸟,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冷纪明。
温柔海风拂面而来,冷月怀抱玫瑰,仰身跃了下去。
第86章 兄弟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几乎是冷纪明这辈子再也不願意面对的噩梦。
当年小月走丢、父親离世的事情虽然也曾经让冷纪明感到十分痛苦,但是冷纪明知道,这两件事情属于人生无常的意外,他除了接受现实以外别无他法。
可冷月却活生生地当着冷纪明的面,毫不犹豫地从九楼的露台跳了下去。
冷月本来是可以不死的,他本可以继续好好活着。
是冷纪明不願意答應他提出来的条件,是他不想和自己名义上弟弟维持不正常的关係,所以逼得对自己抱有超乎兄弟之情的冷月跳楼自杀了。
冷纪明做了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冷月其实是被他逼死的。
时至今日,冷纪明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如何打电话给酒店前台,用最快的速度调了台直升机把冷月送往最近的医院,当他在小顾、小程的搀扶下看到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冷月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后悔。
如果冷纪明知道冷月真的会从九楼一跃而下,那么他不会如此冷漠而又坚决地拒绝冷月所提出的建议。
相比于眼睁睁看着冷月死在自己面前,他情愿按照冷月的心意,和对方维持超出兄弟之情的身体关係,只要冷月能好好活着就行。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天晚上正好是T国的一个传统佛教节日——三宝节,傍晚时分酒店工作人員在楼下花园里用帐篷搭了一个小小的简易佛龛,摆了鲜花蜡烛油灯和一些用来布施的食物。
冷月跳楼的位置正好不偏不倚地就在这个临时突然出现的佛龛上方,因为有帐篷和杂物缓冲的缘故,他才没有立刻当场毙命。
但是就算如此,冷月也受伤严重,命悬一线。
他脑內淤血严重,左手右腿骨折,肋骨还断了三根,断的肋骨发生了错位深深戳进了內脏里,就连医生也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平安醒来。
在ICU里躺了一周后,冷月终于保住了命,但是人却遲遲没有醒来。
冷纪明和小程、小顾轮番在病床前守着,三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憔悴了許多。
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说了怕让母親担心,冷纪明遲迟没有把冷月出事的消息告诉母親和其他親友,只是自己一个人硬扛着。
等冷月状態平稳之后,冷纪明也渐渐从恐惧、后怕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变回了从前那个从容不迫而又深沉淡漠的冷家家主,看起来一如寻常那般冷静、无情。
但是冷纪明很清楚——在他的內心深處,有某些地方永永远远、无可挽回地被冷月强行改变了。
他已经无法再用看待亲弟弟那样的单纯心態去看待冷月,甚至在冷纪明自己所不能察觉之處,他已经对冷月生出了某种病态、扭曲而又霸道的复杂情感。
虽然这种情感的基调仍旧还是他们多年的兄弟之情,但除此以外,还掺杂着浓度很高的极端负面情绪。
有恨铁不成钢的痛惜,有本能想逃离的恐惧,也有破罐子破摔的疲惫,还有一种预感到自己在未来还会和冷月纠缠很久的绝望和无力。
如果冷月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冷纪明才不会在意他的死活,更不会在意他口中所说的“爱”。
然而冷月是冷月,从小就被冷纪明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冷纪明可以不在乎这全世界上的任何人,却不能不在意这个愿意为了自己去死的小疯子。
直到很多年后,冷纪明才很迟缓地回过神来,原来早在冷月仰身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彻底举旗投降了。
*
陪床的那些日日夜夜,冷纪明几乎不曾合眼休息。
看着病床上面容惨白、戴着呼吸机的冷月,他的心中盘桓着无数个念头。
冷月跳楼前和自己说的那番话,是真的么?難道真的是冷月让真正的小月在家门口走丢的吗?
冷纪明虽然知道人性的可怕,但他仍旧不相信冷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毕竟,冷月是冷纪明看着长大的,他自认为还是十分了解冷月的。
但很显然,冷纪明对冷月的所谓了解已经被证实为一个非常滑稽而又恐怖的地狱笑话。
冷纪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这个便宜弟弟,甚至到了此时此刻也想不明白冷月究竟要为何选择自杀。
因为在冷纪明看来,爱情这件事情一点儿也不重要,他既不是娇羞怀春的美丽少女,也不是青春躁动的热血少年,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和所见所闻都让冷纪明将爱情的本质視作为一桩生意——一桩有关于皮肉和婚姻、家庭的生意。
在冷纪明还未步入青春期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爱情的虚幻、荒诞和可笑,这不过就是两个被交.配、生育本能所支配的高等灵长类动物为了美化自己丑陋行为所找的借口而已。
总而言之,爱情对冷纪明来说完全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对他来说的实际价值可能还不如一根烟或一杯酒来的实在。
冷纪明不否认自己可能有朝一日会爱上什么人,但是他确信自己一定会保持着清醒和理智,绝对不会像冷月这样为了所谓的爱而寻死觅活。
更何况,冷纪明所拥有的社会地位、财富权力和人际关係足以让他拥有許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幻想出的优质性资源。
无论男女、样貌、年纪、性格,只有冷纪明愿意,他总能找到合乎自己口味的人,而至于对方爱不爱自己也一点不重要,因为冷纪明知道这世界上永远不缺爱钱的人,只要他能够给出足够令人满意的价码,总有人会愿意陪他上演一场如假包换的爱情好戏。
可是冷月说他爱自己,甚至为了独占自己而故意让他的亲弟弟小月在家门口走丢了。
冷纪明不愿意相信冷月所说的话,却又找不到冷月欺骗自己的理由。
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難道冷月在下定决心自杀之前还要故意扯谎来恶心、欺骗一下自己吗?
所以,冷纪明觉得,这很可能是冷月临死前的良心发现,所以才选择把当年的真相告诉自己。
但是冷纪明又不禁有些怀疑,冷月的本性真的有这么恶毒不堪吗?
他不相信小月和父亲、母亲会看错了人,把一个内心阴暗堪比恶魔的家伙领养回了家。
然而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冷纪明能很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冷月在小时候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冷月能假装成小顾的模样骗着冷纪明和他上了床,事后还以死相逼,想要让冷纪明和他维持不正常的关系。
这样一个疯狂而又病态的冷月,怎么就不会故意让小月在家门口走丢呢?
可是退一万步说,假如当年真的是冷月让小月故意走丢的,但到现在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冷月也不过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冷纪明又能真的和他计较些什么呢?
就算他现在把冷月扫地出门、赶出冷家,甚至送到精神病院或者是监狱里关着,也根本换不回他真正的亲弟弟了。
更何况,如果小月真的是被冷月故意弄丢的话,那么冷纪明又怎么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正是因为小月走丢,父亲才会四处寻找,最终因神情恍惚而车祸重伤过世。
假如冷月没有说谎,那么他就是害冷纪明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难道冷月以为他从楼上跳下去一死了之,他对小月、父母和冷纪明造成的伤害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甚至,想到曾经活泼单纯的小月和和蔼可亲的父亲时,冷纪明都有些想亲手掐死病床上的冷月,或者找个借口让医护人員拔掉他的呼吸机。
然而当他伸手触摸到冷月脖颈上的动脉时,感受着指腹掌心传来的微妙震动时,冷纪明又不忍心真的这么去做。
真的小月已经不见了,难道他还要亲手杀死冷月吗?
冷月的存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冷纪明和亲弟弟最后的联系和纽带。
如果连冷月都没有了,那么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记得曾经存在过的小月?还有谁会和自己一样因为小月和父亲的事情而感到痛苦、自责和内疚?
冷纪明不想就这样轻易让冷月死去,尤其是在对方还一心求死的情况下。
这样的小疯子就應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日后余生的每一个日夜中忏悔他犯下的错误和罪行。
不过冷月这次能活下来,完全就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意外,甚至被酒店的工作人员視作为某种神迹的显现——如果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帐篷和佛龛,这个小可怜必死无疑。
如果冷月醒来之后再度求死的话,冷纪明也根本无法拦着对方。
所以,冷纪明想,他应该先稳住这个小混蛋的情绪,让对方暂时放弃轻生的想法再去思考来日的事情。
甚至出于想要报复冷月的心思,冷纪明都觉得,让自己和冷月维持身体上的不正当关系也不是那么令他难以忍受了。
因为现在的冷月已经不再被冷纪明视作为弟弟,而是成为了害他失去弟弟和父亲的残忍凶手。
冷纪明永远不可能像对待情人和玩物那样对待自己的弟弟,但是他可以用这种方式和心态去面对自己的仇人。
*
冷纪明已经暗自拿定主意,决定等冷月醒来后就答应对方的要求。
离开T国前,小程突然独自来找冷纪明,交出了一封曾经被撕成无数碎片却又被小心翼翼黏合起来的残破遗书。
小程表示:“纪总,这是二少出事前两天我在他房间垃圾桶里发现的,当时我正好耳机掉进去了……捡起来的时候顺便发现了这些碎屑,就把它们都收好拿走了。之前我怕无法复原,让您白白失望,所以就没和您说,但我花了几天时间把这拼起来了,现在终于可以把这封遗书交给您了。”
冷纪明怔然接过这封迟来的遗书,认真低头看了起来。
冷月的字非常秀气好看,但是写出来的内容却让冷纪明遍体生寒,浑身颤栗不已。
「大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不知道我最终会以怎样的方式和你告别,但我早就十分确定,你我之前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到了此时此刻,我想说的、该说的话大概都已经和你说过了,但是我仍旧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不要轻易相信我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除了我所说的爱你。
从小到大的生活,让我已经习惯在一个又一个、无穷而又无尽的谎言之中伪装自己。
在孤儿院时,保育员姐姐会告诉我,我的爸爸妈妈迟早有一天会回来接我的,而当我来到冷家没多久后,我就失去了自我的身份,成为了小月的替代品。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想我不会再答应和小月一起回家,成为他的另一个哥哥,这样我也就不会被你视作为弟弟了。
你或许已经忘记了我不是真正的小月,但你似乎也不曾意识到我其实是一个独立于小月的存在。
虽然我没有自己的父母姓氏,但很显然,我真正的名字并不叫冷月。
我根本就是一个和小月截然不同的人。
我很感谢小月能将我带到你的身边,也为他的走失而痛苦和遗憾。
但如果我说是我害小月走丢能够让你感到好受一些的话,那么就请把我当做那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吧。
既然你不能爱我,那么我希望你还是可以恨我,因为恨总是比爱要更长久,最起码这样你不会很快忘掉我。
如果我葬身于大海的话,不必再费心打捞我,这样无论日后你身处何方,波浪和海风终将会将我带往你所在的方向。
另外,我总是相信人是有转世轮回的,我希望自己在死后或许能够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你的身边,不再是你眼中所谓的弟弟。
假如在我死后多年,你遇到了某个不曾谋面却对你充满好感的陌生人,用一种近乎于笃定的口吻说他曾经在哪里见过你的话,我希望那个人能够是我。
到了那个时候,倘若你还没有结婚、没有爱人也没有孩子,而我恰巧也还记得爱你的话,希望你能给我一次和你尝试相爱的机会,不要再这样残忍而又决绝地推开我了。
如果那时你已经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我就认命,乖乖听话再给你当一次弟弟。
对你而言,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弟弟,但对我来说,你其实是个不算太糟糕的哥哥。
只是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不满足于和你做兄弟而已。」
第87章 爱我
看完遗书后。
冷纪明发现自己脸颊旁冰凉凉的,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我哭了。
但是冷纪明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小月走丢、父亲離世的时候,冷纪明没在人前人后掉过一滴眼泪,顶多就是从梦中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弄湿了枕头而已。
小程赶忙给冷纪明递了纸巾过去,冷纪明擦掉了眼泪,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片刻小程。
小程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有从前的那种緊张和忐忑。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冷纪明也只不过是一个正在承受痛苦的普通人而已,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
身份、地位和财富上的差别无法让冷纪明感受到比别人更少的痛苦。
在绝对的痛苦下,众生都是平等的。
冷纪明哑声开口,“无论如何,小月的事情都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把这个转交给我,我可能真的会被他骗上一辈子。”
小程没说话,心里却想着,雖然他不知道冷月如何欺骗了冷纪明,但他想,冷月这么喜欢冷纪明,肯定舍不得真的伤害对方,所以这八成應該是什么善意的谎言。
冷纪明又说:“其实我和小月不是亲兄弟,我的亲弟弟在七岁时走丢了,而他恰巧和我的亲弟弟长得很像……”
小程不知道自己該说些什么,只能诚实道:“但是我能感觉出来,您确实是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冷纪明苦笑了下,“可是他又不想和我做兄弟,所以,你说我應該怎么办呢?”
小程没想到冷纪明竟然会向自己寻求建议,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但是这个问題就连他们兄弟二人都弄不清楚,更何况自己一个外人呢?
小程想了想,才诚实开口道:“其实吧,我觉得无论是兄弟之情还是别的什么,都是某种形式上的愛,只是你愛他的方式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愛你的方式你又接受不了,但我想,你们两个人其实都是愛对方的。”
冷纪明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小程继续说下去。
小程鼓起勇气表示:“如果我爱一个人,我想我應该会竭尽所能地满足他的愿望,哪怕我自己会为此而承受巨大的压力或痛苦,但是只要对方能夠开心、快乐就好。其实吧,我觉得二少他之所以会……也是因为不想再给您造成困扰的缘故,所以才……”
冷纪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程说的不错,如果冷纪明真的爱冷月,无论这是兄弟之情还是什么别的,冷纪明肯定都不想再看到冷月继续折磨、伤害自己。
但问題是,如果他希望冷月得偿所愿,那么冷纪明就要做出巨大的牺牲和妥协——他得强忍着自己的反感和恶心,和冷月继续维持身体上的关系,对冷月做出种种不堪而丑陋的事情。
冷纪明目前还无法说服自己下定这个决心,但他知道如果冷月再次以此要挟自己的话,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答應。
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冷纪明额外给了小程一大笔钱,在冷月醒来之前就将小顧和小程打发回国去了。
或许是为了想要给冷月积累福报的缘故,冷纪明还托关系帮小顧、小程介绍了几个不错的工作机会,如果这两个小家伙足夠聪明,好好把握住了这个契机,事业上也能迎来不错的发展。
*
小程、小顧離开后。
冷纪明请了专业的护工团队来照顾冷月。
他雖然每天也仍旧都在病床前守着,但是最起码可以抽空处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
转出重症监护室的第二十三天时,冷月终于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冷纪明满脸疲惫地趴在自己床头小憩。
冷月没想到自己从九楼跳下去竟然都没死成,雖然他知道九楼不是个一定能摔死人的高度,但冷纪明的房间位于酒店大楼的顶层,已经是整个私人度假小岛上最高的位置了。
暗自遗憾了片刻后,冷月眨了眨有些干涩的双眼,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冷纪明。
冷纪明这人一向是很体面的,决不允许自己的仪表有什么不妥善的地方,但是照顾冷月的这些日子里,他几乎夜不能寐,黑眼圈重的堪比熊猫,新的胡茬长出来了也想不起来要刮,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没精心打理造型。
冷纪明在睡梦中不安稳地皱了皱眉,很快察觉到了冷月看向自己的視线,猛地睁开了眼。
“小月!?你醒了!?”冷纪明嗓音沙哑,立刻按动床头的按钮,呼唤医生、护士和护工进来为冷月进行检查。
一番折腾后,医生终于下了结论——冷月身体恢复得不错,也没有什么反复感染的问题,大概再有一个月,等骨伤基本养好之后就可以出院。
等医护人员離去后,冷纪明坐回床边,緊紧拉着冷月的手,深沉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小月,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无论你想要我做些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就行。”
冷月却轻轻摇了摇头,“大哥,我已经想通了,现在你什么都不用答应我,也不用强迫自己去做任何事情,等我出院之后,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之间仍旧还是兄弟。”
在冷纪明把冷月当成小顾睡了之后,他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希望冷月能忘掉两人间的那场性.事,和自己做回正常的兄弟。
而如今,冷月又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冷纪明。
但是冷月此刻的答案,却根本不是现在的冷纪明想要听到的。
冷纪明几乎有些崩溃地心想:这件事情他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冷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跳了楼,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冷纪明人生中最恐怖的噩梦,冷月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让他忘记这件事情?
而且冷纪明并不相信冷月能真的放下他对自己的感情,说不定哪一天突然想不通了,又会开始寻死觅活的。
冷月这次自杀能侥幸活下来,但他不会次次都有这样好的运气。
冷纪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冷月却不想再听,有些倦怠地开口道,“大哥,我刚醒来,还很疲惫,不想和你再说这些事了,你能先让我好好休息吗?”
“好吧,你先休息最要紧。”冷纪明只能作罢。
冷月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忽而又开口道,“喊小程回来吧,我觉得他挺好。”
冷纪明有些迟疑,但还是答应了。
很快,小程就回到T国,贴身照顾冷月,非常细致周到。
眼见小程和冷月的相处几乎如同情侣一般,冷纪明不禁有些牙酸,但却没有阻止。
小程既细心又可靠,还熟知冷月的脾气性格,确实适合在这个时候陪伴冷月,冷纪明对他还是很放心的。
*
一个月后,冷月出院了。
冷纪明带着冷月和小程回到了海城。
回到家,面对母亲的时候,冷月表现出了一如寻常的乖巧懂事。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冷月说是自己失足从酒店露台摔了下去,怕母亲得知后担心自己的情况,所以才不让大哥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冷夫人并未怀疑这件事情的真相,因为冷月的说辞非常符合她对这孩子一惯的印象,只是有些担忧冷月的身体,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现在恢复不好的话,以后可能会留下什么病根。
在冷夫人的强烈要求下,冷月继续又在家里休养了两个月,没有如期前往大学报道,而小程也时常出入冷家,被众人視作为冷月的小男朋友。
冷夫人在这件事情上还算比较开明,因为她知道纪明、小月现在还年轻,玩一玩也正常,等年纪大了自然就会收心结婚的,并没有因为冷月交了个男朋友而多说些什么。
等身体修养好了之后,冷月却突然表示自己想去国外念书,不想留在国内了。
冷纪明从母亲那里得知这件事情后,觉得十分不妥。
现在只要他自己或者小程不在冷月身边,冷纪明就会胡思乱想,他總担心冷月会不会脑子突然一抽风又想要自杀,几乎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冷月。
在这样的情形下,冷纪明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去国外念书?
国外天高皇帝远的,冷纪明工作又忙,不可能一直盯着冷月的情况,總怕会有问题。
冷月知道冷纪明不放心自己,又主动表示可以让小程陪自己一起去国外。
冷纪明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表示这件事情他要好好考虑一下。
现在的冷纪明已经不敢再拒绝冷月的任何要求,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养着一只随时都可能会炸毛发飙的神经质猫咪的可怜主人,只能尽可能地顺着对方的毛捋。
*
深思熟虑几日后。
冷纪明觉得自己真的没办法放冷月出国读书,很严肃地来找对方谈话。
在潜意识里,冷纪明總觉得冷月还是在和自己闹脾气,所以才会和小程在一起、想要离开自己去国外。
但冷纪明根本无法让冷月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他也知道自己也无法强迫冷月留下,所以他只能被迫奉上自己最后的砝码。
来到冷月的房间后,冷纪明主动坐在了冷月身旁的沙发上。
其实,自从把冷月当成小顾睡了之后,冷纪明就不愿意再和冷月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
因为每次碰到冷月的时候,冷纪明都会想到自己在昏暗灯光下看到的身.体,雪白的肌肤之下就是嶙峋的骨骼,几乎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模样,反而恍若一具令人不自觉心生恐惧的红粉骷髅。
但冷纪明又怕自己的行为会让冷月多心,所以只能尽量掩饰自己的这种抵触和慌乱。
冷纪明和冷月几乎肩膀挨着肩膀,他温声表示:“小月,其实这段日子我认真思考了很久,我觉得你之前所提出的建议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深吸了一口气后,冷纪明努力用一种平稳的声调说出了他憋了很久的心里话。
“……我可以答应你之前在T国所提出的要求,但我希望你能不要离我太远,如果你想换个环境生活,国内这么多城市都可以随你选择,只要工作不忙、母亲没事的话,我也方便过去陪陪你,总比你孤身前往国外要好。”
冷月没有吭声,沉默着给自己点了根煙。
自从醒来出院之后,冷月就突然多了抽煙的习惯。
但其实,他并非需要尼古丁所带来的虚幻精神慰藉,只是单纯喜欢这种烟草植物燃烧时候会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因为这会让他想到自己跳楼那夜意识涣散地躺在鲜花、油灯和烛火中所闻到的气味,这种气味仿佛拥有着一种足以跨越时空的神奇力量,可以时刻提醒冷月自己所经历过的那次死亡。
虽然冷月没死,但是他很清楚,当他仰身跃下去时,他自我中的某些存在就已经在那一瞬间被彻底瓦解、烟消云散了。
冷月不否认自己仍旧还对冷纪明抱有着超乎兄弟之情的病态欲.望和爱恋,但是他已经不再执着于此了。
或者换句话来说,他虽然还爱冷纪明,但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爱了,不会再为了对方而寻死觅活。
自杀失败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已经够了。
冷月并非一点儿也不想活着。
只是之前的他还没有找到与自我、与生活和解的方式,所以才会选择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去给自己、给冷纪明解脱。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想通了。
“大哥,我知道你说这番话并非出自你的真实想法,你并不愿意和我维持不正常的关系,你仍旧会因为我和你的亲密接触而感到反胃和恶心,你还是只把我当成你的弟弟看待,而非爱人或情人,你现在这样委曲求全想要和我达成协议,只是不想让我前往国外离开你的视线而已,因为你怕我随时都会再次自杀——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冷纪明莫名有些心慌,主动将冷月的手握在了掌中,“不,我没有不愿意和你……也没有觉得反胃和恶心,我承认我确实总是习惯性地把你当做弟弟一样看待,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你我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别的可能,我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你好好相处,你最起码应该给我一个机会试一试。”
冷月抽了口烟,面带讥讽地笑了,“大哥,你觉得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就算你真的爱上了我又能如何?你迟早都是要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的。而我顶着小月的身份,永远都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你所谓的可能不过也只是一场见不得光的、有违人伦的地下婚外情而已。虽然我说的话有些难听,这就是事实,无论你爱不爱我,这就是你能给我的一切,这就是你我之间所谓的可能,你觉得这样的可能对我来说难道很有吸引力吗?”
冷纪明被噎得哑口无言,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耻辱和难堪。
冷月说的确实没错,无论他爱不爱冷月,他和冷月之间的关系也永远都是不光彩的、见不得人的。
冷纪明永远无法用真正对待爱人的方式去对待冷月,就算他真的爱冷月,也给不了对方任何名分、地位和安全感。
“小月,我知道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和保障,但是你应该能明白,虽然之前我爱你的方式并不是你想要的,但我确实是爱你的,或许你会觉得我所说的话是在为自己辩解,但我想,这样的现实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兄弟的关系远比爱人要更长久,假如有朝一日你不再喜欢我了,但我们也仍旧还是兄弟,这不会因爱情的消逝而产生任何改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冷月又笑了笑,掐灭了烟,拉着冷纪明的手轻轻抚摸上了自己的脸庞。
“大哥,你说你爱我,但是你知道你爱的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吗?其实说句实话,我觉得我都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虽然你眼前能看见我的身体,你的手正触摸在我脸上,但实际上,你所见到的只是我的躯壳,触碰到的只是我的脸,你正在摸的其实也并不是我,你掌心触碰到的只是我脸部的肌肤、角质层和一些细碎的绒毛……”
“……而同理,你看见我的我也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一个由肌肤、血肉、神经、细胞和骨骼所组成的人类躯体而已,你在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切实存在的事物可以被称之为‘我’或是‘冷月’,那么你爱的究竟又是什么呢?你总是在透过我的存在去看真正的小月,在我身上寄托了对于他的思念和期待,但是你有没有思考过‘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又真的对‘我’了解多少呢?”
“一直以来,你在冷家所看到的那个我,是个乖巧、聪慧而又懂事的孩子,但这只是我想要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而不是真正的我。你总是不明白,在我和小月相似的外表之下,我拥有着一个和他截然不同的灵魂,我既不是你的亲弟弟,也永远都无法拥有小月那样的天真烂漫、单纯可爱……甚至,我的内心世界远比你所见到的还要更加复杂、悲观和阴暗,你都不曾见过真正的我究竟是什么模样,又何谈爱我呢?”
冷纪明深深叹了口气,“小月,我知道我之前一直忽视了你,但我现在愿意去了解真正的你,我已经明白你和小月是不一样的,也不会再把你当成他的替代,你总不能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冷月似笑非笑,挑眉看向冷纪明,“大哥,那我丑话先说在前面,真正的我一点也不美好,除非你和我一样也有些毛病,否则我不认为你能够接受真正的我。”
冷纪明诚恳表示,“无论如何,让我试一试,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迂腐和古板。”
冷月耸耸肩,“好吧,如果你强烈这么要求的话,那么我也只能如你所愿——让你看看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说着,冷月抬起手,用指腹摸了摸冷纪明的唇瓣,转身凑到他面前,用乳牙咬上了冷纪明的唇瓣,以微弱的气音轻声开口道。
“我想让你跪在我的身前,像我现在亲吻你这样用嘴唇和牙齿解开我腰上的皮带,然后用你湿热温暖的口腔含住我,直到你把我舔出来为止。”
冷纪明闭了闭眼,用力推开了自己身前的冷月,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门口。
然而走了两步之后,冷纪明又强迫自己停下脚步,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冷月所描述的场景对于冷纪明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因为从前有很多人都对他做过这样的事情,但唯一的不同是,那时候跪在地上的人并不是冷纪明。
冷纪明知道冷月是在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考验、恶心自己,这个小混蛋想惹怒自己,这个小疯子想要逼疯自己。
不过几十秒的短暂时间,对于冷纪明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青色的拳头,却又倏地无力松开。
冷纪明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在此刻走出了房间,那么冷月肯定不会再给他另一次机会了。
挣扎了片刻后,冷纪明无声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到了沙发旁。
他面无表情地跪在了冷月身前。
第88章 祈求
当冷纪明屈膝跪下的那一瞬间。
他几乎放下了自己身为兄长、身为一个男人的所有尊严。
但与此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头长久蛰伏在暗处的凶猛野兽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冷纪明感觉自己的神志几乎已经抽离了身体,他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般,乖巧沉默地按照冷月所言开始了行动。
皮带很快被唾液沾湿,留下了深深浅浅、坑坑洼洼的牙印。
冷纪明口中尝到了皮革和金属的味道。
或许是他的顺从取悅了冷月,冷月没有对冷纪明多做刁难,而是主动解开了自己腰间的皮带,顺手将皮带绕在了冷纪明的脖頸上,收紧到正好贴合皮肤的程度,就像一个松紧适中而又不易被挣脱的宠物项圈。
冷纪明低头瞥了眼自己脖頸上的皮带,又抬头看了眼冷月,但是却什么话都没说。
他默许了冷月在此时此刻的种种出格行为。
冷月慢条斯理地将皮带在冷纪明的脖颈上扣好,又把另一端握在掌中,輕輕拉动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摸冷纪明的脸,“大哥,你繼續啊,光看着我做什么?”
冷纪明闭了闭眼,繼續張开嘴,开始和冷月身上牛仔裤的纽扣拉链作斗争。
似乎过了很久,冷纪明感觉自己的脸颊酸胀得仿佛挨了揍一般,但实际上,他才刚刚完成了准备工作而已。
用牙齿拉下最后一片布料时,冷纪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闭上了眼。
身为一个男人,他本能地对同性的此处感到厌恶和抗拒。
不过对于面前的冷月,他并非完全不能接受的程度,只是仍旧不可避免地会有种被羞辱的难堪感受。
冷月耐着性子等待着冷纪明接下来的行动,但是冷纪明却仿佛被定身在了原地一般,迟迟没有继续下一步。
“大哥,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说着,冷月輕輕扯了扯自己掌中的皮带,又温柔地伸手,缓缓摩挲上冷纪明的脸庞。
“我从不指望你能够温驯听话地像一条大型犬那样,彻底臣服地跪在我的身前,但很遗憾,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恶趣味——虽然我不会一直这样对你,但大哥你应該很清楚,这是某种服从性测试,如果你連我的这点小小恶趣味都不能滿足的话,那我们很显然也没必要继续尝试下去了。”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我之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去做。”冷纪明半是撒谎半是诚实道。
冷月却微微一笑,“大哥,要我说,你的经验应該是很丰富的才对,你那么多的小情人难道都没教会你这件事情该怎么做吗?就算没吃过猪肉也应该见过猪跑吧?我不相信你的记忆力会如此糟糕,哪怕你不记得他们的名字、样貌,最起码也总应该记得那种官.能上的愉悅和快乐,还有他们是如何卖力、动.情地取悅于你的。”
“……”冷纪明垂眸看着地毯上的花纹,莫名有些心虚。
他知道自己的借口多少有些拙劣,他显然很清楚这件事情该怎么做,甚至也知道如何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讓冷月感到舒适和滿意,但他真的很难过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大哥,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勉强你的,我倒数三个数,你还不继续的话,我就当你放弃了。”
冷月语气淡淡,似乎并不在意冷纪明的去留——“三、二……”
赶在“一”被说出口之前,冷纪明用行动堵住了冷月接下来的所有言语。
他猛地站起身来,将冷月推倒在沙发上,主动吻上了对方的唇。
虽然冷纪明知道这是冷月对他的服从性测试,但他多少想要争取一些主动权。
他并非不能为冷月做那样的事情,但是如果讓他屈辱地跪在地上,形同一条狗般被皮带拴着,冷纪明真的很难接受。
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的父母、长辈和先祖,冷纪明没有跪过任何人。
他愿意在冷月面前弯下膝盖,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妥协和宠溺。
两人深吻的时候,冷纪明也没闲着,而是用手去做本该由他的嘴所完成的工作。
早在冷月住院的时候,冷纪明就已经将他浑身上下都看了个幹净,所以此刻并没有太过反感。
冷月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很白,就連那处也十分白净秀气,毛发稀疏,看起来并不让人感到丑陋或恶心。
冷月眯着眼享受了片刻,但很快就主动伸手推开了冷纪明,結束了两人间难舍难分的法式热吻。
虽然面色微红,但是冷月的眼中却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半分情.动的模样。
“大哥,我不是来和你讨价还价的,如果你想用你的规则来应对我的游戏,那么很抱歉,我定然无法讓你如愿。”
冷纪明呼吸急促,嗓音也有些沙哑,“小月,你没什么经验,但是我会讓你滿意的。”
冷月皱了皱眉,反问道:“满意?我不否认你的吻确实让我高兴,但这还远远谈不上让我满意的程度,你知道什么才能真正让我满意吗?”
冷纪明语气温和,和冷月耳鬓厮磨着,“如果我真的不知道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我已经告诉你了——跪下来,给我舔出来,”冷月笑了笑,“大哥,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你别以为哄哄我、说些好听的话,我就会轻易放过你,我太了解你了,你这招对我是没用的。”
“……”冷纪明沉默片刻,无奈叹了口气,“好吧。”
眼见自己没办法让冷月改变心意,冷纪明只能不情不愿地重新跪在了沙发前。
不过相比于刚刚一开始那种剑拔弩張的情况,现在两人间的氛围已经稍稍和谐了些许,毕竟他们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动物,正在不断涌现的欲.望可以冲淡很多令人不悦的负面情绪。
大概是因为冷月刚刚才洗过澡的缘故,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令人不悦的气味,冷纪明也不算太过难捱,只是感觉自己的口颊有些酸胀。
虽然他熟知各种技巧,但是等到真的要运用的时候,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自如。
冷月似乎有些不太耐烦,沉默着给自己点了根烟。
烟雾很快在昏暗的室内弥漫开,一向习惯烟味的冷纪明竟然觉得有些呛得慌,低低咳嗽了两声。
他咳嗽的时候,牙齿不小心磕碰到了冷月,让对方不悦地骂出了声。
“冷纪明,难道你是属狗的吗?”
说着,冷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上拿着的烟恰到好处地颤抖了一下,带着火星的烟灰扑簌簌掉在冷纪明的脸颊旁,烫的他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
冷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恼怒,但似乎又带着一种堪称诡异的愉悦,“你也知道疼,我就不知道?你要是再咬着我,我就把烟头灭你身上了。”
冷纪明气噎不已,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尽量小心收着自己的牙齿,不敢再弄疼冷月。
不知过了多久后,冷纪明终于大概掌握了技巧,含辛茹苦地完成了这项艰巨任务。
当然,到了最后的时刻,冷纪明基本上已经没怎么动作,因为冷月揪着他的头发,自己把握着节奏,几乎是把他的嘴巴当成一件死物那样来使用。
虽然冷纪明之前也经常这么幹,从不考虑自己床.伴的感受,但此刻他终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让人难受。
喉咙深处受到的刺激让他本能地有了想要干呕的条件反射,但是他还不得不努力放松自己的口腔,注意自己的牙齿,不要剐蹭到冷月。
好不容易挨到冷月释放后,冷纪明感觉自己的一张脸已经快要麻木了。
口中的奇怪味道令他皱起眉头,虽然从客观来说,冷月的味道并不算讨厌,但冷纪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喜爱这玩意儿。
冷纪明如释重负般常常舒了口气,刚准备扯张纸吐掉秽物时,冷月却突然弯下腰来,蜻蜓点水般地轻轻吻上了他的唇,不动声色地用手抚上了他的喉結。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没允许你吐出来,我要你咽下去。”
冷纪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怒目而视地看向冷月。
他今晚一直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想要顺着对方,哄对方开心,但此刻,他真真正正地感到了发自内心的侮辱和愤怒。
就算是冷纪明和自己的各种小情人在一起时,他基本也从不让别人做这种事情,除非对方自己主动要吞下去。
因为对于冷纪明而言,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情.趣,也不会从中感到多大的愉悦,甚至还觉得让人把这种东西吞下去多少是有点恶心人。
冷纪明虽然在床上并不算体贴,但他并没有这样的恶趣味。
然而抬眸望见冷月嘴角边若有似无的淡淡微笑,冷纪明最终还是强忍着恶心,把这东西给咽了下去。
冷月非常满意地又亲了冷纪明一口,“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冷纪明面无表情地心想:什么下一个环节?不就是办正事么?
他之前是那么地抵触和冷月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却主动毛遂自荐了对方的床上,甚至,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祈求来的。
冷纪明站起身来,脖颈上的皮带微微摇晃着,他动了动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膝盖,拿过水杯,漱了漱口。
等他吐掉漱口水后,冷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示意冷纪明坐下。
随着前.戏的结束,冷纪明愈发坐立难安,甚至又有一种想要夺门而出、一走了之的冲动。
但他还是按照冷月的心意,乖乖在沙发上坐下了。
冷月盘膝而坐,面朝着冷纪明的方向,轻轻拉起冷纪明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现在,我想让你用力打我一巴掌。”
冷纪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我干什么?”
冷月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用力打我一巴掌,你听不懂么?”
冷纪明皱了皱眉,心想:冷月肯定还是在对上次自己打他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此刻才会这么试探自己。
“我好好的打你做什么?小月,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冷月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是不愿意动手了么?”
冷纪明连连点头,“打你?我怎么舍得!”
然而冷纪明话音刚落,冷月就铆足浑身力气抬起右手,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你!?”冷纪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冷月的力气远比他想象中要大,扇的他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就连耳畔都出现了低频的嗡鸣噪音。
神志回笼后,冷纪明感觉自己几乎要气疯了!
他对冷月低声下气,百般顺从,结果就换来了这么一巴掌!?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我都说了我不会对你动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大哥,早在今晚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了——”冷月心平气和开口道,“——我这人确实有病,你大概很难接受,而事实也证明如此,我让你打我,你却说你舍不得,你都不听我的安排,我还怎么和你继续下去?”
冷纪明愣愣听着冷月这番话,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和震撼。
难道冷月说的让自己打他,是真的要让自己动手?
冷纪明知道有些人在这方面不太正常,譬如像倒霉的小程之前遇到的那个金主,显然就是有这种怪癖,才把这个小可怜给玩坏了。
冷纪明身边也有朋友有这种癖好,但他们大多都是施.虐者,以上位者的姿态掌控他人为乐。
他从未见过冷月这种真心实意要求着别人来伤害自己的。
“小月,我不能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我力气比你大多了,如果下手没轻重,很容易打伤你的。”
冷月耸耸肩,显然并不想对此做出任何解释,而是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说了不会强迫你的。”
“你别总想着激将我离开,我现在是不会走的,但我希望你能直接爽快地告诉我,除了打你巴掌以外,接下来你还想要我做些什么。”
冷纪明痛苦地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的心几乎都在滴血,“然后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如果我无法满足你的话,你会去找别人吗?”
第89章 以后
面对着冷纪明的提问,冷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冷纪明则将这视作为一种无声的默认,他没好气地扯了下自己脖颈上的皮带,似乎想要把这破玩意儿给摘下,但最终却又没有动作,只是双目通红地直视着冷月的双眼,想要逼着对方给自己一个回答。
“如果我和小程都不能满足你的话,你会去找别人的,对不对?”
“……”冷月似乎有些无奈,轻声叹了口气,“大哥,我不想欺骗你,但是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无法回答你。”
“什么叫做你也不知道答案!?”
冷纪明认为冷月是在逃避自己的问题,猛地站起身来,用力揪住了对方的领口,似乎想要把冷月脑袋里那些不正常的病态思想全都给摇晃出来。
“你会不会找别人,这个问题有什么很难回答的嗎!?”
冷月眉头微皱,却面色沉静,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示意冷纪明不要激动。
“如果你非要我给你一个答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短期內我不会,但是我无法保证我永遠不会找别人。”
眼见冷月没有继续逃避自己的问题,冷纪明稍稍冷静下来了一些,松开了自己揪住对方领口的手,将自己脖颈上的皮带扯松了一点,沉声问道,“短期內?那么你说的短期究竟是多长时间?”
冷月稍加思索,便诚实表示,“三五个月吧。”
冷纪明:……
冷纪明:???
原本他以为冷月所说的短期內最起码也得是三五年,却没想到这个短期竟然真的这么短!?
三五个月的短暂保鲜期!?难道这就是冷月对自己的所谓的愛嗎!?
冷纪明几乎要被气笑了,却还强忍着脾气,挤出了一个苦笑,“三五个月?小月,你是在逗我吗?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係会是长期、稳定的,我知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以后的想法难免会产生变化,但三五个月……这也太短了吧?”
冷月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抚平了冷纪明皱起的眉头,温温柔柔地开了口。
“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和你在一起三五个月就要把你丢下轉而去找别人了,我之前也和你说了,我并不介意你去找别人,而我希望你也能同样理解我,毕竟你我都很清楚男性的本质是一种怎样卑劣低等的动物,虽然我确实很愛你……”
冷纪明呼吸微屏,因为他知道冷月真正想说的重点在于接下来的“但是”之后。
“……但是我不能保证我永遠都不会对别人见色起意,毕竟偶尔我也需要换换口味,譬如小程能为我做到的很多事情,我想你都是无法做到且不那么願意去做的,所以我觉得开放式的关係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这样也比較公平,你觉得呢?”
冷纪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很难在这段关係里长久地维持对冷月的忠诚,所以他此刻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冷月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冷纪明在工作生活中避免不了各种各样的应酬交际,他很确定自己无法不在外面逢场作戏,而且像小程这样的人陪着冷月,自然也有他们的用处。
譬如小程能给冷月提供的情绪价值,那么周道细致地照顾对方,显然是冷纪明无法为冷月做到的。
冷纪明不可能一边在外面花天酒地,然后还同时求冷月对自己一心一意。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而且现实也很难做到。
“好吧,开放式的关系确实比較符合实际情况……”冷纪明思索着坐回了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后,又问:“但你会讓别人这样对你么?譬如讓人打你、伤害你之类的。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除了讓我打你巴掌以外,你接下来还想要我做些什么?”
“我当然不会讓别人这么对我,虽然我确实有点毛病,但我还没有病到犯.贱的程度,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那种不正常的受.虐癖好。我只是单纯比较喜欢这种暴力的感觉,它对我来说其实是某种意义上的情.趣。”
冷月枕着冷纪明的大腿,懒洋洋地卧倒在沙发上,尽可能地用一种便于理解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我让你打我,就和让你吻我、舔我是一样的,但我也不会无聊到随便找一个人让他来打我,因为你是你,我才会让你做这样的事情……我这样向你解释,你能理解我了吗?”
听到这里的时候,冷纪明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冷月所谓的有病,还远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只是一些床榻上的小小恶趣味。
“你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了,但我还有个问题,以后你找别人的话,你会和他们用怎样的……额……就是……你和小程一直都是……那么你和其他人……”
冷纪明话还没说完,就被冷月打斷了,“大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上下的体.位,是么?”
冷纪明面色尴尬地点点头,虽然他已经努力在轉换自己的身份,但是和冷月如此直白地谈论这样的话题仍旧会让他感到不适。
冷月面带微笑,抬手戳了戳冷纪明的胸膛,语气格外轻快,“我之所以願意屈居于你,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让我上你,但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么我也很乐意一直在上面。至于和其他人,我只会在上面,你不用担心我会像个姑娘被人欺负或者怎样,而且我希望你能明白,外人对我来说其实只是无关紧要的调剂而已,就像小程,我对他确实不错,但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冷纪明听到这里的时候,莫名有种奇异的得意之感,他稍稍松了口气,又道,“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你也别出国去了,哪怕有小程陪着你,母亲和我也是不放心的。”
冷月却突然坐直起身来,面色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大哥,出国的事情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无论你和我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我都不想再继续待在国内了,而且我觉得与其天天和你凑在一起,我们还是稍微保持点距离比较好。毕竟你工作确实很忙,我也会有自己的学习、生活,你不可能一直像看管犯人这样事无巨细地盯着我,这样的相处状态让我觉得很压抑,而且你可以放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自杀了。”
冷纪明没有吭声,心里却仍旧很难相信冷月的说辞。
自从冷月在他面前跳楼自杀后,冷纪明就已经把冷月当成了一个娇气易碎的瓷娃娃,恨不得把这个小祖宗束之高阁供起来,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又失手把这个瓷娃娃给弄碎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留在国内了,这件事情我们也可以商量。但你不要着急,等我安排一下工作,親自陪你过去安顿下来,这样我也放心一些,你看可以么?”
冷月知道冷纪明是想留出时间安排人手,以便掌控自己在国外的生活,却也没有拆穿,而是道,“大哥愿意费心,我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
就这样,在两人的互相退让之下,冷月和冷纪明达成了看似公平的协议。
冷月甚至贴心地主动表示:“我知道大哥迟早是要成家的,而且如果家里需要,我也不会拒绝联姻,但是我希望大哥以后给我安排婚事的时候能尊重一下我的取向,联姻对象最好也是个同样喜欢同性的男生,我不希望伤害到其他无辜正常的女孩。”
冷纪明温声表示:“这个自然,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至于你的婚事,还是以你自己的想法为主,而且无论家里再怎么样,还不至于到了要你牺牲自己去联姻的程度。”
“但如果我一直不结婚,母親那里肯定不好交代,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的,”冷月的语气格外乖巧,听起来仿佛全然是在为冷纪明考虑,“那么我们就暂且这么约定,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我们也相处愉快的话,这段关系就到你我二人中的任何一方结婚为止。”
“到结婚为止?”冷纪明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和冷月纠缠一辈子的打算,甚至想着大不了以后找个les形婚再离婚,能让母亲抱上孙子就行。
冷月却讥讽一笑,“不然呢?等以后你给我找了嫂子,我还要和你们俩人一起睡吗?”
冷纪明面露尴尬神色,低低咳嗽了一声,“咳咳,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小月,你应该明白,我的婚事主要是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但我私心里肯定是以你为重的,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太可能愛上什么别的人,我的婚姻主要也就是利益交换……但是家里除了你我也没有别人,传宗接代事情肯定要有人去做,不然对不住父亲、母亲,如果你不想和我斷了,我会想办法处理好婚事和孩子,不会让这件事情影响我们的。”
冷月垂眸掩下了眼神中的惊讶,轻声道,“说实话,我很感激你的心意,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这件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反正短期内你我都不可能结婚的。”
就这样,冷月和冷纪明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起初,两人确实相处得不错,甚至几乎有了一种寻常情侣在戀爱的错觉,但很快,冷月出国读书后,冷纪明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不安全感。
而这种不安全感在小程离开冷月后到达了某种巅峰。
小程确实陪着冷月去了法国,将冷月照顾得很好,除了偶尔酒后打打野食以外,冷月也没有其他的玩伴,但是两人还没安稳过上一年的好日子,就出现了意外的状况。
第二年春天,冷月带着小程在一个禅修村落度假时候,小程突然脑子一抽,看破红尘,决定出家去当僧人。
冷月没有多加挽留,而是爽快给了小程自由。
随着小程的离去,冷纪明失去了冷月身边最重要、最妥帖的一个眼线,无法再事无巨细地得知冷月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
冷纪明焦虑不已,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一个被遠行丈夫遗弃在深闺的怨妇,他恨不得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清楚地知道冷月在做些什么,却只能收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
一旦冷月身边出现了什么新朋友、新床.伴,他都会感到异常的担忧,生怕冷月交友不善,或者学坏。
甚至,冷纪明感觉自己对冷月的关心几乎已经到了要给对方当爹、当妈的程度,早就远远超过了一般兄弟或戀人的范畴。
但很显然,冷月并不喜欢这样过分周密的掌控,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冷纪明。
冷纪明简直有苦难言,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些过分紧张冷月,但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惹冷月生气,只能用工作和其他小情人来麻痹自己,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两人常年天各一方,本来就是聚少离多的状态,身边各自还有其他人的陪伴,虽然他们默认了这种开放式的关系,却也难免有吃醋的时候。
甚至,有时候冷纪明都觉得冷月仿佛是在故意和自己较劲,只要他身边出现了一个新人,冷月必定也会找到新的玩伴。
而冷纪明一旦忙碌起来,顾不上经常陪伴冷月,就会被对方误解成了厌倦、逃避和嫌弃。
冷纪明虽然很清楚该如何和小情人相处,却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冷月。
虽然两人见面时候从不争吵,但是难免会在床上动手。
冷月不是一个暴脾气的人,也很少和冷纪明说自己的心里话,有什么事都憋在肚子里,冷纪明只能尽量去揣摩他的想法,不断调整着两人间的相处模式。
他既怕自己逼太紧了惹人厌烦,又担心自己太疏远了会让冷月难过,更恐惧两个人这么长长久久地纠缠下去,真就要搭上彼此的一辈子。
虽然冷纪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并不希望冷月一直这么和自己不清不楚下去。
在冷纪明的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冷月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拥有一段正常的感情,哪怕冷月不喜欢女孩,也可以另外和其他男生恋爱、结婚,而非身陷于和自己的这种病态的感情中。
哪怕冷纪明真的爱冷月,也愿意以不清不楚的身份陪伴对方一辈子,但是有些东西确实是他永远都无法承诺给冷月的。
譬如一段只有彼此没有他人的单纯恋爱,或者是一张缔结长久稳固关系的婚姻证明。
这都是冷纪明想给也给不了冷月的。
第90章 答应
就这样,两人磕磕绊绊过了三四年。
冷纪明眼见就要三十岁了,母親那边也催的有些着急,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婚事。
相比于和其他世家联姻进行利益交换,冷纪明更倾向于找一个同样迫于家庭、生育压力而需要形婚的les。
这样一来,冷纪明的婚事基本就不会影响到他和冷月的关系,这既不会让冷月感到有多难以接受,也能在表面上将母親糊弄过去,是个比较妥善的解決办法。
然而在他有所安排之前,巫家那边却传来了想要和冷家联姻的消息——令冷纪明意外的是,他们想要結親的对象竟然是冷月。
巫煜喜歡男人,还正正好好就是喜歡他记忆中单纯而又可爱的“小月”。
虽然此冷月非彼冷月,但这件事情除了冷家人以外就再没人知道,只要他们不说,巫煜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的白月光小月亮早就已经被人顶替。
冷纪明想,巫煜既然对“小月”这么痴情,从小时候一直喜歡到现在,那么婚后肯定是不会亏待冷月的。
而且冷月之前就说了,他并不介意为了家里联姻,只要对方不是女孩子就行。
恰巧出现的巫煜几乎是个完美的人选——他年轻多金、样貌出色、家境优越、性格大方且喜欢男人。
更重要的是,冷纪明知道巫煜从小被父母和哥哥捧在掌心,是个没心机的傻少爷,既不可能对冷月不好,更不用担心他有什么图谋或恶意。
这样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对于冷月来说简直再适合不过。
在冷纪明眼中看来,巫煜还算是个可靠的人选,能让他把冷月托付给对方。
而且就算巫煜自己不争气,他背后还有巫晏和父母,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冷月受委屈的。
出于这样的考虑,冷纪明询问了冷月的意见,在冷月没有明確拒绝的情况下,他答应了这桩婚事。
但谁知道巫煜的婚事竟然牵扯出了小白,冷纪明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親弟弟去和巫煜結婚,也希望冷月能就此过上正常的生活,所以将错就错了下去,決定让冷月和巫煜繼续完婚。
然而,冷纪明万万没想到,小白的出现反而刺激了冷月的精神状态,让小月有点要犯病的倾向,和自己闹起了脾气。
尤其是在小白和巫晏的事情上,冷纪明能明显感覺到冷月的不悦和愤怒,只是一直隐忍不发而已。
其实说句实话,冷纪明并非要逼着冷月和巫煜結婚,他只是希望冷月能借此机会重新过上一个正常人該有的正常生活。
就算这个人不是巫煜,冷纪明以后也会为冷月寻找其他的合适人选,而放眼整个圈子里那些已经出了柜、明確喜欢男人的二代,也就只有巫煜的综合条件最为优越。
再加上巫水云和冷纪明的父母曾经是大学同学的缘故,他们两家人对彼此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绝对没有亏待冷月的可能。
虽然冷纪明知道冷月不是真心实意地答应这桩婚事,多少存了些和自己赌气的心思,但他还是忍痛装出一副毫不留情的模样,亲手将冷月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了。
冷纪明很清楚长痛不如短痛,他和冷月这样繼续纠缠下去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虽然私心里,冷纪明也并不愿意让冷月和巫煜结婚,哪怕他覺得巫煜这个家伙根本就配不上冷月,但是他真的不敢再这样继续和冷月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了。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冷纪明很怕自己会越陷越深,他很担心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像冷月那样徹底疯掉,为了两人间的感情不管不顾、抛下一切,做出什么令家族、母亲蒙羞的事情来。
甚至有时候,冷纪明都想,这世界这么大,離开海城,去了国外,谁知道他和冷月是名义上的兄弟?
放眼全世界,允许同性结婚的国家那么多,如果冷纪明真的能狠下心来,他并非不能给冷月一个终身的承诺。
冷纪明知道这件事情并非完全无法操作,但他真的不敢仔细去琢磨。
因为他怕自己有一天会脑子一抽这么做了。
当冷纪明亲手把冷月送到巫煜身边时,他终于明白了当年选择自杀的冷月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那时的冷月是深爱冷纪明的,爱他甚至到了愿意为他去死的程度。
虽然这样病态而又疯狂的爱令冷纪明感到恐惧和窒息,但他确实永远都无法否认——那时的冷月真的是爱自己的。
冷月覺得冷纪明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而他的爱也只会让对方感到恶心和痛苦,所以他选择去死。
而对于一手促成了冷月和巫煜婚事的冷纪明而言,他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并不亚于那晚在露台上仰身一跃的冷月。
冷纪明知道冷月还是喜欢自己,哪怕可能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了,但他确信冷月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而在这几年的相處中,冷纪明对冷月的感情早就已经超出了所谓的兄弟、情人或爱人,哪怕他们二人常年聚少離多,但是冷月对于冷纪明来说却如同自己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无處不在。
无论冷纪明在哪里、在做些什么、身旁是何人作伴,他的念头和思绪总是牵萦在冷月的身上,昼夜不停,片刻不息。
冷纪明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是不对劲的,他对冷月的关注和在意已经超过这世上的其他任何事物。
甚至有时候,冷纪明会觉得,从离开T国后他的每一个日夜,都仿佛是在赎罪。
他曾害冷月为自己而死,而如今的他,却是为了冷月而活的。
他已经事业有成,赚夠了钱,除了父亲和弟弟的所留下的遗憾之外,冷纪明自认为他已经拥有了一切,他对自己的人生别无所求,只求冷月能夠好好活着。
而当冷月已经逐渐放弃自杀的念头之后,冷纪明又生出了新的祈愿,他希望冷月能够像一个正常人那样过上正常的生活。
和冷月纠缠的这几年里,冷纪明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站在云端的迷茫信徒。
他能够远远看见天堂的入口,却永远无法进入美丽幸福的天国,而他若是脚下迈出任何一步,就会永永远远、徹彻底底地从云端跌落,以一种前所未有、心如死灰的真正绝望坠入地狱。
如果冷纪明不曾对天堂的美好有过惊鸿一瞥的认知,那么他就不会那么恐惧所谓的地狱。
但是冷纪明在被冷月拖入苦海之前,曾经是个自认为价值观正确的正常人。
冷纪明很清楚一段正常的爱情、一对正常的爱人应該是怎样。
而他和冷月的关系,很显然是不正常的,是从最初就是不应该开始的一个错误。
*
这几年的点滴回忆,浮光掠影般从冷纪明眼前闪过。
他当然知道冷月所说的“我早就已经死过一次”是什么意思,却打心眼里不认同冷月的看法。
冷月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他不会再死了,可是冷纪明眼中的冷月仍旧还是活生生的活在自己眼前,冷纪明甚至还希望冷月能够彻底摆脱病态,像个正常人那样好好活着。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认知差异也是他们二人间难以调和的矛盾之一。
冷纪明收拾好了屋内所有的尖锐物品,弯腰在床边蹲下,尽可能用一种温柔的方式为冷月盖好了被子。
“小月,听我的话,别想那么多了,你先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吧。”
冷月敛起笑意,抬手擦掉了眼角边笑出来的泪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床,“那你上来陪我一起吧,我好像有日子没和你在一张床上休息了。”
自从和巫家谈婚论嫁、回到国内以来,冷月和冷纪明之间虽然仍旧维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但他们二人都在竭力克制。
哪怕两人偶尔免不了还是会擦枪走火,但也都像偷.情一样偷偷摸摸、速战速决,做完就走,不会像从前那样并肩躺在床上,一起抽烟、喝酒,享受短暂而又宁静的贤者时间。
冷纪明本来有些犹豫,转念才意识到冷月和巫煜的婚约其实已经取消了,他们二人也不需要继续避嫌,便乖乖上了床。
冷月很快陷入梦乡,但冷纪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继续转悠着各种各样的念头。
此时此刻的冷纪明已经彻底认输了,无论冷月想要什么,只要对方能好好活着,冷纪明都会竭尽所能地满足对方的一切欲求。
哪怕冷月让他不要结婚、不要生子,冷纪明也都全部可以答应,只要冷月高兴就行。
其实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冷纪明这两年一直都在思索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小时候那么乖巧懂事的冷月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除了先天因素和在孤儿院的经历以外,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该为此而负责么?
父亲过世太早,母亲身体不好,冷纪明身为家里唯一的长辈,对冷月自然有养育教导的责任,但是他却浑然没有察觉到冷月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悄长歪了。
他连兄长都做的如此失败,这让冷纪明非常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或者换句话来说,冷月给冷纪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冷纪明很怕自己以后的孩子会成为第二个冷月。
一个冷月都让冷纪明如此头疼不已,假如他以后的孩子也不幸如此叛逆、乖戾,他岂不是会被折腾到连命都没了?
慢慢的,冷纪明就没那么想要孩子了,因为他无法保证自己未来的孩子一定是听话、乖巧而懂事的。
他不想被一个不听话的逆子气到半死不活,因为他还想要好好留着这条命去陪伴冷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