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光越来越近,裴知微蜷在缆绳堆里,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膝盖在甲板上磕的狠了,现在又麻又疼。
她想把腿缩回来些,可稍稍一动就扯到伤处,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旁边的守卫已经停下脚步。
其中一个举着灯笼往缆绳堆这边照了照,嘴里嘀咕:“刚才明明听见这边有声响,怎么什么也没有?”
另一个不耐烦地推他。
“别磨蹭了,驸马吩咐要守好甲板,闲杂人一律不准靠近。
要是被驸马撞见咱们躲懒,有你受的!”
灯笼的光从缆绳缝隙间扫过,裴知微的呼吸一窒,心提到了嗓子眼。
丹田里的气还没缓过来,别说打晕他们,现在就是想跑,也快不过这些守卫。
更何况甲板上空荡荡的,根本没地方可躲。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转着,却想不出半点法子。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不高,却足以让裴知微心神稳了下来。
“你们在这做什么?”
是萧云湛。
那两个守卫猛地转身,灯笼的光一晃,照出来人面容。
两人顿时慌了神,赶忙放下灯笼行礼。
“参、参见王爷!属下……属下正在巡查甲板,方才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瞧瞧。”
萧云湛径直走向缆绳堆这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转身训斥道:
“什么都没有,你们的动静倒是不小。本王在船舱里就听见你们嚷嚷,是觉得这甲板太大,非得喊出声才能守得住?”
守卫的头垂得更低了,连忙告饶,“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安静巡查,绝不打扰王爷。”
萧云湛淡淡“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去吧,仔细些,别再一惊一乍的。”
两名守卫连声应着,脚步匆忙地退下了。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甲板另一端,裴知微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这才软了下来。
靠在缆绳上,额角早已渗出一层薄汗。
萧云湛走过来蹲下身,目光先落在她膝盖上,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磕着了?”
裴知微抬头看他。
夜色朦胧,只能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眼底掩不住的担忧。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即又连忙摇头:“没事,就是刚才跳上来的时候没站稳,碰了一下,缓一会儿就好了。”
萧云湛没说话,起身解下自己的墨色披风。
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裹在她肩上,他伸手替她拢紧领口,将露在外面的脖颈也掩了掩。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皮肤,裴知微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萧云湛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来。
幸亏是在夜里,不然裴知微定会发现,此时一抹可疑的红色悄悄蔓延到萧云湛整只耳朵。
他清了一下嗓子,略带着慌乱的开口,“夜里江风大,穿这么薄的夜行衣,就算不磕着,也得冻着。”
裴知微低下头,小声嘟囔:“我就是一时着急……”
萧云湛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睛。
离得这样近,裴知微能清楚看见他眼底的担忧,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你以为你轻功好就万无一失了?
原官船那边,除了守船的驿卒,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盯着?
万一碰上高手,你打算怎么脱身?”
“还有刚才,若是失足掉进江里怎么办?夜里的江水有多冷,你不知道吗?
你让我……让裴少卿如何放心?”
他越说越急。
“方才在船舱没见着你,我就觉得不对,一路找过来,看见你缩在这儿,你知道我……”
他忽然刹住,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裴知微一怔:“知道什么?”
萧云湛轻咳一声,将咽下去的话硬生转到别的地方。
“……你知道就算我和裴大人没有下一步指令,暗卫也会在那边盯着。
若他们有动作,暗卫自会跟上。”
裴知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堂堂瑞亲王出门办差,带的暗卫岂能是等闲之辈?
“是我考虑不周。
看到你和父亲被驸马、张转运使缠住,
就只怕原官船里的东西若等天亮被转移,我们却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才擅自行动。”
她越说声音越小,忍不住又揉了揉膝盖。
缓了这么一会的功夫,膝盖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裴知微试探地活动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大碍。
萧云湛见她这副模样,脸色稍缓,伸手扶她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缆绳桩上。
裴知微定定神,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小心展开。
帕子里包着一小块盐砖角,上面沾着细白的盐粒,在夜色中依然清晰可辨。
“你看,”她将帕子递到萧云湛跟前,眼里藏不住的兴奋,亮闪闪的。
“我在原官船的货舱里找到的。”
“货舱角落里有块木板,纹理和别处不一样,边儿上还留着细缝,看着像是后来补钉上去的。
我把它撬开,里头竟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砖块。”
“瞧着像是压船的配重砖,可一拿在手里掂量,比普通的砖块沉了不少。”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接着道:“我掰了块砖角下来,里头居然全是私盐。
那夹层比我预想的深多了,要是里头全是这种成色的私盐,数量肯定少不了。
足够在江南私下卖上好些日子了。”
萧云湛盯着那块盐砖角,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的气场却越发沉得让人发闷。
“呵……他们倒真是胆子大。”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盐粒碾了碾。
“这艘官船是漕运司特意调配给本王的。
他们竟敢把私盐藏在船底夹层里,明着打着本王的旗号走私官盐?!
这分明是没把我这个亲王放在眼里。”
萧云湛轻嗤一声,“本王倒真是小瞧了他们。
原先只猜到江南漕运里头有贪腐,没想着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
“看来这江南漕运,早被他们攥得死死的。”
裴知微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一时没敢搭话,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萧云湛把盐砖角重新包好,递回给裴知微,话锋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倒也算有桩意外收获。”
“意外收获?”裴知微接过手帕,仔细收好,略带疑惑地望向他。
“嗯,”萧云湛颔首,目光投向远处漆黑的江面。
“驸马和张承业出现得太过巧合,若说他们与船舱里的东西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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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绝不相信。
江南张家本就把持着漕运,张承业作为苏州转运使,手中握着实权,京中还有个户部侍郎张启峰……”
他双手抱怀,仔细琢磨着,“至于驸马……他虽背靠公主府,但出身顾氏,而顾氏在江南也有不少漕运生意。
此前我未将顾氏与张家联系到一处,现在看来,他们怕是早有勾结。”
裴知微听到“公主府”三字,心中一惊。
她先前只想着漕运司和地方官员,从未疑心到公主头上。
毕竟公主出身皇室,怎会掺和私盐走私这种事?
算起来这位公主是萧云湛的三姐姐。
萧云湛是先帝最小的孩子,她听闻萧云湛极得上面哥哥姐姐的宠爱。
换句话说就是他跟这位三公主的关系应该也很是亲近。
“那公主府……也可能牵涉其中?”
萧云湛思考片刻,才道:“眼下还不好说。
驸马是公主的丈夫,他做的事,公主未必一无所知,但也不能排除是顾驸马私下勾结,未告知公主。
如今没有实证,不可妄下断论,只能慢慢查。”
她看着萧云湛,突然想到:若公主也参与其中,他会怎么办?
风又大了些,裴知微裹紧披风,仍觉得有些冷。
她不自觉地向萧云湛靠近了些,想避开点江风。
萧云湛察觉到了,身子往旁边倾斜,替她挡去大半风寒。
“夜里风大,别在甲板上久留,先回船舱吧。”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膝盖,“伤处还疼么?我让人找些药酒来,你揉一揉,否则明日走路该不便了。”
裴知微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一点小伤,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萧云湛却坚持:“小伤也不能大意。
查案本就辛苦,若再添伤痛,岂不是更耽误事?
何况若是裴夫人知晓你磕着了,定要担心。”
他语气虽温和,里头却藏着不容推拒的意思。
裴知微只好点头:“那……便有劳殿下了。”
萧云湛没再多言,只是扶住她的手臂,沿着甲板向船舱走去。
一路无话,唯有江风掠过耳畔,脚步轻轻落在木板上。
裴知微想着方才的种种,又想起萧云湛适才的反应,忍不住偷偷瞧了他一眼。
他身姿挺拔,月光流淌在他肩头,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萧云湛这人,虽是亲王,又深得圣宠,可她接触下来发现他其实却没什么架子。
也好像不怎么在意世俗眼光。
查案时执着真相,待人也真诚,尤其对她好像格外照顾。
在红叶坡一起看舆图时,他会耐心听她讲漕船的规格。
先前在驿馆夜谈时,他便肯沉下心听她讲查案时的怕,还有那些咬着牙没放弃的时刻。
如今又见他挂心她的安危,惦记着给她找药酒。
正想着,萧云湛像是察觉了她的目光总落在自己身上,忽然就转过脸来。
裴知微唬得心头一跳,忙低下头去,耳根悄悄热了起来。
她能觉出他的视线还停在自己身上,心不由得跳得快了些。
萧云湛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语气也松快下来。
“怎么了?莫不是膝盖又疼了?要是实在受不住……本王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