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坊市，万宝楼。
灵兽区的喧嚣隔着禁制也能隐约传来。
李牧歌一身不起眼的青袍，目光平静地扫过一排排灵光闪烁的笼舍。
威猛的铁背熊幼崽低吼着撞击栏杆，羽翼未丰的疾风隼警惕地梳理羽毛，几只毛茸茸的绒球兔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位道友，想寻个什么样的灵兽？”
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响起。
穿着鹅黄襦裙的女修柳莺快步走来，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目光快速在李牧歌身上打了个转，落在他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上。
“妾身柳莺，负责灵兽推介。看家护院？追踪寻物？还是斗法助拳？”
李牧歌的视线没有离开那些笼舍，声音平稳：
“灵猫幼崽。灵觉要特别敏锐的。”
“灵猫？”
柳莺眼睛一亮，笑容更深了几分，
“道友好眼光！
灵猫天生灵觉就强，警戒、探查都是一把好手。
正好新到了一批好苗子，请随我来雅室细看。”
她侧身引路，步履轻快。
雅室清静，禁制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侍者很快送来三个温润的玉笼，内里铺着柔软的灵草。
柳莺走到第一个玉笼前，指尖轻点笼壁。
里面一只雪白的小猫警觉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睛像两汪寒泉。
“踏雪灵猫，冰属，速度顶尖，爪子锋利得很，长大了是个好战将。三百灵石，童叟无欺。”
她语气带着些许诱惑。
李牧歌走近一步，笼中的小猫立刻弓起背，发出威胁的低呜。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柳莺笑容不变，引向第二个笼子。
一只金棕色的小猫正用蓬松的大尾巴拍打着笼壁，发出“噗噗”轻响，眼神机灵地四处张望。
“金狸，土金双属，鼻子灵得很！找矿寻宝的好手，皮也厚实。三百五十灵石，实惠！”
李牧歌伸出手指，隔着笼壁虚点了一下。
金狸的小鼻子立刻抽动起来，凑近笼壁嗅探，但很快又失去兴趣般趴了回去。
他微微摇头。
柳莺脸上的笑容更盛，她走到第三个，也是最小的玉笼前，轻轻掀开上面覆盖的黑绒布。
笼子里，一只银灰色的小猫蜷缩着，像一团朦胧的雾气。
它的毛色在雅室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碧绿，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它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李牧歌一眼，又慢悠悠地合上，尾巴尖无意识地轻轻摆动。
奇异的是，那蓬松的尾巴尖在摆动时，竟拖曳出几缕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银色幻影！
“这只…”
柳莺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
“是我们执事从一处古洞府外捡回来的，就它一个了。
楼里的周大师傅瞧过，说它…嗯…带点‘幻猫’的影儿！”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观察着李牧歌的反应。
“您看这眼睛，这尾巴尖的动静！天生的灵觉敏锐得吓人，对迷阵幻术还有点天生的抗力。”
她顿了顿，报出价格：
“只要八百灵石。”
笼中的小猫似乎被声音惊扰，碧绿的猫瞳再次睁开，慵懒地看向李牧歌，尾巴尖的幻影又飘忽了一下。
李牧歌的目光落在那双碧瞳上，仿佛要穿透进去。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袖口，才开口道：
“幻猫血脉…柳道友，八百灵石，是给已经觉醒了神通的价码。
这幻猫的‘影儿’，淡得几乎看不见，能不能养出来更是没影儿的事。风险太大。”
柳莺脸上的甜笑带上了点无奈：
“道友，话不能这么说！
沾着‘幻猫’两个字的，再稀薄那也是上古异种的血脉！
我们万宝楼收来也费了大力气。这样，看您也是真心懂行的，六百五十！
这是我能放的最低价了！”
李牧歌没说话，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只银灰色的小猫身上。
小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再慵懒，反而微微支起身体，碧绿的瞳孔清晰地映出李牧歌的身影，尾巴尖的幻影凝实了一瞬。
“五百。”
李牧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大有不买就走的架势。
“血脉太虚，培育耗费更是个无底洞。就五百灵石。”
柳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五百？！道友，您这刀砍得太狠了！
这价连成本都回不来！
五百八十！
再附赠您一瓶我们楼里特制的‘清心灵液’，专给灵兽宁神静气的，增进亲和力！
这真是我的底线了！再低，您不如直接去找周大师傅理论去！”
她语速飞快，带着点豁出去的架势，眼睛紧紧盯着李牧歌。
李牧歌的目光终于从小猫身上移开，落在柳莺脸上。
那平静的眼神让柳莺心里有点打鼓。只见他沉吟了仅仅两息，便干脆地点头：
“清心灵液要两瓶。”
柳莺愣了一下，随即大大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变得灿烂，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嗔怪：
“哎呀，道友您真是…行行行，两瓶就两瓶！成交！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办契书！”
她动作麻利地转身去安排，生怕李牧歌反悔。
很快，契书、玉简、一小袋特制猫粮、两个小巧的玉瓶，以及那个装着银灰色小猫的玉笼，都交到了李牧歌手中。
他付了灵石，沉甸甸的袋子让柳莺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李牧歌接过玉笼，手指轻轻拂过温润的玉栏。
笼中的小猫碧瞳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尾巴尖的幻影轻轻摇曳。
“走了。”李牧歌对柳莺颔首，提着玉笼转身离开。
柳莺送到门口，看着那沉稳的背影融入仙城的人流，才拍拍胸口，小声嘀咕：
“这位小爷…眼毒，心硬，还真会砍价！”
回程的飞梭上，李牧歌将玉笼放在膝上。
笼中的银灰色小猫不再蜷缩，反而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笼壁上，碧绿的瞳孔透过玉栏，安静地注视着李牧歌。
一人一猫，在轻微的飞梭嗡鸣中，无声地对视着。
李牧歌伸出手指，隔着笼壁，轻轻点了点小猫湿润的鼻尖。
小猫的耳朵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弄影，以后你就叫弄影了。”
李牧歌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灵猫说话。
笼中的小猫歪了歪头，碧绿的瞳孔里，映着窗外流过的云霞，也映着李牧歌平静的侧脸。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咕噜声，仿佛是在同意。
尾巴尖的幻影，在狭小的笼中划过一道朦胧的银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