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是一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变化。
但晏之仪总觉得, 从刚才开始,洛书遥的气质似乎和之前有了些变化。
这个发现让晏之仪觉得惊奇,她托腮细细打量着洛书遥,仍然是刚才那个人,却给了她一种气质上的突变感,连之前那种似有若无的敌意都淡了些。
洛书遥身上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秘密。
之后便是无聊的拉锯战,新人类教感受到了王庭退一步的态度,而调查组也发现了新人类教目前的漏洞,双方自然是都不肯让步,一次必定是谈不拢的。
还好他们心中早有预感, 跟新人类教这次的商谈, 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从新人类教离开,晏之仪立刻给一个星讯号发了消息,卡尔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动作,眉宇间划过一丝冷意。
不用看都知道,她在联系蔚澜。
蔚澜也是有本事,自己都身陷囹圄了还有心思管外面的事。
得到了对方的回复,晏之仪跟同行的调查组其他人告辞,离开前, 目光不经意间从卡尔身上划过, 两人对视,眼中尽是漠然。
卡尔这次倒真的是误会了晏之仪, 蔚澜自己进入审查程序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因为害怕军检处找借口对他动手脚, 女王还特别关照的让蔚澜住进了特刑司。
这样的特别关照确实让人挺心慌的。
驱车一段时间后,晏之仪在一个安保极好的公寓下车,绕行一段之后见到对面正在紧张兮兮的等着她的人。
男生原本就生得高大,一脸凶像,现在带着满心满意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焦虑,看上去像一只紧张兮兮的大狗。
晏之仪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刚走过去,脚步声就吸引了蔚栩,他急忙上前两步,着急的问道:“怎么样了?她怎么说的?”
晏之仪看着这个一心只有心上人,任何掩饰都不起作用的年轻人,怜悯的摇摇头。
洛书遥的执念在蔚澜身上,而蔚澜唯一的亲人蔚栩明显心里惦记着小青梅洛书遥,这一家子明明才三个人,关系居然也能这么乱。
对面的大狗明显失落了起来,很快又开始焦急:“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做这种事。”
晏之仪脚步一顿,用手里的文件敲了下蔚栩的肩头,下巴一抬,示意他去更隐秘的地方:“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
如果她没有自作多情意会错的话,刚才的洛书遥,是在向她……求救?
作为和新人类教圣女商谈大计的编外协助人员,蔚栩在这件事情上能起到的作用程度大大超出晏之仪的意料。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这里看上去像是私人公寓,蔚栩解释了说这是蔚澜在外面秘密购置的。
难怪安保条件这么好。
晏之仪在心里默默道。
没有寒暄,直入主题,晏之仪眉眼锐利逼视着蔚栩,一字一句:“把洛书遥离开首都星一年以内所有的变化,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遗漏。”她说到一半清了清嗓子,觉得嗓子有点干嗓子有点干。
蔚栩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刚才已经经历了一轮三个多小时的谈判,又风风火火的起身给晏之仪倒水。
她足足灌了一杯凉水下肚,听着看着蔚栩愁眉苦脸的思索自己之前所说的还有什么遗漏的,又添了一句:“好好想,如果你想救她的话。还有,她有没有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些性格突变,然后过一段时间又恢复正常的情况?”
被晏之仪这么一提醒,蔚栩眼睛亮了,连连点头:“有!你怎么知道的!”
晏之仪在心里哼笑一声。
她怎么知道的?
半小时前,调查组一行人第一轮谈判无果,准备离开时,洛书遥突然提出要带她逛一逛新人类教的驻地。
晏之仪放目四望,新人类教虽然崛起迅速,但是资金上算不得宽裕,在首都星的临时驻地地方不大,虽然利用有点的地点布置出了一种神圣空灵感,但晏之仪见过有格调的建筑多了去,这里显然没有什么好逛的。
但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洛书遥对她态度阴阳怪气忽明忽暗的,叫人摸不着头脑,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晏之仪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途中,洛书遥话并不多,晏之仪耐心的等着,直到途径庭院中某一处仿古遗迹时,洛书遥才轻声开口:“晏小姐演过仙侠剧,对这种布景应该不陌生吧?”
晏之仪略略点头:“挺熟的。”
洛书遥浅浅一笑:“听说,现在历史学界对于古地球是否真的存在这种时期而争论不休,晏小姐觉得呢?”
晏之仪敷衍一笑,她真的去过这种事她能说出来吗。
况且她曾经去过的那个仙侠世界和这个世界又不是同一个时空。
晏之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飞快地掠过,但她并没能捕捉到。
显然,洛书遥也不是为了等她一个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起来了:“晏小姐相信平行时空这种东西吗?我曾经做过一个很有趣的梦,梦到过平行时空的自己,那个我和我本人像极了,无论是出身、成长经历、遭遇的事情。”
晏之仪心中的大石渐渐提起来了。
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洛书遥,非常专注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字字不落。
她们俩态度自然,没有太过惊诧的神情,周围人便都以为她们不过是在闲聊而已。
洛书遥转而一笑:“我曾经迷失在那个梦中,一度以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后来被人叫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梦。”她自嘲的笑了笑:“差点,就沉浸在梦中醒不过来了。”
在话题引起别人的注意之前,晏之仪转移了话题,洛书遥也相当配合的聊起了别的。
但这件事情在她心中掀起了巨浪,直到此刻,离开了调查组之后,她才表现出来。
蔚栩努力回忆着,艰难地说:“你说的这种情况,比较集中的大概就是这一年吧,我以为是她课业繁重,压力比较大,没有多想。”
晏之仪追问:“是什么情况的?”
蔚栩想了想:“就是突然给人感觉像另一个人,有时候脸上突然就会冒出来一些很可怕的表情,然后……”他像是难以启齿一般,低声说:“然后还会对老……叔叔,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晏之仪了然道:“比如说——蔚澜一定会是我的,这一类的话?”
蔚栩阴晴不定的点点头。
晏之仪噗的一下笑了出来,对上蔚栩的黑脸,摆摆手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探究地看着蔚栩:“但还是想采访一下,明知道洛书遥喜欢你叔叔,你还能……是为什么?”
说到这个,蔚栩正色道:“这种情况很少见,有时候我都以为是她看剧入迷了,或者是一时脑子不清醒?总之她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
虽然严格来说,蔚栩算是她的学长,但在晏之仪眼里,这不过就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人而已。
蔚栩耳根有些发红:“其实……两年前我对阿遥表明过一次心意,她答应我成年之后再考虑。”
晏之仪再次对他报以同情的眼神:“你一定没谈过恋爱吧。”
蔚栩一头雾水。
两年前洛书遥17,距离成年也没多长时间了,说要到成年之后再考虑明显就是托辞。
显然这个直A并没有领悟到洛书遥的暗示。
晏之仪有些遗憾,看来从蔚栩这里得到的消息也不能尽信,毕竟人一旦恋爱脑上头起来,是不知道会自己脑部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的。
但是蔚栩的话确实证明了晏之仪的猜测。
洛书遥这个人,在晏之仪心中的形象碎片,之前就一直像一个只缺一块的拼图,让晏之仪始终难以透过表现看到洛书遥这个人的本质。
但现在,遗落的这块拼图终于拼凑上去了。
原来如此。
洛书遥的情况,和一门心思自救但是路走窄了的曲江晚小姐还不一样。
结合蔚栩所说的洛书遥的变化,她刚才气质的转变以及言语间的暗示。
晏之仪有六成把握,洛书遥体内,还有一个灵魂。
一个来自于平行世界,和她一样知晓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有的走向”的“洛书遥”。
或者说,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正是“洛书遥”,而蔚栩心心念念的小青梅,只能在刚刚她言语刺激产生的情绪动荡之下,才能短暂的占据身体,向她发出求救信号。
晏之仪玩味地转着杯子。
行吧,不怪上一世的自己技不如人。
曲江晚、洛书遥,一个两个的都是手拿剧本来还心怀不轨的人,她毫无防备之下输了,不冤,只要不在一个坑里跌第二个跟头就行。
理清了思路,晏之仪觉得后面的事情好办多了。
她唤出001,对方旁观过整件事情之后安静如鸡,无比老实。
晏之仪嗤笑一声,说:“这些事情你们其实早就知道吧?”
001接着装死。
晏之仪继续猜:“但又不能告诉我,所以通过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选择题来让我尽量规避危险?”
001小声说:“系统也是收规则控制的,我们也没有办法,而且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不走你们规划出来的所谓人生赢家路线,我照样能改写往日的结局?”
挥别可怜的少年人蔚栩,晏之仪在阳光下伸了个拦腰,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
001连连附和,像一个不要钱的彩虹屁机器。
晏之仪:“所以你看,用手段换来的爱并不能成为保障,人一生唯一的保障,只有她自己。”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那么现在该思考一下,这个世界被占据了身体的可怜的洛书遥同学发出的求救信号,我要不要接呢?”
第122章
还没等她考虑洛书遥的事情, 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闷头一棒砸了过来。
调查组最近因为新人类教的事情时常聚在一起开会,一来二往的,就连最迟钝的人都看出卡尔和晏之仪之间闹矛盾了。
而且看上去, 矛盾还不小。
晏之仪数着时间,从上次被卡尔戳穿真相之后到现在,足足十天了。
卡尔仍然一个眼风都不肯给她,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想到这件事情就这么的心烦气躁,连着几天都是顶着青黑的眼圈去开会。
从娱乐圈退休的女明星现在非常放飞自我,懒得化妆不想收拾自己, 一头长发睡醒打结, 没有了团队的造型师她恨不得剃光头。
最后一件事被全家人劝住了。
晏之仪游魂一样从卡尔身边荡过,对方一个眼风都不给,埋头看着资料,感受到办公室里其他人似有若无的眼神,晏之仪抹了把脸:“我今天先走了,有点事情。”
没成想,她话音刚落,卡尔也站了起来, 平静道:“我也先走了, 有点事。”
景岚左看看右看看,深吸一口气不耐烦的说:“什么事能比现在的工作重要?”
晏之仪话到嘴边, 没有说出口。
今天蔚澜审查期结束,她去找他商量一些事情。即便她相信蔚澜审查期结束,监管撤销的事情这几个人精肯定已经知道了, 但还是鬼使神差的觉得现在应该避免在这里公开提到蔚澜的名字。
她犹豫的这两秒钟功夫,卡尔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漫不经心的说:“哦,母亲和父亲叫我回王庭,商量婚事。”
景岚本也不想难为外甥,随口道:“哦,商量婚事啊,那挺好——婚事?!”
晏之仪木楞看着卡尔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久久没能回神。
卡尔的……婚事?
脑子像僵住了一样,听到身边有人叫了好几声之后才能回神,晏之仪转过头,看着一屋子人都一脸被雷劈的表情,身边是曲星洲,关切的看着她,温声说:“还好吗?”
还好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没能说出口。
再抬头,满屋子人的表情变成了被雷劈中夹杂着一点点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被抛弃而不自知,还满心想着要怎么让对方消气的傻狗。
晏之仪想想这十天里她试图去跟卡尔和解,解释她为什么隐瞒的原因,挽回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和谐局面,但是屡屡碰壁。
他准备成婚了?对方是谁?还是之前王后说的温妮莎吗?
晏之仪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灵魂三连问,只得到了一个回答。
哦,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自己并不觉得,但旁人明眼就能看出她的失魂落魄来,就连曲星洲说要送她去的话她都没听清,茫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游魂似的走了出去,只留下曲星洲一个人在原地,满脸迷茫。
这……这到底是要不要他送。
景岚扯出一个三分嘲讽七分凉薄的笑:“别自作多情了,没看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吗,你怎么上赶着当电灯泡呢。”
曲星洲回身瞪了他一眼。
这种恍若思维游移在大气层之外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蔚澜家里,他还是住在他的小木屋内,只是现在小木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嘴巴一张一闭,晏之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直到听见清脆的一声“叮”,是蔚澜把茶杯放下落在桌面的声音,她才恍然回神,面前银色长发自然散落,正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汽的男人无奈的叹气:“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心不在焉的?”
晏之仪甩了甩头:“我先给你把事情说完。”
蔚澜阻止了她,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吗?”
晏之仪茫然的看着他。
刚洗过澡的男人带着一身热意和水汽,眉眼比平日多了些华彩,唇自然的泛红,锁骨像是盛着水光,打趣道:“你刚才说我今天非常好看。”
晏之仪条件反射的反驳:“不可能!”
蔚澜:“……”
本来想着十来天没见了,此前审查期灰头土脸的,他正好借此机会给她看一看不一样的自己,打破自己在她心中威严不可侵犯的元帅形象,才搞出了这副犹抱琵琶活色生香的样子来接待她。
结果接待的是一具空壳,对方魂不在这。
蔚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一丝怀疑。
三十多岁在这个人均寿命将近两百的时代,还是非常年轻的……吧?
蔚澜被自己可怕的内心活动下的一激灵,赶紧转移话题,又问了一遍刚才发生了什么。
晏之仪这会儿才魂魄附体,她出神地说:“卡尔知道我是alpha了。”
蔚澜怔愣一瞬,难以置信:“他以前不知道吗?”
晏之仪:“当然不知道啊!”
蔚澜看着晏之仪理直气壮的样子,内心无比震撼。
他一时不知道该震惊于原来卡尔是抱着这样决绝的心情去坚持和晏之仪的感情的,还是该惊讶于晏之仪对于o和o之间的感情居然这么有自信。
蔚澜无奈一笑。
确实,在对感情的坚定这方面,他真的输卡尔一筹。
在知道晏之仪其实是alpha的一刻,他就已经动摇了。
无论他对晏之仪抱有怎样的欣赏和期待,无论百分百契合的精神力究竟让他误以为自己和晏之仪的灵魂有多么地贴近,都无法抹杀掉他们两个alpha之后会面临怎样的惊涛骇浪这个问题。
他其实是输给了自己。
蔚澜疑惑道:“你们两个……之前究竟是因为什么分开的?”
他此前以为,就如王庭中传言的那样,是因为卡尔和晏之仪都是omega ,所以他们才被迫分开的,现在看女王的态度,其实并没有对么的反对,甚至女王王后那两口子还在暗中的支持两个小辈。
想到这里,蔚澜轻咳一声,瞥了晏之仪一眼,觉得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让她自己去发现,更有惊喜感。
怎么分开的啊……
晏之仪陷入回忆,苦笑:“其实说来,是因为很多不经意的小事,堆积碰撞,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晏之仪摸摸鼻子,现在回过头去看,她少年时候,真是个不怎么懂的要如何去维护感情的人。
晏之仪:“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才知道,原来我周围都一直有关于我的理想型的传言,温文尔雅、清风和煦、偏偏如玉……”
蔚澜扶着额头:“这可跟卡尔半点对不上。”
他说着,又觉得不对:“不对,和卡尔伪装出来的样子倒是像的。”
晏之仪轻叹:“我费了好久才想起来,那个传言其实是因为小时候的一次游戏,我抽到的牌是真心话,要说出自己的理想型,我那时候每天心里眼里都只有星舰和机甲,哪里懂这些,就顺口把我妈在家里看的电视剧的台词说出去了。”
蔚澜轻声:“卡尔当时也在场吧?”
晏之仪点头:“是我们学校的聚会,他当然在。”
言罢,两人都是无言。
许久,晏之仪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和沙哑:“我没想到,他会因为一场游戏,一句戏言,把自己彻底伪装起来,伪装成——”
蔚澜了然:“伪装成所谓的,你喜欢的样子。”
两个少年人的感情真挚又热烈,但太过热烈,就容易灼伤对方。
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距离,靠近不敢靠近,远离又怕温度降低,只能在风霜雨雪中,看着两簇小火苗慢慢地由沸腾变为平静。
如同一潭死水。
十几岁的晏之仪不会处理这种事情,她只知道这样的卡尔看着让人很难受,她试过很多种办法,愤怒过也悲伤过,究竟是为什么,卡尔要伪装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是因为自己。
再后来,因为两个人的学业都开始繁忙,卡尔受不了晏之仪身边每天都围绕着这么多不同的人,每一个人都要分去她的注意力,每个人都会从他身上夺走她的目光,他们发生过很多次的吵闹,再好的感情,也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执中,渐渐磨灭了。
更别说当时晏之仪父亲和姐姐失踪,晏家在军部和政务院彻底失势,面临被从白银曜除名的风险,景家又因为她和卡尔的关系推波助澜,不断地给她压力。
导火索是因为景家某些人的挑拨离间,卡尔以为晏之仪因为这些事情要和他分开,晏之仪觉得她定下了重重压力却得不到爱人的信任。
那次吵架彻底撕开了和谐的面纱,两个人都用最难听的话攻击对方,越是了解的人,越知道你的痛点在哪里。
卡尔说她没有心,永远感受不到别人的爱,也不会回应爱。
她觉得卡尔假模假式嘴里从来都没有一句真话。
卡尔一怒之下把她绑了起来。
是物理意义上的绑,她被关在卡尔的秘密公寓将近一周,每天需要靠卡尔投喂才能够解决吃饭喝水的问题,那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毫无尊严的野兽,被人栓在笼子里,而她除了龇牙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从秘密公寓逃出来之后,她就彻底让自己消失在了卡尔的生活中。
那次他们吵得惊心动魄,恨不得把对方的感情全都撕成碎片。
没想到几年之后的现在,却又要重新把对方的感情,再一片片拼回来。
听完当年所有的事情,蔚澜呆若木鸡。
“真会玩啊……”他低声说。
晏之仪没听清,询问地看着他。
蔚澜:“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需要的,只是一句——你只喜欢他的样子,他本人,从里到外,从皮肉到灵魂。”
晏之仪捧着温热的红茶被,手有些颤抖,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力量。
下一秒,有力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头顶,她头上有足足三个发璇,以前每次造型师做造型是都要抱怨很难做,据说这样的人生来叛逆反骨,但眼前这个人,除了叛逆之外,还有一颗隐藏在笨拙的表达之下,温柔的内心。
蔚澜的声音柔和如风:“去吧,去跟他说你当年本来应该告诉他的话。”
晏之仪垂着头,听见有水滴落入杯中的声音,听见她自己喑哑不堪的声音:
“他……他要结婚了。”
蔚澜:“一切都还未定,不是吗?”
他看了看表:“你和卡尔是同时从议事厅离开的吧,现在赶去截住他还来得及。”
“如果对当年的事情,还有心结,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让他知道你的爱,知道你也因此而痛苦,感情是相对的——”
他话音未落,晏之仪肃然起身,飞快的冲了出去,连外套都没有拿,一路驱车赶往王庭,在卡尔距离王庭还有两个街区距离的时候,飞快地超车急刹,横停在了卡尔的车前。
卡尔打开车窗探出头,一向优雅的气度全无,厉声痛骂:“你是不是疯了!”
晏之仪咬着后牙床,下车疾步走到卡尔车子边上,给他的车设定了自动驾驶模式,然后扛起卡尔塞进了自己的副驾驶位子上,面无表情的驱车离开,方向正好和王庭背道而驰。
第123章
卡尔愤怒的瞪着她:“你要干什么!要带我去哪?!”
晏之仪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已经到了空道允许的最高车速,还抽空瞥了卡尔一眼,确认他安全带系好没有。
直到悬浮车驶离很远, 完全看不清王庭的踪影,晏之仪也没有放松下来。
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像是种子耗费了多年的时间终于冲破了土壤的束缚, 在自然的滋养下开始肆意的疯长, 快活地舒展身姿。
此刻的她心中就有着这样一支幼苗,在欢快的挥舞着枝叶,以超脱自然规律的速度飞快成长成参天大树。
第一次,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毫无顾及的做一件想做的事。
抛开身份,抛开责任,抛开前尘往事和未知前路,发自内心的问一句。
她自己想要什么,想不想和身边这个人一路走下去。
旁人看来她此刻的行径绝对是疯了,在王庭门口打劫了帝国的四王子,并且打算做一些看上去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
晏之仪却觉得自己此刻特别冷静,冷静的思考现在自己应该把卡尔带去哪里。
来截人是蔚澜刺激之下的一时冲动,冷静下来之后,她才真的意识到,这就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之前一直压抑着,没能付诸行动。
带卡尔回中心区的公寓肯定不行,那边虽然方便,但是地处市中心, 太容易被发现。
晏之仪点开电子屏搜索自己所有的住所,排除掉中心区的顶层公寓和晏家公馆, 排除掉工作室旁边和学校附近的公寓之外,电子板上还出现了三个两点,其中有一个定位在城郊。
对了,这是几年前小叔送给她的一套休闲别墅,位置静僻少有人烟。
晏之仪刹车掉头,在空道上开出了一股旁若无人的有钱人架势。
房子多就是好。
卡尔伸到半路中的手被晏之仪冷酷的轻拍了下,轻斥道:“请副驾遵守道路交通安全规范,不要影响司机。”
卡尔悻悻的收回手,气道:“那你告诉我到底要干什么!”
晏之仪抿了抿唇,一本正经试图霸气的吐出“干/你”两个字,结果憋了半天,觉得实在太羞耻了,没说出来,支支吾吾的说:“干……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卡尔一头雾水,望着越来越远的王庭:“今天母亲和父亲叫我见面,好歹让我跟他们说一声。”
一上车,他的星讯就晏之仪收走了。
这绑人的架势,这断通讯的动作,这一身孤勇的姿态,这越开越偏的路。
但凡换个人,他一定第一时间就拉动藏在身上的警报装置了。
但这个人是晏之仪。
他就是有一种信心,这个人无论怎样都不会伤害他。
不是出于别的,而是出于对她人品的信任。
既然没办法反抗,卡尔也想看看她到底演的哪一出,干脆放心的在座椅上靠了下来,闭着眼睛小憩。
晏之仪在一旁偷偷的瞥他,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和她接下来的打算有点对不上。
一路斜阳晚照,从车窗落在了晏之仪的发梢,她无知无觉认真地开着车,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卡尔也在偷偷看她。
驱车到目的地停下,卡尔跟着她一起进来,位于城郊地这个休闲别墅面积很大,晏之仪很少到这边来,但是看着还是干净整洁,应该是定期有找人来打扫。傍山而建,临水而依,别墅前是一个面积不小的游泳池,前不远是一个射击场,是晏时生仔仔细细为她建造的娱乐场。
现在要用来做这种事,晏之仪难免有些心虚。
她摸了摸鼻子,站在卡尔身后,看着他毫不设防的样子,总觉得把他打晕再运到房间里绑在床上这种事,还是很难越过遵纪守法好公民心里那道坎的。
她犹豫了片刻,在卡尔有些不耐烦的说出:“来这里是要干什么,不说我就走了。”这句话的下一秒心一狠,再次把卡尔扛起来,一路小跑上了三楼,再十分利索的用床单把卡尔绑在了床头上。
迎面撞上卡尔震惊无比的神情。
晏之仪清了清嗓子,试图演出几年前卡尔那副偏执中带着一丝病娇的表情,没能成功,反倒露出了一个有点诡异的神情。
卡尔:“……”
他四肢都被帮在床头,整个人以一个“大”字的性状坐在床上,身边站着脸上写满了心虚两个字的晏之仪,冷声问:“这是要干什么?囚禁我?”
晏之仪一本正经的摇头:“不,这是在解决问题。”
卡尔:“……”
他深吸一口气:“这个姿势……解决问题?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吗?”
晏之仪在床沿上坐下,本来想更加场景还原一点,上手去把卡尔的外套扒下来,想了想又收回了手。
可以了,这样足够了。
晏之仪:“你就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
卡尔冷笑一声:“眼熟?哪里眼熟了,你绑人的手段跟我当年一比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晏之仪:……
这不还是认出来了嘛。
见她不说话,卡尔开始熟练的翻旧账:“闹这么一出干什么?是想翻旧账让我心怀愧疚吗?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就没有做错什么事吗?”
晏之仪熟门熟路的认错:“我错了,我可错了太多事情了。”
而且……晏之仪偷瞟卡尔,到底是谁在翻旧账啊。
卡尔:“那你……”
晏之仪抢在他说完之前开口:“你先听我说,说完之后再给我答案好吗?”
她不敢看卡尔的反应,眼神游移:“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在知道我的真实性别之后,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当然,我知道,愤怒是必然的,被欺骗的人有资格愤怒,那骗人的人,是不是也该有个解释的机会?”
卡尔抿着唇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要看她还能怎么狡辩。
“一开始我觉得自己也无辜,性别不是我自己能够选择的,况且我是alpha,对于我们之间不应该是一件更好的事情吗。之后,我才觉得自己大错特错,因为一开始我们本来可以走到阳光之下,但是阴差阳错的登上了陡峰。那山峰之上有风霜雨雪,我们都走过来了,好不容易快要到山顶的时候,我却自己一个人下山了,把你独自扔在那个孤冷的陡峰上。”
卡尔紧咬着牙关,压抑着不发出任何声音,那双晏之仪觉得美丽而易碎的眼睛,此刻只有她一人。
晏之仪:“有时候我觉得,如果我们都能不那么固执和幼稚,或许事情有很多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如果不那么固执,我们又不是我们了。所以这次我想,我能不能先成熟一点,解决掉你的不安和困惑。”
她伸手擦掉卡尔无知觉掉下来的眼泪,声音像是冬日里浸泡在温水里一样,让人从头到脚都是暖洋洋的:“我有一句话,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我早该跟你说的。”
“从十五岁开始,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你。没有什么理想型,是你在我还不知道感情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塞满了我整个世界,我的理想型弋椛只与你有关,你可以放心展露出来所有的样子,因为是你,我都喜欢。”
她牵起卡尔的手,这位不专业的绑匪连绑着卡尔手脚的床单都非常不专业,现在已经松开了,
“所以你不需要不安和害怕,因为你会一直拥有我无条件的爱。”
第124章
声音很轻, 是一滴眼泪落下来的声音。
晏之仪其实没有听见,但那滴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感受那么的清晰,让她无法忽视。
说完这一番话,她像是心事落地一样,沉重的松了口气,抹了把脸,感觉耳根隐约有些发热。
激情上头说完之后,她才开始觉得有点脸热。
卡尔的右手已经完全松开了,他掐着晏之仪的肩膀,眼睛红通通的,却是一副比谁都要强势的姿态:“再说一遍。”
晏之仪有点不好意思。
卡尔声音颤抖着,哑声说:“再说一遍,姐姐,再说一遍,可以吗?”
最后几个字,甚至带上了哀求的颤音。
晏之仪温柔的抬起他的脸,这次说的更平静,也更认真:“你不需要再因为悬空的感情而感到惴惴不安,不需要担忧我的态度是否会变,不需要担心哪天又看不到我的身影。”
“在我们都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就能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身边, 现在,或是更久地以后,我同样可以, 并且更加坚定。”
卡尔抹了把眼睛,他其实不喜欢哭, 觉得哭会展露软弱的地方,很容易拿捏住。
这么多年,他是不配哭泣的。
母亲宠他,却把他高高挂起,当作给兄长们联手的挡箭牌,他孺慕母亲的同时,也害怕和忌惮她;父亲疼爱他,但父亲醉心学术,常年不在王庭;他的哥哥姐姐们或嫉恨他,或视他为洪水猛兽。
而他信赖的外祖家,却是亲手把他和姐姐拆散的元凶。
他无师自通了什么是伪装,在王庭生活,只有戴上面具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才能在两个兄长的围攻之下活出个人样来,他不敢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不敢诉说自己的不甘和痛苦,觉得只有伪装,只有掩藏起真正的内心才能获得安宁。
但现在,他却控制不住眼泪,任由眼泪从指缝中淌过手心,最后顺着手腕流下来,把和他相交握的晏之仪的袖口浸湿出一片深色。
这样简直太软弱,太……
但能不能有一次,能痛快的释放真正的感情呢?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的,即便看不清,但晏之仪的容颜仍然能够清晰地出现在他心里。
他厌恶极了自己omega的身份,这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弱点和不便,让他天然就站在了被选择的地位,就连自己多年来唯一真正想要拥有的感情都只能从指缝中溜走。
卡尔声音如同受惊的小兽一样破碎的呜咽着:“是因为你,我接下平权运动的初衷,是你。”
晏之仪抱着他,温柔的抚慰着他的头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是个很没用的人,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会失去下一步的目标,觉得处处都是陷阱,但我身后已经跟了太多的人了,我不能带着他们往火坑里跳。”
晏之仪点了点头,下巴从卡尔的发梢扫过:“你一直都做得很好,问题是避免不了的,如果有问题,我们就解决掉,我陪你一起。”
两人交颈相拥,在彼此都看不到的地方,两个人各自露出一分怅然。
她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性别问题,关系到的不止她和卡尔之间的关系。
作为曾经平权运动的形象大使,一旦她的真是性别泄露出去,现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平权运动将会遭到严重打击,而她退圈前拍摄的最后一部电影,推动oo恋进程的电影,口碑也会遭到打击。
一旦她是alpha的事情泄露出去,会有无数支持平权运动的人,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卡尔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沙哑着的:“但我还是会生气,为什么这些话你不早点跟我说。”
晏之仪:“……就不准我也害羞?”
“哦……”卡尔小声哼了一句。
两个人就像回到了十五岁初恋的时候,看对方一眼都要小心翼翼,总觉得心里有株不安分的花在乱扭,不害臊的舒展着枝叶,因为阳光普照,而阳光自然令人温暖。
不,应该说就算是十五岁时的他们俩也没有这样过。
晏之仪摸了摸鼻子,总觉得非常尴尬,应该找点话题,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啊,今天还有另一个问题要解决。
无形的粉红泡泡正在往外冒,晏之仪突然正色起来。
“那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今天说的商量婚事……是商量什么婚事?”晏之仪拖长了声音,一字一句,摆出了一副不给一个合适的解释怎么对得起我今天这一番真情告白。
卡尔僵住了,突然露出一个灿烂之际的笑容,贴在她的颈侧,亲昵的:“姐姐~”
晏之仪面无表情的拎着卡尔的领子,像是拎起一只撒娇打滚的猫,冷酷道:“解释。”
卡尔清了清嗓子:“就是……之前父亲应该跟你提过吧?说要联姻的事情,你该不会忘了吧?!”说到后半句声音突然扬了起来,像是在谴责。
晏之仪莫名其妙,这到底谁该生气啊。
“我怎么可能忘呢!”她咬牙切齿的说,“你和温妮莎小姐的事情。”
卡尔一愣:“温妮莎是谁啊?”
晏之仪:“就是要跟你联姻的人啊!”
他开始着急了:“父亲明明说我的联姻对象是你!”
晏之仪:“……”
卡尔:“……”
见鬼,怎么一下就说出来了。
“咳……”卡尔看向一旁,小声说,“你怎么回事,难怪我说要商量婚事的时候你这么生气,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呢。”
晏之仪条件反射的:“谁说我不愿意,咳,我是说,当时王后跟我说你的联姻对象是罗德家的温妮莎,我还以为……”
两人面面相觑,都呆住了。
好一会儿晏之仪才反应过来。
他们都被王后给耍了。
她暗恨中带着窃喜:“王后真是,真是过分!”
卡尔恨恨点头,对视一眼,两人齐声道:“但干得不错。”
两人折腾完了回去,天已经黑了,晏之仪问:“咱们还用回王庭吗?”
卡尔好笑道:“都这个点了,还去干什么啊,回家吧,明天我再去王庭跟母亲和父亲解释。”
晏之仪:“我跟你一起去。”
卡尔深深地看着她:“好。”
王庭之中,时钟指向晚上九点的时候,女王落下一枚棋子,钟声正好敲响了。
整整九声,响彻整个王庭。
景岺好整以暇地看着女王:“伊迪丝,你输了呢。”
伊迪丝放下手中的棋子,无奈道:“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似乎还是你更了解他们。”
景岺摇摇头:“我不是了解他们,我只是更了解我的儿子而已。”
伊迪丝挑眉:“你的儿子?你是生了他还是养了他?”
景岺憋着笑:“但不得不承认,尊贵的女王陛下,和臣下难免还是有隔阂的。”
伊迪丝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你赢了,让我答应什么事情?”
景岺修长的手指在棋子上摩挲,静待一会儿后,落了子,泰然自若道:“我要告诉他卡尔的身世。”
伊迪丝毫不犹豫,厉声道:“这个不行,换一个。”
景岺无奈的叹息:“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伊迪丝,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伊迪丝垂眸:“害怕……过多的纠葛。”
“过去的事情,到我们这里就可以挺直了,不要再把孩子们扯进来。”
景岺摇头:“伊迪丝,你强势惯了,在那么年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目标,就知道要怎么伪装自己才能达成目的,卡尔很像你,又不像你,他学到了你的手腕,却没有继承你铁血的性子,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拿未来的所有去赌,他是站在钢丝上的人,内心最深处掩藏着的是不自信,这也是他这么放不下晏家那个小女孩原因,他需要一个情感的寄托给予他支持。”
伊迪丝冷哼一声:“一个太纤细敏感,一个又太没心没肺。”
景岺垂着眼睫:“景家的情况你心里清楚,根本想都没想过要支持卡尔,而且这些年,他们在西尼尔身上付出了太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收手的,即便在他们眼里卡尔就是我的亲生子,也不会,一个omega帝王,不定性太大。”
伊迪丝半阖着眸子:“晏家那个小鬼,性别身份是一个大问题。”
“要获得白银曜的支持,卡尔不能和一个公开性别为omega的人联姻,她必须公开承认她的alpha身份,但如果这样,对平权运动的打击太大了,如果这样,我宁愿让她永远伪装下去。”
景岺反问:“就像你一样?”
伊迪丝:“就像我一样。”
伊迪丝的语气平淡,并不像讨论一个人未来一生的选择,而像是在选择明天早餐的菜品而已。
她抬手想去走下一步,却愕然的看着棋盘上的走势。
景岺笑得眯起眼睛,得意的冲她扬了扬手中的棋子,落在了决胜的地方。
“将军。”
……
到了岔路口,晏之仪原打算送卡尔去他的私宅,没想到卡尔突然说:“今晚不去那边。”他顺手在电子板上设置了一个目的地,晏之仪没看清,只觉得有一点点眼熟,没有多想,车开了一会儿,晏之仪发现周围的街道越来越熟悉,她才开始意识到不对。
然后她的悬浮车开进了自己的小区。
晏之仪愣愣地说:“今晚就去住我家是不是发展太快了点……”
她还没有准备好,最要命的是萨伦威还在家里,如果让卡尔上去发现家里有一个大男人,他一定会气爆炸的。
没想到卡尔瞪了她一眼:“我住这里。”
他指着晏之仪对面那栋楼的顶层,正好和她对面,在傅亦铮楼上一层,那个常年没有亮灯的公寓。
“那个房子是你的?!”晏之仪失声道。
卡尔默默点头。
晏之仪有一点点崩溃。
这个小区到底是有多好,让大家集体在这买房?曲星洲祝她楼下,傅亦铮住曲星洲对面楼,卡尔住傅亦铮楼上,再来个蔚澜她的任务对象就齐活了呗?
001突然出声:“那个,彦彦啊,这其实是给你的福利来着,方便你执行任务的……虽然现在任务被你强制取消了,但是一开始确实是系统的一片好意啦。”
晏之仪木着脸:“方便我搞修罗场?”
001声音越来越小:“也可以这么说,推进剧情发展嘛。”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目送着卡尔上了楼,晏之仪才回到自己家,刚一进门,一只黑猫就飞扑到她身上,晏之仪习惯性的颠了颠,眼神一厉:“你胖了!”
黑猫:“喵喵喵?!(不可能)”
晏之仪把他往电子秤上一方,好家伙, 12斤,萨伦威刚来这里的时候可是一个体型修长的健美猫来着。
黑猫看着电子秤上的数字,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飞快地窜进卫生间去变回人形换好衣服。
晏之仪发现她不在家的时候萨伦威更喜欢变回猫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在银刃的时候他不愿意显露本体的缘故,只能在这里肆意的当猫。
但是。
晏之仪看着角落里的猫粮,心道这样不行,得控制萨伦威的饮食了。
换好衣服出来,萨伦威还是之前精干颀长的身躯,并没有因为猫身胖了而影响人身,让晏之仪不禁感叹兽人真是神奇。
跟萨伦威说了下最近的成果,晏之仪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返回银刃?”
他的身份在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
萨伦威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金色的眼睛似乎含着委屈:“我留在这里,是不是让你不方便了?”
晏之仪眼神不经意的往窗外瞟,似乎想看看卡尔在干什么,但是对面拉着窗帘,根本看不清,随口答道:“是有一点。”
萨伦威如遭雷击,连头发都耷拉了下来。
然后他就听见晏之仪一本正经的分析:“我这里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过来,你不可能一直变来变去,如果在我这里时间呆太久了,你暴露的风险会增大。”
萨伦威:“……”
心向白月光但白月光眼里只有事业该怎么办?
他垂头丧气的回去联系了一下阿莱,确定了两日后离开首都星的计划,因为最近蔚澜刚结束监视期,据她对特刑司的了解,至少三个月内,都会有暗员始终保持监视状态,便没有联系蔚澜,而是通过晏之仪转而告知了此事。
萨伦威登上一艘不起眼的商船离开时,晏之仪和卡尔一起到了王庭,给那天被放了鸽子的女王还有王后赔罪,没想到还没到王庭,半路被人截下来了。
晏之仪和卡尔在悬浮车上看着和前日如出一辙的拦路方式,卡尔忍不住道:“姐姐,这个横向停车拦路的方式是你们家祖传的吗?”
晏之仪茫然摇头,看着把他们横截下来的人大摇大摆的下车向她走来,敲敲车窗,对方戴着墨镜,晏之仪忍不住看了下今天的天气,阴天小雨。
晏之仪放下车窗,没忍住问:“小叔,你戴个墨镜干什么?昨晚熬夜了?”
晏时生呼了她头一下:“就你懂。”但也并没有摘下墨镜,而是深深地看了卡尔一眼,点点下巴:“行了,赶紧去吧,别让人等着。”
晏时生来了这么一趟,把他们拦下,又莫名其妙地走了,让两个人摸不着头脑。
小叔有点奇怪,晏之仪决定今晚回一趟家问问情况,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下,驶入了王庭的停车场,王庭不允许私人车开进去,两人徒步走过去,虽然没明说,但心里都有点忐忑,尤其是晏之仪。
这确实不是她第一次见女王和王后了,尤其是女王,从小到大不知道见了多少次,但这次不一样,她和卡尔互相确认了心意,认定是要接着一起走下去的人之后再来见女王和王后,就不是臣下见君上,而是见家长啊!
晏之仪肃着脸,没开口,卡尔悄悄地伸手过来牵住她,摸到了她手心一片濡湿,忍不住笑出声。
晏之仪小声道:“这种时候还笑我就有点过分了吧。”
卡尔笑眯眯:“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发现姐姐也紧张之后,我反倒不紧张了。”
晏之仪抽了抽嘴角。
今天见面的地方不是她最熟悉的中心议事大殿,而是和之前一次一样,在王后的书房,给人多添了几分亲切感。
和晏之仪想像的肃杀的场合不同,进门的时候,女王穿着一身柔和的便衣正在和王后对弈,她卸下了王冠,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开,一下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感。
王后摘下了眼镜,指着棋盘一角不满道:“怎么还悔棋呢,不跟你下了你个臭棋篓子。”
女王抱怨道:“从昨晚到现在你都赢了多少局了,让我赢一盘怎么了!”
王后“啧”了一声,显然非常嫌弃女王的棋技,正好看见两人进门,王后招了招手:“卡尔快过来,你陪你母亲下,我都快被她给带的手丑了。”
女王不满的瞪了王后一眼:“不下了。”
这一家三口倒是很和谐,让晏之仪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在卡尔并没有因为王后唤了一声就跑过去,而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给她支持。
坐下后,晏之仪诚恳的说了抱歉,给两位长辈斟了茶,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突然就卡壳了,她也暗恨自己平时在工作的时候巧舌如簧,怎么在这会儿突然就没话说了。
其实,原本和卡尔商量好了,今天来只是为了道歉而已。
他们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和长辈们公开这件事,尤其是在他们还有一段以并不美好的结局收尾的情况下。
上一次长辈们觉得少年人的爱当不得真。
这一次恐怕又会觉得还太年轻,不够稳定。
但好在,至少他们现在清楚了王后的态度。
女王一直以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人,晏之仪不清楚上一次景家迫使她和卡尔分开,背后有几分是女王的授意。
正这么想着,女王突然笑了,但没有一丝真正的笑意,眼底平静而平淡:“你们十五岁的时候的事情,确实使我授意的。”
卡尔猛地抬头。
女王没有理会他,接着说:“但没想到你们还是走到一起去了,我也不当这个恶人了,将来如何,全看你们自己。”
晏之仪心底一松。
但还没完全放松,女王的下一句话,让她心沉到海底。
“但前提是,你们必须解决好一个问题——她是alpha这件事情,必须公开,我不想让我的儿子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和你成婚。”
第125章
足足僵硬了两分钟,晏之仪才从如坠寒冰的状态中缓和过来。
果然,女王一早就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只是从来没有戳穿过, 这次点明,也只是为了卡尔。
卡尔愕然了一瞬,他身边坐着自己这一生最亲近的三个人,但似乎三个人都守着同一个秘密不敢言说。
女王扬眉:“很惊讶?”
晏之仪平静的摇头:“早有猜测了,只是没有想到,您能搁置这么长时间。”
女王把两个小辈的微表情都收入眼中,调侃道:“看来你们之间的信息还不对等。”
晏之仪无奈道:“或许谁也没有您知道的多。”
女王面色淡然:“这件事情的解决方式, 你们自己决定, 我只有一个要求, 卡尔不能被牵扯进去,你的事情,只是你的事情,明白吗?”
晏之仪起身行礼:“当然。”
女王眼神不露锋芒:“行了,卡尔留下,我有话跟他说,你自便。”
在一旁看好戏的王后招招手:“之仪, 你到我这来。”
晏之仪和卡尔对视一眼,分别跟着女王和王后走了。
女王把暖房留给了她和王后,即便对方离开了,晏之仪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直到王后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她很吓人吗?”
晏之仪苦笑:“倒不是吓不吓人。”
而是因为她是卡尔的母亲啊。
只有两个人,环境放松了些, 向王后道:“您之前对我和卡尔说的……联姻的事情?”
王后笑眯眯的,晏之仪想着卡尔的笑容和他真的是如出一辙。
景苓:“哎呀, 我就是开个小玩笑嘛,谁知道你们这就都当真了呢,不过这也是件好事,总算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他话里话外透露着一种我看着都替你们俩累的感觉,让晏之仪有些心虚。
晏之仪沉默许久:“很久之前,您……还有女王陛下,和我小叔是好朋友,对吗?”
景苓稍稍停顿,笑容不变:“怎么突然问这个?”
晏之仪摇摇头:“没什么,您就当我好奇吧,我听小叔说过,最初是您发现了边境的怪异,您把消息传回来之后,你们才开始对反叛军的实验室进行调查,可以说,如果不是您,我都没有获救的机会。”
景苓出神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过去的事情,片刻之后才温声说:“过去的日子……确实很开心,远比现在开心多了。”
晏之仪望着他的神情,想象不出过去这三个人的关系。
三个好朋友,年少气盛势要闯出一片天,结伴同行过彼此的少年时光,一个高傲,一个平和,一个圆滑,正好是最佳的组合。
很明显,小叔和女王互相之间是有情意在的,而且从小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来看,是女王先放弃的他,随后三人组中的另外一人嫁给了女王成为王后,小叔远走域外,分道扬镳。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造成这样的结果,和小叔是alpha这件事情有没有直接关联,晏之仪无意再深究了,但是他今天的反常举动,却让她有些担心。
景苓:“我们啊,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不过现在他没有以前有意思了,变成一个无聊的大人啦。”
晏之仪警觉的打量着王后。
这个人,从见面伊始,就一直在给她暗示一些事情,暗示她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不仅关于她自己,还关于小叔女王和王后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小叔的反常应该与这件事情有关。
景苓笑了笑,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其实,你的存在可以解决灾厄这个事情,伊迪丝很早就知道了。”
晏之仪:“还得谢谢女王陛下留我一命。”
景苓笑着摇头:“你的身份背后牵扯太多,如非必要,伊迪丝当然不愿意主动动你,况且……灾厄的问题,并不是牺牲一两个人就能够解决的,这是一个需要长远计划的事情,或许,我们要用很多年的时间来平息它。”
晏之仪反问:“平息,是指让灾厄不再是灾厄,而是并不会威胁到人类生活的一个常态吗?”
景苓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很聪明。”
晏之仪平静的抿了口茶。
说不上是她聪明,应该已经有人察觉到了,这不仅仅是女王的意志,也是平权协会在处理这件事情时表现出来的态度。
景苓好奇的打量着她:“我很好奇,你作为一个alpha ,为什么能够支持平权运动呢?”
晏之仪:“在成为一个alpha之前,我当了很多年的omega ,我一直以此为荣,并且下定决心要为omega做些事情,就算我现在突然成为了alpha ,也并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晏之仪抬起头,眼神锐利:“冒昧问一句,您和女王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景苓冲她眨眨眼:“很早了,在你分化之后就一直在怀疑,你和卡尔在星舰遇袭的时候才真正确定了,在那之前,我们只知道你的分化期迟迟没有到来,你的性别证明是晏时生给你办的假的。”
原来是那一次。
晏之仪轻呼一口气,那次确实太过突然,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漏洞百出,她也不过是占了不会有人无端突然怀疑她的性别这个优势,才没有被发现。
原来这两个人早就知道了,还在她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
不对……
晏之仪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只是并没有在景岺面前表现出来,转而问道:“我也有些好奇,女王陛下作为一个alpha ,是为什么这么支持平权运动呢?”
景岺莞尔:“作为一个帝王,她考虑的是帝国未来更长远的发展前景,并不拘泥于某一单一的性别。”
晏之仪了然的点点头。
景岺眼神暗怀深意:“关于让你公开性别这件事情,也不是单纯要为难你。”
晏之仪:“我明白,其实就算女王陛下不提要求,我也在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公开了,毕竟……这是一颗定时炸弹,我自己尽早抉择是拆弹,但如果被旁人利用来做文章,那就是直接引爆了。”
景岺感慨:“人还是在成长的,你比起五年前,手腕强了不少。”
晏之仪心说对她来说可不止五年,但她也只是笑笑,只当成是夸奖带了过去。
他们都心知肚明,除了在场的人之外,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知道她来历和性别,并且处于敌对状态的人存在。
苏越,另一颗定时炸弹啊。
晏之仪从王庭离开的时候,被告知卡尔被女王留下在王庭住了,她便一个人独自离开了,独自回去的路上,她仍然在思考先前那个问题。
如果女王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作为实验品的原因,第二性别分化很迟,那么肯定清楚15岁的时候她并没有分化性别,之前女王授意景家迫使她和卡尔分开的理由就不成立了。
因为无论是景家,还是刚才女王的暗示,都在说当年是因为她不希望卡尔背负上双O恋的压力,才阻止他们在一起的。
现在看来,这个原因不过是一个幌子。
为什么,当初女王会阻止他们在一起呢?
思来想去,晏之仪觉得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小叔身上。
原打算公馆找小叔问个清楚,晏时生这个人的口风就像传说中的挤牙膏,如果她没有遇到非常艰难的问题时,从来都是闭口不提,只有当她真的怀疑到这里了,或者是非常需要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提点上两句,给个大致方向。
然后那蚌口又重新闭上了。
晏之仪思索着把晏时生这这个蚌精的嘴撬开的方法,回去的半路却又被人截了胡。
她看着对面的人,非常意外的下了车,跟着对方到就近的店里坐下。
最近两天真是神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半路出来拦人。
气氛沉凝,晏之仪招来侍者随便点了两杯喝的,她今天在王庭已经喝了个水饱,现在一口都没动,直入主题:“其实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对面的人正襟危坐,听到这句话姿态更加严肃了,仿佛主动拦人的不是她,而是她正在参加一场面试一样。
晏之仪的眼神从对方浅棕色的瞳仁一直看到她蓬松的卷发上,托着下巴懒洋洋道:“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对面的人正是卡尔上一世的未婚妻,这一世的绯闻未婚妻,温妮莎·罗迪。
不过这一世,未婚妻这个称呼应该是用来称呼她的了。
晏之仪眼中带了一丝兴味,非常好奇温妮莎突然来找她做什么,而她又清不清楚景家和王庭曾经起过的心思。
清了清嗓子,温妮莎看着显然是有点紧张,她是个生得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女alpha ,光从面相上看,完全看不出上一世她在重重竞争中把罗迪家牢牢地掌握在手里的气势。
温妮莎深吸一口气:“晏小姐,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晏之仪懒散的点点头:“都行,随你。”
听见她说话,温妮莎似乎激动了不少:“前不久,景家联系到我父亲,表达了想要让四王子殿下和我联姻的意愿,这件事您知道吗?”
晏之仪摆摆手:“不用说敬语,这件事情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不像太有心计的样子,是装出来的还是因为现在还初在比较青涩的状态?不应该啊,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和卡尔都已经订婚了。
“有!”温妮莎突然提高了声音,晏之仪愕然地看着她,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放缓了声音,“咳……我是想说,我本人是持反对态度的,所以如果这段时间您听到了某些这一类的流言,千万不要相信。”
晏之仪好笑道:“我相不相信,对你来说有影响吗?”
温妮莎一卡:“严格来说,是没有的,但是——”
她往前倾了些,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就差直把“我知道你和四王子的关系,不要说客套话了我们直接进入主题不好吗”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晏之仪抬手,示意她先说。
温妮莎再次摆出一副面试的态度:“您考虑和我合作吗?我是说,和未来罗迪家的主人合作。”
晏之仪托着下巴看着她,突然笑了。
总觉得,似乎有点问题。
这并不像她记忆中杀伐果决的那个温妮莎。
太青涩了。
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说呢……并不是晏之仪自夸,但温妮莎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崇拜和好奇,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交已久,但是第一次见面的网友一样,但晏之仪自诩和温妮莎这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这就很有趣了。
联想到先前的曲江晚,洛书遥,晏之仪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位温妮莎·罗迪女士,和前两位有一样的经历,就算不完全一样,也大致相似吧。
晏之仪眼睫轻颤,笑着问:“为什么找我合作?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呢?”
温妮莎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想,现在的四殿下,应该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才对吧?如果没有你的存在,他或许真的会选择罗迪家联姻才对,我有钱,而你们有我所需要的东西,不是正好吗。”
“况且,我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婚姻交易出去,你的存在正好帮了我们三个人,不是吗?”
晏之仪搅动着咖啡,漫不经心道:“你现在可还没有把罗迪家拿下来。”
温妮莎:“有你的支持,害怕我拿不下来吗?曲家退居二线之后,晏家已经隐有白银曜之首的架势了,景家把四殿下当作一个废棋,试图边缘化你们,应该是他们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吧。”
原本只是猜测,但是随着温妮莎越说越多,晏之仪就越来越确定,面前这个人应该确实不是上一世她知道的那个温妮莎,而是不知道哪个手握剧本的灵魂。
只是不知道,她拿的又是哪一个剧本呢?
至少目前来看,520穿给她的,她上一世经历的,曲江晚经历过的,洛书遥经历过的,全都是不同的世界呢。
晏之仪定定的看着温妮莎,眼中闪烁着惑人的光,但笑不语,把温妮莎看的紧张不已。
“好,我答应你。”晏之仪伸出手,“合作愉快。”
温妮莎松了口气。
晏之仪离开后,温妮莎才常常的舒了口气。
“天哪天哪女儿好帅好美我太可以了!!”她小声的捂嘴惊叫着,兴奋得满脸通红。
原本还不知道这个世界走的是哪一个男主的线,她还观察了好久,现在可以确定了,就是卡尔!
温妮莎悲伤的痛骂自己的运气,穿进游戏就算了,穿成恶役女配就算了,偏偏还是那个病娇王子的未婚妻。
病娇那是寻常人能招惹的吗!
在纸片人的世界力有多喜欢病娇,现实中就要离多远好嘛!
况且……她原本最喜欢的是元帅那条线来着。
温柔成熟优雅腹黑,还是白毛。
谁能不喜欢白毛呢!
她这番心理活动晏之仪是不知道了,但是刚才“女儿”这两个字却被她清楚的收入耳中,听到这句话时,晏之仪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确定那头温妮莎没有再说更多了,晏之仪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失笑。
竟然是这么回事。
确认温妮莎无害后,这个小插曲就此搁置,晏之仪面无表情地回到家中。
目前需要解决的,是另一件事情。
第126章
得知晏时生果然不在家之后,晏之仪半点惊讶都没有,直接点开了电子屏,屏幕上显示了家里的数据库上采集到的晏时生在首都星最常去的几个地方,晏之仪跟管家打了声招呼,又驱车赶去,按着电子屏上的地点一个个找过去,最后终于在一个酒庄找到了他。
这些男人, 失意的时候不是在酒庄就是在酒吧,觉得泡在酒精里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又或者只是图一时快意。
酒庄的老板有点眼熟,似乎是晏时生的朋友,见晏之仪过来也没拦着,反而求助道:“他喝的有点多,这儿的人都劝不住,还好你来了。”
晏之仪颔首,示意老板离开,她陪着。绕过一堆东倒西歪的酒瓶,晏之仪在沙发另一侧坐下,没跟晏时生说话,自己先拎起瓶子喝上了。
没喝两口,她手中的酒瓶被晏时生夺下来,对方带着醉意嘴里含糊不清:“小孩儿喝什么酒。”
晏之仪没好气的又抢回来:“成年了!”
“啧。”晏时生带着醉意,薅了一把她的头发,“小鬼。”
说是这么说,却放了手,自己又拿起一瓶灌起来。
看他那样子晏之仪就知道事情的糟糕程度,在心中给困扰晏时生的事情画了个等级, 可能比聊起女王的时候还要严重得多。
真相越来越往晏之仪不敢想象的方向去发展了。
两人沉默着对坐喝酒,晏之仪不会喝,所以喝的不多,晏时生酒量好,却余下满满一地酒瓶,到后来,两人都不太清醒。
“你现在对女王是什么感情?”
晏时生想了想:“其实,也就是还有点惦念的旧情吧,要说在意,其实也没那么在意,说不在乎了,也还是希望她好的。她那个人,一身都是胆,天大的事情都敢做,也敢顶,就是这样活着太累,我看着都累。”
晏之仪:“你之前教我怎么完美的伪装成omega ,是不是也教过其他人类似的事情?”
晏时生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又开了一瓶酒。
晏之仪懂了,这是肯定的回答。
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但此刻,再证实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她心里竟然平静得很。
她的拼图,找到了最后缺失的那一块。
为什么女王从前反对她和卡尔在一起,因为父子连心,如果卡尔在晏时生的面前暴露太长时间,总会留下痕迹。
而现在不反对,也是因为晏家重回巅峰时期,要扶卡尔上位,晏家的支持必不可少。
为什么大王子二王子和三公主的生父或者生母都是女王在宫外的风流债?
因为他们根本就和女王没有血缘关系,风流不过是女王制造出来的假象,真相是年过25的女王迟迟没有孩子,就需要匹配局开始重新挑选后妃了,这样一来女王的秘密就难以保住。所以女王从不知道哪里抱养来了两个王子和一个公主,以避免匹配局的为她选妃。
唯一的王后是她的少年友人,也是整件事情唯一的知情者,一直在帮她隐瞒真相。
难怪女王自即位以来就大力推行平权运动,不仅在生活方面保障omega的权益,还拓宽了omega在政、军、科研等以前难以涉足方面的接受度,对于卡尔在暗中的一些小动作也是无限容忍甚至内心或许在暗喜。
这高高在上的帝位,原本就是留给卡尔的。
晏之仪看着小叔的侧脸,心道按照女王的行事方式,他或许真的是铁血帝王路上的一个浪漫的意外,如果没有小叔,女王可能会令找alpha生下孩子,然后暗中处理掉对方。
所以小叔现在知道了真相还活得好好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女王对他的偏爱……了吧?
晏之仪十分不确定的想着。
唯一让她震撼不已的,上一任帝王是个真正的风流多情种,一生共有十三个孩子,光alpha就有7个,伊迪丝并不是唯一的储君候选人,但却是最得人心的那一个。
后来她也确实是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在铲除掉当时的大王子和七王子这两个劲敌后,顺利成为储君继任帝位,她任用蔚澜后大败联邦,收复了她父亲在位期间丢失的三个一级星域共172个星球,政绩更是一张清单都列不完,又因为平权运动,成为星耀帝国历史上最不得不提的帝王之一。
从一开始,伊迪丝公开对外的性别就是alpha。
所以,她是在幼年就有了目标,并且在分化的当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生都要伪装到底。
晏之仪想不出当时的女王是什么心情,但彻底伪装成另一个性别有多难,她自己是有体会的。
日复一日的穿着收束裤,模仿走路姿势,压抑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对信息素浓度严格保密,和无论哪个性别的人相处都要严格保持距离,以防被发现的可能性,这样的日子要度过一生,能做出这样决定的人,是如何坚定的心性。
她只觉得敬佩。
她拍拍晏时生的肩膀:“算了,今天就不劝你少喝点了。”
两人的沟通总是这么默契,不需多言,已经知道对方需要的是怎样的对待。
因为太过熟稔,太肉麻的安慰话反倒说不出来,给彼此留足够的空间就行了。
她想着最近小叔应该也不会回家,跟酒庄老板打了个招呼,让人好好照看着,如果喝得不省人事了就送到她的公寓去,给老板留下地址,晏之仪才离开。
这一整天经历了一重又一重转折,竟然让她没精力多想,小叔被满了这么多年,是怎么突然在这个当口知道真相的。
而卡尔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了又该怎么样呢?
她想了想,完全想象不出卡尔和小叔泪眼朦胧抱头大哭的认亲场面,光脑补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两个人……应该不会吧。
别人家初恋情人生下孩子之后都是苦大仇深,含辛茹苦的默默养大,最后到身体不行的时候才让孩子去找亲爹,执手相看泪眼告知真相。
怎么到了小叔这里,剧本变得这么诡异呢。
总觉得他好像被骗感情骗身子还被骗了一颗幸运的小蝌蚪呢。
第二天一早,晏之仪的星网帐号发表了一个震撼全网的消息,全文如下,是会被当年各大媒体和营销号复制粘贴过去玩梗的程度。
[晏之仪V:是的,我突发二次分化,现已登记为一名alpha,未免引起误会,特此声明]
她和卡尔,还有一众宣传团队商量了一晚上,觉得由她自己来公布,并且以二次分化这种理由能够最大程度的平息风波。
毕竟二次分化这种事情自己控制不了,虽然可能会有很多人有所疑虑,但是主动爆出与被动爆出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样一来,完全可以预防如果之后苏越出于某种原因公开她的性别,她会被突如其来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而即便如此,晏之仪也清楚,她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整整三天,她没有打开任何通讯工具,但关于她的讨论仍然能从各个地方传到她耳朵里。
对于这件事情,辱骂和支持参半,更多的则是怀疑。
怀疑她作为一个alpha,之后还能不能坚定的支持平权运动。
[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彻底共情,你们真的相信一个生理性别alpha的人会无条件的支持平权运动吗?我反正是不信的。 ]
[她这是想两边的红利一起吃吗?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
[爷青结了,我是在她的带领下才走出家庭的桎梏去追求自己的事业的,结果当时的心理支撑成为了伤我最深的alpha,我真的接受不了。 ]
[有些人真的很搞笑啊,二次分化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吗?你能控制你自己分化的时候成为什么性别吗?你这么能你怎么不去匹配局给人对自己第二性别不满的人一个个改了呢。 ]
[这件事情打击最大的肯定是她本人吧,自己为之奋斗多年的目标没了,事业没了,以往一切的认知完全改变,还要在辱骂声中走下去。 ]
[不管怎样,她仍然是那个鼓励我考入军院的偶像。 ]
早已经聊到这样的情况,晏之仪在三个小时之后又发布了一则博文。
[晏之仪V :二次分化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事实上,如果可控的话,我会选择作为一个omega而为omega的事业奋斗终身,但事情已然发生,无法改变。就我自己而言,到目前为止我对我生活和生理性别的认知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转变,我仍然能够作为一个帝国公民去为自己的理想生活和事业努力,仍然能够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我的步伐并不因我生理性别的改变而加快或变慢,我的生活并不会因为我是一个alpha还是一个omega ,或是beta而产生巨大的变化,我想,这才是平权运动的意义。 ]
发完这条博文,晏之仪彻底关闭了所有能够联通星网的工具,只剩亲朋好友的问候星讯接连不断的发送过来,裴舒把她大骂了一顿怪她一个人撑着没有早点跟他说,同学们纷纷发来星讯表示不论她是A还是O ,同学之间的情谊都不会改变,以前的团员们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开玩笑,说她终于应了粉丝“最A的O”这个称呼真的变成A了,并重新给她起了个别称叫O团中的叛徒,就连现在正在外交部秘密培训的乔影都受到了消息,发星讯过来调侃她。
还有人,在看到星网后忍不住的惊呼,愕然之后捂着脸大哭起来:“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居然是A ,她怎么可能是A呢,那我之前做的一切又是为什么。”
有人正在和心底的另一个声音互相撕扯:“你看吧,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你,蔚叔也不在意你,你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赶快离开我的身体。”
还有人在默默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这次有她的支持,说不定能一举拿下掌家大权。
除了人,还有猫,在通往域外星系的商船上听到了这个消息,惊得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众多星讯之中,有两条格外显眼的。
【蔚澜:下次干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的时候,记得跟我这个可怜的上司汇报一声,今天上我办公室的电话已经快被打爆了。 】
几秒之后又是一条【蔚澜:需要请几天假? 】
她一个字一个字输入。
【不用请假,我下午去军部。 】
她想,这一世已经足够幸运了。
不管怎样,总是有这么多人站在她身边。
第127章
这件事情在星网上热闹了足足一周,引发了一系列关于二次分化的讨论之后,才算堪堪平息下来,就是晏之仪去军部工作的时候,总能感受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注视,还有背后的窃窃私语。
“好可惜, 变成和我们一样普普通通的A了。”
“军部好不容易来了唯一一个O, 还是大美人, 以后也没有了吗?”
“但她还是好看的。”
“那不行,你想想她比你还大,你还能脑补吗?”
“不……不太行。”
“哎。”
“真可惜啊。”
晏之仪:让你们失去了目前军部唯一的omega真是抱歉啊。
不过, 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多的吧。
她看着手中军部新一轮的报名表,通过军部统招的omega一共137人,通过军院遴选上来的omega一共49人,比起她这个独苗,已经开创了军部历年性别比的奇迹了。
新人类教的谈判还在持续胶着中,但晏之仪从来没有把指望放在他们身上,她心里清楚,新人类教不过是苏越达成目的的一个工具,他们组建的时间太短,根基太浅,手里握着的唯一筹码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她觉得,或许苏越根本就没有告诉新人类教, “天使”有药效期限。
慢慢的让大家从苏合教的打击中平复下来,用新人类教来充当一个短暂的过渡也没什么不好的,索性新人类教的人目前都在控制之中,唯一一个不定性的因素,就成了苏越。
萨伦威带着银刃的人往曾经苏越出现过一次的地方去找了,应该不多时消息就会传回来。
有或许,其实有没有这个消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苏越做的这一切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晏之仪想了很久。
他放着好好的教皇不当,暗中搞垮了苏合教的声誉,弄出来一个新人类教,却又只是把他们当作工具,并没有任何想要长远发展的意思。
和女王撕破了脸,做的事情却似乎隐约和他们站在同一边,手里握着对于她还有对于女王来说都是致命的证据,却从来没有公开过。
晏之仪觉得自己曾经和他相处过的寥寥数年完全不够当时还年幼的她认清这个复杂的男人,或许他根本没有所谓的正义和善恶之分,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标而已。
那个,和她们相同的目标。
清算完这一批新入伍的omega士兵之后,晏之仪和蔚澜在办公室看着直播。
今天是《平权法案》正式实行的日子。
从今天开始,信息素匹配局改为信息素互助中心,原有的成年五年后尚未婚配的A和O必须由匹配局强制匹配进入婚姻的职能取消,取而代之的是给没有伴侣但在适婚年龄和生理期的A和O进行匹配,招募志愿者进行志愿疏导工作。
这一刻,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卡尔身上。
他注视着镜头,郑重的将《平权法案》的十三项条款一一公布出来,并给出了同司法部商议出来的法案释义。
晏之仪只是平静的透过镜头看着他。
一开始,只是一个刚刚苏醒的人,不起眼的一个改变。
那次轻微扇动翅膀的结果,竟然一步步铸就了今天的结果。
卡尔的发言结束后,政务院开始进行上一年的政务汇报,其他的镜头切到中心区的大街,乃至帝国境内所有行政星域中,数以万计的omega在平权协会的带领下进行了一场热闹之极的游行,其中同样也有不少Alpha和beta的身影。
他们,我们,都是见证者。
军部的半月堡垒仍然有条不紊的工作着,甚至为了今天特地准备了两个特遣机动队,随时准备在警务署和特刑司人手不够的时候前去支援。
“他今天风头出的有点多。”蔚澜托着下巴,浏览着星网上的讯息。
作为平权运动的首要推动者和领导者,卡尔在《平权法案》的推行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也为他本来就很好的民间声誉更添了一把火,彻底的烧了起来。
晏之仪平静道:“出不了多久了,顶多半天,西尼尔就得想办法找人给压下去了。”
“西尼尔不好动的。”
晏之仪闭了闭眼,这谁不知道呢。
他在军检处和财政部深耕多年,他的妻子出身景家,算起辈分来应该是卡尔的表姐。
景岺和景岚过去是景家两个脾气古怪不好控制的小辈,虽然是嫡支,但是父母在他们幼年时侯都已经不在了,少时就是在排挤和冷眼中走过来的,因此和景家向来都不太亲近,加上景岺唯一的亲子又是个omega ,景家从来就就没有指望过他们,而是多年以来都把宝压在了西尼尔身上。
西尼尔这些年的工作虽然不出彩,比之在全星际之间有铁血帝王号称的伊迪丝而言可以说逊色很多,但是也没出过什么大错,要动他,可能会引起他的支持者的疯狂反扑。
也并不是没有出错……
她和卡尔在首都星遭遇的两次袭击,背后都有西尼尔的影子,这件事情并不算是绝对的秘密。
“还是别费神了,这种事你不擅长。”蔚澜走过来接了杯水,打趣道,“你的天赋技能压根就没点在这上面,就算费心费神,哪有卡尔自己多年浸淫这一套的来的老练。”
晏之仪摸摸鼻子,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所以我才可惜啊,你明明是一个天生的指战员。”
蔚澜清亮的眼睛看着她的侧脸:“驾驶、领航、机甲、战术,这些旁人需要学上很多年才能勉强精通一门的,对你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更神奇的是,只要是在战场上,绝对危机的时刻你都能保持冷静,一个指战员需要具备的能力,心理,外在条件你全部都具备。”
晏之仪无奈的举起杯子摇了摇:“知道了,你说的事情我在考虑。”
“你已经考虑一周了,再有两天系统后台就要关闭了,这个机会很难得,你自己好好斟酌。”蔚澜无奈的摇头。
关闭了直播,但卡尔刚才的样子还在她脑中盘旋。
大约一个月之后,军部将会从现役军官中挑选合适的人,分别前往帝国27个边界行政星域担任改星域的独立军务长官,外人看来可能是从首都星被下放到边界星域去了,但这是军部公开的秘密,但凡所有想要在军部有所建树的军官,无一例外全都要外放一段时间,少则三五年,多的甚至有十年以上的,有了这个经历,日后往上调才算是名正言顺。
如果她现在申请外放,最快调回来至少也是三年之后了,这还是最快的情况。
现在这种情况下……她要离开三年,变数实在太大。
蔚澜让她自己好好斟酌。
晏之仪无奈的笑笑,这个老狐狸,其实他压根就知道她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一周来,蔚澜各种旁敲侧击,暗示和明示都用遍了,生怕她脑子一抽就决定留驻在首都星不离开了。
虽然短期看来,留驻首都星要比外放风光的多,但是从长远考虑,两者的发展前途是没法比的。
晏之仪心里清楚,蔚澜打算把自己培养成接班人,这半年来,对于她从军院的遴选生突然空降成蔚澜的副手这件事情,大家不是没有怨言的,只是蔚澜在暗中压下来了,而她确实一身本事不错,工作表现还算出色,暂时还没有引起比较大的反应。
但谁都清楚,蔚澜压不住太久,也不能让他一手强压下来。
况且……她确实想去。
历经两世,中间隔着一个又一个小世界,她终于有机会,触碰到最初的愿望。
她能错过吗?
只是,离开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
《平权法案》颁布之后,灾厄患者在新人类教的暗中带领下,制造了越来越多的社会事件,虽然都被多方联手镇压下去了,但仍然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作为首当其中的负责人,景岚这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整理出来一份名单。
“看看。”
拿到名单的时候,晏之仪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半年,首都星在暗中跳的最厉害的几个,有你亲爹。”景岚把名单往她面前一扔,忍着怒火,“你们俩,打算怎么处理。”
晏之仪平静的看向曲星洲:“这件事,你决定。”
曲星洲眼睛都没抬:“该怎么办怎么办。”
景岚歪坐在桌上,听曲星洲这个回答,冷叱一声:“行,有你们这个答案我就放心了。”
晏之仪瞥了曲星洲一眼,问景岚:“不会死吧?”
“死不了,就是要受点苦,到时候能不能再把他弄出去,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曲星洲依旧神色冰冷,曲家的那一场巨变,彻底打破了这对并非亲生父子表面上的和谐,面对那样一个家,他应该确实过得很不容易,好在舅舅那边全力支持他,再加上有个脑子清醒的三叔。
在晏之仪收到确切的苏越行踪消息的那一天,王庭传来消息,女王病倒了。
第128章
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忙, 晏之仪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跟卡尔说她准备申请外放的事情。
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现在什么情况,女王的身体不是很好的吗?”王庭前聚集了太多人,为了避人耳目,晏之仪并没有直接去和卡尔说话,而是跟蔚澜轻声低语。
她前不久才见过女王, 上一次见她的时候看不出任何她患有重病的样子来, 反倒是神采奕奕得很。
蔚澜少见的脸色沉了下来:“突然传出来的消息, 昨晚大王子连夜进了一次王庭,说是有要事要和女王商议,今天早上整个王庭全部封闭, 大王子说女王身患重病, 不见外人。”
晏之仪只觉一阵凉意往上蹿。
惊骇之下, 晏之仪和卡尔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王子不敌大王子,在几个月前的暗斗中稍逊一筹,现在已经被发配到二级星域去了,目前还留在首都星的只有卡尔和三公主,三公主是个不顶事的,现在正在一边哭个不停,不住的念着:“这可怎么办,母亲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
卡尔不阴不阳的瞥了她一眼, 三公主瑟缩了一下,不敢哭了, 眼神却还挺不忿的:“你这个不守O德的——”
“给我闭嘴。”卡尔一字一句,轻声警告。
这种时候,他没什么心思跟这个脑子里全是棉絮的姐姐拌嘴。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太过荒谬,晏之仪难以置信:“西尼尔疯了吗,这跟明目张胆的逼宫有什么区别?”
蔚澜垂眸:“我已经让人在这边跟进了, 现在我们不应该在这里,走吧。”
晏之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转过深深看了卡尔一眼,离开了吵嚷不已的王庭广场,离开前,悬浮车正好载着一波人又到了王庭前,晏之仪一眼就认出了其中那一个长发男子,是女王的首席事务官——席楼。
他是女王的第一心腹,一般女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会瞒着他,现在看来,连他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就很糟糕了。
“整个王庭被封锁,女王王后都不见人,现在里面的情况还不清楚。”蔚澜低声说,“景家不掌兵,首都星护卫队西尼尔调不动,他如果真要强行逼宫,最有可能动的就是——”
晏之仪眼神森寒:“首都星驻军。”
严格来说,因为军部设在首都星的缘故,首都星驻军的地位向来都比较尴尬,相较于其他各星域的驻军而言,首都星驻军从来都没有它应有的荣光,而也不会真的有什么打到首都星的战事,因此这群人比起训练严格的总军部来说,游手好闲的多,基本上是各家往里塞自己不争气的子弟的。
两人下车后匆匆分别,错身离开的瞬间,链接起来共享精神域。
蔚澜:“首都星驻军那边交给你,能搞定吗?”
晏之仪:“放心,你注意安全,还有……照看一下卡尔。”
蔚澜:“我在你还不放心。”
没什么太多时间留给他们俩说话,两人擦肩离开,各自背影坚定。
首都星驻军的驻地据离军部的半月堡垒并不算远,总长姓梁,是一个紫曜贵族之家中不起眼的子弟,首都星驻军中有很多都是这样被送进来的。
现在这个时候赶过去,很大可能性整个首都星驻军都已经被西尼尔控制了。
但还好,军部对于地方星域驻军的掌控力虽然没有那么直接,但这是在首都星。
西尼尔能拿下首都星驻军,成在他们散漫,败也在散漫。
精神域连接没有断开,蔚澜的声音稳健:“我已经发布了地方驻军暂停行动禁令,现在首都星驻军那边应该收到了。”
“了解了。”
这样一来,她就更加师出有名了。
悬浮车的速度踩到了极限,她下车时听见驻军军营那边乱哄哄的,看上去似乎在准备什么大的行动。
晏之仪握紧了自己的拟态机甲项链,一步一步走入首都星驻军军营之中。
……
同一时间,围绕着首都星的全部十二个二级卫星立刻进入了紧急战备状态,在接到蔚澜命令的即刻赶赴首都星。
同时,警局也开始行动了。
今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首都星无数的公民正在如同往常一样,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当中,就是上半路上路过王庭广场那边的人遥遥望过去,会惊讶一下,今天是不是又是王庭开什么大会的日子,即便如此,也只不过是在脑中略略一过,很快就被忽略掉了。
首都星所有的电视台和广播,星网每一个界面都被插播了一条临时通知。
【今日首都星中心区进行临时军演,请广大居民不要惊慌,一切照常即可。 】
大街上,看着紧急空道上飞过去整齐的一排军用悬浮车时,某个经纪人正苦口婆心的对自己的艺人说:“你最近必须控制体型了!甜食我给你全部没收。”
有和好姐妹出门逛街的贵妇人,正在讨论是这件裙子好还是另一间更合适时,担忧的望着紧急空道。
有人毫无知觉的在学校中上着课,也有闻风而动,从学校溜出来的某些小鬼。
没有人知道,一场巨变正在帝国发生。
时间将近中午,王庭广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能够容纳十万人的广场现在开始控制进入人数了。
约书亚深呼吸:“现在看来,西尼尔还没能完全把王庭控制住,至少席楼能过来,你要不要……早做打算。”
卡尔自始至终沉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任何相熟的人都清楚,他现在情绪坏到了极点。
约书亚四周望了望:“啧,怎么关键时刻你家Alpah总是不在。”
卡尔轻轻摇头:“她有她的事情,这里是我的战场。”
约书亚:“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等等,你们成了?我说她是你家alpha你不反驳我了?!。”
“闭嘴。”
“哦,好吧。”
现在王庭广场上人员构成非常的复杂,以卡尔为首的宗室站在一边,政务院站在另一边,军部的人接到了蔚澜的消息不得妄动,所以正在一边看好戏顺便维持一下秩序。
看上去,确实情况不妙,连已经退休的乔老爷子都过来了。
乔鸿云年过七十,但看着精明强干的很,头上没有什么白发,瞧着就是一个和中年人没什么区别,他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来,哑声说:“四殿下,可否移步?”
卡尔躬身回礼,同乔鸿云到一边说话。
看得出来,今天政务院已经完全乱套了,就连原本应该在外交部培训的乔影现在都跟着乔鸿云出现在了这里,不远不近的望着祖父和卡尔说话。
乔鸿云:“不知道四殿下现在,对里面的情况清楚吗?”
卡尔滴水不漏:“今天一早接到消息的时候赶过来的时候,王庭已经被封了。”
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入口那里,纤瘦的长发男子正在严肃的和卫兵交涉。
卡尔无奈道:“您也看到了,现在连席楼都进不去。”
乔鸿云淡淡叹息:“我这一大把年纪都已经过来了,四殿下就不愿意说句心里话?”
卡尔:“晚辈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
乔鸿云沉默许久,只是叹气:“四殿下此举,太冒险了。”
卡尔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的瞬间,腕上星讯亮起。
【暂时安全】
卡尔瞥了一眼,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见他过来,席楼先是一顿,然后低声说:“四殿下,有没有女王的消息?”
卡尔抬手轻轻一压,席楼便懂了,又道:“得找机会进去。”
席楼:“西尼尔把所有入口都封死了,每一个薄弱点都有十几个电子眼在进行监控,一旦我们强行破门而入,女王的安危就无法保证了,如果女王真的出事了,那——”
“那按照帝国律,西尼尔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卡尔了然道,他摇摇头,“他现在应该还在里面和母亲谈判,母亲会努力争取时间的。”
席楼着急道:“但我们时间很紧。”
卡尔安抚他:“别急,不要急。”
他回首,看向中心区东北部的地方。
“我在等一个信号。”
……
时间已经中午了,到现在为止,王庭被封锁已经足足三个小时,外面僵持不下,双方都有一定程度的武装力量,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擅闯就视作叛国,西尼尔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现在说的话起作用吧?他可还不是储君呢。”
“其实我感觉,没有必要啊,那不管现在女王再怎么强势,大王子多忍几年,忍到女王退位就好了嘛,这下倒好,不成功便成仁了。”
“我之前听说,女王现在挺不满意大王子的,似乎并不想立他为储君。”
“但是现在二王子已经外放了,剩下除了大王子,女王还能选择谁?”
卡尔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自暗中而来,偷偷落在他的身上,他不为所动,抬手看着星讯上的时间距离十二点还差7秒。
错落的脚步声传来,卡尔若有所思,回头望去。
白银曜也到了。
为首的,是晏时生。
卡尔闭上眼,扯了扯身边的席楼:“我知道,王庭内有一个密道。”
他等的时机到了。
……
“梁铮,你这是要公然抗命?”
穿上军部专用作战服的晏之仪多了几分飒爽,她没有带任何武器,但即便这样,也没有人敢轻视她。
她的机甲操作在军中被当作模范展示循环播放过,几乎所有战士都清楚这个曾经被他们视作omega的人有多强的战斗能力。
梁铮不屑的咧嘴:“不好意思了,晏副官,我收到的军令是,四王子卡尔叛变逼宫,首都星驻军需即刻包围王庭,清剿叛徒。”
晏之仪面不改色:“军部从今早开始只发出过一道军令,严禁任何地方驻军离开驻地,你接的是哪个军部发来的军令?你自创的吗!”
梁铮身后的底层士兵听到这番话,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
他们只是听令而已,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如果梁铮是出于私心假传,那又何必趟这趟混水。
晏之仪目光一扫,提高了声音,冷声到:“军部指令,全员原地待命,如有抵抗者,视同叛国。”
话音刚落,拟态机甲迅速附着上晏之仪身体的每一寸,把她严密的包裹起来。
叮叮叮的声音碰撞在机甲臂上,如果她刚才的动作晚一秒,子弹就会立刻破进胸膛。
鲜红的唐刀出鞘,刀风猎猎。
晏之仪咬紧了牙关,眉目冷厉,横刀一劈,机甲身后展开的机械翅带着她升空,她背后,不知何时潜入而来的特刑司和军部特遣队已经悄然无息的出现在了梁铮面前。
电光火石间,几个飞往晏之仪机甲关节处的激光弹被挡住,银白色的机甲飞身而上,同晏之仪背靠背对敌。
透过电子镜,晏之仪捕捉到了对方眉宇间那道深邃的疤。
蔚栩长舒一口气,咧开嘴角:
“呼,还好赶上了。”
……
“母亲,看来我的好弟弟是不打算闯进来救您了。”西尼尔回身,“先用午餐吧,母亲。”
他眼神冷漠的划过景岺,就好像完全看不出王后躺在女王的膝上,神色痛苦。
伊迪丝一直紧紧的牵着景岺,景岺胸腹晕开了两块血迹,不知是何时受的伤。
殿内没有任何人敢抬头,上菜的侍女脚步匆匆且安静,全都深深埋着头,和午餐一起被送上来的,还有之前被伊迪丝踩了一脚后又换上了新的纸张。
每一道暗纹都嵌入了十二种烫金,组合而成出低调奢华的纸张,这是只有在王庭有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动用到的纸张,上面内容已经拟好了,大致意思就是女王伊迪丝因身体不适,提前退位,并立大王子西尼尔为下一任帝王。
只要女王在这上面签名盖章,偌大的帝国,顷刻间就能够易主。
女王的寝殿,此刻充斥着血腥味,尸体都还留在地面上,是西尼尔试图给她造成心里压力而留下的。
伊迪丝不为所动:“西尼尔,在你眼里,你的母亲什么时候是这么软弱的形象了?”
为了逼迫伊迪丝签署禅位书,西尼尔在王庭大开杀戒,看实在威胁不了她,最后把刀指向了王后,奈何景岺看着纤弱,实则也是个硬骨头,生生挨了两枪,硬是声都不吭。
西尼尔脸上,血渍和汗渍混杂在一起,显得他表情格外的狰狞。
“母亲,母亲啊!”西尼尔怒吼,“即便不是亲生,我也叫了你二十多年母亲,为什么你对我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你的一切,这个帝国的一切,注定只会留给这个男人所生的孩子,对吗?”西尼尔讥笑道,“从前看不出来,母亲内心深处,居然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
听闻这句话,景岺紧闭的双眼睫毛颤了颤,用极其微弱的力量回握了下伊迪丝的手。
他还不知道卡尔的事情。
伊迪丝轻轻拍了下他。
我知道了。
妻夫多年,两个人不用说话,不用眼神,仅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动作也能意会到对方的意思了。
西尼尔恨透了母亲看他古井无波的眼神,从小到大,每一个时刻,看着那个弱小又可恨的弟弟能够放肆的在母亲面前玩闹,母亲,王后,卡尔,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
他,还有和他斗了十几年的二弟和他那个愚蠢的妹妹,都不过是幌子。
他曾经也疑惑过,也试图努力过,但母亲的眼光始终就不会关注他。
他只恨自己天生资质平庸,而他的omega弟弟,又确实天纵英才。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母亲不在意他,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
他,老二老三,全都是因为母亲为了保护受伤无法生育的王后,而扯的幌子。
只有母亲有了孩子,就不会再有人逼她娶其他后妃,景岺就能接着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在王庭生活,接受母亲的保护。
可谁能想到,传闻受伤无法生育的景岺,也还是有了个意外呢。
虽然那个小东西是omega。
但他没有想到,母亲居然疯到这种程度,宁愿违背帝国律,也要一意孤行推进平权运动,宁愿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也要把一切都留给那个可恨的omega。
卡尔,他多幸运啊,他生来就拥有了自己无论如何奢望也得不到的一切。
西尼尔一把把景岺抓起来扔到一边,景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刚才的伤口又裂开了,衣服上的血色逐渐变深。
“母亲,你知道的,如果我想,现在我就能杀了所有人,不顾您的想法,立刻就登上帝位。”
只有看到景岺再度受伤的时候,伊迪丝眼神才有一丝波动,她只是笑了笑,把西尼尔手中的刀转了一个方向,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西尼尔,你从小到大最大的毛病,你知道是什么吗?”伊迪丝浅笑,“是你的手腕,赶不上你的心狠,而你的心狠,又追不上心底的软弱。”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高不成低不就,要铁血你不够果敢,要仁善你不够有胸怀,要守成你偏偏又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的野心。”伊迪丝怜悯道,“西尼尔,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用你手中的刀,砍下我的头颅。”
西尼尔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发抖,手心冒出的汗渍让他几乎握不紧刀柄,锋利的刀刃在伊迪丝高傲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道错落的血痕,而西尼尔迟迟不敢动手。
伊迪丝眼神冷了下来,是西尼尔自幼最害怕的眼神,他有一瞬间的心慌,突然听见伊迪丝提高了声音,冷斥道:
“现在,动手,砍下我的头颅!”
西尼尔狠狠闭上眼,痛苦的嘶嚎着,刀刃高高举起,向着伊迪丝的头颅砍去。
劲风袭过,带起发丝上的血腥味。
西尼尔的表情还停留在痛苦的争扎上,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眼前的景物突然变换了一个视角。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宫殿外,是卡尔逆着光的身影。
压抑到极致,殿内好久才回过神,不少小侍女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哭声。
伊迪丝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僵硬的垂下头,缓缓把滚落到一边的西尼尔的头放回他的身体边,擦干净了他脸上的血迹。
“孩子,给你杀我的机会,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留给你最后的仁慈。”
第129章
“他们这骨头也太软了吧。”
确定首都星驻军全部投降, 蔚栩打开机甲头盔,擦了把汗,感慨道。
晏之仪摇摇头,跟他一样没形象的席地而坐,喘着粗气:“首都星驻军还有一个别称你不知道?”
“什么别称?”
晏之仪瞥他一眼:“游乐场。”
蔚栩嗤笑一声:“倒是挺适合他们。”
原地歇了一会儿, 晏之仪拍拍蔚栩的肩膀:“这边的收尾交给我了, 你去跟元帅汇报吧。”
蔚栩走后,晏之仪跟随行的特刑司成员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不要动这里的士兵,一切情况留待军部处置,她望着驻地的一片狼藉,向后方远眺,日光昏黄,触目所及是巍峨辉煌的王庭。
这边看似一地烂摊子,但首都星驻军软脚虾居多,刚才被打趴了之后一声都不敢出,按照晏之仪所说的原地待命,等着军部过来清点人员。
特遣队则是人人一身机甲未卸,跟晏之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妹子你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什么东西都不带就敢往人家军营里冲?”
晏之仪淡笑:“我只是负责拖时间而已, 不算危险。”
对方惊讶的咂舌,暗暗惊叹,转头和战友七嘴八舌的聊起这次遴选的事情了,说到这个,作为蔚澜心腹的晏之仪就不免被提到 :“小晏,这次你应该报名了吧,知道考试具体什么时候吗?”
“对啊对啊, 我们大概率会被分到哪里啊?别是特别荒的地方吧?”
晏之仪轻轻摇头:“这种事,哪能让我知道。”
“欸,也对,这不违规了吗,咱们元帅可不干这种事。”
晏之仪淡淡一笑,没把对方话里话外的机锋往心里去。
确实,事到如今,如果她不选择通过遴选外放,以后不仅自己难走,甚至会连累蔚澜的名誉。
长舒一口气,晏之仪站起身,留下一句话之后往王庭走去。
该做决定了。
……
星耀帝国的公民们,没有人知道这一个寻常的工作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第二天,一个普通的公休日,政务院司法部联合王庭宗室法务部公开了一则声明,决定修改宗室法案,撤销“omega不享有王位继承权”的条例。
这一声明引起了全帝国的轩然大波。
在这个关头发布这样的声明,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为了什么。
女王这是要一鼓作气把平权运动推行到底吗?连王位都要交给一个omega?
与此同时,更多的反对声接踵而至。
反对声无非是围绕着对omega身体情况能否担任偌大一个帝国的执掌者的争论,长达五年的平权运动为这一场讨论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卡尔又在暗中培养了一批宣传人员,不动声色的在所有社交媒体引导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战。
而舆论的主角,现在居然安静的缩在家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晏之仪还是第一次进卡尔这个公寓,没有想到,每天拉开窗帘就能看见的那个一直没有亮起来过的住户,居然就是他。
这个公寓的布置比他一直住的那个小别墅要简单很多,看着确实不像长期住人的样子。
“这公寓什么时候买的?”
“他把对面那个公寓转到你名下的时候买的。”
晏之仪没想到他能这么诚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烤了两块吐司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里面放了两个人爱吃的不同的东西,又倒了一杯牛奶和一杯红茶。
今天阳光正刚好,两个人在阳台搭了个小桌子,晏之仪靠在躺椅上,卡尔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像只猫一样缩在地毯上,被温柔的阳光晒得直眯眼睛,晏之仪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他的头发。
晏之仪:“敲定下来了?”
卡尔轻轻“嗯”了一声:“政务院那边没有意见,只有宗室那群老古董们还穷追不舍的,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
“立储的仪式什么时候?”晏之仪轻叹,“还以为陛下会直接让你继位。”
卡尔睁开了眼睛,清亮的紫色明眸闪着明悟:“母亲她不会的,她要让自己永远成为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剑,她在告诉我,就算日后我继位了,她也始终都盯着我,做一个明君,至于现在嘛,我还在考察期。”
晏之仪笑着摇头,心里只有敬佩。
女王为了她设想的未来,真的付出了太多。
就连这大家以为的最后一步,都只是她计划中的一个小阶段而已,对于他们而言,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都是愕然的看着对方,无奈失笑。
晏之仪反问:“你觉得我应该要说什么?”
卡尔这几天被立储的仪式忙昏了头,好不容易才抽出这么一点点和她见面的时间,应该还不知道军部遴选的事情。
狠狠捏了一下晏之仪的脸,卡尔坐起身,直勾勾的看着她:“那姐姐觉得,我应该要说什么?”
晏之仪轻叹,意识到自己破坏了刚才那么好的气氛,但是她心中有疑问,实在没法不问出来。
“西尼尔虽然性格火爆,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到这个程度。”
卡尔轻笑一声:“原来姐姐是要说这个啊。没错,是我引导他的。”
“就连他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这件事情,也是我找机会泄露给他的。”卡尔望着窗外,阳光印照出精致温柔的侧颜,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副天使一样的容颜之下,究竟是多么百转千回的心肠。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大王子,在政务院的根基深重,甚至直接斗败了二哥,就像姐姐你说的,他虽然不是特别厉害的能人,但是做个守成之君还是可以的,我要机会,就一定要让他自己出错。”卡尔偏过头,笑眼如弯月,“知道自己并不是王室的血脉这件事情,是不是足够他自乱阵脚了?”
晏之仪只是托着下巴,安静的听他说,浅蓝色的眼中并没有一丝卡尔预料可能会出现的责怪之意,让卡尔放心了不少。
像是自我惩罚一般,他又说:“其实不止这些,让西尼尔误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挡箭牌,他这些年的存在都是没有意义的,再折断了他在远南四个二级星域的手,让他在中心关外无力支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搏一个出路。把母亲和父亲置于危险之下是我的决定,刺激我的哥哥并且亲手杀了他的也是我,我在暗中还做了更多阴暗诡谲之事,姐姐要想知道,今天我们有时间,我可以一一说给你听。”
说这话时他一直看着窗外,不敢直视晏之仪的眼睛,生怕那双眼中出现一丝责备和厌恶,直到说完他才敢回头看她。
没想到刚一回头,自己就被吻住了。
像是要宣泄一切复杂的情绪,这个吻用力到卡尔觉得自己几乎窒息,又在这种近乎窒息的宣泄和撕咬中体验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嘴角都破了。
卡尔拉着晏之仪的领口,轻轻的啄吻着,一下又一下,带着铁锈味的爱意透过唇齿和柔软的肌肤交换传递到对方的心里。
鼻梁与鼻梁相贴,距离近到睫毛都可以在对方的脸上轻扫,晏之仪再度吻上他的眼睛。
阳光正好,适合接吻。
最后收拾阳台的时候,两个人都衣衫凌乱,牛奶和红茶被打翻在地浸湿了阳台的地毯,在上面留下一块深色的痕迹。
“卡尔。”
看着家用机器人把地毯收走送去清洗之后,晏之仪才回身,望着卡尔,眼波中尽是柔软的笑意:“西尼尔也好,你为了自己的目的在背后做的事情也好,我都不在意的,我要确认的是你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遇到危险,除此之外,你朝着自己的目标去前进,不需要担心我会因此而改变对你的看法。”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
卡尔默默点头。
“知道我说的是哪句嘛你就点头。”晏之仪笑道。
“你说,我会永远拥有你无条件的爱。”说这话的时候,卡尔耳根忍不住红了,眼睛湿漉漉的,却坚定的看着她,丝毫都不动摇。
“这话我永远都记得,你也得记得,如果哪天你想收回了,我就把你绑起来,用未来一生去回味你曾经的誓言。”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恶狠狠的样子看着有多可爱。
晏之仪乐不可支的点头。
“明天空出来。”
卡尔瞥她:“干嘛去?”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有事要告诉你吗?明天跟你说。”
背过身的晏之仪没有看到卡尔听到这句话时,一瞬间的闪神。
……
“你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被牵着坐上微型星舰的时候,卡尔还有些迷惑,“这是要去哪里?”
他坐上去之后才认出,这是晏之华在晏之仪小时候送她的礼物,是她真正自己拥有的第一艘星舰。
星舰很小,只有一个用来休息的公共舱和储物舱,他坐在领航员的位置上,看着晏之仪启动星舰,逐渐驶离首都星。
“嘘,先别问。”
今天的晏之仪格外神秘。
“说实话,这艘星舰我都好久没有开过了,现在坐在里面还觉得有点怀念,对于小时候的我们来说,它有点太大了。”
卡尔忍不住吐槽:“这个训练用星舰你居然给申请了离港资格。”
“嗯嗯。”晏之仪特别的好脾气,“特地去申请的。”
她瞥了一眼卡尔今天的穿着,只是简单的休闲装,在离港的瞬间打了一个猛地急转,整个星舰反转过来,放在卡尔手边的水杯倾倒,水都泼在了他的裤子上。
卡尔愣了,看着自己裤子上的水迹不知道如何是好。
晏之仪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那个……太久没开过这个了,有点手生,后面储物舱应该有放你的衣服,待会儿进入航道平稳下来了你去换一身吧。”
卡尔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眯起眼睛:“你今天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做什么心虚事了。”
“没有,真没有。”晏之仪举起手保证,“好了快换衣服去吧。”
卡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你这演技是怎么拍电影的。”
晏之仪不自在的偏过头。
星舰平稳的行驶着,卡尔埋头在储物舱里找自己能穿的衣服。
就像晏之仪说的那样,这艘星舰,确实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用过了,储物舱堆着的杂物全都是他们小时候在里面玩留下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被晏之仪好好的收了起来,存放在一个又一个箱子里面。
“全都是小时候的衣服,这怎么穿啊。”
他坐在狭窄的储物舱里,把每一个盒子全都打开,小时候的衣服,写过的小纸条,不经意间留在对方手里的各种小玩意,还有厚厚的一沓照片。
嘴边的笑容就像是控制不住。
好像是有那么一段日子,她疯狂的迷恋摄像来着,拍完景就拍人,抓着他当模特不知道拍了多少张。
后来她自己进入娱乐圈工作之后,每天在镜头之下,被迫戒掉了这个爱好。
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往这里存了多少杂物,全都是回忆,让卡尔一时间忘记了进来的目的,坐在这里专心的看起来,直到星舰发出轻微的震动,似乎是要停靠入港时才惊醒,在储物间又翻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个装着衣物的盒子。
但是这套衣服……
卡尔难以置信的把它拿出来。
“还没换好吗?”耳机里是晏之仪的声音,“我们要入港了。”
卡尔深呼吸几下,游移不定的看着这套衣服,盒子里还有一个简易宇航装置,是贴在衣服上用的,换好了衣服,他才开始觉得奇怪。
从首都星离港不过半小时,按理说应该还不够到任何一个中转站或者二级卫星,那他们现在……是要去哪?
一向灵活的脑子现在就像是卡了壳,直愣愣的看着晏之仪推开储物舱的门,她也换了身衣服,和他身上穿着的白西装正好是一套,纯白的鱼尾裙刚好覆盖在脚背上,手上戴着缠着鲜花的白纱手套。
“你……”卡尔开口时,才觉得自己声音沙哑。
晏之仪眨眨眼,做了个“嘘”的动作,给卡尔检查好宇航装置确实扣在了他的衣服上之后,牵着他往舱外走去。
刚一离开星舰,严重的失重感骤然袭来,卡尔忍不住一颤,感受到晏之仪反手,拉住了自己的手。
“蔚澜说我选的这个地方一定会被打的。”两人沿着狭窄的梯道一路往上走,手一直紧紧握着,他们身后,星河浩瀚盛大,深邃的夜幕与群星都是布景。
“但我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这里。”
站定之后,卡尔才意识到这是哪里。
“飞鱼。”
“对,这里是飞鱼。”
二十一年前,他们出生的那一年,帝国建造了七个人工瞭望塔,由帝国附近的二级卫星承载着,作为星象和军事观测站。
最后一座瞭望塔建造成功时,卡尔刚好出生,星象局请女王为这最后一座瞭望塔命名时,女王把星象局准备好的名字放在盒子里,让卡尔抓阄,他抓到的就是这个名字——飞鱼。
“这座塔,是伴随着你一同出生的。”
卡尔喉咙干涩不已,心跳已经乱到自己数不清节奏了:“但他……不是已经废弃了吗。”
五年前,星象局发现这最后一座附着在二级卫星之外的瞭望塔脱离了二级卫星的引力,成为了一个无主的荒野星建筑,划出了自己的航道,义无反顾的。
星象局对它的飞行轨迹做了推测,确定不会碰撞到整个星域内任何一个星球后,请示了女王,得到了这样的指令。
“挣脱了水的鱼,就让他飞吧。”
自那之后,飞鱼不再是帝国的瞭望塔,而是一个自由的、翱翔着的它自己。
“我以前上星象课的时候,做了一个小课题,就是推算飞鱼未来十年的飞行轨迹,发现今天正好是它据离首都星最近的一次。”
“那么——”
“回去之后,我们商议一下婚期吧。”卡尔转向一边,抹了抹微红的眼角,“越快越好。”
“欸?!”晏之仪一番剖心的告白还没说出口,突然被卡尔噎了回去,愣了几秒。
“我本来想求婚来着……”晏之仪小声抱怨。
卡尔笑了,上前两步揽着晏之仪重重地吻下去。
“我已经听见了,你在心里说的。”
给对方戴上戒指后,两个人都有点不真实感。
“怎么会想来这里的。”
宇宙中静谧无比,星舰停靠在飞鱼的落地台,两人身处其中,感受不到飞鱼在无垠的宇宙中缓慢的飞行着,前往它在未来中的第无数个,下一个目的地。
“这里象征着你的生命和归宿,也代表了我的梦想。”晏之仪笑着,指着前方,辽阔无边的宇宙,“我想和你一起看。”
身处宇宙大航海时代的人,可能很少这样认真的眺望过群星,因为他们距离太近,反而会让人忽略掉那些微弱的光芒。
只有当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卡尔才真正认识到,为什么她这么热爱星海远航。
“其实,我原本以为,你今天要跟我说打算外放的事情。”卡尔低着头,轻声笑着说。
“你果然知道了啊,不过没打算今天说,我原本是打算订婚之后再跟你聊这件事的。”
卡尔忍不住笑:“嗯,猜到了。你觉得我不会同意吗?”
晏之仪摇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尊重对方的选择吗,你不会阻止我的,但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不安吗?我也会的。”
卡尔:“我之前看到你的报名申请了,还没来得及生气你没告诉我这件事,气就消了,姐姐,你成长了。”
晏之仪惊道:“我的申请还没递交啊?”
她愣了愣,想起这段时间蔚澜的数次旁敲侧击和富有深意的笑容,咬牙切齿:“这老狐狸。”
晏之仪:“我真的有那么不解风情吗?你真的觉得我会不和你商量就直接报名了?”
“不会的,所以我相信你。”卡尔眉头挑起:“至于不解风情嘛,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也挺好的,如果不是这样,那几个人我可能也防不住……”
最后半句声音很小,晏之仪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
卡尔又凑过来,轻轻吻了她额头一下。
两个人带着婚戒的手指勾起,像是一个约定。
“去吧,我的将军。”
“祝你凯旋而归。”
—— END——
第130章
“总长好。”
“早。”
塞弥尔星域,星耀帝国最偏远的边界星域之一,靠近流亡星海,是作为军事战略退守的要塞重镇,因为各地的流民众多,鱼龙混杂,一向很难管理,政务院派来的行政事务长官换了一茬又一茬,终于在晏之仪上任星域军事总长之后,情况才开始好起来。
“总长,今天公休日还来工作啊?”
黑色军靴步步矫健,女人身材高挑,随着年岁渐长,气势愈盛,举手投足间令人不敢逼视,她低声笑:“对,有点事还没弄完。”
塞弥尔星域的主星名为烈都,地如其名,这里的人们大多热情如火,因此晏之仪刚来这边赴任的时候, 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才和行政长官一起,把整个星域建设成现在的样子。
为此她想了不少办法, 也因此和这里的公民打成一片,平日里关系也不错,大家都对这个以前是大明星, 现在来当军人的总长非常好奇。
目送她离去之后,背后有人感叹:“如果不是总长, 现在我们还在受流亡星海的骚扰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总长做了什么,反正她来了之后,流亡星海就规矩多了,咱们的防护网建好之后,流亡星海就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日子才好过一点,以前哪是人过的日子啊,整天提心吊胆的。”
他们哪里知道,几年之前,这位总长曾经在流亡星海载过大跟头。
到了办公室里,晏之仪看见办公室里的人,露出一个按捺激动的笑容。
“还真来了。”
对方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上,非常不客气的自己给自己烧水泡了茶,细小的银环发箍被摘了下来放在桌面上,银色的长发披散开。
跟在晏之仪身边的年轻副官看到对方,直接立正站好全身紧绷,紧张到心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晏之仪拍拍他的肩:“放松点,这个不用我介绍了吧。”
转头又对蔚澜道:“这我副官,叫她小李就行。”
小李两腿一并,铿锵道:“元帅好!”
把蔚澜吓了一跳。
晏之仪在旁边低声笑着看热闹。
挥挥手让小李下去之后,她才收敛起笑容:“消息准确吗?”
蔚澜掀掀眼帘:“不然我特地跑来一趟干什么?你以为我现在很容易挪窝吗?你家那位把我看得死死的。”
晏之仪无奈笑了笑,非常有求生欲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她拿起大衣,转身去启动自己的微型星舰。
蔚澜在后面无奈的跟着,小声抱怨:“还真打算一杯茶都不请我喝啊。”
“你不是自己倒了吗?”
“自己泡的和你请的能一样吗?”
“等这件事情结束,好吃的好喝的,你想要什么我请什么。”
距离晏之仪离开首都星外放赴任至今,四年了。
这五年一切都在变,人心在变,环境在变,想法和目标在变,一切都和五年前有了巨大的变化,只有一件事情,一直鲠在所有人的心头。
苏越的行踪,至今没有找到。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能躲的人,星耀帝国,流亡星海,域外星系,几乎所有他们势力范围内的地方都出动了,但每每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的时候,他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像是提前嗅到了什么风声一样。
这次,蔚澜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据说苏越正在她的辖区范围内的某个星球上,立刻动身来了这里,准备把这一桩拖了五年的悬案彻底了结。
微型星舰载着两个人前往蔚澜口中所说的目的地,五年之后,他们的座位变了,变成了晏之仪架势,蔚澜领航。
虽然这片星域晏之仪已经熟悉到不需要任何领航也能在星海中自由翱翔。
“确定不用带其他人?”她有些拿不准,苏越这个人太鬼,万一这次他又跑了怎么办。
蔚澜摇摇头,单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之仪静默片刻,在星舰落地前轻声问:“苏越怎么了?”
蔚澜睁开一只眼睛瞥她。
“五年了,他就像把特刑司耍着玩一样,既然五年都没有抓到他,为什么现在突然你就能这么肯定?”晏之仪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他自己想现身,谁能找到他呢。”
蔚澜淡淡道:“对了,差点忘了,你们曾经也是盟友。”
晏之仪扯扯嘴角,心中五味杂陈:“你也说了,是曾经。”
而事实确实就如她想的一样,他们在这个星球上落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居然是这?”晏之仪惊讶。
这里是塞弥尔星域治安最好的一个星球,虽然不如主星繁华,但是气候环境非常宜人,是个十分移居的星球,在流亡星海的骚扰解决掉之后,成为了帝国境内最适合居住的星球前十之一。
没想到苏越竟然藏身在这里。
她和蔚澜一路走,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开满鲜花的小院子,里面是一个装修朴素的书店。
现在还在售卖纸质书的已经非常少了,市面上的纸质书大多是做收藏用的。
院子里放了一个躺椅,就在紫藤萝花架的旁边,轻柔的阳光通过花叶的罅隙漏在地面,有人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手脚都蜷缩了起来。
他看起来身体很不好。
只一个照面,晏之仪就确定了这一点。
苏越的脸上尽是病态的苍白,不同几年前的英挺矫健,现在他看上去手脚都十分无力,长发自然的耷拉在肩头,也流露不自然的发黄,眼窝已经凹陷了很多,虽然他看上去仍然隽秀,但让晏之仪几乎回忆不起来,当时初见教皇陛下时的惊艳。
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这就是你愿意露面的原因吗?”晏之仪和蔚澜都不是什么太会客气的人,见苏越淡淡抬眸,便自己找地方坐下,摆出了一副要长叹下去的架势。
“可别,现在的我可没什么太多精力和你们耗着。”
微弱的气音从苏越的口中传出,让晏之仪心中更加五味杂陈。
“为什么选这里?”她问。
她设想过苏越可能去的很多地方,唯独没想过,他离自己这么近。
对这个人,她的感情太复杂了。
他是帝国至今仍然在榜的特级通缉犯,是她无助幼时的盟友,是她被修改的基因的提供者,也是掌握了她这么多的秘密,却从来没有出卖过她的人。
他似乎坏事做尽,投放了灾厄让这么多的alpha都患病。
但是灾厄同时也是新生。
五年过去,当大家意识到“天使”的药效过后,事情还是会回到原来的样子,着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种东西,一种物质能够将他们从这样的境遇中拯救出来时,悲痛欲绝的alpha们开始选择慢慢接受事实。
选择和深藏在自己基因之中的特质共存下去。
选择接受, omega和beta并非生来就应该被alpha领导,是一代又一代的习惯将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的。
选择接受更多的omega走出家门,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实现自己的目标。
人们开始探索更多的家庭和婚姻形式,就算一开始路走的不那么顺,但是尝试永远是新的道路最重要的条件。
他们开始意识到,真正的爱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情感和平等的心之上的,绑住omega的双脚,他们也会用别的方式飞翔。
一切都在往更加良性的方向去走。
而这一切,起源于当年反叛军那一场错误的实验。
因为一个错误的出发点,出现了一个美丽的意外,被称作“灾厄”的变故,终究是带给了人类新的前进方向。
但在这个过程中被牺牲掉的人们,却永远的都回不来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躺在这里,病入膏肓。
晏之仪说不出苛责的话,事到如今,甚至连为什么这三个字都没有必要问了。
苏越轻轻歪着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都非常的吃力,他神色依旧淡淡的,还是用虚弱的气音说:“想离你近一点,看着你……能做出什么样子来。”
他说不了太多的话,每一个字对于他的身体而言都是负累,但是他的眼睛却一如以往的深邃而透彻,只用一眼,就让对方感受到了其中过于复杂而难以承载的感情。
是嫉妒吗,还是不甘多些?
“早年当实验体的时候,被用了很多药物,造成了永久性的身体创伤。”苏越透过头顶的紫藤萝,望着无边的天空,“如果我的身体能再好一点,能像你一样,扛过实验的折磨,我能做的会不会更多。”
但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了。
最后,苏越深深的凝望着晏之仪的眼睛:“你知道吗,你是背负着所有实验体的未来活下来的幸运儿。”
“我选择死在这里,一直在你身边提醒你,你得创造出更好的未来。”
他的声音已经轻到几乎听不到了,晏之仪站起身,附耳在他身边。
“你得记得,我始终看着你呢。”
后来,那一阵轻风也没了。
他们没有给苏越举行葬礼,将他的骨灰洒在了这片花田里,和脚下的土壤交织,作为养分让这片土壤生的生命继续生根发芽。
直到离开这里,晏之仪和蔚澜都没有说话。
星舰离港,起飞之前,蔚澜似有所感,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美丽的小星球在他眼里渐渐拉远。
“你觉得,苏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晏之仪闭着眼睛,想了想:
“他是一个向死而生的理想主义疯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