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迦南只是想来问点有用的东西。
却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八卦。
周平江可能是将她当成了听客。
沉声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出身北地，自幼家贫。
为维持生计毅然从军。
从军之后，他屡立战功。
可每次功劳都会被有权有势的人抢走。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成为军中千夫长。
相爱的妻子却被镇北王旗下一个姓马的将军玷污。
他想求个公道。
马将军却倚仗镇北王权势威胁。
胆敢曝光，夫妻二人也要命陨北地。
又一次胜仗之后。
马将军更是嫉妒心起，设局陷害。
镇北王不分青红皂白。
不但将其杖责一百，还罢官调往西北。
马将军并未就此罢手。
还一路带人追杀。
是妻子以命为饵。
仅剩半条命的他终于有了逃跑的机会。
说到这，周平江自嘲。
“秦小姐，你若是我，是要忠于大宁还是倒向西夏？”
秦迦南眉眼间染上凛冽。
“夺我战功者，以牙还牙，杀我妻室者，以血还血。”
周平江怔愣在原地。
林北棠不是个好听众。
也不想再去听周平江有什么苦衷。
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如何背叛是你的决定，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句，在安顺以及附近几个乡邻的重镇，西夏的细作还有多少？”
虽然先前借着冯利民清除了一部分。
但安顺等地地处边境。
如何少得了细作。
她只要确认还有没有细作担任要职。
让安顺免于被屠城的命运。
周平江沉默了两息。
“大宁西线，守不住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平江静静的看着她。
“如今的大宁毒入肺腑，行将就木，不出四年就会土崩瓦解。秦小姐以为只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上次的那次细作名单秦迦南也看的触目惊心。
可她确定的事就没想到变过
就是要保住安顺。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周平江摇摇头。
“我并不负责西北的战线，但据我所知，经过冯利民一事，西夏在大宁西线的细作损耗不少，即便要重新培养起来也得有个四五年的周期。”
秦迦南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
就听竟他继续说。
“只是几个细作并不能决定战局。秦小姐自幼在西北长大，应当清楚，想要毁掉一条战线未必一定得是细作。”
秦迦南皱眉看着他。
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旁的不说，西北地贫，粮草奇缺。想要钳制大宁军队，把控粮道就可以让大宁陷入休克状态。据我所知，西夏如今对大宁西北制定的策略就是与粮草有关。”
秦迦南沉声。
“西夏和大宁针锋相对，可他们也需要我大宁粮草，断粮难道不是自损八百？”
西夏同样是地贫粮少。
每年都会从大宁在边境开办的榷场里大批量购买，来充盈国内百姓口粮。
“断的的只是大宁西北粮道，只要北方契丹可以及时补充其粮。于西夏而言，又有何损伤？”
周平江轻笑。
“契丹巴不得西夏在西北撕开豁口，这样就会让大宁后院着火，他们在北方自然可以进一步施压。”
如今大宁的威胁最重要的就是来自于契丹和西夏。
和大宁西线比起来。
大宁北线戍卫五十万精锐大军和契丹对峙。
双方已经胶着多年。
等闲不会分出个胜负。
西线就不一样了。
已经被西夏渗透成了筛子。
突袭的机会要比北方大的多。
谁也不能保证西夏和契丹会不会联手。
周平江继续说。
“不过倒也没有那么迫在眉睫。且不说西线细作被清除了大部分，如今西夏国内照样存在问题。以前西夏是母壮子弱，如今的西夏国主已经成长起来，与外戚同样纷争不休。想要平定内乱，总也得有个时间。”
“这个时间是多久？”
“短则三年，长则五年。”
秦迦南沉默了。
因为梦中西夏兵强马壮的冲进安顺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
可只要在这个时间段内固防西北。
问题就不会出现。
周平江大抵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天真的以为朝中那些聪明人看不到这些，他们就算看到了，这些还是会发生。”
秦迦南下意识的想到了崔明烨借安昌来威胁她的场景。
心头只觉一片悲凉。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良久之后，秦迦南压下纷繁的情绪。
“你说西夏想要以西北粮道为由，钳制西线，可有线索。”
崔明烨这些人怎么样。
她不管，也管不了。
她只能做自己能做的。
“据我所知，江南的大粮商已经有人了投靠西夏，前些时日你们西北不是闹了几天粮慌吗？就有他们的手笔。”
秦迦南追问：“是谁？”
周平江摇头。
“我对西北部署并不熟悉，所以这得你自己去查。”
秦迦南皱眉。
宋玉飞说过因着陆琼华的刁难。
江南白家和楚家才操控西北粮价。
若这里面还有西夏的手笔。
那就麻烦了。
周平江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想知道的我也都告诉你了。我知道自己此番必死无疑。珠儿能与秦小姐相交，是她之幸事。她惯来骄纵，被我宠坏了，以后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秦小姐包含一二。”
秦迦南抬眼看她。
“你是想将周明珠托付给我？”
“是。”
周平江不假思索。
秦迦南笑了。
“那你当知，我与你那宝贝女儿早有龃龉，跟着我，她过不上好日子的。”
周平江却格外笃定。
“秦小姐侠肝义胆，尚能为不相干的百姓以命相搏，又如何会为难珠儿一个小姑娘？”
秦迦南笑了。
“那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个小姑娘。”
周平江一怔，看向秦迦南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秦小姐到底是不一样的。”
半盏茶后，秦迦南走出了大理寺大牢。
崔明烨走了过来。
“秦小姐可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秦迦南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狱卒。
“我与他说了什么，崔大人不是一清二楚吗？”
崔明烨笑了。
“可我还是想听秦小姐亲口说。”
进了大理寺那就是崔明烨的地盘。
秦迦南哪怕憋屈，也没法子拒绝。
一五一十将二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才得以离开。
回府之后，秦迦南就见周明珠等在了锦绣堂门口。
神情依旧木然。
孙嬷嬷小声提醒。
“从小姐出门就等在这了。”
秦迦南扬了扬眉。
“不是不想跟我去大理寺，在这耗着又是什么意思？”
周明珠木然的眸子逐渐聚焦。
她咬着唇角哑然开口。
“我爹......他怎么样？”
看着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秦迦南还是选择当个善良人。
“还凑合，不过也活不了几日了。”
周平江眼里的决绝做不得假。
丢命是迟早的事。
周明珠眼泪夺眶而出。
“他.....可曾跟我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