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号房间内。
慕栩先是将沾满血污的鞋子和那套破烂的乞丐装仔细搓洗干净，拧到不再滴水后，挂在浴室置物架上。
她走进淋浴间，打了许多泡沫，将自己彻底洗刷干净，连头发都洗了好几遍，直到房间内只剩下淡淡的冷冽清香味才停手。
洗完澡之后浑身轻松，慕栩浅浅呼了口气，随意拧了拧头发，重新穿好衣服。
她光着脚，拎起潮湿的衣物和鞋子走出了房间。
今晚她不会再使用这间淋浴房，于是特意到前台告知了一声值班水母，让它们进去打扫更换浴巾。
慕栩看着对方那半透明的身体，顺便试探着问了问是否有烘干服务。
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的，可谁知，还真的有这一项免费服务。
值班水母热情地接过她手中的湿衣物，用触手卷着塞到了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
仅仅等了五六分钟，值班水母触手上托着的衣服和鞋子已经变得温暖、蓬松且完全干透。
明天不用忍受潮湿冰冷的鞋袜，这让慕栩心情颇佳，还主动开口问道：“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等离店的时候一定要给海月二号和这位敬业的水母员工打一个好评。
谁知，前台的水母听到问话，身体先是骤然一缩，然后肉眼可见地瞬间软塌下来，身上的荧光都暗淡了不少，浑身都透着生无可恋之意。
慕栩后退两步，眼中冒出问号。
这是怎么了？犯病了？
她张了张嘴又把后续打好评的话咽了回去，原本还想去大厅的蘑菇沙发区研究人偶制作的想法也立刻打消了。
这家店员工身体不太好，别到时候出什么事。
慕栩看有其他水母出来扶住了前台水母，也不敢多问，抱着干爽的衣物，快步走出菌屋，钻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帐篷内光线昏暗，慕栩打开游戏面板，将背景光调到最亮，载具正在升级无法提供照明，只好借光了。
慕栩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随即不再磨蹭，拿出在纸扎铺里收获的那一堆道具，一一摆好。
怨剪、点睛墨、雾篾、染魂灵纸、还有作为粘合剂的蜂蜜。
目前手头的材料有限，想要的都没有，她无法完全按照以往的经验流程来制作人偶，只能因地制宜，充分利用现有的东西。
她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尝试开始，制作一个纸关节人偶。
慕栩先取出一块木材，用脚踩着折了部分下来，然后用怨剪仔细地削成一支简易铅笔的模样。
随后她从兜里掏出那块洗干净的平整石头，倒上一点点清水，将点睛墨锭放在石面上缓缓研磨起来。
出乎意料的，用着这简陋的砚台，墨锭下墨居然还挺快，只是用得也远比现实生活中的墨锭快，瞬间就去了半边。
看样子最多就够再用一次的量。
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奇异香味很快在狭小的帐篷内弥漫开来。
不知是产生了抗性，还是点睛墨对使用者本身效果减弱，慕栩暂时没有感到头脑昏沉。
她定了定心神，将削好的木笔尖浸入浓黑的墨汁中吸饱墨，随后将那张触感宛如人皮的染魂灵纸摊开。
这种纸比寻常宣纸更硬挺，质感更接近卡纸，倒是更方便制作纸关节人偶。
准备工作就绪，慕栩拿起吸饱墨的木笔，开始在灵纸上分别勾勒人偶的头部、躯干、手臂和腿部的轮廓，并仔细画出关节连接处的接口。
早在看到这些材料时，慕栩心中对人偶的模样就已有了大致的想象。
它有着蓬松的黑色短卷发，只在侧脸边留有一小条麻花辫，是个灵动活泼的‘孩子’，接着再细细描绘五官的轮廓，眉头，鼻梁，唇瓣......
直到最后画到眼睛时，慕栩犹豫了一下，停住了笔。
她拿起怨剪将画好的各个纸片部件裁剪下来，又单独剪了几个极小的圆形纸片，在每个圆片相对的两角剪出细小的长条缺口，对折后涂上一点蜂蜜作为粘合剂，就能充当接连关节的‘钉子’。
纸关节人偶慕栩从前做过，材料虽然简陋粗糙，但该有的都有，拼接过程没什么难度。
很快，一个没有点睛的纸关节人偶便组装完成，体型偏大，慕栩是按照四分体BJD的大小来制作的，立起来的高度大约有四十五厘米。
慕栩再次握紧了笔，屏息凝神，为纸上那空白的眼眶画上了最后的瞳仁。
一秒……
两秒……
蓦地，纸关节人偶的眼珠转动起来！
瞳仁并非是黑色，而是慕栩想象中的、如同最纯净的蜂蜜般璀璨耀眼的金色。
它活了！
尽管身体只是薄薄的纸片，人偶仍僵硬地、颤颤巍巍地摆动起肢体，努力试图依靠脆弱的纸关节站立起来，并朝着慕栩的方向，笨拙而执拗地想要靠近。
这算不算是“未被定义”的人偶呢？
慕栩微微屏住呼吸，伸出指尖，发动了技能【诞生·赋灵】。
然而，人偶还未触碰到她，就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猛地瘫软下来，重新变回了一堆纸片。
眼中的金色光芒迅速褪去，变回死寂的墨黑色，且颜色明显变浅了许多。
很显然，“未被定义”的人偶没那么简单，系统并不认可这种取巧的方式制作出来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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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刚才仅仅是被点睛墨赋予了短暂的“活气”。
慕栩轻轻吐出一口气，并未气馁。
一种方法不行，那就换一种。
她拿起了那捆雾篾，这种产自浓雾之地的材料，比起常规的竹篾，更像是一种深色的、极其坚韧的藤条，柔韧耐折异常。
慕栩尝试用怨剪去剪它，却发现锋利的S级道具竟然要来回好几次才能将它剪断。
怨剪可是连诡怪钢铁似的甲壳都能瞬间穿透的，雾篾的坚硬程度可见一斑。
现在已经是夜晚十点半，考虑到时间和材料问题，慕栩决定将第二个人偶的体型做小，总体高度控制在十厘米左右。
她开始着手搭建骨架，抽出几根裁剪好的雾篾编出网格底，再细密绕编填充，让轮廓更加圆润，还特意在骨架关节处留出来空隙，方便肢体能够在小范围内转动。
时间在专注的编织中悄然流逝。
当所有编织到了收尾阶段，慕栩熟练地将雾篾的末端巧妙地塞进相邻的编织缝隙中隐藏起来，整个骨架光滑完整，看不出任何多余的尾巴。
彻底完工时，时间悄然逼近午夜十二点，早已过了慕栩给自己规定的睡眠时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意已经渐渐涌了上来。
慕栩喝了口水醒神，抓紧时间对着这个精心编织的雾篾人偶骨架，再次发动了技能【诞生·赋灵】。
屏息等待几秒......
帐篷内依旧寂静无声，无事发生。
实在撑不住了。
慕栩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
毕竟只尝试了两次，连失败的变量和方向都还没摸清，就算熬通宵也未必能成功。
做人形师这么多年，她翻过的车又岂止一次两次，这点失败不算什么。
慕栩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帐篷，将没用完的半块点睛墨和几根雾篾仔细收好，其他诸如沾过墨的石头、零碎的染魂灵纸、以及那两个失败的人偶则一股脑儿塞进了摩托车的储物箱里。
然后，慕栩便毫无心理负担地躺倒在充气垫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
夜深人静，蘑菇水母散发的荧光柔和地笼罩着临时停车场。
摩托车储物箱内。
那块被当作砚台、沾染了点睛墨的石头表面，上面干涸的宿墨竟悄然幻化成流动的烟雾，慢悠悠地飘散出来。
如同拥有生命般，缱绻地萦绕向箱内的染魂灵纸人偶和雾篾编织人偶，将它们缓缓淹没、包裹。
沉睡中的慕栩，完全错过了那一行转瞬即逝的系统提示微光：
【人偶赋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