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烟越聚越浓，眼睛浸在浓烟里像细针在扎，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糊得视线都发花。
裴知微握着短刃的虎口早震得发麻，连带着整条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刀疤脸的刀刃还死死抵在她的短刃上，那股蛮力几乎要把她的胳膊压断。
她心里清楚，若是继续与刀疤脸硬拼。
刀疤脸的力气比她大出一截，再耗下去，别说救里面的姑娘，自己先得栽在这里。
裴知微的目光飞快扫过刀疤脸的下盘：他右腿弓得死死的，膝盖几乎顶到她腿边，全身力气都灌在刀刃上，就连脸都快要贴到刀背上。
她咬了咬牙，仗着自己后背靠在铁门上有支撑，强忍着后背与胳膊上的剧痛，突然大喝一声，右脚猛地踹过去。
动作又快又急，正踹在他小腹下方软处。
“嗷！”刀疤脸发出一声惨嚎，脸色瞬间白得像纸，握着刀的手松了半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弓腰。
裴知微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手腕急转，短刃顺着他的手臂内侧用力划过，伴随着刀疤脸的惨叫，两道血线立刻涌了出来，成功挑断刀疤脸双手手筋。
刀疤脸的刀应声掉在地上，他目眦欲裂的瞪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废在一个小娘子的手中。
他恶狠狠地抬起头，还未等出声，裴知微已经抬起右脚，重重踹在他下巴上。
“咔”的一声脆响，刀疤脸的头猛地往后一仰，眼睛瞬间翻白，像袋灌了铅的破布似的砸在地上，再没动弹。
裴知微喘着粗气，转头看向剩下的三个帮众。
方才还在哀嚎的两个，一个腿筋被挑了，瘫在地上爬都爬不动，另一个手筋断了跪在地上，早没了战斗力。
还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早顺着密道溜了，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伤口还在流血，血已经渗进了衣袖，一动就扯得疼。
她顾不上处理，密道里的烟更多了，里面姑娘们的咳嗽声已经盖过了“救命”声，再耽搁下去，她们怕是要被烟呛坏。
裴知微捡起刀疤脸掉在地上的刀，走到铁门前，双手攥紧刀柄，对着铁链“哐哐”猛砍。
刀刃撞在铁链上，响声在密道里撞得嗡嗡响。
每砍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就像被撕开似的，疼得她牙都快咬碎了，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把她们救出去。
砍到第十几下时，铁链终于“啪”地断成两截。
裴知微一把推开铁门。
里面的姑娘们挤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
有个姑娘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眼神空茫茫的，盯着头顶的石板，嘴里反复念叨“别过来……别杀我”。
有的看到铁门打开，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哭声，扑过来抓住她的衣袖就不肯放：“姑娘，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还有个看起来非常瘦小的姑娘，头发全都糊在了脸上，在角落里缩成一小团，手里攥着块破布，不哭不闹，只喃喃的重复着“娘，我想回家”，显然是吓傻了。
裴知微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她蹲下身，声音放得极柔，怕吓着她：“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现在安全了。跟我走，我带你们找家人。”
小姑娘没反应，还是念叨着“娘，我想回家”。
裴知微只好让旁边两个还算清醒的姑娘扶着她，自己则去扶那些站不起来的人，一边招呼：“大家别挤，慢慢来，密道窄，跟着我走，别掉队。”
说着，她把手里的刀塞给旁边一个看着还算镇定的姑娘，“拿着这个，要是遇到危险，就喊我。”
就在这时，密道入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带着微弱的火光。
裴知微心里一紧，以为是跑掉的帮众叫了人回来，刚要伸手去摸自己的短刃，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裴知微？你怎么样？”
是萧云湛。
裴知微松了口气，探头看去，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焦急。
他快步走过来，目光先扫过她，又落在她身后的姑娘们身上，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些：“没事就好，我还怕你……”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扫到她满手的鲜血，话头猛地顿住。
萧云湛刚要开口问，裴知微赶紧往后缩了缩胳膊，把伤口藏在身后：“不是我的血。外面怎么样了？顾驸马和我爹他们来了吗？”
“来了，我放了信号后没多久，他们就带着人赶过来了。”萧云湛见她声音还算稳，稍稍放下心。
“太湖帮的人见官兵多，大多弃械投降了，就几个顽固的还在抵抗，也已经被拿下了。”
姑娘们听到“官兵来了”，哭声渐渐小了，眼里多了点活气。
裴知微放心下来，指挥着她们跟着萧云湛往密道外走，自己则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怕有人掉队。
出了密道，外面的空气比里面清新多了，可火光也更亮。
主院的方向浓烟滚滚，火苗已经窜到了屋顶，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裴知微心里一沉，拉着萧云湛的衣袖：“方才苏州城里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现在主院火这么大，他们往来的证据，会不会都被烧没了？”
萧云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好说。太湖帮的人显然是早有准备。
衙役来报，院子里的水缸都被砸破了，水全流光了，救火难得很。”
两人正说着，几个衙役押着个穿黑衣短衫的汉子走过来。
那汉子脸上应该是故意抹了黑灰，只留了一双眼睛，双手反绑在身后，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辩解：“我不是堂主，就是个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殿下，裴娘子，”衙役上前禀报，“经那些帮众指认，这是太湖帮堂口的副堂主，他想逃跑，被我们在庄子后面擒获。”
萧云湛目光落在副堂主身上，“我问你，方才苏州城方向的红色信号弹，是谁放的？是什么意思？”
副堂主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跟萧云湛对视。
“我……我不知道是谁放的，真不知道！
但我们帮里有规矩，看到红色信号弹，就知道是官兵来了，得赶紧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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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口，然后撤退。”
“烧堂口？撤退？”萧云湛皱着眉，“所以你们之前喊的‘白虹贯日’，就是指兵祸？‘走水’就是放火烧堂口？”
副堂主连忙点头，“是……是这么个意思！这都是帮里的暗语，我也是听堂主说的！”
裴知微心里还惦记着失踪女子的事情。
她走过去挨着个儿数了遍被救出来的姑娘，不光没见着孙巧儿，就连失踪女子的数都对不上。
她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快步走到副堂主面前，抬脚踹向副堂主，“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关押女子？这里的人不对，少了好几个！”
副堂主被她一脚踹倒在地，边喊疼边回答，“哎呦……没有！真没有！所有被抓来的姑娘都在这儿了！”
“少了！”裴知微加重了语气，一想到也许这些失踪的女子不是藏在同一个地方，那方才另一处的人肯定也看到了信号，此时说不定已经将另一处的女子都灭了口。
她心里更急了。
“孙巧儿，十五六岁，寒衣节那天被拐的，她不在里面！你肯定还有别的地方！”
副堂主脸上露出点恍然，又赶紧掩饰：“昨夜……昨夜堂主寒食散吃多了，跟一个姑娘闹的时候没轻重，把人弄死了……”
“不是她！还有！”裴知微厉声喝断他。
副堂主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飘来飘去，显然是在想怎么糊弄。
萧云湛看出不对劲，一脚踩在他手背上，用力一撵：“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是什么下场，你该清楚。”
副堂主疼的嗷嗷叫，“我说，我说，我全招……”
萧云湛脚下一松，“快说。”
副堂主抱着自己被踩的手，颤颤巍巍道：“前……前几天，确实有人来挑过姑娘，模样出挑的都被挑走了，真不是我们藏的。”
“挑人的是谁？她们被带去哪了？”裴知微赶紧追问，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这是找到孙巧儿的唯一线索。
“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副堂主连忙摆手，声音都带了哭腔。
“我就见过一次，还是在扬都，看着像个大人物。
每次来挑人，都是堂主亲自招待，我们这些人连堂口都不许靠近，话都不敢说。”
“走的水路还是陆路？”裴知微追问。
“水路……走的商船。具体的我真不知道了，堂主没跟我说，我也没见过那船。
他们每次都是半夜来接人，接完就走。”
裴知微还想再问，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主院那边，烧得最凶的那间正屋塌了，梁木砸在火里，火星子溅得老高。
她的心好像被重物一压。
那间屋说不定藏着账本、关押记录，甚至还有今日通风报信之人的往来书信，现在一塌，什么证据都没了。
她急得往前冲了两步，可刚走没几步，眼前突然开始发黑，耳朵像浸在深水里，周围的声音听不真切。
“裴知微！”
萧云湛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他快步冲过去，一把抱住裴知微软下来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