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无事。
八月初九,姜芝又来烦人,真想把她赶出姜府,不,还是我消失好了。
八月初十,无事。
……
九月十六,该收拾姜梓容一顿了。
九月十七,今日的菜十分难吃。
九月十八,元竹欠收拾。
……
腊月初七,下雪了,冷。
腊月初八,开始咳起来了。
腊月初九,仍未好转,咳得厉害,我可能要死了。
回到院子里后,季时薇无事,索性翻开了这本竹苑杂记,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册子里不是什么有感而发的诗词歌赋,与风花雪月毫不相干,而是这样质朴简洁的字字句句,记载着姜序的生平。
可惜,这本册子只记载了短短几月,在最后的腊月初九那一列,最后半句话又被划去,两道大大的交错的墨痕,便是他最后的墨迹。
季时薇合上册子,叹了一口气。
从这本竹苑杂记看来,姜序只是个毫无心机甚至有些率真的少年,他不想死,他想好好活着。
还有,他的字写得很好看。
她未来的夫君,便是这样一个人。
季时薇将册子收好,吩咐了落梅不要去动它。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姜序为何会将这样一本对他来说极为隐秘的册子交给她,说是让她多了解他几分,的确……目的达成了,可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印象。
男人不都是喜欢女人们将他视作英雄,到了姜序这儿,可太不一样了。
季时薇匪夷所思。
*
晌午过后,二夫人顾汀兰身边的丫头又一次过来。
她笑颜如花,说是二夫人特地留了个好差事给她。
季时薇难免意外:“什么差事?”
丫头道:“姜府在扬州城的生意做得那般大,老爷当然有各种生意上往来的好友要递请帖过去。”
季时薇更为诧异:“喜帖不是早就该准备好了吗?现在轮到我来写?”
丫头似是不满意她这番质疑的态度,理直气壮道:“二夫人要操持的事务那样多,那样繁忙,当然会忙不过来,这喜帖,却是二夫人有心留给你写,你是新娘子,是重中之重的人,参与进来顺理成章,写着写着,这对姜府的归属感也会慢慢出来,能尽快融入府里。还有……我们姜府晚点发喜帖出去,是因……这桩婚事不宜太张扬,姑娘,你懂的吧,所以还是晚些递请帖的好。”
尽管丫头的后半句话略微刺耳,季时薇却自如笑笑,不再多疑:“好,我写。”
二夫人现在在姜老爷眼前正得宠,若说姜老爷是整个姜府的根基支柱,那么二夫人就是根基上蔓延出来的最为粗壮的一节枝桠,要想在姜府里好好生存下去,她不会因为一些小小不愉快而得罪二夫人。
同丫头细细对过了喜帖的注意事项,季时薇先行写了一版,待她确认过没有问题,便开始研大量的墨,抱着一种奋战到底的决心。
到了傍晚,总算将所有请帖写完,季时薇揉了揉酸痛到不行的手腕,吩咐落梅将所有请帖好好地送到二夫人那儿去。
初八这日,二夫人派来了两个丫头,不止是为她送来嫁衣与首饰,更是吩咐了她们留在这里,次日为季时薇梳洗打扮。
好在这是在姜府内,接亲队伍无需赶路,季时薇不用起得那般早,还能好好睡上一会儿。
这两个丫头来了后,开始将她的房内装点得红红火火,一眼望去,全是耀目的颜色。
季时薇身处其中,真有了点要嫁人的实感。
只可惜,她在这姜府内举目无亲,无人可以分享当下的心境。
当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索性爬起来,将心中翻涌的思绪全写下来。
存放家书的地方,最底部赫然放着那本竹苑杂记,季时薇一见到,禁不住莞尔一笑。
谁能想到,她与夫君成亲前,只有过那盒雪肤膏和这本册子的接触,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季时薇研起墨,提笔写起家书。
爹爹,大哥,二哥,我明日便出嫁了。
算算,不过及笄一年多,你们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之快吧,放心好了,我看过嫁衣和头饰,都很漂亮,我明日定会很好看,是风风光光的新娘子,是你们幻想过无数次的那样,不会给季家丢人。
对了,你们在那边要好好的,保重啊,我也会好好的。
……
后半夜,季时薇好不容易眯了会,将睡未睡,困意正浓时,猛然被人摇醒。
她朦朦胧胧掀眼,见到眼前的两个丫头和她们身后的落梅,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现在是在哪里,要准备做什么事了。
她魂游天外,浑浑噩噩起身,洗漱,被丫头们服侍着穿上鲜红如火的嫁衣,刮面,敷粉,描眉,画唇……
季时薇觉得整具身子快不是自己的了。
最后,只听得一人如释重负道:“好了,二少奶奶看看。”
季时薇凝神,向眼前的铜镜里望去。
铜镜里印出她清晰的轮廓,眉如远山写意,鼻似秀丽山峰,唇宛若樱瓣。整个人明艳而贵气,眼波却婉约内敛,仿佛能含化一切。肌肤胜雪,衬得身上的嫁衣愈发红艳。
“不错。”良久,季时薇吐出这两个字。
丫头们得了认可,便欢欢喜喜地为她盖上盖头,去将大门打开,只等接亲的队伍来。
季时薇早就听说过有新娘子在成亲这日被饿得头昏眼花,体力不支的,她学聪明了,趁人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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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抓了块用油纸包裹住的糕点,打算坐在花轿里时吃。
不多时,接亲的队伍来了,季时薇被大红盖头盖住,也看不见具体,只知道耳旁吵吵嚷嚷的,人声、鞭炮声、敲锣打鼓声混作一团,络绎不绝。
季时薇被人搀扶着上了花轿,方坐稳,便迫不及待地扯开了油纸。
她得抓紧,抬花轿的时间不长,顶多就是绕着姜府外边转上一圈,再从姜府大门进来。
这糕点噎得慌,不能急急忙忙吃,得细细品赏。
耳边热热闹闹,花轿里窸窸窣窣,季时薇从未如此小偷小摸过,甚至很是心虚,生怕被发现了。
好在,过程和结局还算圆满,下花轿前,她终于是将一整块糕点下肚,填饱了肚子,也没被噎得干瞪眼,闹出笑话来。
季时薇提起嫁衣的裙摆,轻手轻脚下轿子,跨越过摆放在姜府大门前燃得正旺的火盆,心像是落定了般,忽然从容起来。
至少,在姜府里她不需要为生计发愁,甚至还能搭上些人脉,万一……总有一日呢,她能出上些力,救回她的家人们。
季时薇想,谷底已经走了过来,接下来,无论如何都是往上走了。
要跨越过姜府大门的门槛时,一只苍白的手先行探过来,像是等待她搭上去。
季时薇错愕,微微朝着旁边一看。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只手,在视线下方,坦然自若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姜序?”季时薇出声。
“嗯。”耳旁传来不轻不重的少年音,似从鼻腔里发出,清越动听,如铮铮琴音,淙淙流水。
季时薇忽然想到,她坐在花轿里时,吃糕点将盖头偷偷掀起来了一些,花轿的门帘晃荡,偶尔,她会从罅隙间,窥见外边的情形。
前边的队伍里,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坐在高头骏马之上的新郎官。
他同样着鲜红如火的喜服,金冠束发,齐齐整整,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皙如玉。整体身量是有的,只是显得有些孱弱,背影看起来不那么雄壮。
联想到竹苑杂记里他的话,季时薇心头蓦地一堵,也不知道是觉得他可怜,还是替注定要当寡妇的自己悲哀。
季时薇将手轻轻搭过去,抬脚跨过门槛。
进了姜府,周围本该更热闹,可不知怎的,竟然沉寂下来,似乎空气凝结了。
季时薇不知外边是何情形,只能压低声音问姜序:“怎么了?”
姜序沉声道:“无事,你不用管。”
饶是如此,季时薇还是从下人们偶尔的窃窃私语中,知晓了来龙去脉。
不知何故,本该来参与喜宴的宾客们,竟然无一人到场。
整个姜府里,现在只有姜家原本的人们,这婚事,如何进行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