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在冷风中摇曳，干枯的细枝指向浅蓝的天空，空中无云，冷冷清清。
高三上学期，放寒假前的班会。
教室后排，林屿一烦躁地抓了抓短发，面前一张写着全班成绩的成绩单。
同桌颜欢音笑得肩膀止不住地抖动，她嘲笑道：“你活不成了。”
林屿一冷着张脸：“还活得好好的……至少目前。”
张姜拿起双层玻璃水杯，水杯里泡着茶叶，澄清的浅绿色，茶叶沉在瓶底。
他旋开盖子，喝了一口茶，不慎吸上来的茶叶轻吐回茶杯里。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充满教室，张姜拍了拍手，拍手声落下时，细小的说话声止住了。
张姜清了清嗓子：“同学们，都看到自己的成绩单了吧，本来想把每个人的单独剪出来，但是我没那多时间，索性直接发了一整张，正好你们也能和别人对比看看差距在哪。”
每个人的各科成绩和总成绩明晃晃地摆在全班人面前。
张姜：“同学们，先让我们恭喜颜欢音同学考了688的高分，一举拿下年级第一。”
闻言，不少羡煞目光投向颜欢音，全班响起一阵掌声。
林屿一敷衍地拍了拍手。
等掌声落下时，张姜继续说道：“希望同学们可以向颜欢音看齐，好好学习，每天进步一点，日积月累，那可就不是一点了。”
林屿一随意地叠起成绩单放在桌面上，他懒散地靠在椅子背上，长腿伸到过道上。
嘶，不舒服。
椅子背硌脊梁骨，他把椅子向前一拉，腿收回。
双腿伸直交叠，一只手撑着脑袋，耷拉着头发毛躁的脑袋，脸朝向桌面，闭眼。
嘶，还是不舒服。
他缓缓睁开眼睛，捞起桌面上的成绩单，扔进桌洞里。
重新调整为刚才的姿势，手撑脑袋，脸朝下。
这会舒服多了。
颜欢音看他一个劲地动来动去，省动物园门票了，免费看猴了。
张姜：“高三上半学期就这么度过了，接下来就是寒假了，同学们想知道寒假什么时候开学吗？”
有个男生出声道：“正月初七。”
声音出自中后排，张姜没听出哪个同学说的话。
“哪个同学说的，臭小子小道消息挺灵通。”
确凿了是正月初七开学，一片唏嘘声和哀叹声。北行一中赶在过年前三天放假，早早开学。
满打满算放十天的假期。
张姜按照级部要求讲了讲各方面的安全问题，他体贴学生们，知道他们早已急不可耐了。
他讲完后说出了那句同学们期盼已久的话:“好了，同学们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假期。”
颜欢音把成绩单收进书包，手扒拉着桌洞里的书包，思考要挑哪本陪她过寒假。
林屿一单手勾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单肩背在劲瘦的脊背上:“车棚等你。”
干瘪的纯黑色书包像打了霜的蔫吧茄子似的，松松垮垮地挂在背上。
前不久下瓢泼大雨，颜欢音车子停在楼下，暴露在大雨里，雨水淋坏了电瓶。她爸妈一时半会，抽不出身来给她换电瓶。
颜欢音找林屿一接送她上下学，两人家住对门，反正就是后座多个人，林屿一爽快地答应了。
颜欢音从桌洞里抽出本五三:“哦，对了，今天你先走吧，我和温温去吃个炸鸡自助。”
林屿一刚迈了一步，闻言扭头，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颜欢音。
颜欢音把五三放进书包里，感觉有目光落在她身上，抬眸与林屿一的视线相撞，蹙了蹙眉。
“干嘛。”颜欢音出声道。
林屿一拉了拉书包带子，声音清冽道：“和谁?”
一放假教室内格外吵闹，嬉笑打闹声织成一片遮盖住教室。
颜欢音以为他没听清，扯着嗓子：“徐栀温呀，温温。”
林屿一不语，拉开黑色羽绒服，露出干净的深蓝与白拼色的校服，从羽绒服内兜里掏出黑色违禁品。
他垂头，光明正大地按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动。
林屿一觉得都放假了，肯定没老师来抓偷带手机上学的学生，遂坦荡大方地在教室后面掏出手机。
他反握着手机两侧，亮光的屏幕朝向颜欢音。
距离有点远，颜欢音看不清，她狐疑地走向前。
屏幕里。
颜欢音：我最近刷手机看到一家炸鸡自助，感觉蛮不错滴。大大大后天放假了，放假直奔?
北方孤狼：行。
……
五天前的聊天记录了，颜欢音全忘了。她当时临睡前给他发的消息，眼皮打架，意识朦胧间发出的邀约。
一觉睡醒，这件事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颜欢音一字不落地读完聊天记录，尴尬地挠了挠头，赔笑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那一起去，三人行。”
林屿一眸光冷淡，颔首，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
他边走边低头发消息给他妈报备，刚走到教室后门，一只厚实的手捞走了他手里握着的手机。
他阴沉着脸抬头，刚想痛骂那个人一顿。入目教导主任面无表情的脸，深重的法令纹挂在脸上，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神锐利无情。
林屿一下意识地后撤一步，脑子飞速转动，他假笑道：“主任，放寒假了。”
教导主任抬起手腕，亮出他闪烁金光的仿牌劳力士表，他挺着啤酒肚，中气十足道：“学校定在十点半放假，你们班主任早给你们放了半小时，目前十点二十，还没在假期里。”
林屿一：……
新来的教导主任爱斤斤计较，吹毛求疵，林屿一早有耳闻。他只来了半年，林屿一还没跟他交涉过。
这会亲身感受到了他的威力，这一下打得林屿一措手不及。
颜欢音收拾好了书包，嫩粉色书包装得鼓鼓囊囊，她身段纤细，书包背在身上，跟背了个炸药包似的。
书包沉重，受引力作用往下坠，压得她肩膀疼。
颜欢音看到林屿一还没走，刚想跑过去拍他肩膀一下。
她视线越过林屿一时，瞳孔倏地放大，一个急刹车止住了脚步，身子左右晃荡了会，才稳住。
教导主任在他面前！仔细看，教导主任的手里还掐着林屿一的手机。
教导主任和林屿一堵得后面严严实实，想从后门走的同学被迫转移到了前门，他们俩吸引了无数双眼睛，但没人敢过多地在后门逗留，只看一眼便匆匆地走了。
颜欢音后撤回了椅子上，侧身看着林屿一。
徐栀温也收拾好了书包，来到颜欢音面前：“走吧，坐上我的副驾。”
徐栀温挡了颜欢音的视线，她拨开徐栀温，目光直直道：“那是你的后座。”
徐栀温顺着颜欢音的目光看去，级部主任什么时候跑后门来了。
教导主任不容分说地把林屿一的手机揣进棉袄外兜里，他表情严肃道：“上学就是上学，上学时带手机就是违纪，这样快过年了，咱也不整些不愉快。”
林屿一耷拉着脑袋，故作懂事地听他训话，听到他的最后一句。
立马抬起了头：“那……”林屿一刚要伸手接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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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主任补充道：“你和你家长明天上午十点来办公室领手机，我到时候等你。快过年了暂且不让你写检讨了。”
教导主任训完林屿一，朝班主任张姜走去，张姜提前放假也免不了一通说。
颜欢音轻拍了林屿一肩膀一下：“别难过了。”
徐栀温附和道：“就是，一块小手机而已。”
末了的调子止不住地发颤，颜欢音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太惨了吧。”颜欢音调侃道。
林屿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企图让心情平静些，平静不了一点。
林屿一看着颜欢音笑得捧腹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林屿一给和他妈的聊天对话框内输入了：妈，我今中午和颜欢音吃饭去了。
刚点发送，手机就被无情地捞走了。
林屿一内心一万匹小动物奔驰而过，他故作淡定道：“没事，小手机而已。”
颜欢音朝他挤了挤眼：“我懂你，小手机而已，那小雨衣走吧。”
林屿一的名字后两个字读快了非常像雨衣二字，颜欢音给林屿一的微信备注名也是雨衣。
林屿一微信名取为“北方孤狼”，头像与孤狼相呼应的一轮圆月，名字和头像均是他初中心智不成熟时设置的。
后来觉得所加的每个人都会给他备注，再加上用的时间长了，生出了感情，也就没改。
林屿一睨了她一眼：“别这么叫我。”
“哦。”
林屿一迈着长腿走在前面，书包晃荡在身后，颜欢音和徐栀温走在他身后。
颜欢音暗戳戳道：“小雨衣。”
颜欢音和徐栀温并肩下楼。
林屿一挂着张脸走在她俩身前，颜欢音提溜着肩膀上方的书包带子，好减轻肩膀的负担。
徐栀温：“你书包鼓的跟个炸药包似的。”
徐栀温没背书包，她今早把书包落家里了，想了想一共放十天假，也没必要装书回去了。她清楚自己的脾性，即使装了书，整个假期过去，书本都老老实实地躺在书包里。
颜欢音想起林屿一干瘪的书包，不怀好意道：“温温，你知道怎样才能考得好不。”
“怎样啊。”
“看书包。”
徐栀温不知颜欢音要憋什么屁，她拧眉道：“啥玩意?”
“学霸有两种情况，要不，不背书包，要不书包鼓鼓囊囊。像那种书包干干瘪瘪的像什么都没装似的，那种人极其容易吊车尾。”
徐栀温听出来颜欢音的话外音，笑着表示赞同。
林屿一身姿挺拔修长，宽肩窄腰，骨架匀称，身材瘦却不失力量感。
他停住脚步，颜欢音浅蓝色羽绒服轻擦过他的肩膀时。林屿一手快速伸出提溜起她书包上的提手，颜欢音感到一股力，抬眼向上看。
林屿一面无表情，单手插在裤兜里，一副酷拽的模样。
颜欢音心想，他要打击报复。
没成想，他声音冷淡道：“我给你拿着。”
徐栀温唇角挂着颇猥琐的笑：“哎呦喂，林屿一这么贴心呀。”
出乎意料的回复，颜欢音半信半疑地摘下书包，蓄力提起来，递给林屿一：“喏，给你。”
既然他要背这个重东西，颜欢音自然不会拒绝。
林屿一摘下他什么都没装的书包，一只手指头挑着提手，伸到颜欢音面前，言简意赅道：“你背。”
颜欢音背上他的黑书包，很轻几乎没重量。
林屿一双肩背起颜欢音的粉书包，勾唇道：“走吧，吊车尾。”
颜欢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