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利落地将楚临江嘴里的袜子抽了出来,塞进自己口袋。
又把裹在他头上的麻袋卷解开,连同那根捆手的领带一起,迅速卷成一团,塞进了背包。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他弯腰,像拎一袋垃圾一样,再次轻松地将昏迷的楚临江提了起来。
这次没有麻袋的缓冲,楚临江软绵绵的身体显得更加沉重,但在沈清宸手里依旧轻若无物,他用脚在地上搓了几下,把鞋印给直接搓乱。
然后辨明方向,身影再次融入黑暗的树林,几个轻盈的起落,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半山平台附近。
他没有靠近楚临江的车,而是选择了一个距离车头十几米远、靠近路边、相对显眼但又不会被行车记录仪拍到的位置——那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坡顶部。
沈清宸将楚临江像丢垃圾一样,随意地放在了土坡上,让他以一个侧躺的姿势暴露在空旷处。
这样,路过的车辆或者行人,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发现这个“昏迷不醒”的人。
他把楚临江那部最新款的水果手机,屏幕朝上,放在了楚临江触手可及的身边。确保他醒来后能第一时间摸到求救工具。
做完这一切,沈清宸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那滩烂泥般的躯体,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朝着顾言藏身的岩石平台掠去。
岩石平台上,顾言还保持着石化状态,脑子里还在无限循环播放着“崽崽飞走了”、“崽崽用我的袜子塞了楚临江的嘴”、“崽崽抱着人飞走了”这几个震撼画面。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股熟悉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顾言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再次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了起来!
“唔!”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
风声再次呼啸!失重感传来!
又是几个起落,顾言感觉自己像个被拎来拎去的行李包,双脚就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奥迪车旁的小平台。
沈清宸动作快如闪电,拉开车门,一把将还有些晕乎乎的顾言塞进了驾驶座。
“开车。”沈清宸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自己则迅速拉开副驾门坐了进去。
顾言被这一连串的操作搞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发动了车子:“崽崽?楚临江呢?你把他……”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各种凶杀片扬景。
“没死。”沈清宸言简意赅,一边飞快地摘下自己沾了点树叶的黑色手套和口罩塞进背包,一边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新的、干净的黑色口罩,不由分说地罩在了顾言脸上,“戴好。现在,听我指挥。”
顾言被口罩罩住,只露出一双写满问号和震惊的大眼睛:“崽崽?”
“先别回家。”沈清宸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台精密仪器,“开快点,离开这里。走大路,绕城区开一圈。”
顾言虽然满脑子问号,但对沈清宸的命令有着本能的服从,立刻一脚油门,黑色奥迪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隐蔽的小平台,汇入了下山的盘山公路。
“崽崽,我们去哪?”顾言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从后视镜偷瞄沈清宸。
崽崽的脸色很平静,但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寒意。
他想到刚才瞥见的楚临江被拖出来时那副惨状——虽然没看到血,但整个人像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瘫软在地,脸上毫无血色,露出的手臂上还有明显的、狰狞的棍棒打击留下的青紫淤痕……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一股寒意顺着顾言的脊背爬上来,但紧接着,是更加强烈的愤怒和心疼!
他想起来了!之前他猜测过,崽崽是“穿越”过来的!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原来那个真正的、在山沟沟里求生存的沈清宸……早就被楚临江这个畜生活活打死了!
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小树林里!
他看到的楚临江现在的惨状算什么?比起一条鲜活无辜的生命,这连利息都算不上!
顾言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胸口翻涌着暴戾的冲动:妈的!崽崽还是太仁慈了!就该让那个畜生也尝尝被活活打死的滋味!(╬◣д◢)
可是……理智又告诉他,楚临江不能死。
楚家不是吃素的,楚临江真死了,麻烦会无穷无尽,哪怕不会怀疑到顾家,但是楚老头那个性格,也会给顾家找点小麻烦,小麻烦虽然好解决,但是也很烦人。
崽崽现在的处理方式……虽然解恨,但也最安全。
两种情绪在他心里激烈交战,让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去郊区。”沈清宸的声音打断了顾言的思绪,他像个人形导航仪,冷静地指挥着路线,“前面路口右转,上环城高速,往北开。”
“好!”顾言压下心头的翻涌,强迫自己专注开车。
奥迪在夜色中疾驰,沿着环城高速一路向北,远离了灯火璀璨的市中心,驶入更加荒凉、路灯稀疏的城郊结合部。
沈清宸一直留意着后视镜和周围的环境。
确认没有可疑车辆跟踪后,他再次开口:“下个出口出去,走小路。”
顾言依言照做。车子驶下高速,拐进了一条坑坑洼洼、连路灯都没有的乡间小路。
四周是黑黢黢的农田和零星的农舍,寂静得只剩下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
“崽崽,这路……”顾言有点担心,这破路,他的奥迪底盘怕是要遭罪。
“开慢点,没事。”沈清宸语气依旧平稳,“往前开,第三个岔路口左转,然后一直开,看到一片杨树林就右转进去。”
顾言像个最听话的导航执行者,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方向盘,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他心里对沈清宸的“认路”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崽崽怎么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这么熟?难道上辈子是搞地下工作的?(⊙?⊙)
他不知道的是,为了这次揍人,他把整个清城市都研究了一遍,路线,每一条道,包括哪里有监控他都看了。
在沈清宸的眼里,他不允许自己有容错的机会。
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深处,沈清宸喊了停。
“就这里。熄火,关灯。”沈清宸率先推门下车。
顾言赶紧跟上。
只见沈清宸走到车尾,掀开后备箱垫子,把之前拆下来的前后车牌拿了出来。
“崽崽,要装回去?”顾言明白了。
“嗯。”沈清宸动作麻利地开始拧螺丝,重新安装车牌。
顾言也赶紧帮忙。
在寂静的树林里,只有螺丝刀拧动和车牌碰撞的轻微声响。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下,映照着两人忙碌的身影。
顾言看着沈清宸专注而利落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楚临江而起的戾气,不知不觉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他的崽崽……真的好厉害,也好辛苦。
背负着原主的仇恨,还要小心翼翼地处理这些麻烦……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
“好了。”沈清宸将最后一颗螺丝拧紧,拍了拍手,“上车,回家。”
奥迪重新发动,亮起车灯,平稳地驶出杨树林,重新汇入有路灯的郊区道路,最终朝着灯火通明的市区、朝着家的方向驶去,两个人还特意路过一个破裂的水管口,把车底的所有脏污全部冲洗干净,包括轮胎。
沈清宸也重新把自己青春阳光的衣服穿上了,回到家,沈清宸就把东西拿到地下室,倒入自己调的腐蚀性强酸,全部融化掉,拿水冲走了。
顾言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这个脊背有点发凉,怎么感觉崽崽像那个电影里的恐怖杀人魔?这种反侦查思维,怎么看着那么熟练恐怖?
半山腰,废弃平台。
冬夜的山风格外凛冽,吹过空旷的平台,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那滩“破布娃娃”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
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刺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楚临江刚刚恢复的一丝意识。
“呃……”他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眼前是模糊晃动的黑暗和远处城市微弱的光晕。
冷……好冷……
疼……好疼……全身都在疼……骨头缝里都在疼……
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如同噩梦般涌入脑海:黑暗、窒息、塞进嘴里的袜子、粉色的麻袋、无法抗拒的力量、腾空飞起的感觉……还有那如同地狱酷刑般的剧痛!棍棒!银针!每一秒都清晰得让他灵魂都在战栗!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无比!
救命……谁来救救我……
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让他挣扎着扭动脖子,然后,他看到了放在自己手边、屏幕正幽幽亮着的手机!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颤抖着、扭曲着手指,终于够到了那冰冷的手机屏幕。
屏幕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他顾不上了。
他凭着本能,用沾满泥土和冷汗的手指,哆哆嗦嗦地划开屏幕,点开了拨号界面。
第一个电话,他几乎是哭喊着拨了出去——120!
“救……救命……我在……西山……半山腰……平台……快……快来人……”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痛苦,断断续续地报出了模糊的位置。
挂了120,巨大的恐慌和委屈让他急需一个依靠。
他颤抖着手指,又拨通了一个号码——他爸的私人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传来一个带着点不耐烦的中年男声:“喂?小兔崽子?这么晚什么事?又打架了?”
“爸……爸……” 楚临江听到父亲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住,像个被吓破了胆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救我……爸……有人……有人要杀我……好疼……我好疼啊爸……快来救我……呜呜呜……”
电话那头的楚父显然被儿子这凄厉绝望的哭喊吓了一大跳:“临江?!你怎么了?!你在哪?!别怕!告诉爸爸位置!爸爸马上来!”
“西山……半山……平台……爸……快……我好怕……” 楚临江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巨大的精神刺激和身体上的极致痛苦再次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在听到父亲焦急的保证后,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他头一歪,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再次陷入了昏迷。
手机里,还隐约传来楚父焦急的呼喊:“临江?!临江你说话!坚持住!爸爸马上到!”
冰冷的山风,卷着楚临江微弱的呻吟和残留的恐惧,在空旷的半山平台盘旋。远处,隐约传来了救护车和警车由远及近的、急促的鸣笛声。
夜,还很长。
而楚临江的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