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厅的骚动很快平息，人群散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地上那堆几乎被踢散、难以辨认的玉佩碎片，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混乱。
顾言半搂半抱着沈清宸，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傍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稍微驱散了一点医院里那股沉闷的消毒水味。
“想吃点什么？清淡点的……粥？还是汤？”顾言低头问怀里的人，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手指轻轻摩挲着沈清宸微凉的手臂，试图驱散他刚才那片刻的失神和僵硬。
沈清宸靠在他怀里，还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玉佩碎裂的画面和那个疯跑撞人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回头，又望了一眼医院灯火通明的大厅，目光似乎想穿透墙壁，看清那个消失的疯子到底是谁。
听到顾言的问话，他勉强收回思绪，轻轻摇了摇头：“都行……你决定吧。”声音还有些飘忽。
顾言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心里那点因为玉佩碎裂而升起的隐秘欢喜也被担忧取代。
他不再多问，揽着人走向附近一家评价不错的粤菜馆，点了几个清淡养胃的菜和炖汤。
等菜的时候，顾言拿出手机，给赵晋发了条信息，简单说了下刚才的意外和玉佩碎了的事，让他那边完事了说一声。
赵晋很快回复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然后表示警察取证差不多了，陈然还在昏迷，他爸妈守着呢，他和陈跃也准备撤了，饿死了。
顾言回了个“嗯”，放下手机。
饭菜很快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顾言把一碗熬得浓稠软糯的山药排骨粥推到沈清宸面前，又给他盛了碗汤：“多吃点，看你瘦的！必须把这些都吃完！”语气凶巴巴，动作却细心地把勺子递到他手里。
沈清宸看着眼前精致的食物，又看看顾言那副“饲养员”上身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安和寒意也被这热气驱散了一些。
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粥炖得很烂，入口即化，温暖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开，舒服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顾言看他吃得香，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自己也开始动筷子，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瞥他一眼，确保他没有再发呆。
一顿饭吃完，沈清宸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精神也明显好了很多。
顾言结完账，看他似乎缓过来了，才状似随意地开口：“刚怎么回事？吓成那样？不就是他送你的一块破玉吗？碎了就碎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哥给你做的那串不好看？那明天就带你去买更好的！钻石的！黄金的！镶满钻！闪瞎眼那种！”他试图用夸张的语气冲淡那点诡异的气氛。
沈清宸抬起眼，看着顾言那双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眼睛，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顾言不喜欢那玉佩，或者说，不喜欢送玉佩的那个人。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那些关于隋寒清的猜测，太过荒诞，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反而会让顾言担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和寒意，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尽量平静：“没什么……就是有点意外。那玉……材质很特殊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碎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碎了也好……也许……真的代表一切都过去了吧。”
顾言仔细看着他的表情，确认他眼神里的惊慌确实褪去了，这才稍稍放心，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是！早该碎了！看着就碍眼！以后只准戴哥送的东西！听到没？”
沈清宸被他这霸道的样子逗得微微弯了下嘴角，轻轻“嗯”了一声。(????ω??? ?)
两人吃完饭，慢慢散步回医院取车。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沈清宸看着身边牢牢牵着自己手、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计划明天给他买什么新链子的顾言，心里暖洋洋的，感觉有顾言在身边，什么都好。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那个疯子，可能只是精神科跑出来的普通病人。
玉佩碎了，只是巧合。
玉碎，一切都结束了。
他现在有顾言，有这个虽然吵闹却充满生机的新世界。
他悄悄收紧手指，回握住顾言温暖的大手。
顾言感觉到他的回应，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把人搂得更紧了些，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医院停车场，赵晋和陈跃已经在车边等着了。两人脸色都有些疲惫，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怎么样？警察那边？”顾言问。
“证据确凿，没跑了。就等那混蛋醒过来走程序了。”赵晋拉开车门，让陈跃先上车，自己才绕到驾驶座，“陈家那两位脸都绿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陈跃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夜景，眼神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解脱。他轻轻靠在赵晋肩膀上，叹了口气：“就是爷爷……可能会有点受打击。”
赵晋心疼地搂住他：“没事，老爷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会缓过来的。以后有我们呢。”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中。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
时间一晃，就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最大的新闻，就是赵家那位混世魔王赵晋，居然悄无声息地把陈家的长子陈跃给“娶”回家了！说是“娶”，其实是陈跃入了赵家的户口本，成了法律意义上的“赵家人”。
这事儿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各种猜测和议论都有。
但赵家态度明确，大张旗鼓地放了鞭炮，虽然城里禁止燃放，但他们在自己别墅区里搞了个电子鞭炮阵，声势浩大，喜气洋洋地把陈跃迎进了门，明确表示婚礼等两人毕业就办，必定风光的把人带进门！
赵家父母对陈跃这个“小儿婿”简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聪明、懂事、性格好，还能管住他们那个无法无天的儿子！恨不得立刻把赵家以及废物晋打包塞给陈跃！
相比之下，陈家就惨淡多了。
陈然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勉强脱离危险醒过来，但等待他的，不是家人的呵护，而是冰冷的手铐和确凿的犯罪证据。
警察后续的调查，简直触目惊心！
他们不仅在陈然的电脑和隐秘的日记本里发现了大量详细策划谋杀陈跃的步骤图纸和充满怨恨、扭曲的文字记录，还在他的房间里搜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各种型号的刀具、绳索、甚至还有未开封的毒药瓶！
更可怕的是，在陈跃几乎没回去住过的卧室衣柜深处，竟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是几条已经干瘪死亡的小毒蛇！
显然，陈然原本的计划是，将毒蛇放入陈跃的衣柜，只要陈跃回家打开衣柜换衣服，就很可能被咬中毒身亡！
只是因为陈跃这半年几乎都被赵晋“霸占”着，根本没回过家，这个恶毒的计划才落了空，那些小蛇活活饿死在了衣柜里。
调查结果一层层披露出来，陈父和陈跃的继母看着那些证据，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脸色惨白如纸，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们那个“善良乖巧”的小儿子！
每一页日记，每一个计划，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得他们体无完肤！
他们无法想象，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内心竟然如此阴暗、扭曲、恶毒！
陈父更是备受打击，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生意也没心思管了，整天失魂落魄。
而陈家的老爷子，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当年陈跃母亲，那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就是被儿子出轨和小三上位的丑事活活气出了乳腺癌，郁郁而终。
那时起，他就对这个小儿子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继室失望透顶。
他强行收走了陈父手里大部分的股份和实权，就是怕家业被败光。
没想到，自己这个糊涂儿子还是不知悔改，一味偏袒纵容，最终酿成了今天这场几乎无法挽回的悲剧和大丑闻！
当他看到自己最看重、也觉得最对不起的大孙子陈跃，被逼得“嫁”入赵家寻求庇护时，老爷子心里最后那点指望也彻底碎了。
他气得血压飙升，呼吸急促，差点当场晕过去！
陈跃第一个发现爷爷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他，和赵晋一起把老爷子搀进了书房。
书房里，气氛沉重。
陈老爷子靠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疲惫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依稀有着他母亲影子的孙子，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愧疚和痛心。
他颤抖着手，轻轻拍了拍陈跃的手背，声音沙哑：“跃跃啊……爷爷……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
当年是他极力促成陈跃父母联姻，看中了陈跃母亲的家世和品行，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如此不堪，最终害了那个好孩子，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儿子需要靠别人才能过得好。
陈跃摇摇头，眼眶也有些发红：“爷爷，我不怪您。这不是您的错。”
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是爷爷没教好儿子，没管好这个家，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甚至被逼到……要走这一步……” 他指的是陈跃“入赘”赵家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郑重起来，紧紧握住陈跃的手：“跃跃，爷爷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晚了……但是，爷爷不怪你选择赵家那小子。那孩子虽然混了点，但对你是真心的，赵家也厚道，比待在这个糟心的家里强。”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家业交给你那个糊涂爹，我死都闭不上眼！给你那些虎视眈眈的叔叔伯伯堂兄弟？他们更会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爷爷思来想去，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你奶奶九泉之下才会安心”
陈跃愣住了：“爷爷……”
老爷子眼神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公司，爷爷会立遗嘱，直接交给你！由你继承！但是跃跃，爷爷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爷爷……”
他看着陈跃，语气带着一丝恳切：“公司，是陈家的根基。爷爷不希望……它以后并入赵家，彻底改了姓。爷爷希望它能作为你个人的资产，由你掌控，在你手里继续发展下去，将来……也能拉拔一下陈家那些还不算太混账的旁支子弟一把……算爷爷……最后一点私心吧。你……能答应爷爷吗？”
陈跃听着爷爷这番话，看着老人眼中那份沉重的托付和不易察觉的脆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明白爷爷的顾虑和期望。这是爷爷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的、也是最沉重的保障和……责任。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好！爷爷，我答应您！我会好好经营公司，不会让它并入赵家，也会……尽力照拂该照拂的人。”
老爷子听到他的承诺，像是了却了最大的心愿，紧绷的精神一松，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却露出一丝欣慰的弧度。
陈跃看着爷爷睡去，轻轻给他盖好毯子，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
门外，赵晋正靠在墙上等着他，见他出来，立刻迎上来，关切地问：“爷爷没事吧？”
陈跃摇摇头，把爷爷的决定和自己的承诺告诉了赵晋。
赵晋听完，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眼睛一亮，一把抱住他，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
“太好了宝贝！这样最好！以后你就是陈总了！看谁还敢瞧不起你！哥给你当秘书！天天给你端茶送水按摩捶腿！保证把公司给你打理得蒸蒸日上！赚的钱都是你的私房钱！哥不要！哥养你就行！”
他压根不在乎公司归谁，他在乎的是陈跃有了实实在在的底气和依靠！以后在赵家，在他那些势利眼的亲戚面前，更能挺直腰杆！
陈跃被他这傻乎乎的反应逗笑了，心里那点沉重也消散了不少，靠在他怀里，轻声说：“嗯……我知道你对我好……”(????ω??? ?)
而另一边，顾言和沈清宸的小日子，则过得……鸡飞狗跳又蜜里调油。
顾言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拉着沈清宸去了全市最贵的珠宝店，恨不得把整个店都搬空给崽崽戴上！
沈清宸看着那些闪瞎眼的钻石项链、黄金手镯、镶满彩宝的脚链……嘴角抽搐，最后只勉强挑了一条设计极简的铂金细链，让顾言给他系在了脚踝上，替换了那条已经碎裂的莲花玉佩。
顾言虽然嫌不够霸气，但看着崽崽白皙纤细的脚踝上戴着那条自己送的链子，心里还是美得冒泡，时不时就要偷瞄两眼，然后傻笑一下。
学校里，关于沈清宸那惊天一跃的传闻，虽然被顾言和赵家联手压了下去，没引起大规模讨论，但还是在小范围里流传着，给沈清宸本就神秘的学霸男神形象又蒙上了一层“武林高手”的光环，走到哪儿都能收获一堆崇拜和好奇的目光。
沈清宸对此很无奈，只能尽量无视。
而顾言则像是开了屏的孔雀，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这个超厉害的崽崽是我的！”，天天黏在沈清宸身边，赶都赶不走。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沈清宸最近梦到的东西越来越奇怪。
那个时不时出现的疯子的影子，会突然冒出在梦里，吓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