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后背。
梦里，外公站在血泊里，身后是被拆解的外婆和母亲，她们的眼眶空洞，机械臂将她们一块一块拆开，大脑制作成导航仪，脊椎制作成锚点。
“小悦……救救她们……她们还活着……还在疼……”
林悦蜷缩成一团，手紧紧捂住耳朵。
可当她抬头——
母亲和外婆正悬在天花板上，血泪滴落在她脸上。
“为什么……不救我们……”
“啊——”林悦尖叫一声，滚到床下。
自从来到上层区，外公同她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几乎只要她一打盹儿，他就趁机入梦。林悦再没睡过一个整觉，她的睡眠被剥夺。
林悦摘掉手表，盯着手腕的∞印记，它越来越亮了。
“小悦，怎么了？没休息好吗？”饭桌上，艾琳关切道。
“没事，就是伤口疼，没睡好。”
昨晚的梦境仍无比清晰，外公站在血色的实验室里，身后是两具被拆解的躯体。林悦只要一闭眼就是铺天盖地的红，血淋淋地，鬼魅般地笼罩她。
胡乱塞了几口饭，林悦告别艾琳：“外婆，我想回去休息。”
“快去吧，我的宝贝儿！”
十点，是艾琳雷打不动进入实验室的时间。
趁艾琳不在，林悦来到虹吸塔，她站在虹吸塔中央，指尖触碰着幽蓝的晶体柱，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没有共鸣，没有回应。
林暮雨，她的外婆。被制成导航仪，对她毫无反应。
“外婆……”林悦低声呢喃，她将手完全张开，掌心用力抵住晶体，仿佛这样就能唤醒什么。
但虹吸塔始终沉寂，只有机器运转的低鸣。
“您真的在吗？”她不由怀疑。
“暮雨，她是小悦啊。”
艾琳忽的从背后窜出。
林悦吓得一抖，她缓缓回头。
艾琳站在阴影与光的交界处，银发垂落，面容哀伤。可她的眼睛，那双看似潮湿的眼眸，里面全是精密的计算。
“你为何不理她呢？她是你亲孙女啊，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艾琳叹息着走近，手指轻轻抚过晶体柱。
林悦大脑飞转，她一直藏在暗处？她在跟踪我？这个认知让她的脊背窜上一阵寒意。
幸好......林悦暗自庆幸，手指不自觉颤抖，若是方才贸然进入跳跃舱，恐怕此刻已经落入艾琳陷阱。
若是被她抓到，会把她变成什么？林悦想起艾琳实验室里，培养舱里一个又一个令人作呕的怪物。
林悦的呼吸微微凝滞，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散去，便对上艾琳含笑的眼睛，她正从容不迫地注视着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那一刻，林悦的脑海骤然空白，只剩下六个冰冷的字眼，我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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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林悦装作一个乖乖女，乖乖睡觉，乖乖吃饭，微笑着陪伴艾琳。艾琳带着她出入各种场合，每一次她都热情介绍：“这是我的孙女，小悦。”
林悦挽着她，好像她们真的是一对情深的祖孙。
“小悦！快启动虹吸程序！”外公的幻影在晶体柱上闪烁，“切断她们的痛苦！”
晶体柱突然伸出无数触手，将她拖向控制台。“不……我不行……”林悦疯狂地挣扎，“我不敢！”
母亲的眼球剧烈震颤，血泪渗出：“你要让我们永远受苦吗？小悦，妈妈爱你——妈妈爱你——”
林悦终于崩溃，捂着耳朵尖叫：“别再逼我了！别再逼我了！”
已经记不清第几次从噩梦中醒来，林悦推开门，孤零零的站在窗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不知道她该做什么，她能做什么，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无能为力。有太多人死在她面前，她尽力了，他们一个接一个死了。但又好像所有人都想她做什么，他们左赶右追，她像只野兽被他们围猎。
身后有影子靠近，还没等林悦做出反应，她就被一棒子打晕。
伴随着剧痛，林悦醒来，她下意识想动，却发现四肢被牢牢束缚。冰冷的金属镣铐深深勒进皮肉，将她死死固定在冰冷的座椅上。
她又被捕了，林悦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这次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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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以为袭击者是黑市猎人，直到麻袋被扯开。
十几张扭曲的脸凑近她，他们皮肤上布满溃烂斑块，眼睛却亮得可怕。
“真的是原始种！”一个蛇鳞皮肤的男人捏住林悦的下巴，“抽干她的血，我们就能活！”
“你打算抽多少？”
林悦剧烈挣扎，却被更多手按住。
“别乱动。”一个长着昆虫复眼的女人举起针管，“600cc就够我们撑一个月。”
未经消毒针头刺入胳膊时，林悦尖叫出声：“艾琳会活剥了你们的皮！”这一刻她绝望极了，能作为武器的竟然只有那个女人。
人群突然静了一瞬。
“哈！”蛇鳞皮肤的男人扯开衣领，露出胸腔的机械支架，“你以为我们怕死？”他的肺叶已经腐烂，“我们这群人早就烂在地狱了！我们是实验失败的残次品，父母、兄弟，没有人在意我们的死活！”
杂物桌上堆满化学器皿，蒸馏瓶里煮着浑浊的液体，冒着诡异的绿泡。
林悦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被抽走，浑身发抖，她不怕死，但恐惧一点点被榨干的绝望。
“求求你们……”她示弱，“我可以帮你们弄到修复血清……”
蛇皮男大笑，举起烧红的烙铁：“先做个标记，免得你逃跑——”
“不！不要！”林悦竭力后退，却被人摁住脑袋。
当火红的烙铁压在她脸上的那一刻，她的尖叫响彻天际。
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废弃实验室里，周围的残次品们发出兴奋的喘息声。
“完美！”蛇皮男咧嘴大笑，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个丑陋的烙印，像商品编码般烙在林悦的颧骨上。
从这一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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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是人，而是一个“标记过的猎物”。
林悦没有挣扎，没有哭喊，只是静静躺在手术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等着被肢解，她能感觉到针管刺入血管以及冰冷的器械在她皮肤上游走，周围贪婪的目光将她一寸一寸生吞活剥。
她终于死心。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逃不过命运。
当枪声炸响时，林悦甚至懒得转头。
残次品们尖叫着倒下，陆凛的身影冲破烟雾，靴子踩碎满地的玻璃。
“小悦！”他冲到她面前，手指颤抖地触碰她脸上的烙印，眼底翻涌着暴怒。
可她只是看着他，眼神死寂。
“你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又要给我换个囚笼吗？”
陆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此刻他才真正看清她的绝望。
陆凛用外套裹住她，抱起她往外走。
林悦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逃避。”她轻声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回来，回来之后又一直躲在下层区……我忍了那么久，懦弱了那么久……”她的手无意识地想触碰脸上的烙印，“可为什么……还是逃不掉？”
陆凛的怀抱僵硬了一瞬，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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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悦，去救她们，去救她们！”
黑暗中，外公还在不断逼她。
林悦蜷缩在墙角，抱着头瑟缩着，“闭嘴！闭嘴！闭嘴！”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回荡。
身后，外婆、母亲被拆解，她们的眼眶空洞，嘴一下一下张着：“救救我，救救我。”
“你忍心看她们永远受苦吗？”外公的声音如同诅咒。
林悦猛地睁眼，冷汗浸透后背，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她咬破了嘴唇。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脸上缠着白布，像只鬼。
林悦盯着自己，忽然笑了。
“你真可笑。”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陆凛拿你当任务，诺亚用你换奖赏，沈墨把你当棋子，就连死人都能逼你做选择。”
她抓起水杯砸向镜子，碎片四溅。
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英雄主义，都自成主角。只有她，被随意裁剪成任何他们需要的形状，她的命运永远攥在别人手里，她逃不掉，挣不脱，困在蛛网里的飞蛾。
林悦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猛地刺向手腕，又堪堪停住，最终，她闭上眼，喉咙里滚出困兽般的呜咽。
——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真是废物啊。
“我救不了外婆，救不了母亲，救不了小七和小葵了！”林悦疯狂捶打自己，”我怎么这么没用！”
她恨自己的懦弱。
从小便是如此，既不敢向上攀登，又害怕坠落深渊，她总是不自觉地跟着别人走，像片随波逐流的落叶。明明心里抗拒，却还是半推半就地做了，明明可以拒绝，偏又畏首畏尾地妥协，每件事都做得不上不下，活得不甘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