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孩子的一番心意,国公夫人自是不能糟蹋了。
她接过嬷嬷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鸭肉,轻轻咬了一下口。
倏地,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居然不柴?
要知道,鸭肉与其他肉不同,若是厨艺不精,做出来的鸭肉就会很柴,容易塞牙。
王姒做的这道药膳,鸭肉却并不柴,反而带着饱满的汁水。
不似鸭肉,倒像是鸡腿肉。
还有冬瓜的清香,大大中和了荤汤的油腻。
国公夫人吃了一块鸭肉,又接连吃了几块冬瓜。
果然爽口,还有利尿的功效。
国公夫人上了年纪,又时值五月初夏,出汗多,喝水少,这尿就有些——
唉,事关隐秘,国公夫人都不好启齿。
王姒这丫头,却如此伶俐,给她炖了这碗冬瓜薏米鸭。
既满足了口腹之欲,还能消暑利尿。
好!真是个用心的好孩子!
国公夫人一口口地吃着,不多会儿,竟将炖盅里的药膳都吃光了。
用完膳,国公夫人的笑,直接延伸到了眼底。
卫国公早已将自己那一盅吃完,眼角余光瞥到老妻眼底的笑,卫国公便知道,她对外孙女儿也是极其满意的。
既是能够让长辈欢喜的好孩子,那就该赏!
“姒姐儿,你这药膳做得果然极好!”
“老夫我吃得甚是满意,唔,这般好手艺,可不能糟蹋了!”
卫国公沉吟片刻,说道:“我记得我在东大街有个铺面,一直用来做食肆。”
卫国公一边说,一边扭头看着国公夫人:“夫人,不如将这食肆送给姒姐儿,可好?”
国公夫人不愧是跟卫国公做了几十年的夫妻。
她本人,亦是极其聪慧。
她瞬间明白了丈夫的心思:
将食肆送给姒姐儿,既是奖赏她对长辈的孝心,亦是趁机补贴女儿。
唉,武昌侯府败了,他们家晚娘的嫁妆、陪嫁人口等,也都被抄没入官。
如今她们母女在国公府生活,长媳钱氏稳妥、厚道,自是不会亏待了她们。
但……晚娘是她和国公爷千娇百宠长大的宝贝女儿啊。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又嫁入侯府,从来没有在吃穿用度上受过委屈。
女儿若只是吃饱穿暖,如何能够忍受?
还是要有些产业傍身。
如此,不管是以后再嫁,还是继续住在国公府,晚娘母女两个也不至于看别人脸色,为了钱财而发愁!
在回京的路上,卫国公夫妻两个便商量过,待回府后,想办法找个由头,给女儿贴补一二。
只是,做父母的不能太偏心。
尤其是赵氏出嫁多年,如今大归,若是偏袒太过,很容易引来国公府其他房头的嫉恨。
卫国公和国公夫人倒是不怕儿孙们骂他们偏心——
哼,这国公府的产业,都是他们老两口攒下来的。
他们的钱,想给谁就给谁!
他们不怕,却担心给自家女儿惹祸!
再一个,他们到底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闭眼、一撒手地走了。
到了那时,他们对于女儿的偏宠,就会成为伤害她的利刃。
他们必须要考虑周全,既能帮助女儿,又不能落人口实。
就在老两口冥思苦想的时候,王姒这个乖觉的小丫头,便主动送来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外孙女儿一片孝心,赏她个铺面,合情合理。
有人若是不服,那自己也来表表孝心,好好地讨一讨老人们的欢心!
什么?
做不到?!
呸!
不孝的玩意儿,没用的废物,只能眼馋别人的赏赐!
“东大街的铺面?”
王姒愣住了。
活了三辈子,王姒不是什么不知柴米贵的小仙女儿。
她知道民生艰辛。
刚才在东大街溜达,她更是直观、深刻地了解到了京城的物价。
一间东大街的铺面,面积不用太大,位置不必太好,也要七八百两银子。
卫国公是什么人?
顶级权贵,是能够靠着军功,将曾经摇摇欲坠的国公府重新拉回巅峰的牛人。
他手里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而且,王姒也明白卫国公送她铺子的意图。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亲娘赵氏已经三十五六岁了,在古代,是做祖母的年纪。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父母把她当成孩子般爱着、宠着、护着。
既然是找借口分给女儿的产业,就不会太差。
王姒早已猜透卫国公的意图,她便知道,这铺子要与不要,不是她能做主的。
王姒下意识地去看赵氏。
赵氏也是一个怔愣,呆呆地看着年迈的父亲、母亲。
两位老人都已年逾六旬,头发都白了,脸上沟壑纵横。
本该颐养天年的岁数,却还在为了她操劳。
唰!
刚刚擦干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赵氏又羞又愧又自责。是她不孝啊!
她还没有回报父母,却累得父母为她如此筹谋!
赵氏张张嘴,本能地想要推拒。
看出她想法的卫国公,抢先开口:“姒姐儿,这是给你的!你只管收着!”
“若是觉得受之有愧,日后就多多给我和你外祖母做些药膳。”
“还是说,你这小丫头,想要陷我们这做长辈的于不义?我可是赏罚分明的大将军,小辈儿伺候有功,却不奖赏,岂不是坏了我的规矩?”
卫国公说着,还不忘去瞪赵氏。
他仿佛在说:不许推辞!这是我和你娘的心意,你莫非要“忤逆”?
赵氏嘴角抽了抽,父亲还真是老脾气,几十年了,都是这般耿直、暴躁。
国公夫人也赶忙道:“姒丫头,收下吧,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
两位老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姒若是再推辞,就有些不近人情、不知好歹。
就是赵氏,也咽下了拒绝的话,冲着王姒点了点头。
接收到亲娘的暗示,王姒这才躬身行礼:“多谢外祖父、外祖母!您二老放心,日后我定会好好经营那食肆,给您二老继续做药膳。”
“哈哈!对嘛!这才是我国公府该有的气度。”
松鹤堂里,充满了笑声,好一派和谐温馨的画面。
……
“什么?祖父给了王七一个铺面?”
“凭什么?她只是外孙女儿,我才是祖父祖母正儿八经的嫡亲孙女儿啊……”
国公府东路内院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忿的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