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栩被潮水般涌来的纸扎品死死围堵在铺子门口，惨白扭曲的肢体不断向前挤。
手中的簪刀疾速挥出，每一次划动都带起“嗤啦”的撕裂声，落下满地碎纸。
与此同时，慕栩没有丝毫停歇地发动技能寄生，意识狠狠侵入面前的纸扎品。
植入、锁定、缠绕、绞杀！
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接连不断地响起：
【恭喜玩家击杀低阶纸人傀儡，获得10点公路积分！】
【恭喜玩家击杀低阶纸人傀儡，获得10点公路积分！】
【恭喜玩家击杀中阶纸人傀儡，获得30点公路积分！】
【恭喜玩家击杀高阶纸人傀儡，获得100点公路积分！掉落染魂灵纸*1】
......
太阳穴传来刺痛感，眼前视线变得模糊，手臂也越发沉重。
慕栩已经不记得发动过多少次技能，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系统温馨提示：当前精神值低于10点！请注意，精神值归零将陷入永久混沌！】
慕栩心中默数着。
10点、5点……
在临界时刻，首杀获得的称号效果被彻底激发，将暴跌的精神值死死锁定在1点！
之后无论慕栩如何压榨自己，精神值再也没有下降分毫。
可精神值暴跌的恐怖后果也随之显现。
慕栩只觉得眉心处仿佛有数千根针同时扎进，痛感疯狂蔓延至整个大脑，像是在搅动着脑浆，要将头颅硬生生撕成两半。
这一刻，真就是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痛到了极致，偏偏又因称号的效果而保留着最后清明，让玩家不至于彻底被混乱吞噬。
慕栩额角和脖颈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瞬间浸透破破烂烂的衣服，紧紧贴在她颤抖的皮肤上。
幻觉开始侵袭她的视野。
周围那些狰狞的纸人纸马，面孔开始扭曲、变幻，逐渐化成了她在现实世界中那些所谓“家人”模糊而陌生的脸孔。
第一次看到这些幻觉时，慕栩甚至恍惚了两秒，费力地思考着这些格外陌生的面孔究竟是谁。
随即，慕栩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技能，簪刀刺穿老太太幻像，从被撕裂的纸扎品碎片中杀出一条路。
那股甜腻的腥香无孔不入，持续侵蚀着慕栩的意志，她的四肢开始发软，手臂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掌心早已被尖刺反复戳破到鲜血淋漓，却麻木到再也提供不了痛感来维持清醒。
在青伶那双逐渐充满讶异的黝黑瞳孔注视下，慕栩的步伐终于变得踉跄虚浮。
她抵抗着越来越强的昏沉感，最终在距离青伶仅两步之遥的地方，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一动不动，仿佛完全失去了意识。
青伶原本莫名提起的气息终于缓和下来，纸质的嘴唇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嗤：
“就说嘛，怎么能够抵抗得了点睛墨的味道......”
‘不过是个刚进游戏没多久的新手罢了！’绯僵已经按捺不住，在青伶的意识里兴奋地叫喊，‘青伶！快！快让我来！让我亲手了结她！’
相较于绯僵的急躁，青伶显得更为谨慎。它没有立刻回应那吵得要死的声音，而是操控着一匹纸马，让它张开用布满利齿的嘴，试探性地咬住慕栩的头拉扯了几下。
等待了片刻，见地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它才慢悠悠地开了尊口。
‘给我揉十年墨。’
它与绯僵本出同源，总有些办法能巧妙地钻营系统规则的漏洞。
比如，强行将玩家拉入副本，再比如……短暂地让出这具纸人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
绯僵极其不情愿地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报复心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应了声“好”。
下一秒，阴冷躁动的意识猛地灌入童女纸人的躯壳之中。
青伶原本那张精心绘制的纸人脸上，左右脸瞬间呈现出一种极其割裂的神情。
冷静，兴奋。
绯僵操控着右手，一把抓起桌上那柄剪刀，一步步走向那个可恨的玩家。
即使知道在新手保护下对方感知不到痛苦，伤口也会瞬间愈合，他也要亲手划烂她的脸、剜出她的眼睛、剪断她的喉咙！以此发泄纸身被毁的心头恨！
它神情暴戾，走到慕栩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孔，举起了手中的剪刀，朝着眼睛用力刺下去！
然而，预期里扎中眼珠的触感并未传来。
那个本该昏迷不醒的人手腕抬起，死死抵住了落下的剪刀！
慕栩的眼睛格外清明，哪有半点昏沉。
‘快躲开！’
青伶在意识深处尖声喊道。
无数年相伴的默契，几乎在青伶开口的瞬间，绯僵就本能地想要放弃攻击抽身后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纤弱却异常坚韧的精神力，几乎蛮横地突破了纸人的意识防御，扎进了它们共同的本源之中！
一时之间竟然难以立刻挣脱。
通过寄生在青伶身上的视角，慕栩“看”到了自己——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神情却是冰冷的平静。
同时，她也清晰地“看”到了童女体内那两个正在疯狂涌动、足有拳头大小的漆黑光团。
慕栩没有半点犹豫，调动残余的精神力不断发动技能1，意识瞬间朝着那两个黑色光团缠绕过去！
黑色光团跟之前的纸人傀儡完全不是同个量级，以慕栩此刻的等级，根本不可能将其完全束缚。
她能与对方的精神本源短暂抗衡，全靠对方的大意轻敌和毫无防备，打了一个出其不意。
精神值再次肉眼可见地剧烈消耗，瞬间跌至1的锁定的底线。
大脑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反复穿刺，剧痛让慕栩几乎晕厥，她死死咬住牙关，口腔中的血腥味将嘴边痛苦的闷哼压回去。
两个黑团暴怒着试图将她这股外来力量彻底驱逐碾碎。
意识被毁的下场，看之前那些纸人傀儡就知道了。
慕栩眼中闪过狠厉。
她用意识丝线死死缠绕住黑团的一小部分，然后用尽全部意志力，猛地向后一扯！
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啸声在双方意识中炸开，两块约拇指大小的黑色光团，竟被她硬生生从主体上剥离下来。
剥离下来的黑色碎片瞬间化作两道流光，没入慕栩的眉心。
“啊——！”
纸人猛地发出凄厉的尖叫，左右两半脸上同时浮现出如出一辙的扭曲表情，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和怨毒。
“你怎么可能醒过来？！”
“该死的玩家，该死该死该死！”
两道声线截然不同的尖利嗓音，伴随着系统叮叮当当的提示音而出。
【恭喜玩家抽取20%怨气之源，成功通关副本！获得公路积分*5000、橙色宝箱*1、通关宝箱*1】
【由于您表现优越，获得称号，生命值和精神值上限提升20点！】
【检测到玩家公路积分达到1000点，自动升级为Lv2，获得晋级宝箱*1】
传送的白光在慕栩身涌现。
在彻底被拉出副本的前一瞬，慕栩抬起头，人是虚弱无力的，却仍旧朝纸人童男童女露出礼貌微笑。
“谢谢你们，这次没能消费成功，我下次再来。”
她目光在破木桌上流连，脸上的惋惜遗憾的神情再明显真切不过。
青伶的纸身都气得抖动起来，不停发出的“哗哗”声。
可惜慕栩的身影已经被白光彻底吞没，无缘欣赏这一幕。
......
讨厌的玩家离开，纸扎铺里的‘温馨’也跟着不复存在。
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只留下被撕破的残破纸扎品，惨白的纸张飘得到处都是，落得满地狼藉。
绯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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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意识脱离了青伶的纸躯，慌忙钻回旁边约莫一米不到的童男纸人体内。
那纸童男脸上画着夸张的腮红，它放下剪刀，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靠近浑身低气压的青伶。
绯僵试探着开口：“青伶，是不是你的点睛墨过期了......”
“蠢货！”青伶猛地转头，嘴角弯成一个下撇的弧度，眼神冰冷得吓人，“是她用了技能！一种克制我们天赋技能！”
绯僵被骂得纸身子一缩，讪讪地不敢回嘴。
青伶确实猜对了。
那时慕栩受到点睛墨的影响，即将晕厥倒下瞬间，她第一次发动了【失去·恐惧】。
刹那间，所有的状态被强行清空，暴跌至1点的精神值和掌心伤口扣除的5点生命值瞬间回满！
唯一的代价就是她的身体失去了所有知觉，无法动弹，只能顺势倒下，等待最佳时机，在对方放松警惕，防备心最低的时候出手。
最终能成功，确实也多亏了它们的“配合”。
想起那名玩家退出副本前那句带着笑意的“下次再来”，青伶顿时觉得仿佛有火在烧它，纸面的眉毛都卷曲起来。
不过气归气，倒勉强还能稳住。
毕竟在游戏里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是它们轻敌了，要是一开始就全力出手，那个玩家必死无疑。
青伶在脑海中将千百种折磨人的残忍死法通通过了一遍，翻腾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些。
但是很快，它的脸色就彻底黑透。
青伶像是听到了难以令纸人接受的话语，目光猛地钉在中央那张老旧的木桌上，瞳孔黑沉得吓人。
它下意识向前冲了两步，僵硬的纸手指颤抖地指向桌面。
桌上，它那几样视若珍宝的材料和道具，剪刀、竹篾......还有那块她耗费心血调制的墨，正在一件接一件地变得透明、虚化，最终消失不见！
“不……！”青伶发出惊惶短促的声音。
这对青伶而言，远比被一个弱小的玩家挑衅、甚至比被吸走部分本源之力更加难以接受！
系统提示在青伶意识中响起，告知以上物品均作为通关奖励发放给玩家【慕栩】。
青伶彻底憋不住火了，指着绯僵的鼻子破口大骂。
“蠢货！蠢货！你这个没脑子的废物！你连她到底有什么天赋技能都没弄清楚就敢随便往家里带！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许再出门了！”
这回真是亏得血本无归，不仅被系统强行收走了多年积攒的宝贝，后续还要承受违规的惩罚，连最珍贵的本源之力都被偷走了一部分。
绯僵也深觉委屈，泄气得整个纸人身子都软塌下去，叠成薄薄一片。
它要是早知道，是绝对不会将那个玩家拖进副本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绯僵讨好地、几乎是谄媚地，将自己的积分迅速转给青伶，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
“姐，姐你别气了……我们、我们快去永乐乡找金匠修补副本吧，不能再耽误了……”
事已至此，看绯僵这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青伶也只能强压下怒火。
本源副本受损会直接影响到所有由它衍生的子副本，必须尽快修复，绝不能给其他玩家留下可乘之机。
它记住这个叫慕栩的玩家了。
下回，下回再见，它一定要亲手把这个玩家拆骨剥皮，亲手把自己的宝贝拿回来！
青伶极其嫌弃地将软塌塌的绯僵从地上捡起来，粗鲁地拍打了几下灰尘。
随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揉捏两下后，青红色灵车出现在眼前。
她把绯僵丢进副驾驶，自己坐进驾驶座，系好纸质安全带后，头也不回地开出了店铺，遁入浓雾之中。
纸扎铺的门缓缓关上，重新归于死寂。
……
【滴！检测到副本受到损毁，已暂时关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