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这句话, 曲星洲一字一句,说的极为郑重,丝毫不给晏之仪任何含糊的机会。
晏之仪原本还没反应过来, 但现在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一年前的某一天,曲星洲开车送她回家的样子, 当时她也是在这里看穿了他的一些心思。
后来和她和曲家的关系被发现, 她以为这点心思曲星洲早就已经淡了。
原来并没有吗。
曲星洲斜瞥她一眼:“还记得之前我说了什么吗?”
让她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我不是开玩笑的。”
晏之仪捏捏眉心:“我倒希望你是开玩笑的。”
曲星洲单手扶着方向盘,见她这么坦诚的样子,不知怎么,竟然笑了出来。
晏之仪无奈的瞪了他一眼。
“我喜欢你这件事情让你为难了。”曲星洲了然的说。
晏之仪:“原来你知道啊。”
今天一天曲星洲露出来的笑容可能比他以前半年笑得都要多,周身不再像之前那样萦绕着一股冰冷的氛围,竟然还有些调侃和开玩笑的心思:“那没办法,心意没办法控制,所以只能麻烦你适应一下了。”
晏之仪感觉很奇妙。
在此之前,她没有想过感情问题是能够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过后,再洒脱的一笑置之的事情。
母亲被父亲保护的太好,想不到也不懂要怎么教她这些事情。小叔在感情方面自己都一塌糊涂,更不说教导她了。
她年少轻狂的年纪是和卡尔在懵懂中摸索和争执中度过的。
再后来就是对于感情唯恐避之不及的一个又一个漫长的世界。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以这种成熟理智的姿态和她讨论感情问题。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晏之仪思忖片刻:“但我必须要说, 目前我对你, 并没有超出兄长、朋友和老板之外的别的感情。”
曲星洲失笑:“你难道以为现在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要你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
不是吗?
晏之仪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三个字。
曲星洲揉了揉她的头顶, 手一挪开,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翘起几缕碎发。
“不是这样的。”曲星洲金玉相激的声音放缓了许多,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沉静。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想要把这种心情告诉你。你不要有压力,不需要急着回应我,也不需要对我抱有什么感情上的歉疚。”
曲星洲轻叹:“我只是想告诉你,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好、值得高兴的事情,这证明你非常有吸引力,你很好,你不需要因为自己很好而感到歉疚。”
“或许你不知道,但这些年我已经默默注视了你很长时间。我很难想象,一个像你这样的家庭出身,几乎是在荣光之中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对感情问题这么不信任,我什至有种荒谬的感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晏之仪没有说话。
其实她这段时间也一直在不断地反思自己的心态是不是出了问题。
多年积累下来沉结的郁气难以疏解,她在常久的沉默之后,颓然靠在椅背上。
“你说得对,我也知道或许我应该把心打开,但我做不到。”
车停在曲家庭院之前,曲星洲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享受被人喜欢的感觉,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从今天开始,相信你自己,可以吗?”
这段不知道该归类为兄妹之间的谈心还是该划分到追求者向被追求者表明心迹的对话到此结束。
刚一下车,两个人的神态和气场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曲星洲落后晏之仪两步,在后面看着她,嘴边扬起一抹稍纵即逝的淡笑。
在感情领域之外的地方,她能够把自己武装成无所不敌的战士。
究竟是什么事情,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曲星洲快步靠近,伸出手臂,晏之仪自然的搭上他的臂弯,两个人一副兄妹之间感情极好的姿态进入了曲家满是铁血之气的堡垒。
曲星洲稍微偏过头,靠近她耳语:“妈的状态不太好,可能会说些不太理智的话,你别介意,其他人的话都不用理会。”
晏之仪注意到,他没有把曲封算在内。
看来这对并非亲生的父子之间,确实是有一点问题。
曲家有一个相当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平日里全家人齐聚的时候,也会在这里设家宴。
晏家人丁稀少,晏之仪最初来这里的时候,很难想象一个足以办舞会的场地设家宴能有多空旷,那会儿她还惊异的那这话问曲星洲,得到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现在亲眼见到之后,才觉得震撼。
她掐着曲星洲的手臂内侧,压低声音:“你们家人未免也太多了吧?!”
放眼望去,整个宴会厅里居然坐了将近四十多个人,她看着都一阵眼晕,这才算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大家族。
曲星洲同样低声说:“不只是曲家,还有你外公家也来人了。”
晏之仪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来看她的。
“还有——”曲星洲斜觑她一眼,“不是我家,是你家。”
晏之仪一阵无言。
虽然人多,但她也从来都不怵这种场合。
曲星洲带着她从众人的注视中目不斜视地走过,眼底分明写着这些人都没有必要认识。
最后在休息区地沙发前停下脚步,低声换了句:“舅舅。”
面前的男人生了一双圆澄的星目,长眉斜飞,原本这样圆而大的眼睛会给人一种减龄和无辜感,偏偏这个男人身上风霜凛冽之气太重,让人觉得这双眼睛都锋锐了起来。
他身着一件纯黑的休闲服,留着短而利落的发型,只是两边鬓角有着明显的白色,让他那张明显非常年轻的脸看着染上了风霜年岁的味道。
她血缘关系上的大舅舅,唐鹤舟。
晏之仪脑海中回想起唐家的资料,很多年前,唐家曾经有机会一挣白银曜之一的机会的,但最后惜败,定阶为紫曜,在紫曜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
唐家从商,此前在军部一个军械项目上和晏家打过交道,但那个项目并不是晏之仪操持的,她对于这个外家的了解并不多。
正思忖着,唐鹤舟眼神在她身上扫过,声音带着极其沉重的嗡鸣:“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回家看看,你外婆很想见你。”
晏之仪眨了眨眼,心下有些意外,明明是曲家的家宴,却四下都没见到曲封和曲夫人,她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乖巧的点头:“这个月月末吧。”
她毫不怯生,也不跟他这个长辈客套,欣然同意的样子倒让唐鹤舟有些惊奇,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晏之仪便坐了过去。
曲星洲见状:“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会儿过来,你们先聊。”
唐鹤舟挥挥手让他去了,不远处零零散散的坐了很多曲家和唐家两家的小辈,还有一些并不算特别亲近的旁支也过来了,表面上不在意,其实不断有眼风往晏之仪和唐鹤舟这边飘。
沙发对面坐着一个一个和唐鹤舟年龄差不了多少的女性,带着金丝边眼镜,看着非常知性斯文,看着晏之仪笑道:“之仪和你还有点像呢,大哥。”
于是晏之仪便知道了,对面是她的小姨,唐鹤声。
唐鹤舟挑眉又打量了一遍:“像吗?”
晏之仪回望着那双内涵审视之意的锋利杏眼,毫不怯懦,反着打量过去,发现还真是。
倒不是五官哪里像,而是骨相轮廓极为相似,不同的是晏之仪生着一双招人的桃花眼,这甥舅俩分明都不是锐利精明的眼型,但都能从眼神中透露出冷沉来,一打眼还真有点相似。
唐鹤舟刚一伸手,晏之仪就给他吧茶倒好了,唐鹤舟长眉一挑,坦然接过,喝完之后才问:“上一次你要是这样,你早就能被认回家了。”
晏之仪低头给唐鹤声还有自己都斟了一杯,不甚在意:“我如果在意这些,今天就不回来。”
“你这丫头有点意思,晏时生把你教的很好。”唐鹤舟单手撑脸,手指在自己鬓角的白发处无意识的点了点。
显然他和小叔之间还算熟悉,对晏家的情况也了解。
唐鹤舟下巴一扬,示意她看向周围:“看见没,虽然看上去门厅如市,其实都是自家人,那件事情之后,愿意跟曲家搭上关系的人少了很多,虽然曲家现在仍然身居白银曜,但我觉得,两年后重新定阶,曲家待不了多久了。”
晏之仪半点话锋都不落:“舅舅就算不相信曲家,也该相信哥哥的能力。”
唐鹤舟低笑:“你倒是还愿意管他叫哥。”茶杯在他手中转了几圈,而后落在桌面上,“不好奇今天为什么曲家主事的都不在?”
晏之仪点头:“确实有点好奇。”
“走吧。”唐鹤舟拍拍她的肩膀,“带你去看看。”
晏之仪不明所以的起身跟着他,唐鹤声走到身侧,像是要借这个机会认真看看晏之仪,片刻后,低声说:“待会儿如果你妈妈她说了什么,不要往心里去。”
晏之仪心头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曲江晚间谍的事情暴露出来之后,她就没再见过曲夫人了。
主宅在远离宴会厅的另一边,她之前去过一次。
到了这边,之前她见过的几个曲家的主事人才露面。
此前见过精明雅致的曲啸都颓然了不少,看见唐鹤舟过来,也只是略略打了个招呼,看见他身后的晏之仪之后,神情明显复杂了起来:“过去看看吧,本来不该在今天跟你说这些事情的。”
晏之仪冲他点头算作见礼了,跟随着唐鹤舟推门进去,在二楼的房间看见了曲夫人,她坐在靠窗的躺椅上,手中抱着一个玩偶,背对着门口。曲星洲站在她身后,发现他们进去,抬手做了一个低声的手势。
曲夫人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仍然兀自说着:“你们alpha在外面那些事情,我听不懂。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把小晚给我找回来。”
曲星洲沉默的把她扔得满地都是的东西捡起来,再重新放回桌上。
他的沉默令曲夫人更加愤怒,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玩偶,手上青筋凸起,朝曲星洲狠狠砸过去,玩偶正好砸中曲星洲的头,他毫不在意,把东西收好,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您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这句话似是点燃了曲夫人心中的引线,她近乎尖叫着说:“为什么你们总是答非所问!小晚呢?那天你把她带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泪水涟涟,把曲星洲笔挺的西装扯得皱巴巴的:“就看在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看在你叫了我这么多年妈妈的份上,你告诉我,她好不好,她在哪里。”
曲星洲侧对着晏之仪,房间里光线非常昏暗,仅有从窗户照进来的一丝丝亮光,让曲星洲半明半晦,他身材高大颀长,比曲夫人高出一大截。
但不知为什么,晏之仪感觉此刻的曲星洲在曲夫人面前,仿佛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孩童,只能任由曲夫人哭喊厮打。
无论是哀求还是怒骂,曲星洲都毫无反应,曲夫人颤颤巍巍的要给他跪下:“我什么别的都不想要了,我就只有这一个惦念,你告诉我她在哪里,算妈妈求你。”
曲星洲全身都崩得僵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扶她但是晚了一步,眼看曲夫人真的要在他面前跪下。
晏之仪沉着脸,快步走过去,一把搀住了曲夫人的手臂,把她带到躺椅上扶她做好,才回身拍了拍曲星洲,担心他此刻的状况。
这一连串动作太快,曲夫人还在看见晏之仪的晃神之中,房间里传来唐鹤舟暴怒的声音:“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他声如洪钟,吓得曲夫人一抖,见是自己大哥,吸了吸鼻子,眼泪又要落下来了。
唐鹤舟不吃她这一套,冷厉道:“跟你好好讲道理,你不听,跟你分析利弊,你不接受,好好的一个家被闹得四分五裂的,成天往星洲身上撒气,这样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大哥对她向来严厉,曲夫人不敢再哭,抹了抹脸把眼泪憋了回去。
曲星洲这才回过神来,他一身狼狈,晏之仪关切的低声说:“你去换套衣服,收拾一下吧。”
曲星洲整了整衣领:“不用,我就在这,况且这里也没有我的衣服。”
晏之仪给他整理袖口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抬头。
另一边,曲夫人怯怯的看着她,仍是一副泪眼朦胧的:“彦彦,是你吗?”
晏之仪走到她身边,弯腰温声说:“是我。”
她顿了顿,还没想好要怎么叫她。
曲夫人伸手,在她脸上拂过,眼神复杂之极:“你是不是来看我的?妈妈好想你。”
突发状况晏之仪遇到过很多,但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无措的,还是难得一次。
刚才的一切她已经明白了,曲夫人还在惦念曲江晚。
“你是不是怪我?”曲夫人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晏之仪说出一个肯定回答,她立刻就崩溃给她看的模样,“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也不想你走丢,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都养了小晚十几年,我真的舍不得她。”
“这种感觉,你也懂的对不对,就像你也不愿意离开晏家一样,人都是有感情的,哪能说断就能真的断呢!”曲夫人急急的问她,“你说对不对。”
晏之仪唇线紧抿,眉峰微蹙。
“妈妈不是不想要你,为什么你和小晚不能都当我的女儿呢。”
第102章
唐鹤舟气得恨不得用茶杯扔她, 被唐鹤声拦下了。
曲夫人在家中是小妹,从小就是娇柔的个性,被家中长辈捧在手心里宠。
说起来, 其实曲夫人和晏夫人性格经历和性格都有些相似,只是相比起来, 晏夫人要幸运多了。
晏之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她很清楚自己从一开始对于血亲的存在就并不是特别期待。
更遑论曲江晚在那之前还多次给她使绊子,她对曲江晚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但现在看着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哀嚎,她心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即使理智一直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连这一丁点同情心都不舍得给,但内心始终平静无波。
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声嘶力竭的怀念另一个人,感觉并不太好。
晏之仪看着曲星洲,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多久。
唐鹤声冷声说:“为什么?因为那个女孩她是联邦的间谍!”
“她从一开始到你们家里来就是心怀不轨的!她窃取了彦彦的身份,占据了你们对她的疼爱,却把帝国的情报泄露给联邦!”唐鹤声声音渐缓,看着曲夫人的眼神里不无同情。
“你以为那是十几年的母女亲情,但对她而言,那是十几年处心积虑的欺骗。”
唐鹤舟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冷漠的说:“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同样是抚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同样不是亲生血脉,你对曲江晚都能这么念念不忘,怎么就好意思苛待星洲这么多年呢。”
曲夫人抽泣着默默转过头,避开众人的视线。
“说到底你还是懦弱又自私。”对这个大事上一丁点儿都拎不清的小妹失望至极,唐鹤舟说话毫不留情, “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但别人看你对待星洲的态度就能猜到几分,当初领养星洲是你自己要求的,现在却这么对待他,你让我拿什么脸去跟星洲去世的亲生父母交代。”
晏之仪觉得唐鹤舟的话就像无形的鞭子一样狠狠的抽在曲夫人身上。
“只有你的孩子才是孩子,其他孩子就没有父母了是吗!”
唐鹤舟缓了缓呼气:“今天把彦彦叫过来,原本是因为你念了很久,说想见她,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想,你还是接着在这个房间里怀念你的小晚吧,但我告诉你,她肯定是回不来了。”
唐鹤舟瞪了眼还杵在房间里不走的曲星洲:“怎么,留这里有饭吃还是怎么?”
曲星洲这才默默的跟他们一起离开了。
几人离开之后,房间里传来尖利的哭喊声,晏之仪面色不改,听见曲星洲低声说:“本来想先过来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再带你见她的。”
意识到了晏之仪比寻常要沉默的多,曲星洲难得加快了语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也很惦记你,这大半年,她经常会跟我们提起你,说想见你。”
晏之仪颔首表示明白。
但心里更清楚。
曲夫人不是不惦记她这个亲生女儿,只是在她前面,还有一个越不过去的坎,就是她一手抚养大,实实在在有着十几年感情的曲江晚。
其实曲夫人说得对,她应该是这些人里面最能理解她的人。
换做是她,说不定会做的更决绝。
到了一楼,正好碰见从另一边过来的曲啸,令人意外的的是,他也和曲星洲一样一身狼狈,正好撞见他们,曲啸有些难堪的把衣领扣好,又捋了捋头发。
“之仪,现在家里这样,让你见笑了。”曲啸擦了擦眼镜上的脏污,又重新戴上,“还没来得及祝你生日快乐。”
晏之仪接过他递来的礼盒:“谢谢曲叔叔。”
曲啸苦笑:“你这孩子……”
晏之仪身边坐着曲星洲和唐鹤舟,对面是正襟危坐的曲啸,唐鹤声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用叉子叉着水果小口小口的吃。
她现在要还不清楚,今天一行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探望曲夫人这么简单,她也白被小叔教导这么多年了。
好在,早在一开始决定要来的时候,晏之仪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倒也不是特别意外。
曲啸推了推眼镜:“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客套了。”
他定定的看着晏之仪:“之仪,你有没有能拿到天使的渠道?”
晏之仪心头一跳,表面不动声色,反问道:“我们家并没有人需要,我没有关注过这个。再说了,现在天使有价无市,即便我有需要,也不一定有渠道。”
曲啸捏了捏眉心:“事已至此,也不怕告诉你了,你父亲——”他顿了顿,改口道,“我大哥,他患上了灾厄。”
晏之仪呷了口茶,并不觉得奇怪。
今天这样的情况,曲封作为现在的家主,即便已经被曲星洲架空,那也应该要出面待客了,但他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显然是出问题了。
平权协会确实有“天使”的现存货,但那都是供科研所那边研究来用,全都是在王庭挂过号的,女王亲自过问这件事情,谁都不敢乱动。
卡尔把这件事情的保密做得很好,晏之仪忍不住疑虑,为什么曲家要“天使”会想到她的头上。
但现在并不能表现出来,她不能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给卡尔带来麻烦。
一批二批“天使”加起来也不过五十瓶,平权协会手里截获的数量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了,不说帝国,光在首都星范围内就有多少权贵alpha患上灾厄,但现在平权协会手中也仅有6瓶,根本无济于事。
平权协会手中有“天使”药源的事情传出去,卡尔将要经受的压力可见一斑。
她英挺的眉皱起,在曲啸期待的眼神中冷淡摇头:“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
“好吧。”曲啸无奈道,“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晏时生人脉广,能不能有些消息,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晏之仪忍不住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半月以前吧。”说到这个,曲啸俊逸的面容带着苦涩,“那段时间他状态不太好,我还以为是家里的原因,让他比较暴躁易怒。”
“后来去检查才发现他信息素浓度变淡,大嫂在半个月之间的情潮他没能压制住,后来强制给大嫂用了药,家里外面都是一团糟。”
晏之仪心头微动:“alpha患上灾厄之后,伴侣还是爆发了情潮吗?这倒是很少见。”
曲啸:“可能大嫂体质比较敏感吧,也就那一次,这个月没有再爆发,但是你也看到了……”
这夫妻俩一个把自己关在曲江晚从前的房间里不肯面对现实,另一个避着家人诸事不问,也不肯面对现实。
曲啸叹道:“就是麻烦了星洲。”
曲星洲冷淡的安慰道:“三叔客气了。”
曲啸转头看着晏之仪:“趁着今天唐家两位都在,我也想开诚布公跟之仪聊一聊,你……是不是真的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他说完,觉得这句话可能让人误会,解释道:“我不是再质问你什么,只是要认真确认一下你的态度。”
晏之仪肯定的点头:“曲叔叔,这话我早就说过。我的态度在曲家风头最盛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不会因此而改变。”
她冷静道:“我不回归曲家,并不代表不打算拿你们当家人。虽然是血亲,但严格算起来我们真正熟悉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情。”
曲啸表示理解:“这种事情要慢慢来,强求不得,我知道。”
“再者,我不回曲家,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她目光澄澈而真挚,不在身边几人复杂的眼神反问道。
曲星洲声音冷了几分:“你不需要——”
晏之仪:“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
曲星洲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她,不说话了。
晏之仪觑他,呦,居然还生气了。
唐鹤舟瞧着两个小辈的小动作,闷声笑了起来。
曲啸也觉得曲星洲好笑,也觉得晏之仪的问题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反倒可以坦诚:“你说得对,你不回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晏之仪推了推曲星洲,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想吃水果,自己开始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哥哥并不是亲生血脉这件事情,你们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曲啸点头:“星洲是领养的,这件事情只有大哥大嫂,我,还有唐家两位知道,我们原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没想到星洲也早就知道了。”
曲星洲没接话,却拿着叉子叉了一个葡萄递到晏之仪手边。
唐鹤舟怅然道:“星洲是我战友的孩子,他亲生父母都是烈士,他才一岁多的时候就离开他了,他亲生父亲战死之前把孩子托付给我,让我找一家好的社育院送过去。
我当时没忍心,本来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但那时阿绫多年没能生育,很想要一个孩子,提出要收养星洲,许诺把星洲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觉得夫妻俩照顾一个孩子,总比我这个单身汉要好,就同意了,没想到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真是不像话。 ”
晏之仪看着曲星洲对着她的后脑勺,想起来她小时候意外救下曲星洲的事情。
曲家这样的家庭,能放任孩子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在学校遇到了那么恶劣的事情也没有人管,想来唐鹤舟对曲星洲的遭遇设想的还太好了。
他这些年,过得只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的多。
曲啸带着歉意:“现在曲家的乱象,只有星洲能镇压的下来,但他并非曲家亲生子总归是一个被攻击的地方,但曲江晚被特刑司带走了,大哥名下也没有亲生的孩子,并不会影响到曲星洲,但如果你要回来,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再权威的家主也难以企及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对于曲星洲的身世,有能够接受的,就有接受不了的,如果有心人那这件事情做文章,确实能给现在的曲家带来麻烦。
如果她要回归曲家,更会激起现在动荡的局面。
即便曲啸不说这一番话,晏之仪也已经想到了这些,她放下茶盏,姿态认真了起来。
“其实今天特地过来一趟,我也有要解决这件事情的意思。”
晏之仪点开星讯投影,将之前曲星洲交给她的曲家祖父留给她的遗产证明公开给三个长辈看:“这些东西是祖父留给我的,是我的就该是我的,我不会客气,但除了这些之外,曲家的其他产业,全都和我无关,我姓晏,我很肯定,我不会回到曲家来。”
曲啸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的:“你知不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
唐鹤声温声说:“即便现在式微,但曲家近百年来都是白银曜之首,底蕴不可小觑。”
晏之仪十分坚定:“我说了,我只要祖父留给我的这些。”
“再说了。”她打趣道,“曲家这一代另外几个公子和小姐都对哥哥接手家主之位这件事情没有意见,我怎么会有意见。”
她已然退到了外人的身份,这般坦然的态度让曲啸觉得非常可惜:“有时候我真的很遗憾,我们家错过了你。”
晏之仪笑着说:“我肯定不会后悔就是了。”
送晏之仪离开的时候,曲啸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唐鹤舟站在外甥女身边把他又数落了一遍,曲啸也不恼,任由唐鹤舟给晏之仪出气。
确实是他们亏待这个孩子的,说得再难听一点他也认。
曲星洲驱车送晏之仪离开,唐鹤舟和唐鹤声兄妹俩居然也坐了进来。
唐鹤舟瞪着曲星洲:“看什么,开车啊。”
曲星洲看着副驾驶的作为被小姨占据,唐鹤舟拉着晏之仪在后座说话,一时无言以对。
唐鹤声含笑斜觑他,把他那点心思看的透透的。
唐鹤舟:“今天太匆忙,就不去晏家了,改天我们正式上门拜访。”
说完又开始数落晏之仪:“阿绫她是个不着调的,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从来不跟我们家里联系,担心我们欺负你不成?”
晏之仪笑着说:“担心会成为不速之客,看来现在不用担心了。”
“你不愿意叫她妈妈,我可以理解,但你是我的外甥女,跟舅舅联系天经地义,不准因为这件事情疏远我们。”唐鹤舟瞪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却相当霸道,“阿绫是我们没有教好她,委屈你了。”
晏之仪心说,她觉得曲星洲比较委屈。
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把舅舅和小姨送回去,再驱车回到晏家时,已经将近傍晚了。
晏夫人见她进门之后没好气道:“去那边说些什么啊,居然还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今天你是主角嘛。”
晏之仪熟练的讨饶:“妈我知道错了,这不是不小心吗。”
妈妈这酸味,都快入味了。
她和晏时生对视一眼,心下好笑。
换上晚上要穿的晚礼服,裴舒特地找了造型师给她做了个精致的造型,不同于以往一直以飒爽强势姿态示人的造型,二十岁生日宴这一天,晏之仪打扮的格外清新灵动。
浅蓝色渐变的长裙直垂落到脚踝,裙子是露肩的样式,将她精致的肩头和锁骨尽数展现出来,黑发一半梳起,另一半自然的散落在肩头,二十岁的女孩子,即便是素面朝天都美得惊人,化妆师只稍稍点缀了一下,将她一双惑人得桃花眼勾勒出来,只需要站在那里,就是一副仙人之姿。
楼下宾客齐聚,不少声音都在猜测今天晏之仪的舞伴会是谁。
奈何几个跟她传过绯闻的主角全都在现场,这才意识到晏之仪作为一个年轻漂亮风头正盛的明星,身边追求者无数,但感情经历居然少得可怜。
宴会厅一角,有个跟随长辈前来参加生日宴的女o跟身边的朋友小声说着:“你说像她这样算是人生巅峰了吧,家世好相貌好,工作也星光熠熠受万众瞩目,但有什么用,不还是没有A喜欢她,这么多年下来,连一段感情经历都没有,这人生得多无趣啊。”
“就是说啊,活成她这样,我也觉得挺可怜的,她现在看着倒是光芒万丈的,万一到时候从娱乐圈退隐了,谁还会记得她这么个人啊。”
“要我说,现在Alpha们才不喜欢像她这么强势的o呢,回到家了连一点温柔小意的享受不到,要说她真的生的那么好看吗,我觉得也不见得,至少我就觉得看着挺凶的。”她们接着窃窃私语,“你说哪个alpha会想要自己的omega长得比自己还要A啊。”
“是吗?”
正在低声私语的几个omega面前投下一阵阴影,她们抬头,看见帝国之光蔚澜元帅穿着光鲜亮丽的银白色制服,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摇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的说:
“我这个alpha倒是觉得,晏小姐很美,非常美,是我欣赏的类型。”
几个年轻的omega尴尬至极,不敢再多说,应付几句之后一溜烟跑了。
蔚澜抬头,正好看见卡尔在对面无语的看着自己,笑得更开心了:
“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啊,小殿下。”
第103章
“没见过年纪越大越幼稚的。”卡尔冷冷地说。
蔚澜笑眯眯的塞给他一杯酒:“这样可不行啊小殿下, 这样不温柔了。”
卡尔没搭理他,夺过酒杯转身走了。
“你说她今天会找谁当开场舞的舞伴?”蔚澜的声音在他背后如影随形,“让我猜猜,今天上午到晏家的人,似乎都已经在会场中了呢,会是你吗,小殿下?”
卡尔眉峰轻扬,感受着酒液顺着喉咙流淌下去的冰凉,冲着蔚澜摇了摇酒杯。
蔚澜一下凑近了:“该不会是你吧?现在这个时候,找你跳开场舞, 我觉得不太合适哦。”
卡尔:“不是我, 也不会是你。”
蔚澜纤长的眸子微眯:“那你觉得会是谁?那个比你还能装的影帝?还是她不怀好意的哥哥?”
卡尔摇头:“都不是。”
凭他对她的了解, 这种场合,她的开场舞只会跟一个人跳。
蔚澜有些不明所以,正好宴会厅内灯光落下,在喧闹声中,有人从螺旋楼梯上款款而来,她的手指被包裹在薄纱手套里,搭在身边男人的臂弯里。
是晏时生。
卡尔歪了歪头, 毫不惊讶的语气“喏, 是他。”
蔚澜看着叔侄俩并肩而行的身影好一会儿,转头对卡尔诚恳的说:“说真的,小殿下,我有点同情你了,或许也该同情一下我自己。”
晏家在晏老家主过世之后向来低调,这次一反常态的高调为晏之仪举行生日宴,本来就是在表明态度。
这是示威, 也是暗示。
因此今晚的生日宴,几乎所有与晏家和晏之仪交好的人都到到场了,令人惊叹的是,连向来避世的教廷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如此一来,今晚所有到会的人都会对晏家如今的势头有了新一番的认识。
乐声响起,晏之仪裙摆飞扬,和晏时生领起了第一场舞。
觥筹交错间,看似一派祥和。
但宴会的各个角落中,也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两人看似专心的跳着舞,实际上一直在小声说着话。
晏时生压低了声音:“做好准心理准备了吗?”
今晚的生日宴,更像一个仪式,象征着晏家正式的权力交接。
不仅如此,今晚还有另外几件事让人疑惑。
虽然同为白银七曜,但晏家和曲家对外一直都关系平平,没有显示出格外的交情来,原本以为最多不过像其他家一样差人送个贺礼来就差不多了,但没想到是现在曲家的当家人曲星洲亲自到场参加了。
最近曲家闹的沸沸扬扬的曲星洲的收养身份,让在场不少人都暗中打量曲星洲,他面不改色,秉持着一贯的冷酷风格,逼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一舞毕,晏时生拍拍晏之仪的肩膀:“行了,找你想找的人去跳下一支舞吧。”
说是晏之仪的生日宴,但今天除了让她必须要出面露个脸之外,给足了她气势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她做的。
虽说完成了正式的权力交接,但晏家现在大部分的产业仍然以军械制造为主,晏之仪和晏时生都堪称军械方面的专家,但对于商业上的事情都算不上精通,现在产业方面仍然是晏时生在做主要调控。
晏氏的人该认识的她早就认识过,外面的人也早已经以晏家当家人的身份往来过。
晏之仪放心的把后面的事情交给晏时生去处理,自己则转身去找了卡尔。
他在人群中一贯显眼,又正好就站在她一转身回头就能看得见的地方,顶着众人或倾慕或艳羡的目光,卡尔上前躬身亲吻晏之仪的指尖:“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我的,对吗?”
晏之仪不答反笑:“你觉得呢?”
卡尔扬起一抹优雅的笑容,两人缓缓步入舞池。
这一刻他们才发现,两个omega共同起舞居然也格外合衬。
晏之仪跟卡尔身高相仿,并不像其他组合一样高低和谐,但更多了几分相得益彰和势均力敌的张力。
“他们俩怎么能把这么温柔的一支舞跳出这么澎湃的感觉来。”有人低声说。
另一边,蔚澜抬了抬自己脸上挂的银丝单边眼镜,垂落的银丝让他少了几分军人的铁血气质,更多的是他本身儒雅的韵味,他望着舞池中的两个人,笑得意味深长。
从现在开始,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个危险又稳固的同盟,就此形成了。
他们异想天开的要送一个omega登上王位,还要将另一个omega送上军部高位。
人生是多么的神奇,当年晏时生因为家族受忌惮而怀抱着无限憧憬和军部擦肩而过。
当年的他可能万万也想不到,真正能帮助晏家重归军部的,是一个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omega。
想到这里,蔚澜端起酒杯,遥遥冲晏时生在空中轻点,而后一饮而尽。
这一杯,敬未来无限的可能性。
……
宾客陆续散去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晏之仪今天一天从早上开始就在连轴转,保持着高度的精神紧绷,送走一波又一波客人之后,家里还剩下的都是些非常相熟的人。
裴舒心疼的看着晏之仪明显带有疲色的脸,心疼的说:“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你定晚上生日直播了。”
晏之仪去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打起精神说:“那有什么办法,这是我的工作。”
裴舒小声念叨:“又不是什么正经工作。”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晏之仪干这一行干不长久。
“那又怎么样呢。”晏之仪撑着洗手台,“无论当初选择做这一行是因为什么目的,我既然选择了这一行,现在也还没有离开这个行业,我就得尽到自己的职责。”
裴舒幽幽叹道:“你就是责任感太重,什么时候你能自私点,我才能放心。”
晏之仪低着头,水珠从她脸上低落,她心想,是这么多个世界这么复杂的经历造就了现在这个她,塑造了她万事放不下,只能背在自己身上的性格,说着是毛病也说得通,但改掉……真的不容易。
片刻后,她问:“政务院核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吧,小影准备的怎么样?”
裴舒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你们俩闹别扭这么长时间都没解决,连这种话都要他来传,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既然想知道,怎么不自己问我。”
两人回头,就看见乔影倚在洗手间的门口,双手环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晏之仪。
裴舒见势冲晏之仪打了个手势,连忙溜了,留下她们俩在这里面面相觑。
“我……”僵持了一会儿,晏之仪迟疑地开口。
乔影没好气地说:“消失这么半天,还以为你晕倒在卫生间了,结果就是跟裴舒在这里聊我考试复习的怎么样?”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开口。”想了一会儿,晏之仪如实回答了。
她在外人面前张口就能胡诌,谎话随手拈来,但在自己的好友面前,很难做这种欺骗的行为。
偏偏她在域外星系那段时间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的。
并不是她不信任乔影,而是乔老爷子带领的政务院牵扯了太多复杂的关系,她根本不能冒这个险。
乔影在舞台上基本不带眼镜,但是私人场合会习惯性的戴眼镜,这是她遮掩自己心情的一种方式。
但现在在她身上几乎看不见平日里凉薄冷静的气质,她几乎蛮横的把眼镜拍在洗手台上,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心,让她有了几分冷静。
“你以为我这段时间都在气什么。”乔影怒道,“你明明没有死却一直隐瞒我们你的踪迹?你对于之前三个月的经历闭口不谈?”
晏之仪虽然没说话,但表情明明白白写着:难道不是吗?
乔影于是更气了。
“我生气,是因为你把自己跟我们割裂了。”
比晏之仪要矮小一截的姑娘站在晏之仪面前,抬眸看过去,毫不示弱:“我们是你的队友,是你的同伴,尤其是我!”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你是因为想要一个进入军部的机会才作为平权运动的形象大使出道,我又何尝不是因为寻求一个开放omega进入政务院的渠道在奋斗?”
“我们所求不一样,但目标却是相同的,我信任作为队友的你能够跟我一起支撑起我们追求的目标,那你呢?”乔影纤细的手指点在晏之仪的心口,“你有没有把我当作可靠的同伴来对待?”
晏之仪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失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却把路越走越窄了呢。
为什么她能想到给卡尔提供助力和平台祝他实现理想,却忽视了身边还有其他人也在执着追寻一个目标。
见晏之仪许久不答,乔影有些失望:“如果你觉得同为omega ,你和四殿下之间可互为阶梯而我不能的话,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是的——”
乔影正要失望地走出卫生间,身后晏之仪突然大声说道。
她声音中带着急促地喘息,像是担心自己赶不上:“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我很害怕失去你们。”
在她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多大的定时炸弹的时候,她内心深处就在害怕。
害怕上一世的事情重演,害怕她的亲人友人都因为她而不能善终。
她太害怕重蹈覆辙,所以几乎固执的把她们圈在自己的保护圈内,却忘了问她们需不需要。
这明明是她之前最讨厌的事情,但她却在不知不觉中这么做了。
乔影脸色这才好了一点,抿了抿唇,正想开口说点软话,却见晏之仪一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两人的身高差和晏之仪可怕的臂力让她一下把乔影抱的离地腾空,乔影惊慌的抓住她的肩膀。
“小影,谢谢你。”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番话,她差点就一步步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乔影别扭的挪开视线,重新带好眼镜。
“我说,你们俩还要在这儿谈吗?”
门口,裴舒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栏,他身后放了一块正在维修中的牌子,守在门口一脸生无可恋:“我可不想再站在这受人观摩了啊。”
两人一下笑出了声,并肩往三楼的休息室去,晏之仪却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跟裴舒打了个招呼,匆忙往庄园外跑去。
“给我十分钟,我很快回来。”
裴舒急忙喊道:“这个时候了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一个人要我应该有的道歉。”
第104章
晏之仪一口气跑到楼下,宾客已经散尽了,夜色凉如水,她心有所感,沿着花园的小径走到中心,间到卡尔蹲在花园中心的大树下面,像是正在挖什么东西。
听见脚步声, 卡尔回头, 看见来人是晏之仪之后毫不惊讶:“还以为今天你不会过来了。”
这话语气相当平静,但晏之仪总觉得有几分心虚,说的好像她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她快步走到卡尔身边,见他在地上已经挖了两个小坑,但都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便绕着大树转了一圈,最后指向东南角的一面:“我记得应该是在这。”
两人什么工具都没带,索性还是用手挖了,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盒子,卡尔拂开盒子上面的灰,十分珍重的把它拿出来。
晏之仪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咽了下口水问:“真的要打开吗?”
卡尔没说话, 瞥了她一眼, 那意思就是:你说呢?
晏之仪干巴巴的笑了下。
她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十年前自己会干这种傻事了。
盒子上面挂着一个密码锁,时隔太久了,晏之仪和卡尔对视一眼,试了下两人各自的生日以及生日的组合数字,最后发现都不对,沉默了。
“当年怎么就想着埋一个生日礼物十年后再拆开呢。”晏之仪努力回忆起童年时候做的幼稚事,觉得又羞耻又好笑,但转而一想,又觉得有点有趣。
卡尔淡淡的说:“十年前的我们应该不觉得幼稚吧。”
两个人坐在庭院里试了好一会儿,都没试出密码来,晏之仪沉吟片刻,看着卡尔俊逸的侧脸,轻声说:“其实刚才我过来,是想找你要一个东西的。”
卡尔抬眉,疑惑的看着她:“要什么?”
晏之仪:“道歉。”
卡尔愣了下,又听见她说:“不过现在觉得,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他薄唇紧抿,片刻后说:“我确实应该跟你道歉。”
“为当初自作主张把你送到银刃的事情。”
晏之仪笑眯眯的点点头:“嗯,那我原谅你了。”
结果,那个盒子的密码到底是什么,他们俩那个晚上都没有试出来。
晏之仪生日夜Mircale全员同框的直播炸翻了全网,这次直播一改往日的风格,变得格外的日常生活化。
五个人围成一桌,面前摆好了热腾腾的锅底和格式菜品,好在镜头质量够好,没有被火锅的热气给糊住。
直播弹幕中一半是尖叫,一般是哀嚎。
[呜呜呜为什么我要大半夜的看美食直播。 ]
[她们吃的也太香了吧,现在当红女o明星都不用控制饮食的吗? ]
[我数了,从直播开始到现在洁洁已经一个人吃完两盘肉了。 ]
[为什么小影涮肉的动作像是在参加国宴,而彦彦涮肉像是在打仗。 ]
[彦彦是不是有强迫症,每片肉涮的时间精准的保持在十五秒,酱辣油均匀的各沾三分之一,一秒不多一分不少。 ]
[楼上你才是强迫症吧……]
[彦彦这应该是在军院军事化训练的时候被锻炼出来的吧。 ]
[聆音两边腮帮子都塞鼓起来了,你们平时是不是没给孩子吃好的!裴舒出来挨打! ]
[经纪人:莫挨老子。 ]
舞会指望吃饱是不可能的,晏之仪一边争分夺秒的涮肉,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弹幕,捡感兴趣的回复几句,有时候说话多了,再一转眼,肉碟就空了。
直播结束后,晏之仪跟裴舒认真的讨论了关于什么时候休止团活,什么时候解散的这件事情。说来残忍,但却是现在她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了。
裴舒这个经纪人最先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晏之仪想了想:“现在聆音和朱丽叶还需要持续的热度推动,再等等吧,等小影参加核考结束再说。”
同行相伴也总有尽头,对于很多人而言,这个为期不到两年的梦,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半月后,政务院核考开始,这一年的政务院核考中涌现了一大批omega参加,媒体报道称这次参加政务院入院核考的omega人数比往年同比增长了32%,是历年以来最高的一届。
政务院从去年开放omega入院资格,但去年试水只有少部分人试水,今年政务院公开了omega入院的明确责任和权力范围,给更多想要进入政务院的omega们打了一剂强心针,今年的报名人数直线上涨。
乔影是被家人送过来的,乔老是这次核考的主考官,主持完开幕式后为了避嫌,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因为开放了omega的资格,今年的核考比往年要多了一个步骤,就是在进入考场之前检查每一个考生的阻隔贴是否完整有效。
晏之仪和另外三个团员都挤在悬浮车上,在不远处的空道上看着乔影走进考场,乔影似有所感的回头,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张望了下,挥了挥手。
聆音耳朵都紧张立起来了:“保佑小影一定要考上啊。”
韩洁洁揉了揉聆音的脸:“放心吧,她没问题的。”
几人聊着聊着,有点伤感。
乔影的成绩出来前,她们解散的时间也要定下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政务院的核考分数下来的时候,五个人又聚在一起吃火锅。
晏之仪乔影和韩洁洁三个人吃的格外香。
“当偶像这两年因为要控制体型我好久没有吃饱过了。”韩洁洁吃的满头大汗,“我们搞科研的,不吃好怎么行,真是太难了,我又不像彦彦一样运动量那么大。”
乔影虽然没说,但明显加快的速度也显示出了她之前两年并没有吃好的心情。
饭到中途,乔影在星讯上收到了政务院核考的初复试总成绩,看着四双紧张兮兮盯着她看的眼睛,乔影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轻声说:“第一。”
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外交部录取了。
如果不是在家里吃火锅,她们五个大概能把店都掀翻。
吃着火锅,又喝了点小酒,韩洁洁脸通红的问:“散了之后,你们都准备干什么啊?”
她顿了顿,又说:“小影不用说了,马上就要迈出成为外交官的第一步了。”
聆音耳朵动了动,脸上已经有了醉态:“我还想继续跳舞,等跳不动的时候,就去当个主持人,我喜欢舞台,不想离开。”
朱丽叶表情很淡:“反正不会如家里所愿回去当古典乐手就是了。”
韩洁洁抹了把眼睛,靠在座位上:“我拿到科研所的offer了,我想等等,把现在团队的项目做完了再去。”
晏之仪一口饮尽手中的酒:“我……过段时间会去军部报道。”
几人听到她的这番话,都非常欣喜。
“军部今年开放o禁到现在,还没有人进过吧?”
乔影拍拍她的肩膀,淡笑道:“恭喜啊,理想达成第一步。”
晏之仪心中被暖意充盈,又给其他人都倒满了酒:“山高海阔,能跟你们同行一场,是我的幸运。”
“祝我们都能有美好的未来。”
酒过宴停,五人作别,准备去迎接自己新的身份。
几天后,Mircale工作室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Mircale解散。
第105章
解散新闻一出, 全网都震惊了。
粉丝们哭天喊地,觉得不能接受,更有什者跑到公司门口来抗议的。
对此,晏之仪公开在星网上发布了简讯,表达了自己的遗憾,还有散团的决心,无论粉丝怎么难以接受,这件事情已成定局。
因为几个人未来的规划有些有涉密内容,暂时没有对外公开,粉丝们觉得更加遗憾了。
关注了M团这么长时间,对于她们几个人不能说非常熟悉,但大抵还算是了解的。
尤其那一日乔影前往政务院核考并没有做掩饰, 所以大概有人猜到了接下来都很难再在舞台上看到她了。
晏之仪的粉丝同样内心恐慌,网上祝福理解还有辱骂声分成了两派,激烈且持续性的互掐了有一段时间,关于M团散团的风波才平息了下来。
聆音继续活跃在各种舞台上,朱丽叶专心致志朝着乐坛发展了,散团之后,她们两人仍然是裴舒手上的一人,裴舒按照她们各自的路线对未来重新进行了规划。
只是自此从舞台上消失的三个人, 注定会成为很多人心中的意难平了。
乔影取外交部报道的那一天,晏之仪正式升上了大四。
军部会在所有军院的大四生中进行遴选, 择优录取到军部,晏之仪对自己的专业技能信心十足,通过三轮考核之后, 正式进入了军部。
整体过程都还算顺利,唯一在体检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难处。
军部的体检比晏之仪以往参加的任何体检都要严格,她以前的伪装方法估计很难掩饰过去,结果在体检开始的前几天,晏之仪正在思考这次体检要怎么隐瞒过去的时候,晏时生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卡尔那边,是不是有天使的存样?”
对于他,晏之仪没什么好瞒的,点头称是,回答完了强调:“他那边是有,但小叔你应该用不着吧?”
晏时生面无表情的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看你这没出息的护短劲。”
他说:“不是我要,是给你要的。”
晏之仪不明所以。
晏时生解释道:“我追踪了当年反叛军的研究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些了解。现在的灾厄和你身体的变化同根同源,差别在于,你是成功的实验品,而造成灾厄的源头是算不上成功但也并没有完全失败的半成品,你难道不觉得自己之前的状况和患上灾厄的alpha很像吗?”
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的。
对于omeg息素的反应敏感度降低,甚至趋近于无,同时自身信息素浓度变低,严格说来,说了生理特征之外,ABO这第二性别在她身上的特征和影响都在逐渐被淡化。
这确实和现在患上灾厄的alpha表现出来的特征是一样的。
只是因为晏之仪从心底里还是觉得自己是个o,加上之前要掩盖性别的缘故,这种细微的变化对她来说有益无害。
反倒让她忽略了这样的相似存在。
晏之仪:“所以你觉得天使能够解决我的问题?”
“天使是针对灾厄的特效药,最关键的是,它是由反叛军放出来的,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放出这种药剂的用意,但是经过多方研究可以肯定,这药并没有问题。”晏时生说。
晏之仪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她眯着眼睛,怀疑的看着晏时生:“不对吧,如果你只是猜测,而不能肯定天使对我的问题有用的话,是不会让我去找卡尔开口的。”
晏之仪手臂环抱,站在晏时生面前,严肃道:“说吧小叔,这是谁告诉你的,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事?”
晏时生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好吧,其实是苏越告诉我的。”
晏之仪难以置信:“你跟苏越还有联系?”
晏时生反问:“虽然最先联系到苏越的是伊迪丝,但我才是一直在一线追踪的人,最先找到你们的就是我,我跟苏越有联系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倒也是。
晏之仪越来越觉得上一辈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些人精。
伊迪丝女王和小叔的关系特殊,伊迪丝女王在暗地里掌控着原本应该独立于政治之外的教廷,而小叔在和女王决裂后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都和教皇有着联系,甚至能得知这种算得上机密的消息。
还有那个一直隐藏在背后,看似和这一切毫不相关,但最开始,是由他揭开了反叛军神秘面纱的人——王后景岺。
他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原本晏之仪还在犹豫,她去找卡尔开这个口,是不是会让她为难,犹豫了两天,眼看着体检日期将近之时,卡尔那边却传来了令人振奋又不安的新消息。
“今天凌晨,刚在黑市截获了新一批的天使。”
接到消息后晏之仪立刻赶往了卡尔那边。
平权协会大楼太过抢眼,“天使”这种东西现在就是几瓶行走的陨星矿,放在办公室实在危险,卡尔在市郊有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别墅,有一个地下密室专门用来存放,平日里他有些不能公开的见面也是选在此处。
新截获的一批“天使”一共13瓶,据说这一批一共发放了40瓶,他们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因为还没有在平权协会和王庭直属的灾厄应急处理办公室那边备案,现在带走一瓶是将会是风险最低的时候。
晏之仪向卡尔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表情有些难以启齿。
这段时间平权协会内部也是风起云涌,卡尔有渠道截获“天使”的消息虽然在协会内部也是保密的,但还是有部分参与工作的人知情。
用这样的表情在卡尔面前小心翼翼的要求交换、赠与或是买卖的人也有不少,但没有哪一个能像晏之仪一样让卡尔惊讶。
卡尔惊讶的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的问:“是时生叔……?”
晏家只有这一个alpha。
晏之仪更惊讶了,她本来就心虚,现在听到卡尔提到晏时生,睁大了眼睛,然后肯定的点头。
卡尔眼底滑过一丝难以置信。
晏时生这个人,他一直看不透。
他顶着风流浪子之名,却在背地里做了数不清的危险事,从始至终态度和立场都很奇怪,似乎知道的很多,但又似乎另有苦衷。
但他是姐姐的小叔,他相信晏时生不会对她不利。
只是这瓶药……却也不能这么简单的就给了。
卡尔思前想后,很快就理好了思路,笑眯眯的说:“既然姐姐要,那我当然可以给,只是……”
晏之仪:“……只是?”
卡尔:“只是姐姐是不是应该答应我一个条件呢?”
最后,晏之仪是接受了不平等条约之后,才顺利把那瓶“天使”拿到手。
她在心里轻叹,这就是她不愿意来找卡尔的原因。
话虽如此,“天使”给她带来的效果却是比晏时生预估的还要好。
这瓶和晏之仪同色相近的液体质地清透,如同流水一般,药水被注射进身体之后,最初一会儿没有什么反应,二十分钟之后,晏之仪感受到身体明显的发热,似乎回到了当初刚刚重回这个世界,重新分化性别之时。
颈后的腺体热得发烫,她感觉就像是后颈被按在一块烙铁上一样,紧密的汗珠很快就落了下来。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晏时生在房门外听不见动静,心里也慢慢开始焦急起来。
热烫过后,晏之仪感觉颈后的腺体似乎被打开了,像是有呼吸一般,不断吸取着药水的养分,房间里充斥炸杂乱的信息素气味,她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的,又似乎哪个都是自己的。
撕裂般的疼痛让晏之仪意识有一瞬不清醒,随后才想起来,这些信息素确实都是她自己的,是系统赋予她的万人迷信息素之后,别人在她身上闻到过的不同的味道。
这么多味道,哪个才是她自己的呢?
她在朦胧中嗅到了一丝清凉的雪意,带着一丝梅瓣的清甜。
是了,这才是她自己。
……
晏时生在门外从镇定等到准备去砸门的时候,晏之仪才开门出来。
这一打眼,晏时生发现自己小侄女身上的气质和之前不同了。
他说不出这种变化是什么,只能归结于是因为“天使”起作用了,让她重新回到了omega时的生理状况,所以才和以往看上去不一样。
但如果只是因为重新回到了omega时的生理状态,为什么此刻的晏之仪更像一把即将出鞘的锋利匕首,浑身散发着omega难以拥有的冷锐。
晏时生试探着问:“感觉怎么样?”
晏之仪紧抿着唇,眉心也紧蹙,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难以形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晏时生开口,只能先给出结论:“体检应该是能够通过了。”
她转过身,撩起头发露出背后的腺体,似乎有些不解:“小叔,你帮我闻闻,我是什么味道。”
晏时生一脸迷茫:“你自己是什么味道你自己心里没数?”
晏之仪没多解释,催促道:“别问了,快点。”
晏时生凑上去问了问,一股清凉的带着雪意的梅香绽开,不愧是曾经被誉为超级大扳手的omega ,是她的气质。
如实告知之后,晏之仪的表情反而更加疑惑了。
她怔愣的捂着胸口,在心里询问001 :
“为什么,我的万人迷信息素失效了?”
而另一头,卡尔拿到了关于“天使”新的研究资料。
上面赫然写着研究所对于“天使”最新突破性的进展。
“天使”不光对于患有灾厄的alpha们有用。
对于omega同样有着神奇的作用。
卡尔紫色的眼瞳中写满了震撼,最后都化成一抹怀疑,显现在脸上。
他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星讯。
“给我查清楚,晏时生到底有没有患上灾厄。”
如果不是晏时生的话,那姐姐她要“天使”又是要做什么呢?
第106章
“天使”的药效堪称神奇。
经过晏家私人医院的检查过后, 晏之仪现在的身体状况却是能和omega有八九分相同,剩下的都是不致命的小问题,并不会影响晏之仪在军部体检的结果。
至于这些小问题……
晏氏名下的私人医院有好几家, 这家是晏时生最长来也是亲信最多最信得过的。
因为是晏家的两位当家人亲至,所以即便只是一个体检, 医院也让人专门过来陪同了。
前来陪同的年轻医生似乎还是晏时生以前的同学,她皱着眉看着晏之仪的体检报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晏时生心又提起来了:“怎么,她的体检有什么问题吗?”
年轻的女omega医生摇了摇头:“没问题,晏小姐的身体状况很好, 非常健康, 就是……”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对上晏时生和晏之仪两双迷茫的眼睛,眼神不自觉地在晏之仪裤子的某个部位扫了扫,暗示性的说:“我只是有些惊讶,却是很少有omega的那个器官发育的这么可观的,但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是分化前体内激素有些失衡,也有些人天生就这样,您不用自卑……啊不是,不用放在心上。”
晏之仪:“……”
她压根没想过这种事情还需要自卑。
晏之仪瞪了一眼在一旁闷笑的晏时生,听女医生又说:“还有就是,晏小姐您的生殖腔似乎天生狭小,您现在还没有进入适婚年龄,等准备生育的时候可能会吃点苦头,不过也没关系,到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可以提前用药或者是手术解决,其他方面没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放心。”
回到家,晏之仪和晏时生都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连omega医生本人都看不出你的体检报告有问题,军部体检肯定没有问题了。”
晏之仪靠在沙发上,构想着军部、还有过去她日日苦练机甲军械和星舰驾驶技术的日日夜夜,没有想到自己的理想真的还有能实现的一天。
其实那日蔚澜来找她,她就知道这个要求她拒绝不了。
无论蔚澜的条件是什么,但进军部对她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通过体检后,晏之仪进行了最后的资格审核,没几天就换好了军装去军部报道了。
虽然在军院也穿过军装,但那都是学生特制,和真正的军部定制是不同的。
墨蓝色的常服令她更显英气,墨绿色的作训服酷飒帅气,还有一身银白色的礼服平时比较少会用上。
出发前,晏之仪还跟隐藏在首都星其他地方的阿莱打了声招呼,让他这段时间不要联系她,有事她会主动联系,萨伦威那边也不要透露太多,阿莱只是淡淡应了声“嗯”,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了没有。
进军部的第一天同样是分部门,晏之仪顶着一众同样从军院遴选上来的alpha们的视线,泰然自若的等待分配,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她惊了一瞬。
她没想到,蔚澜会让自己去做他的二级副官。
这一批军院通过遴选的大四生一共有五十人,其中三十人被分区了三级边界星,十人在中心军区,十人在首都星直属军部,晏之仪就被分在首都星直属军部,也就是大家口中最常提到的军部。
此刻,晏之仪顶着另外九个同僚的注目礼,跟着蔚澜走了。
军院的学生们军事素质都很好,在集结的时候并没有当中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哭泣。
这就是omega的待遇吗,他们也想要啊!
跟在蔚澜身后,晏之仪第一次见识到军部的全貌。
军部整体的外形就像一座钢铁堡垒,坐落于首都星中心区的星海港口上方,是首都星居民最放心的军事防线。
晏之仪也是这才意识到军部究竟有多财大气粗。
晏氏是做军械生意的,她接受过一段时间,对于军械材料方面也算是了解。从门廊进去后,入目尽是当前最顶级的浮空材料,让整个军部堡垒完全稳稳的悬浮于港口上空,以便攻防皆备,而军部堡垒最核心的区域,全部使用了陨星矿。
晏之仪跟在蔚澜身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蔚澜放缓了步伐,突然问:“还习惯吗?”
晏之仪不假思索:“当然,没什么不习惯的。”
蔚澜顿了下,而后失笑:“是我问了句多余话。”
她怎么会因为这点异样眼光而感到不适,之前两年比这更难听的更难看的她都经历过了。
蔚澜的眼光愈发赞赏,他没看错,他们确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只要能够实现目标,付出什么代价,承受什么伤害,都不重要。
晏之仪进入状态的很快,尤其是在蔚澜全心全意教导她的情况下,她就像一块海绵一样迅速的吸收着各种经验和知识,充实着自己。
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军部所有的实习兵都要进行体能和军事训练。
一开始□□还因为她是omega而畏手畏脚的不敢一视同仁,在练了两天,确定了晏之仪的真正水平之后,也放得开了,她也因为训练和同期的实习兵们迅速的打成一团。
“说真的,我以前怎么都不能把明星和军人联系到一起,我之前在学校碰到你都不敢跟你说话的。”
“我也挺意外的,不过你是真厉害,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你遴选走后门了呢,没想到是实打实考进来的。”
晏之仪听在心里,这段时间紧绷的状态也稍微好了些。
军部的宿舍原本应该是两人间,所有人都不例外。
她在军部的情况也很特殊,因为整个军部上下只有她一个omega,也只有她一个人住在单人omega宿舍中。
每次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训练之后,晏之仪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看隔壁空荡荡的另一边,心中生出一股坚定。
到了明年,一定会有人住进来,成为她的室友了。
未来还会有很多年,那些想要加入军部的omgea们,终于有机会了。
……
两个月之后,晏之仪接到了她到军部之后的第一个任务。
这次任务性质特殊,由蔚澜亲自带队,她作为小队成员随行,晏之仪看到任务报告上的情况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报告上面说,首都星的二级卫星有两个区发生了□□,起因……是灾厄。
或者说,起因是一场杀夫案。
事实上,这几个月以来,灾厄的蔓延状况依然迅速,但是病情却已经趋近平缓,政务院对所有明确已经患上灾厄的alpha进行了跟踪监测,证明灾厄症状在他们体内已经趋近稳定,简而言之,灾厄已经能够跟alpha的身体和平共处了。
这个结果让研究所感到欣喜,已经趋近稳定的灾厄能让他们的研究加快,但对于政务院和所有灾厄患者而言,这是个难以接受的噩耗。
这意味着灾厄能够在他们体内更加常久的存在,让他们逐渐适应这样的身体状况。
甚至已经有民间研究提出了新的研究方向,他们认为:灾厄目前的表征说明这并不是一开始大家认为的流行病,或者病毒,而是一种隐藏在人的基因之中,只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被激活了的隐性基因,原本就源于人类,能够跟人类和谐共存。
这样的结果让alpha们不寒而栗。
而晏之仪接到的二级卫星上发生的情况的导火索,说来也是因为这个新的研究结论。
“这家的丈夫男A是第一批检查出身患灾厄的alpha,是二级卫星一个区的区长候选人,前几天被他妻子虐杀在家中,调查之后发现他是钢铁纯A理论的信奉者。”蔚澜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钢铁纯A的论调跟苏合的极端教徒信奉的理论有点相似,大多是认为alpha不应该被omega的信息素所迷惑,应该要克服自身的动物本能,避免被omega掌控心智。”
晏之仪点点头:“我知道他们。”
钢铁纯A的信奉者在现在的平权大势之下,其实是相当小众的论调,甚至被很多alpha鄙视他们不顾omega的身体,欺压弱小。
这个人如果是候选人的话,确实不会让这个信息外传。
他们此时已经坐上了前往二级卫星的微型星舰,蔚澜淡淡说:“此行的目的是调查,不是镇压,镇压交给地区军部的人去做,所以我们要低调,不能大张旗鼓。”
他们此行一共只有五人,晏之仪继续迅速浏览着关于任务的内容。
这件事情能发酵到现在的程度,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死在自己妻子手上的男A罗萨的身份。
他身处的二级卫星一共有两个大区,他所在的那个区正好在进行换届选举,而他原本是该区副区长,现在正在竞争区长之位,因为平时政绩还不错,对外形象也非常好,他有着相当数量的支持者。
而他和他的omega妻子徐然一直以模范夫妻的形象示人,对外给人一种家庭和美的感觉。
徐然是当地大学的老师,性格温雅长相清秀,因为授课生动幽默,也很受学生的欢迎。
她把自己的丈夫虐杀在家中,然后冷静得把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如同往常一般,甚至还给毫无异样的接了亲朋的电话邀约,没有任何人听出来她刚杀了她的丈夫。
罗萨的死亡时间在下午四点,晚上六点的时候徐然甚至镇定的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饭,还给自己切了块蛋糕,喝了红酒,晚上九点,她报警自首了。
警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她在一地血腥书房里备课,备课本上的内容已经到了本学期最后一节,在将内容发送给助讲之后,这个女人优雅的笑着站起来,她的身旁是被她分隔成七段的丈夫。
警方公布案情之后,整个区都被震惊了。
这个案子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因为凶手自首,调查过程都没费什么力。
警方调查之后才得知,罗萨已经暗自信奉钢铁纯A理论多年,对于omega非常厌恶,虽然因为家庭和工作发展的原因娶了徐然,但实际上非常瞧不起她,后来从冷暴力演变到实际的暴力行为。
他们结婚七年,徐然每一个月的发情期都需要靠抑制剂挨过去,偏偏徐然自己又抑制剂过敏,七年间,每一个发情期对她来说都是受刑。
看到抑制剂过敏这几个字,晏之仪心里跳了一下。
这是她第二次间到对抑制剂过敏的人。
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对,蔚澜安慰她:“她的情况和卡尔不太一样。卡尔并没有伴侣,他的发情期并不会像徐然一样激烈和难以控制,也没有一个像罗萨一样恶劣的丈夫。”
罗萨更为恶劣的是,他不仅对身陷发情期痛苦的妻子视而不见,甚至通过调动自己的信息素来控制徐然发情期的严重程度,让她身体痛苦意识涣散毫无尊严的活着。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徐然还要被迫和罗萨在外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只是为了罗萨的仕途发展更好。
她在嫁给罗萨的时候就已经不被家里看作是自家人了,据她自己供述,她也曾经试图向家里求助过,但无一不是被泼了冷水。
“这omega啊,嫁人就像第二次生命,你说你以前那么优秀,成绩那么好有什么用,丈夫还不是不爱你。”族中的其他同辈omega这样说。
而她的父母也只是为难又心疼的看着她,让她一忍再忍。
“人这一辈子,忍忍就过去了。”
警方公开了徐然的审讯纪律,视频中的她一脸平静的供述自己如何虐杀丈夫的经过。
“他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他知道我恨他,但是觉得我没有任何办法报复他,这些年我求助过的所有人都被他警告过,求助过的所有平台和机构都被他报复过,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徐然说,“我原本没打算杀他的。”
而杀夫的起因,是因为徐然去年意外怀上的一个孩子。
结婚的初次完全标记之后,他们同床的时间并不多,为数不多的几次,罗萨的粗暴都让她觉得非常痛苦,每一次她都会吃药,但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徐然还是怀孕了。
罗萨患上灾厄后一直觉得非常羞耻,而罗萨患上灾厄的这半年以来,徐然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活着。
她不用再在发情期的时候被罗萨折磨,因为伴侣身患灾厄的影响,她的发情期也逐渐开始消退,同时信息素浓度变强,她甚至觉得自己比以前强大了不只一星半点。
但或许是因为身患灾厄让罗萨再不能控制妻子的缘故,他感觉到自尊心受挫,从那之后,他开始打徐然了。
这个孩子在她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因为罗萨的家暴,还没有来得及到这个世界,就已经离开了。
为了隐瞒自己的暴行,罗萨给她安排了私人医生,没有任何人知道徐然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徐然在审讯中也对这段经过闭口不谈,但警方查到,罗萨死的那一天,是她孩子的周年忌日。
区长的热门候选热罗萨惨死在被称为模范妻子的刀下时,整个区都为之震惊,很多罗萨的支持者都声称要判处徐然死刑,她居然敢用这么残忍地手段杀害自己的丈夫,而且毫无悔改之心。
事情的转机在一个omega警察的身上。
她也是平权运动之后,考入该区警局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omega ,是他坚持要把这个案子查下去,并且在屡屡受阻的情况下坚持独自查案,最后把徐然的杀夫的原因公之于众。
这为徐然在舆论上争取回一线生机。
随后, omega平权协会, omega生活保障局等所有的omega保护组织开始出面给徐然提供法律援助,二级卫星的那一个区A和O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具有火药味,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候,有不明势力在暗中挑起了战火,一场属于A和O之间的民间暴动开始了。
看完所有报告之后,晏之仪感慨良多。
她依然还是坐在蔚澜的领航员的位置上,轻声问他:“元帅,这次我们要去调查的应该不只是这个案子而已吧?”
蔚澜点头:“案子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挑起暴动的秘密势力还不清楚,我们怀疑和造成灾厄的源头有关,这是我们此行的关键。”
他接着道:“我们的人已经在暴民中抓到了几个挑事的人,问出了一些眉目,找出了一个地点,但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
晏之仪表示了解,但还是觉得疑惑:“元帅,这种等级的任务,不用您亲自出马吧?”
蔚澜声音停顿片刻,而后沉沉的说:“我必须亲自去。”
如果这批人确定和反叛军有关的话,他必须亲自去。
亲自去抓住毁掉他的家园,害死他家人的人。
见蔚澜情绪不佳,晏之仪没有再多问。
首都星距离二级卫星非常近,星舰航行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刚一落地,晏之仪就感受到了硝烟的味道。
虽然民间暴动并不像她之前在流亡星海看到过的四方星际大势力之间荷枪实弹的交锋,但是给她的感觉却更加的震撼。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思考过,灾厄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
它的存在对于未来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虽然她现在身体的性别让她自己都时常产生迷惑,但现在她觉得,无论以omega还是以alpha而言,灾厄的存在其实都是一件好事。
他们都能够摆脱生理的动物性带来的控制,让自己变得更像个人。
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本能控制的野兽。
刚一落地,他们就直奔目的地而去。
“我们先去见见线人。”蔚澜扔下这句话,带着晏之仪一路直奔警察局,然后告诉同行的另外三人,“你们去对方说的目标地点先探查一下。”
晏之仪进入到警察局的时候,感受到了警察局非同一般的气氛。
警察局内部正在播放着法庭对于徐然一案现在的进展。
因为任务原因,晏之仪暂时先放下了对于徐然的关注,专心的放到对面前这个人的证词之中。
她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他说有人找到了他,让他趁这个机会发布一些对于徐然不利的言论,然后让他带着他的兄弟们制造一些小骚动,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
“好在他们有心,跟踪了一下,确认了那群人所在的地点,让我们有了一个方向。”
晏之仪点点头:“我们是秘密前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
话已至此,两人又迅速的赶到目的地去。
这里是这个区非常常见的居民区,一看就拥有着多年的历史,房屋建筑全都染上了一层黑灰,各种低矮的建筑分布其中,大街小巷错落,要在这里抓人,非常困难。
蔚澜联系上事先让他们过来打探情况察看地形的人,对方称:“应该就是住在第三道巷子的日租房里,人数大概在五人以内,每天都是通过订外卖和营养剂解决的生活问题,基本不出门,看着人年龄层次也不一样,有很年轻的,也有相对年长一些的。”
晏之仪和蔚澜对视一眼,心有所感的快步往那个方向去。
因为他们俩的外貌都非常起眼,甚至广为人知,出行之前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基因改造,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两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
接受到蔚澜的信号,晏之仪找到了他们隐藏的地点,先释放了精神力,感应到门内有四个人在,精神力波动比较微弱,又扫描了一次,并没有发现任何的重武器之后,晏之仪伪装成日租房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蔚澜在另一边给她打了手势,他们非常敏锐。
在对面房子里监视的其他人急忙传来消息:“他们准备跑了!”
蔚澜眼神一厉,两指并拢向下狠狠一挥,晏之仪立刻破门而入,果然见到有四个人仓皇地打算从阳台跳下去。
“元帅,他们在楼下藏有飞行器。”
蔚澜随之快步冲进来:“你们去堵住其他出口。”
他环视了房间一圈,都是些生活物品,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刚想追上去,突然觉得头有一阵眩晕。
同时耳机里传来晏之仪的声音:“元帅,这间屋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蔚澜抿唇,他也意识到了。
这时,头晕的症状变得更加明显,同时身体开始发烫。
尤其是颈后的腺体,似乎在灼烧一般。
他意识到出现了什么不对。
军部所有人出任务时都是要求注射抑制剂和情绪镇定药物,用最好的阻隔贴以防任务出现意外。
但现在,蔚澜感受到身体内部燃烧的热意和逐渐迷茫的意志,终于意识到。
他进入易感期了。
耳机中传来另外几人的声音:“元帅,已经抓住了,他们几个水平也不怎么样……”
后面如何,蔚澜已经听不清了。
他没有余力思考为什么注射了抑制剂他还会出现易感期,为什么调查表明绝大多数患上灾厄的alpha都不会再有易感期而他还是进入了。
这些都不是他现在思考的问题。
他只知道,得让晏之仪赶快离开这里。
他一个进入易感期的alpha,正和一个omega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距离不超过三米。
第107章
房间里相同程度的药剂, 让蔚澜直接进入了易感期,对晏之仪的影响却小了很多。
她虽然也出现了发热和头晕意识不清等易感期的先兆状况,但并没有像蔚澜一样直接进入易感期, 但房间里的不对劲,她也感受到了。
“元帅,已经抓住了,他们几个水平也不怎么样,感觉就是杂鱼,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蔚澜低着头,他们身处一室,从晏之仪的角度看过去,蔚澜低垂着头,看不清明确的表情。
蔚澜不对劲。
“就是他们,看好了别让他们跑了。”晏之仪接过话头,提醒道,“自己注意安全。”
对面显然是一愣,而后通讯器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很快,通讯中断了。
她意识到外面也出了问题。
晏之仪甩甩脑袋清醒了下,上前几步,刚准备拍拍蔚澜问他怎么样,就感觉自己肩膀被人狠狠按住。
下一秒, 眼前一花,后背一痛。
她被抵在了墙上。
抬头就是蔚澜灼热的呼吸。
晏之仪看着他赤红的双眸片刻,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房间的不对劲来自哪里,意识到他们两个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蔚澜原本海蓝色的双眸逐渐泛起红色,里面不断闪烁着痛苦和克制,他缓缓埋下头,用尽所有力气克制住了自己,喑哑的声音破碎的传出:“你……先走,离我远一点。”
他进入了易感期。
晏之仪眼中泛着冷色,蔚澜嘴上说着这样的话,捏着她肩膀的力道却越来越重,他双手都暴起了青筋,晏之仪敢确定自己的肩膀已经被捏紫了。
但最糟糕的并不是这个。
那几个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这个房间古怪的很,刚才晏之仪的反应还算平淡,但随着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意识也来越来难自控,易感期的现象也更加明显了起来。
而此刻,在外面抓人和接应的同伴失去了联系。
晏之仪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耳朵里隐约听见蔚澜嘶哑的声音:“赶快走!”
她右手颤抖起来,身体的反应接踵而至。
她倒是想走,但她现在这样的状况,如果跑到外面去,绝对会暴露的。
蔚澜跟她离得很近,只要一抬头就能感受到蔚澜的呼吸,晏之仪几乎不可控制的生出一种烦躁之一来。
她感觉自己现在需要omega的安抚,那股燥热快要把人的理智都烧没。
但偏偏此刻心底仅存着一线凉意,在时刻警醒着她,将她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
这种弋椛挣扎的感觉不起身体不受控的感觉更加难受。
晏之仪用力掰开蔚澜钳住她的手,她的状况比蔚澜稍微好一点,趁着蔚澜失神,稍一用力就将蔚澜反制住了。
蔚澜睁开眼,艰难的看清了她的脸,眼中浮现起生理性的雾气,苦笑:“不是让你走吗?”
晏之仪深呼吸一口,艰难道:“走不了。”
蔚澜眉头紧皱,汗液从额间滴落下来:“你家里人没有告诉你,不要对alpha的自制力抱有太大的期待吗?”
晏之仪烦躁的感受甚至都因为蔚澜这句话而停顿了片刻。
她低头闷笑,低声说:“不用说,我也知道。”
她简直不能太知道了好吗。
她能感受到自己和蔚澜的信息素在狭小的放家里疯狂对冲,相信过不了多久蔚澜也会意识到不对劲。
要节约时间。
仅剩的理智告诉她。
她翻身上前,灵活的扯住蔚澜外套的领口,用力往下拽。
当初意外进入发情期的时候,曲星洲一个beta的衣服可以用来筑巢暂时性地安抚住她,就是不知道蔚澜这个alpha的有没有用了。
赌一把。
突然被拽住领口,蔚澜全身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
易感期的alpha最是暴躁易怒,他几乎下意识地抬手反击。
一击不中,晏之仪眯起了眼睛,原本已经稍微淡了些许地好斗心又上来了。
陈旧的小民居里,两个人打得尘烟四起,房间里的被褥和杂物全都被扫到了地上。
晏之仪出手很重,拳拳到肉毫不留情,蔚澜也丝毫不放水。
越大他就越震撼。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近战能力这么强。
越来越浓郁的信息素在两人之间碰撞,即便用了质量最好的阻隔贴,晏之仪也感受到了蔚澜的信息素的气味,这是她认识蔚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闻到。
居然是……绿茶的味道?
“真是难以置信……”晏之仪低语一声,两人重新缠斗到一起。
打红了眼,甚至都想要不管不顾的放开了对一场。
但即便在易感期之中,两人心底都还有最后一线理智禁锢着他们没有做出失控的事情。
最后这场缠斗以双方的手都停在了对方的后颈停止。
这时晏之仪的左手带着蓬勃的气力制在蔚澜的腰腹处,蔚澜的右手掐在晏之仪颈间。
他们看向对方,眼底都写满了震撼。
“你想标记我?”
“你要标记我?”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
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令蔚澜甚至都冷静了下来。
如果此刻再感受不到晏之仪信息素和身体的问题,他就是真的眼瞎了。
第108章
狭小的房间内,氛围异常的尴尬。
晏之仪在心中迅速盘算自己性别暴露之后的后果。
虽然她和蔚澜是朋友,蔚澜和晏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她还是不能够完全保证蔚澜能够替她保守秘密,并且不会因为她的欺骗而让她离开军部。
又或者……蔚澜甚至能够猜出更多?
她无法确定。
蔚澜则更加震撼。
在晏之仪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暗中观察她很长时间了, 这些年对于她的认知一直都是omega, 即便她表现得再不像, 也从来没有人会怀疑她的性别。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坚定的站在omega的那一方,始终坚持他们。
她的行为让人对她根本产生不了怀疑。
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omega比alpha能够获得的社会资源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晏时语和晏之华在联邦海域失踪之后, 晏家一落千丈, 全靠晏时生一个人勉力支撑。
当时那个时候, 如果晏之仪是个alpha,一定能在晏氏内部为晏时生减轻很多的压力。
他不懂,为什么她会选择这么奇怪的决定。
晏之仪苦笑:“这事,没法解释,你就当是二次分化吧。”
蔚澜眉头微动,了然点头。
这就说得通了。
两个人打累了,疲惫的席地而坐,各自坐在房价的对角线上,和对方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易感期的alpha易怒,即便知道彼此是队友, 但还是难以控制那种从心底生出的暴躁。
两个人眼睛都熬得通红,困兽一样死死盯着对方,防止着对方的任何动作,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动手。
两人不知道保持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晏之仪发现自己在一个旅馆里,易感期的状况已经消退了。
她心提了起来,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危险,正准备下床,旅馆的房门开了。
进来的人叫王枢,这次蔚澜带着的同行小队中的一员,是总军部特别行动小队的一名指挥员,人很年轻,为人也和善。
见晏之仪行了,王枢松了口气,笑容浮现出来,快步走进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她:“在外面执行任务一切从简,先将就一下吧。”
晏之仪低头一看,是一管营养剂。
在外执行任务时喝营养剂早就成了军部不成文的规定,她在军院的时候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训练,现在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咬开营养剂的盖子,不同于首都星商场里贩卖的那些口味各异的营养剂,军部外勤的标配营养剂都是像水一样无色无味的,除了粘稠的质感,喝在嘴里无比寡淡。
晏之仪面无表情的喝下了,嘴里含糊不清的问:“元帅怎么样?”
王枢道:“元帅没事,今天还真是意外啊,没想到那几个狗东西还有这么一手,居然把元帅的易感期给勾起来了,在军部这么多年我可都不知道元帅的信息素是什么呢。”
见王枢表情没有任何异样,晏之仪不知道自己性别有没有暴露在其他人面前,继续试探道:“我记得我们好像在那边呆了很久,是你们把我和元帅带回来的?”
王枢点点头:“那三个狗东西也想拿诱导剂来诱发我们的易感期,差点被他得手,还好你提醒的及时,我们才把他们制住,找到你和元帅之后,因为我们手头没有带抑制剂,所以只能把你们带回来。”
王枢说着说着,眼神八卦了起来:“说起来,你的抑制剂还是元帅亲自给注射的呢,元帅对你挺上心啊。”
晏之仪心里松了一口气。
蔚澜亲手给她注射的抑制剂,就是愿意帮她保守秘密的意思了。
她没好气的瞪了王枢一眼,听见他又小声说:“但是你们孤A寡O同处一室,元帅又被诱发了易感期,你们居然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人一人坐在一个墙角,看着好冷淡啊……易感期的时候面对omega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元帅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晏之仪额角抽搐着听王枢越扯越歪,并没有替蔚澜辩解的意思,而是道:“元帅是什么人啊,易感期扛过去那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她在努力的把自己摘出来,而蔚澜推门进来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他略带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平和:“哦?倒是没有小晏你说的这么容易呢。”
王枢和晏之仪立刻闭嘴了。
王枢识相的把空间留给蔚澜,还贴心的关好了门,晏之仪看着蔚澜带着深意的眸,毫不示弱的回视过去。
对方悠悠的靠近两步,有些头疼地看着晏之仪:“哎呀,你倒是给我找了不小的麻烦呢。”
与此同时,首都星。
听到晏之仪跟随蔚澜去往二级卫星的消息之后,卡尔淡淡的“嗯”了声。
没多久,不知名的星讯号码发来了一条讯息。
【没有发现晏时生有患上灾厄的迹象,但晏小姐的亲生父亲曲封以被确定是灾厄患者】
不是晏时生。
卡尔轻晃手中的试剂瓶,瓶中的浅蓝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清透而干净的色泽,令人心驰神往。
既然不是晏时生患病,那姐姐为什么要骗他?
如果是为了曲封,她也大可对他直言,难道他还会不同意不成?
况且,他也不认为姐姐会为了曲封来专程找他求这个药。
就算是曲星洲亲自求到姐姐面前,她可能还会考虑考虑。
这么多年来,卡尔自认为是最了解她的人。
这世界上,能让她这么不假思索奋不顾身的,只有她妈妈和晏时生两个人而已。
“既然是这样,那姐姐,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定要这瓶药呢。”卡尔眯起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竟然有点危险。
竟然还为了这瓶药,骗了他。
这才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约书亚一脸正色:“卡尔,王庭急召。”
卡尔不换不忙的收起“天使”,对着镜子整理好衣冠后,向着王庭的方向过去,临行前,他脚步顿了顿,问道:“军部往二级卫星特别派遣队,快回来了吧?”
约书亚一愣,道:“差不多了。”
“很好。”卡尔微微笑着,坐上了悬浮车。
约书亚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发冷。
“那么,元帅想想和我谈什么?”
旅馆中,两人正襟危坐,晏之仪非常有诚意的把话语权给了蔚澜,让他先提问。
蔚澜眼神深邃而锋利,定定的看着她片刻,开口道:“你对于自己的过去,知道多少?”
晏之仪点头,果断回答:“我眼所能见的,耳所能听的,都知道了。”
蔚澜颔首,眸色深沉。
这太意外了,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接着问:“你什么时候变成alpha的?”
晏之仪眉头微皱,在脑中过了一遍利害关系,觉得前世今生和数次穿越平行时空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提及,也就是说……
“准确的说,我从一开始,就是alpha。”
这个答案,让蔚澜瞳孔猛地收缩了下:“这不可能。”
这下轮到晏之仪疑惑了,她挑眉问:“为什么?”
蔚澜眯起眼睛:“因为你从被晏时生带回晏家的那一刻,我就开始观察你,直到现在。”
他说着,勾起一抹笑容:“甚至,你到了十六岁都没有任何分化迹象,你的假性别证明还是我暗中帮晏时生做的。”
晏之仪瞪大了眼睛。
她迅速过了几遍这几个人的关系,蔚澜小叔苏越和女王乃至军部政务院其他势力早就已经缠成了一个线团,几乎每一个人每一个断点都有线头接往另外一边。
所有人和势力都在为自己的目标做打算啊。
她疲惫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蔚澜接道:“但我们从来没有认为你会分化成alpha。”
“当年晏时生把你从反叛军实验室带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实验室的一个仪器,是在帝国早就已经被禁用多年的性别分化鉴定仪,因为你迟迟没有分化,他担心作为实验品你的身体受到了什么损伤,用鉴定仪给你鉴定过很多次,无论多少次,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你体内信息素omega偏向度为99% 。”蔚澜解释道,“所以当时给你做假身份的时候,我们才选择omega 。”
原来如此。
蔚澜这番话解开了晏之仪多年的疑惑,她看着蔚澜还沉浸在仪器居然失灵了,她居然分化成了alpha这件事中不能自拔。
晏之仪敛目思索片刻,在心里唤出001,问道:“这是不是跟后台所谓的奖励有关?”
001装傻:“彦彦你在说什么呀,我都听不懂哈哈……”
晏之仪声音冷肃:“回答我!”
001在她意识之中吓得一抖。
意识到了她真的生气了, 001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们没有骗你,包括你分化成为alpha在内,还有520系统,都是后台经过无数次测算后,在这个世界中,你的命运轨迹线最好地走向,你的性别问题也不是我们修改的,只是在无数个选择节点产生的平行轨迹线中,会出现的一种可能而已。”
晏之仪理解了下这其中的意思:“所以意思是,我无论成为A 、 B还是O ,都只是基于我个人选择而产生的命运轨迹的一种可能性,这一世因为我选择的改变,所以一切都变了?”
001小声说:“不仅如此,而且你成为alpha,甚至是所有可能中,占比最高的一种。”
晏之仪疑惑不已。
001 :“其实按照后台的测算,如果上一世你不是那么早就死在流亡星海的话,再过一两年,你也很有可能二次分化为alpha ,这是这个世界轨迹的大趋势,很难避免。”
晏之仪:“……”
她……上一世没成为alpha的原因居然只是死的早吗?
“之仪?”
见她陷入沉默,蔚澜拍了拍她肩膀。
晏之仪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仪器也有出错的时候,我确实第一次分化就成为了alpha。”
她在心底无奈的笑笑,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上一世终究是前尘往事,除了她一个人之外,没有人再知道那些过往。
也是好事。
蔚澜审视着盯了她好一会儿,无奈叹道:“算了,也只是稍微麻烦一点而已,我们的盟约不变。”
晏之仪松了口气,耳旁又响起了蔚澜带着深意的声音:“不过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另一个条件。”
……
“就这么几个玩意儿,嘴里颠来倒去都是那么几句话,没半个字是有用的。”
审讯室里,军部特遣队的几个人轮番审着他们刚抓回来的这几个人。
修正一番之后,和蔚澜达成了秘密协议,晏之仪也到了审讯室,看见王枢一脸杀气腾腾的从审讯室里出来,关上门后立刻还上了疲惫的表情靠在墙上。
“要论审讯功夫,军部还是不如特刑司。”晏之仪好笑的看着他的样子。
“可不是嘛。”王枢没精神的耷拉着眼,“有什么办法呢,特刑司那一帮人都是女王的死忠,让他们来审,我们就没有任何主动权了。”
晏之仪细品之下,觉得他这番话很有意思。
军部、政务院和王庭之间多年以来一直都保持着这么微妙的和谐关系,但内里的暗潮汹涌却是不断,始终都互相制衡着。
看来即便换了一个人统领军部,军部依旧受忌惮啊。
她心下有些好笑,安慰了王枢几句,晏之仪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带着深意的觑了王枢一眼:“你手段太温和了。”随后便推门进去,开启了下一轮的审讯。
留下王枢对着门怔愣了一会儿。
这几个人光看资料就是纯粹的地痞流氓,偷鸡摸狗,大恶不做小恶不断,没有任何的特殊性,生平最大的功绩就是昨天用不知道哪里来的药剂放到了帝国传奇蔚澜元帅和他的亲兵,一眼看过去和反叛军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当年的反叛军虽然做的事情没一件正常的,但到底出身教廷,高层人士也几乎全是当年教廷乃至帝国贵族高层,心底还是有几分傲气在的,要说能够招揽这样的人加入反叛军,晏之仪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她是真正在反叛军呆过好几年的人。
当年的反叛军虽然也成员混杂,全星际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做的还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这样的人并不在反叛军吸纳进入的范畴之内。
晏之仪看着面前的年轻男beta ,奥珀, 29岁,无业游民,祖籍就是这二级卫星的1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对方相貌平平无奇,脸上也没什么精神,带着一眼就能看透的害怕和紧张,没有任何特殊性。
他真的是反叛军的人?
晏之仪不太信,除非反叛军这几年发生了变故,和以前的成员结构大不相同了。
她从坐下之后就一直死死盯着奥珀,一言不发,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刚才王枢在这里好歹还有点情绪,这下来了一个活机器人,奥珀紧张的腿都开始抖了,颤抖着说:“大……大人,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么多了,我就是想弄点钱花,没想到这事会闹这么大。”
据奥珀所说,是有人找到了他,让他散布点谣言,再制造点骚乱,都不是什么大事,有钱拿,他就接了这活。
但是他胆子小,不敢自己动手,于是就找了别人替他做。
晏之仪记得之前的事情,他找的人应该就是军部的线人。
她没有王枢那么好的耐心,从腰间掏出了锋锐无比的匕首,森冷的白光从奥珀眼前晃过,奥珀吓得全身颤抖起来,不断哀求:“求求您,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更多了,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啊……”
晏之仪面无表情的捉住他一只手,拿匕首尖在他指甲缝前面比划了下,问:“这个要撬下来,应该挺容易吧,我这匕首连机甲都能划破。”
她靠近一点,压低了声音,颇有威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特刑司,听说过吧,没有监控,没有别人,这里只有我们的人,你是生是死,还是半死不活,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从你进这里开始,这世界上就没有奥珀这个人了,知道吗?”
“所以,再用你那不太好用的脑子,再想想,嗯?”
对不起了景岚,反正你背的锅够多,也不多这一个了。
特刑司的威名确实管用,奥珀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差点尿裤子,涕泗横流的哀求:“我想,我立刻想!您……您能不能把这刀离我远点?”
晏之仪面色不改,另一只手按在他手上,抬手轻轻一掷,匕首锋利的刃划破了奥珀的手被,他发出一阵尖利的痛呼,全身躬起快要把绑着他的凳子都挣脱。
晏之仪冷声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想……想起来了!”奥珀哭喊着说,“他们,他们好像对徐然那个女人很警惕,有种非要把她置于死地的感觉,我胆子小怕出什么事,所以在动手之前跟着他们偷听过一阵,他们好像……是个什么教?具体是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大人你放过我吧大人。”
什么教?
晏之仪在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心跳开始疯狂加快。
她离开审讯室的时候,蔚澜和另外几个人都在外面,见她出来刚想问些什么,就看见了她血流不止的左手。
王枢惊道:“之仪,你审个人怎么把自己搞这样?他还活着吧?可不能下狠手啊!”
晏之仪按着手上的刀口,低声道:“他就划破点皮,哭得跟死了一样。”
完全是被她吓成那样的。
那刀大部分是扎在她手上了,她还是留手了,这家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如果真的在军部手上出了事,她担心军部会背责任。
“先不说这个了。”晏之仪看向蔚澜,沉声道,“元帅,重要消息。”
……
而王庭之中,接到消息的卡尔也异常惊怒。
许久不见女王,她脸色似乎带了些疲惫,即便用妆容掩饰也能够看出来疲态。
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厉:“我们找了这么久的敌人,居然自己现身了。”
还是以这种可怕方式。
卡尔手上,是令人心惊的报告。
两天之内,首都星除中心区之外的另外三个区,发生了至少三次暴动。
因为突然出现在市场的大量的“天使”。
而这一次,终于有人出面宣布了“天使”的来源负责。
他们自称——新人类教。
第109章
“新人类教?”得知了这个新消息, 蔚澜眉头蹙了片刻,立刻指示道,“把人带上, 我们回去。”
“等等。”
几人都因晏之仪的声音而停下了脚步,见她迟疑片刻:“我想去见见徐然。”
王枢一愣:“那个杀夫恶女?虽然这次事件是因她而起,但她不是我们的目标啊。”
蔚澜静静的看着她:“理由?”
晏之仪道:“元帅您不觉得这次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我们的任务也太顺利了吗?就好像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一样, 杀夫案,1区的□□,还有这三个漏洞百出的人, 感觉就像是有人故意留下他们给我们线索的。”
她环视一周, 见同行几人都有些赞同, 继续道:“这个奥珀说他们一定要铲除徐然,我觉得,或许现在见徐然一面,可能会有更多的线索。”
蔚澜看着她的眼神如深海,看不透情绪,但她知道必须要说服蔚澜,她才能见得到徐然。
刚才那番话是对同事说的, 她想见徐然, 其实还有一点私心,但现在不便向其他人透露了。
最后, 蔚澜同意了,给了她半天的时间,让她去见徐然一面。
原本他本人也打算去一趟的,但蔚澜临时接到了军部总部的消息,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他便带着王枢等人匆匆离开了,只给晏之仪留了一小时的时间,一小时后,特遣队的星舰就要出发回首都星,不等任何人。
晏之仪赶着时间去见了徐然。
这个1区人口中的杀夫恶女,这个有很多人想要救她但有更多人想要让她死的omega,也是灾厄事发以来,第一个把事情闹得如此大的人。
晏之仪有预感,在她这里,她能得到关于新人类教的消息。
“罗萨在1区还是有不少支持者的,他惨死的消息出来之后,连续有好几拨人潜入警局试图对徐然动手来着,为了她的安全,我们把她转移到最秘密的囚室了,看守她的狱警都伤了好几个。”给晏之仪带路的是一个中年狱警,是个beta ,帝国上占据最大人口比例的人群。
这场关于omega和alpha未来命运的灾厄,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beta们的正常生活,这位狱警就像更多的普通人一样,置身事外,看着平日里他们仰望都够不到的alpha和omega们的笑话。
“我听说还有好多组织正在努力想办法救徐然?”狱警嗤之以鼻,“就这种可怕的O ,救她干什么啊,放她出来祸害更多人吗?”
晏之仪并没有搭话,只是默默的听着,把一路以来普通民众对于徐然的看法都记在了心里。
这个狱警所说,是更多无关的路人对于徐然的看法。
“就是这里了,喏,她在里面锁着呢,您自己小心着点啊,这个omega可凶着呢。”狱警给晏之仪打开了电子锁,自己守在了囚室外。
真正见到徐然之后,晏之仪才觉得,无论是外面口耳相传的,还是她自己设想的,都和现在她亲眼所见的徐然并不相同。
坐在囚室中的女人四肢都被电子拷拷在固定位置,所有生理需求都由囚室中的机械臂协助完成,毫无作为人的尊严可言。
但徐然坐在囚室正中的椅子上,就像她在媒体的拍摄中看到的那样,平静、坦荡、释然,丝毫没有很有可能性命不保即将赴死的忐忑。
见到有人过来,徐然毫不惊讶地抬头,唇角轻勾,露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来:“你好,请问找我有事吗?”
一如在学校对学生问出的话一样。
晏之仪在徐然对面落座:“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徐然泰然点头:“您请问,不过这段时间有很多人都来问过我问题,我能回答的都已经回答了,您问了我也不能保证是否有遗漏。”
晏之仪好奇地看着徐然,她的表情非常真诚,无比配合别人对她的审问,晏之仪随便问了几个她作案过程中的细节问题,她也一一回答了,态度好到似乎下一秒就能欣然赴死。
这一刻,她确定徐然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的这件事。
常规的讯问结束,该走的过场走过之后,晏之仪静静地看着徐然片刻,原本想要问的问题被吞了回去,她犹豫几秒后,改口问道:“你觉得,灾厄是什么?”
徐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优雅的面具,眼底流光潋滟,谈及这个问题显然十分有倾诉欲。
“说到底,灾厄也只是alpha们的灾厄吧。”
徐然深深望着晏之仪的眼:“灾厄这个名字是谁定的呢?仅仅因为alpha们因此失去了控制omega的能力,这件事情就能被称作灾厄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么多年以来, omgea们岂不是一直都生活在灾厄之中?”
她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带着轻快的笑意:“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笑。”
晏之仪缓缓点头:“确实,很可笑。”
她想了想,又问:“你希望灾厄被治愈吗?”
这个问题,却让对这件事情态度如此激烈的徐然沉默了许久。
“其实,你应该换一种问法。”徐然说,“你应该问,我希不希望现在这样不受alpha们控制的状态继续下去,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但治愈?如果灾厄是病的话,我当然希望它被治愈,我希望世界上任何的疑难杂症都有被治愈的希望。”
徐然说到这里,顿住了,她疲惫的叹了口气:
“但你说,它真的是病吗?”
晏之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们两个人心里都有答案。
徐然轻声问:“是他让你来的吧,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他了。”
晏之仪回想到48小时前,她从首都星出发前往这里处理徐然引发的后续事件之前,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联系到了她。
是她只见过几面,在整个帝国都充斥着神秘色彩的人——王后景岺。
景岺虽然是卡尔的生父,但晏之仪对这个人其实并不了解,因此在景岺委托景岚找到她的时候,她非常惊讶。
而景岺也带给了她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以这个消息作为交换,她必须要保住徐然的命。
其实晏之仪对徐然和景岺之间的关系毫无所知,她仅仅是接受了一个委托交易,现在时间紧迫,她虽然有充足的信心说服蔚澜带着徐然一起离开,保住她的命,但此刻她也必须从徐然口中套出一点实质性的东西来。
为此,晏之仪身体前倾,以一种压迫感的姿态问徐然:“三个月前,你丈夫罗萨从黑市收购到了一瓶天使被你发现,你拿到那瓶天弋椛使之后,做了什么?”
从她出发到现在,也不过48小时的时间,她动用了晏家和曲家乃至她手上所有能够用到的情报渠道,才堪堪将这件事情捋出一个苗头来。
三个月前,“天使”第一次问世,成为饱受灾厄折磨的alpha们最大的希望,徐然的过世前夫罗萨也斥巨资收购了一瓶,但是三个月过后,罗萨的状况丝毫没有好转,所以前段时间又传出了罗萨在黑市求购“天使”的消息。
而徐然正好是全国知名的药物病理学专家。
三个月前,徐然的两个实验助手都以不同的理由从原本徐然就职的帝国理工大学离职,远赴偏远的边际星。
“是否因为你在天使中动了手脚,药物才对罗萨没有作用,导致之后罗萨家暴程度加重?”晏之仪面无表情的询问。
徐然平静的否认:“没有。”
她眼中突然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你知道吗,我只是对天使进行了药物分析,然后我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她眉眼微弯,挟着一缕俏皮的笑:“你知道是什么吗?”
晏之仪托着下巴,对她稍微抬了抬手,示意她请将。
教师的习惯得到了满足,徐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低声说:“我发现,被alpha们奉为救命至宝的天使,药效只有短短的半年而已。”
晏之仪心头猛地一敲。
“我对罗萨的药,也算不上动手脚,只是借这个机会做了个实验,稀释了效果,果然,服用之后仅三个月,灾厄的状况就又重现了。”徐然对于自己利用丈夫作实验这件事情毫不避讳,她眸光如利剑,反问,“现在你还觉得,灾厄真的只是病吗?”
她没有等晏之仪的回答,兀自摇头笑了起来:“灾厄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实验室就已经针对病理状况做出了分析,无论用什么方法,什么实验,最后出现的都只有一个结果——所谓的灾厄,是写在人体深处的基因,人们无可避免,只能选择迎接命运。”
徐然颇有些暗爽的摊手:“你说,这算不算是对于高高在上而不自知,从来不把另外两性当人看的alpha们的报应?”
晏之仪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絮,堵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这次,她应该能够做出选择了。
“其实国内很多跟我们同级别的实验室应该都已经得出这个结论了,还有拥有全国最好的资源的帝都科研所,这么明显的结果,他们不可能查不出来,只有一个原因。”
“没有人敢说。”
晏之仪吐出一口沉重的浊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就是你选择去接触新人类教的原因?”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在新人类教中做了什么,让他们不惜暴露自身,也一定要除掉你?”
听到新人类教这四个字,徐然眉宇微动,眼中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恶心的东西。
第110章
晏之仪敏锐的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情绪,抓住机会追问到:“你在新人类教里待了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非至你于死地不可?”
徐然眸色深沉,苦笑道:“如果我说我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才会被杀,你信吗?”
晏之仪停顿片刻, 点了头。
她说:“我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对于一个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中人。
“景岺让我完全信任你,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徐然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了晏之仪她被逼到现在这个境地的原因。
说起来,是一件非常啼笑皆非的事情。
“我什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对方就已经迅速的对我做出了处理。”徐然说, “然后我就成为了杀夫恶女,进入到监狱,等待着被审判。”
三个月前,徐然发现丈夫罗萨行迹诡异,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丈夫斥巨资从黑市买到了灾厄的解药“天使”。
“其实他能不能治好我真的不关心,他以前没有患上灾厄的时候,用我的发情期折磨我,患上灾厄之后,开始直接□□上家暴我,对我来说痛苦都是一样的,没有轻重之分,他最后如何我并不关心。”徐然摊了摊手,“但我关心天使究竟是什么。”
据徐然所说,她在查出“天使”的药效持续时间有问题之后,并没有选择做什么,而是一直在默默观望,直到新人类教联系上罗萨,逐渐浮出水面。
“严格来说,我对新人类教其实并不了解,我趁着罗萨加入新人类教的机会,和他一起加入了。”徐然说,“那时候的我受罗萨的折磨严重,失去了基本的分辨能力,凭着一腔愤懑就加入了,加入新人类教之后,我才发现他们有些问题。”
对上晏之仪挑眉疑惑的眼神,徐然满脸厌恶道:“他们……觉得生育能力是对omega最大的压迫,只有剥除这种能力,omega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解放,A和O才能被从原始的本能控制中解脱出来。”
晏之仪呼吸一窒,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这个说法,不就是多年前反叛军的态度吗!
新人类教果然和反叛军有关系。
徐然冷笑道:“你知道他们所谓的剥除生育能力,对加入到新人类教的omega们做了什么吗?”
“弱小的新生儿被溺死,适龄的omega因为加入教中而自愿破坏腺体,往后都以残疾之躯度过余生。”徐然最后苦涩的摇摇头,“我不懂他们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不论omega还是alpha都如此深信不疑。”
……
“基本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星舰缓缓从停机坪升入到太空之中,晏之仪坐在领航员的位子上,平静有条理地给蔚澜汇报这次询问的情况。
这条航道非常安全,蔚澜开启了自动驾驶,下巴一抬,示意晏之仪跟他来。两人走到了连接主舰和驾驶舱的廊道之中,蔚澜靠在廊道的墙壁上,在口袋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一根细短的木签来,塞到嘴里,两手撑在身体边上,眯起了眼睛。
晏之仪不明所以的跟过来,瞧着他这一系列动作,不由道:“元帅,您这是过嘴瘾?”
蔚澜点了她一眼,点头承认。
“但全舰禁言是您规定的吧。”
蔚澜抽出塞在嘴里的木签,好笑的开口:“怎么,我规定的就不允许我有烟瘾?”
晏之仪默默摇头,心中对蔚澜这个人的认识又高了一层。
汇报进展到一半,蔚澜把她叫了出来,就是不打算再听下去的意思了,她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蔚澜主动开口。
细短的木签被蔚澜叼在嘴里,让他看上去添了一丝痞气。
其实晏之仪觉得这股痞气一直都藏在蔚澜的骨子里,被他用良好的面具掩盖住,很少有暴露出来时候,但这个在荒野星信马由缰长大的男人,骨子里还是不喜欢首都星各处的束缚的。
“这事儿,不好办啊。”许久之后,蔚澜怅然说。
“你要保徐然的命是小事,但新人类教这个东西,背后牵扯太大,你入军部时间太短,我本来想给你慢慢铺路的,如果你贸然接手这件事情,之后但凡行差踏错一步,你就完蛋了,你明白吗?”
蔚澜深深的看着晏之仪,眼底说不清是凝重还是审视。
无数星芒从他背后倏然划过,留下一线短暂的光影。
片刻,蔚澜烦躁的“啧”了声:“王后怎么就挑了你呢。”
他说着有几分恼怒,偏生眼底又含着笑,觑晏之仪:“我怎么看上你这么个香饽饽,谁都想啃一口。”
晏之仪心猛地一跳,告诉自己忽略掉刚才一瞬间她直觉不对的地方,从最直白的层面将蔚澜这句话理解成为了打趣。
“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受欢迎。”晏之仪平静的笑着说。
蔚澜剑眉微动,无奈叹道:“你这姑娘,真是挺奇怪的。”
“从世俗常理来判断,你无论是社会地位,经济基础,家庭环境各个方面,都已经几乎站到这个帝国的最高阶层了,但为什么你总是把自己隔离开,以一种看似谦逊实则是不想和其他人有更多牵扯的态度抽离开。”
晏之仪觉得自己快要被蔚澜一眼看透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安呢。”
蔚澜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耳边。
为什么这么不安?
这个问题,晏之仪自己都说不清。
她只觉得自己分明已经找到了出口,比上一世多了更多的机会和选择,但她的不安似乎更多了,就好像上一世所有隐藏在海平面之下的真相全都已经浮现出来了,等待着她的是算不上好的路。
一会儿,一直温暖的手落在了晏之仪的头上。
蔚澜眯着眼睛笑着揉了两把:“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晏时生老爱这么揉你头发了,确实手感很好。”
看在对方是顶头上司的份上,晏之仪乖乖低着头任揉。
“这个任务,你想接手就去吧。”
突然,蔚澜就同意了晏之仪的要求。
她在见过徐然之后,做到了王后的要求,带着徐然离开二级卫星前往首都星,把徐然放在军部里牢牢的监视兼保护起来,在动乱的局势之下,先保住徐然一条命。
她几乎可以确定,新人类教就是当年的反叛军。
她之前就从萨伦威口中得知过他和蔚澜都因反叛军的缘故而失去了家园,她原本以为,找到了反叛军的线索后,蔚澜应该会非常乐意她代表军部接手这件事情的。
没想到,她还没有明确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先被蔚澜驳回了。
这一路晏之仪都在另辟蹊径想办法说服蔚澜,但直到刚才,星舰即将落地的时候,蔚澜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的话,才同意了。
她隐下难以遏制的激动之情,对蔚澜行了个军礼:“我会尽全力查出真相的。”
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当年所有牵涉其中的人们。
目的达成,晏之仪原本打算离开的,她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蔚澜背靠在墙边,侧着头看着窗外闪过的流星轨迹,脸上明晦不定,光影明灭,像是沉浸在过去不知多少年的时光之众难以自拔。
晏之仪觉得这样的蔚澜看着让人非常难受。
她上前几步,拍了拍蔚澜的肩膀,驱散了他一身格格不入的疏离感,让蔚澜讶异的看着她。
在她进军部之前,他们算得上是师长和亲友,还能一起吃喝玩乐插科打诨。
但在她进入军部之后,他们之间很少再有这么松快的时候了。
她一直都恪守着上下级的规矩,除了“元帅”两个字,连名字都不会多叫一个字。
况且这次两个人在任务中的意外,他其实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姑娘的。
“怎么?”蔚澜扬眉问道。
晏之仪清了清嗓子,认真的看着蔚澜的眼睛:“蔚澜,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看着晏之仪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蔚澜也跟着她莫名的紧张起来了。
“当初,我进军部,只是我作为晏家的子孙,你作为祖父的学生军部的领袖,进行的一个交易。那抛开身份上的原因,你想让我进军部,最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蔚澜一时怔住。
他一直都知道,晏之仪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欺骗的赤诚。
他见过太多沉浸在风波之中随波逐流心机深沉的人。
但向她这样,千帆过尽仍然坚守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实在太少。
这都多就过去了,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打直球。
蔚澜突然低笑一声,让晏之仪有些不明所以。
她只是坚持的看着他,等一个答案。
蔚澜盯着她几秒,生出一种诡异的挫败感来。
她就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羞涩,或者尴尬?
毕竟前一天他们刚刚把对方按在墙上,试图咬破对方颈后的腺体,把自己的信息素乃至更多的东西狠狠的灌入其中,让自己的气味彻底的在对方身体里形成标记。
她因此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而他也因为撞破了这个秘密而感到不自在。
或许是有一点庆幸的。
庆幸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性别暴露这件事情上,忽略掉了他的反常之处。
忽略掉了,他曾经试图标记她,这个事实。
虽然差点被反标记啦……
蔚澜摸了摸鼻子,觉得纠结了两天,结果发现这件事情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而已的感觉简直太糟糕,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魅力。
“就算是alpha,以前也不是没有对我表达过好感的啊……”
蔚澜的低声呢喃晏之仪没有听太清,问:“你说什么?”
蔚澜清清嗓子:“没什么。”
这事还是就此结果吧。
他想到了刚才晏之仪的问题,往边上挪了两步,把廊道上最好的观景地点给晏之仪让出来,他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指着面前虚无闪烁着的星空,轻声说:“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只是发现了一个未来很可能成为帝国最好的领航员的苗子,而她正好也一次为理想,我只是给了她这个机会,把她送到这片星空之中而已。”
蔚澜的声音沉静温柔,像是游吟诗人在耳边讲一段晚安故事,却让晏之仪心里柔软的不行。
她哑声问:“就这样而已吗?”
蔚澜莫名其妙的反问:“不然还有什么原因?”
晏之仪冲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释然和感动,让蔚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是我想太多了。”晏之仪心里松快了起来,连脚步都轻了不少,轻轻几步迈出了廊道,背对着蔚澜摆摆手,“走了,回见。”
留下蔚澜一个人在原地,理解了好一会儿才猜到晏之仪说的是什么意思。
“啧,小没良心的。”
这几个字在蔚澜唇齿间打转,带着一股低吟的温柔。
“是alpha啊,还真是不好办呢。”
离开廊道,晏之仪才舒了一口气。
她在心底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
她之前居然会觉得,蔚澜是因为想要让她来帮忙查反叛军的事情,才特地把她留在身边作为副手的。
没想到蔚澜的目的竟然这么纯粹。
倒是显得她别有用心。
晏之仪无奈的笑了笑。
“确实应该反思一下,自己这一年,是不是弄丢了什么东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