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闹也闹过了，说点正事。” 顾父的目光扫过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顾言，最后落在靠在沙发上、虽然笑着但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的沈清宸身上，眼神带着安抚，“宸宸，还有顾言，那个学校里的事，查清楚了。”
顾言立刻收起了那副委屈样，眼神也变得锐利：“爸，怎么说？”
顾母也挨着沈清宸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顾父沉声道：“那个王志杰，是通过校董会一个叫刘锋的校董的关系进来的。王志杰是刘锋的妹夫，走了后门。”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屑，“这种关系户，处理起来没什么难度。刘锋为了自保，已经主动把王志杰调走了，调到西北一个偏远地区的技校去了，以后他再也没资格在清城大学，甚至任何一所像样的大学教书了。档案上也记了一笔，算是彻底断了他在教育界混的路子。”
顾父的语气平淡，像是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里透露出的力量却让人安心。
顾言点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便宜他了。”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隐患，“那沈家那边呢？那个……沈大山？”
提到这个名字，顾父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连顾母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客厅里轻松的氛围瞬间凝重了几分。
“那边……有点棘手。” 顾父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厌恶。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尽量用平静客观的语气，将调查到的、关于沈清宸原生家庭的残酷真相缓缓道出。
他知道这些话对沈清宸来说可能很残忍，但作为家人，他们有权利知道，也必须面对，而且这些事情，更多的是要说给顾言听，让他知道自己的宝贝以前是什么样的，怎么样活下来的。
哪怕有可能现在的沈清宸不是以前的沈清宸，但是两个人，同样的苦，不然为什么会发生穿越这种事？
顾父开始娓娓道来，主要是对着顾言开口：
“沈清宸……或者说，崽崽的亲生父母，生活在西南一个极其偏远闭塞的山村里，连名字都没有，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最高级的交通工具就是摩托车。” 顾父的描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沈大山，就是崽崽的生物学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顾父的语气冰冷，“酗酒，家暴，赌博，借高利贷，五毒俱全。崽崽六岁时，他母亲就因为不堪忍受这种地狱般的日子，选择了逃离，压根不是像传言那样出轨，两个人是离婚了的。”
顾母听到这里，忍不住握紧了沈清宸冰凉的手，眼圈微微发红。
“沈大山欠下了几百万的巨额赌债和高利贷，常年东躲西藏。崽崽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顾父看向沈清宸，眼中带着深深的疼惜，“可惜好景不长，崽崽八岁那年，爷爷也走了。他是吃着村里各家接济的百家饭，靠着一点微薄的善心长大的。”
“这孩子……真的很争气。” 顾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敬佩，“他自己拼命读书，拿奖学金当生活费，再也没见过沈大山。直到他初中毕业，准备上高中……” 顾父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个断了腿、如同跗骨之蛆的沈大山回来了！他逼迫当时才十几岁的崽崽出去打工赚钱，给他治那条瘸腿！他的瘸腿好像是被追债的人打断的，崽崽怕他闹到学校影响学业，不得已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奖学金给了他，然后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继续拼命读书，彻底搬进了学校宿舍，当自己没有这个爹了！”
顾言听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额角青筋都暴了起来！
(╬◣д◢) 畜生！简直是畜生！崽崽那么小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父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后来，崽崽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那个地方。而沈大山，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崽崽的母亲……又嫁人了，对方是个老实本分的拆迁户，叫鲁宁远，对崽崽的母亲很好，两个人已经有了一个宝宝，非常幸福。”
“沈大山知道后，就像狗一样闻着味就去了” 顾父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他立刻找上门去要钱！崽崽的母亲不忍心连累现在的丈夫，把他赶走了。可沈大山哪肯罢休？他找了一群狐朋狗友，拉横幅，在网上散布谣言！污蔑崽崽的母亲出轨、嫌贫爱富！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孩子失踪、妻子背叛’的可怜男人！利用不明真相的网友，煽动网暴！”
“崽崽的母亲拿出了离婚证，沈大山就说是假的，无可奈何，她只能选择报警，警察辟谣后，沈大山消停了几天，可是几天后，他居然找了几个人，把鲁宁远打了！最后警察因为证据不足的原因，也只能以纠纷处理，把他拘留了十五天！赔了五千块” 顾父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
“可就是这十五天，彻底让沈大山疯了！他把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在崽崽母亲身上！觉得是她毁了他！他变本加厉地堵门，骚扰，甚至把崽崽母亲的信息和照片发到网上，引来铺天盖地的辱骂和网暴！有人朝她扔鸡蛋，泼脏水……”
顾母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紧紧抱着沈清宸的肩膀。
沈清宸的身体微微僵硬，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
“崽崽的母亲……不堪重负，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顾父的声音艰涩，“最后……从医院的顶楼……跳了下去，鲁宁远带着两个人宝宝和家人离开了那个地方。”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顾母压抑的啜泣声。
“那个畜生！” 顾父猛地一拍沙发扶手，胸膛剧烈起伏，“那个女人死了，他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在网上继续装可怜，开直播！说什么‘看看毒妇的下扬’！利用那些没脑子的网友的同情心疯狂圈钱！圈来的钱，除了还那永远填不满的高利贷窟窿，剩下的全拿去赌了！”
“而崽崽……” 顾父看向沈清宸，眼神复杂又心疼，“他考上大学后就彻底离开了那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了哪里。村里的人，他以前的老师、同学，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知道沈大山是个什么货色。所以这么多年，无论沈大山怎么闹，怎么去学校撒泼打滚，甚至因此被警察拘留过三个月，所有人都守口如瓶，没有一个人透露崽崽的下落！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个好不容易飞出大山的孩子！”
顾父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后的暖意：“直到昨天……那个电话。王志杰那个蠢货，在电话里提到了‘清城大学’……沈大山这才知道崽崽的下落。现在，他正试图通过一些关系，甚至可能想通过警方，查找崽崽的具体信息，想找上门来……”
顾言听完，整个人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眼睛赤红，呼吸粗重，牙关紧咬到腮帮子都鼓了起来！(╬◣д◢)
他不敢想象！
如果崽崽没有遇到他，没有顾家的庇护，如果让那个疯子一样的沈大山找到独自一人的崽崽……那个畜生会做出什么事？！
要钱？
卖儿子？
还是像毁掉崽崽母亲一样毁掉崽崽？！
一种极致的愤怒和心疼几乎要撕裂顾言的心脏！
他猛地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畜生！杂碎！他敢！他敢来找崽崽试试！我他妈打断他的腿！把他扔进海里喂鱼！(╬◣д◢)”
顾父厉声喝道：“顾言！坐下！冷静点！” 他虽然也愤怒，但必须保持理智。
顾母紧紧抱着沈清宸，眼泪不停地流：“我的宸宸……苦命的孩子……不怕，有阿姨在，有叔叔在，有顾言在，那个畜生休想靠近你一步！”
而沈清宸，他只是静静地靠在沙发上，在顾母的怀抱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他只感觉无比的疲惫。
原来……是这样。
原主沈清宸的前半生，竟也如此……千疮百孔，不堪回首。
他之前接收原主的记忆，并不齐全，很多东西，原主自己都忘记了，所以他都不曾知道这些过往，在原主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父亲赌博，母亲和别人离开了，父亲说母亲出轨了。
原来这才是真相吗？原来母亲没有出轨，她应该也是害怕极了吧。
原主到底多害怕面对过去，才会把记忆刻意忘记。
被生父抛弃、利用、视为工具。
母亲逃离，却也难逃厄运。
唯一的温暖是爷爷和乡亲，却也早早离散。
独自一人，在泥泞里挣扎求生，拼尽全力才抓住一丝改变命运的光，可是被楚临江那个畜生，彻底打死在了那个小树林。
这和他在前世，被父母卖掉，被虐待，后来身为影卫，被隋寒清那个恶魔圈养、强迫、视作玩物，最后被一把刺杀的匕首了解的黑暗人生……何其相似？
还记得那个小小的年纪，他刚刚出生就是最小的一个，父母把他养到四岁，四岁的他就要学会怎么去讨好他人，被迫照顾一大家子。
冬天洗衣服，夏天下地，直到后来身体垮了，被卖进暗卫营，和自己同龄，甚至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孩子相互厮杀，赢了才能活下来。
手染千人性命，最后在十岁的时候被隋寒清看中，带进摄政王府，生杀大权在他手里，在那个满是权利的时代，连死都不敢死。
原本以为作为一个影卫，守护主子就是一生职责，直到那双脏手伸向自己腰带才知道，没有权利的自己，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两样，宠你时你是明月，不宠你时，那你就连后妃养的狗都不如，哪怕曾经被泡在甜言蜜语的罐子里。
最后那把刀刺入胸膛，成为了最完美的解脱借口，为主尽忠，意外而亡。
一样的窒息，一样的绝望，一样的……身不由己，命如草芥。
原来，命运兜兜转转，给了他一具新的躯壳，却也塞给了他同样沉重、甚至更加不堪的过往。
一股深切的、同病相怜的悲哀，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以为自己逃离了前世的噩梦，却原来，只是跳进了另一个相似的深渊入口？
只是这个深渊，被顾言和他的家人……用温暖和爱意，暂时照亮了？
他靠在顾母温暖的怀里，感受着顾言愤怒又焦灼的视线，听着顾父沉稳却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还有旁边顾韶楠难得安静下来的、担忧的目光……
身体是暖的，心却冷得发颤。
两个灵魂的苦难在此刻重叠，压得他只想就这样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好人……真的没好报吗？为什么想活着就那么难？
为什么母亲还是没有逃出去，为什么她还是走了，为什么原主都已经那么努力了，最后还是被霸凌死了，为什么老天爷一定要抹杀一个努力活着的人。
为什么沈大山，隋寒清那样的恶魔，却能活那么久，为什么他们没有遭到报应？
顾言看着沈清宸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样子，心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冲过去，半跪在沙发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沈清宸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心疼：“崽崽？崽崽你别吓我！看着我！没事了！都过去了！那个杂碎永远找不到你！我发誓！我顾言就算豁出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他再靠近你一步！(╥﹏╥)”
顾父也沉声道：“宸宸，别怕。那个沈大山，他翻不起浪。他在网上那些劣迹斑斑的直播记录、污蔑造谣的证据、包括他非法讨债、伤人、骚扰的记录，我都让人整理好了。他想通过警方找人？警方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他想闹？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身败名裂，彻底‘社会性死亡’！他想来清城？他连高铁票都买不了！” 顾父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和笃定。
顾母更是把沈清宸搂得更紧，像护崽的母兽：“对！宸宸不怕！他敢来，阿姨第一个拿扫把把他打出去！我们顾家，就是你最坚实的家！谁也动不了你！”
顾韶楠也凑过来，难得正经地拍了拍沈清宸的肩膀：“嫂子！别理那个人渣！你就当他是坨臭狗屎！踩都嫌脏！以后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我让我哥揍他！我哥揍不过，我还有一群兄弟呢！” (◣ω◢)
沈清宸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冰封的心湖，被这一句句滚烫的承诺和守护，一点点凿开缝隙。
前世的黑暗，原主的苦难……那是无法抹去的烙印。
但此刻，紧紧包裹着他的，是顾母带着馨香的温暖怀抱，是顾言捧着他手心的灼热温度，是顾父沉稳如山的保证，是顾韶楠笨拙却真诚的维护……
这些温度如此真实，如此霸道地驱散着他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凌厉，也没有了刚才的空洞和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却又带着一丝被暖流浸润后的……微光。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写满担忧和守护的脸，目光最后落在顾言焦急赤红的眼睛上。
他动了动被顾言紧握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倦意，却异常清晰：
“嗯……我知道。”
“有你们在……我不怕。”
顾言看着他终于有了回应，悬着的心才猛地落回实处，后怕和庆幸让他差点当扬落泪。
他不管不顾地把人从老妈怀里“抢”过来，紧紧抱住，下巴抵着他的发顶，一遍遍重复：“不怕不怕！崽崽不怕！我在呢！饲养员永远在呢！(?????)”
顾父顾母看着相拥的两人，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顾母擦了擦眼泪，起身道：“好了好了，宸宸肯定累了，也饿了。王妈！准备点清淡好消化的餐点！给宸宸好好补补！”
“哎！好的夫人！” 王妈连忙应声，拉着小玲快步走向厨房，眼角也湿润了。
这小少爷，命是真苦，可也是真幸运，遇到了顾家。
顾韶楠看着抱在一起的哥嫂，挠挠头，小声嘀咕：“嫂子……那个……视频我删了哈？” 刚才那点幸灾乐祸的心思，在得知嫂子的身世后，早就被同情和愤怒取代了。
顾父拍拍小儿子的肩膀，眼神深邃地看着窗外。
沈大山？呵，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他会让那个杂碎明白，动了顾家的人，会是什么下扬。
哪怕他是宸宸的父亲又如何，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个父亲，崽崽没有父母，他只不过是一个孤儿，一个需要爱的孤儿。
清城这片天，还轮不到一个烂赌鬼来搅风搅雨！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也照亮了顾家人眼中共同的坚定。
家，就是最坚不可摧的堡垒。
而沈清宸，是他们所有人，拼尽全力也要守护好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