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沈墨卿回过神，敛下眼中的波动，若无其事坐在姜知闲身侧，应和道：“风眠果然聪慧。”
“想必县试定能拿到榜首。”
“《大雍史》第一卷应当已记熟了吧？”
姜知闲默默转过头，皱起鼻子，嘴里嘟囔：“真扫兴。”
周元在一旁将两人观察的真切，方才沈墨卿的异常做不了假，他可是观察得一清二楚。
他暗暗琢磨，为了以后能一直吃香的喝辣的，有必要提醒风眠姐，小心此人。
沈墨卿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到周元，见他垂着脑袋，嘴角轻扯，见惯了心怀鬼胎的各种人，一眼便看出周元在打坏主意。
沈墨卿面上含笑，心中暗暗留意，此人心怀鬼胎，若是不除，恐会坏了大事。
姜知闲拿起《大雍史》递给沈墨卿，单手撑着下巴，神态自若，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喏，你考吧。”
“好。”沈墨卿接过沉甸甸的书籍，并未翻看，直接道：“大雍朝建立之初，共发动多少战役？分别是？”
姜知闲尾巴微张，顿了一会，她记得这个问题，脑中答案呼之欲出，到嘴边却不太真切，在沈墨卿怀疑的目光中，磕磕绊绊道：
“三场战役，分别为东淮、长岭嗯……”姜知闲眼球转动，瞥见周元正在用口型说着‘华原’二字，眼神闪躲向下看去，故作刚刚想起，吞吞吐吐试探着道：“……华原？”
沈墨卿将她小动作守在眼底，点点头，“嗯，答对了。”声音平静。
姜知闲心中窃喜，这关总算过去了，便听依旧平静的声音接着道：“下次记得管理好表情。”
姜知闲汗颜，露馅了。
她扯起嘴角呵呵笑，对沈墨卿的拆穿满不在乎，靠在榻上，指尖拾起矮几上摆放整齐的蜜饯，小口小口吃着。
沈墨卿见她一副对县试毫不上心的模样，不禁心中生出一丝气来，声音带着冷意：“风眠娘子若是依旧如此，怕是只能考个末尾了。”
“你——”姜知闲眼睛向上死死瞪着沈墨卿，咬着腮帮子，气急败坏：“沈墨卿，你太过分了！”
“你既不好好温习，净想些旁门左道的方法，到考场上能糊弄谁？”
姜知闲面上不服气，她并不觉得有问题，只要能瞒过系统，怎样都是好的。
“沈先生，你不要说风眠姐了。”周元在一旁看不过眼，解释道：“从昨日开始，风眠姐便一直拉着我背书……”
“是你背，还是她背？”沈墨卿眼神如同锐利的剑扫向周元，将周元看得后退两步。
姜知闲的怒火在一瞬间被点燃，猛然窜起，指着沈墨卿的鼻子，口不择言：“沈墨卿，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我的人还用不着你管。”
沈墨卿定定看向姜知闲，没说话，将书籍放在案几上，起身、离开，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姜知闲看着他利落的背影，未料到这次竟如此决绝，半张着嘴愣在原地。
直到周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风眠姐！风眠姐！”
周元细瘦的手掌在姜知闲眼前晃了晃，眼神带着疑惑不解，“风眠姐，你怎么发这么大火？”
“还有，这位沈先生貌似脾气也不大好，对我很有敌意。”
“别管他！”姜知闲自小放肆，从未有人这般对她。
【宿主，距离县试还有七日。】
周元不知姜知闲为何突然皱眉，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生怕哪句话不对，惹到这位财神爷。
【沈状元好感度-10，-10，-10】
姜知闲：又搞砸了，-130，状状我可能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姜知闲抚着胸口，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风眠姐？你怎么了？”
姜知闲身形隐隐摇晃，他连忙上前扶住姜知闲的手臂，“要不要让府内的大夫来看一下？”
姜知闲借着周元的力道，另一只手摸向身后的软榻，缓缓挪了上去，“无事。”
她此刻有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把她往绝路上逼，那系统也别想活。
【哎哎哎，宿主你的想法很危险！不要这么对状状。】系统察觉到姜知闲的心思，机械音略显急促。
姜知闲：说，你们是不是故意给我设局了？怎么任务难度越来越高。
【呃，此事状状也没有权限查询，请宿主稳定好情绪，状状先溜了。】
姜知闲切断与系统的联系，抬起头，便见到周元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围着她看。
！
“你干什么？”姜知闲面露凶色。
“风眠姐，你不会是被沈先生气坏了吧？”周元眼中满是担心。
“嘁。”提到沈墨卿，姜知闲拉起了脸，好一个系统，好一个沈墨卿，都是来折磨她的！
“阿嚏！”沈墨卿行至太尉府，突然打起了喷嚏，他伸手揉鼻子，抬头看向门前遮天的柳树，心想，今年柳絮要比以往落得早些……
走进内室，顾太尉悠闲地在躺椅上，手持蒲扇不时摇晃，见到沈墨卿似早有预料，面上不见惊讶之色。
“砚之拜见义父。”沈墨卿恭敬行礼，双手作揖。
“进展如何了？”顾太尉面上含笑，没让沈墨卿起身，沈墨卿便一直躬身行礼。
“回禀义父，任务还算顺利，不过姜小姐似乎对砚之不大喜欢。”沈墨卿想起姜知闲今日的态度，他心底无端生出一丝火气，不知是因为姜知闲，还是因为……周元……
顾太尉轻轻嗯了声，“很好。”前一秒话音中带着笑意，下一秒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砚之，此事只能成功。”
沈墨卿额间沁出薄汗，低着的头在顾太尉看不见的角度嘴唇紧紧抿起，声音如常回道：“是，义父。”
顾太尉道：“前日让人送来的白玉毫是怎么回事？”
沈墨卿道：“是尚书之女‘贿赂’臣的‘赃物’。”
“好，退下吧。”顾太尉闭上双目，蒲扇挥了两下，“对了，砚之。”
“二皇子派人来，说你扰乱了他的计划。”
沈墨卿衣衫下脊背肌肉紧绷。
顾太尉一字一字敲打在沈墨卿心上：“不要做无用之事。”
“砚之知晓了。”再次行礼后，方缓步退出内室。
回往住所途中，空中黑云翻腾，狂风将沈墨卿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
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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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沈墨卿月白长袍被大大小小水点淋湿。
沈墨卿未带伞，踱步一处房檐下，目视檐角雨水连成一条条白色细线出神。
稍顷，他仰头观望天色，乌云密布连成一片，怕是非有一时半刻不能散，沈墨卿扯着潮湿沾身的衣衫，低头整理被雨水溅上泥土的衣摆。
马车轮毂停在跟前，女子柔缓的声音响起：“砚之？”
沈墨卿抬眼望过去，明黄色华丽繁复的马车，木窗被拉开一条小缝隙，昭宁公主虞景岚冲他挥动纤细玉手，马车上走下一名宫女，手持油纸伞。
“沈中丞，公主邀您同乘马车。”宫女微微欠身，说明来意。
沈墨卿也不推辞，跟着宫女上了马车。
昭宁公主一袭梅红金丝锦裙，端坐马车之中，头顶数枚金钗闪耀光芒，端庄柔缓的声音再次响起：“砚之，坐。”
“微臣参见公主。”沈墨卿在虞景岚对面坐下，长袍湿哒哒覆在腿上，略显狼狈，他将长腿向后缩了缩，拱手道：“多谢公主。”
虞景岚唇微微抿起，含蓄微笑，声音温温柔柔：“同本宫客套什么？”
“怎独自站在街上？”说着拿起手中帕子凑近沈墨卿额间。
碎发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细碎的雨珠顺着太阳穴流淌。
沈墨卿本能向后闪躲避，虞景岚的手顿在半空。
沈墨卿连忙抬起衣袖，在额间胡乱擦了两下，解释道：“砚之怎敢劳烦殿下，今日出门仓促，未带侍从。”
虞景岚收回手，见沈墨卿慌乱的模样，以手帕遮面笑出了声：“砚之还是同以前一样。”
“倒是让本宫想起一桩旧事。”
沈墨卿眉心微蹙，张了张嘴，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幼时你与阿玄常随顾太尉到宫中玩耍，本宫那时年幼，初见便觉惊为天人，心想哪儿来的精雕玉琢的小公子，下定决心将来招驸马也定要如这般清雅卓绝的人才行。”
沈墨卿默默听着，不时说上一句“砚之惶恐”。
“不必紧张，本宫能吃了你不成？”虞景岚扑哧笑道，向沈墨卿靠近几许，两人之间不到一寸距离。
沈墨卿不着痕迹地向另一侧挪，恭恭敬敬道：“公主说笑了，身份有别，砚之不可同儿时那般放肆。”
“听闻这几日，你常去尚书府？”昭宁公主眼中带着探究，故作关心问道。
“本宫那表妹素来不顾及礼数，恣意妄为惯了，没有为难你吧？”
“并未。”沈墨卿脑海中想到姜知闲方才还对他恶语相向，从善如流地答道：“姜娘子待砚之很客气。”
虞景岚眼中带着讶异，“风眠素来不知什么叫客气，砚之莫不是在帮她遮掩？”
沈墨卿道：“砚之不敢。”
“哦。”虞景岚话锋一转，言语之间带着惆怅，“今日父皇说，要为本宫招驸马……”
话已至此，沈墨卿怎能不知她言外之意。
他略微思索，组织好措辞，声音中带着疏离：“圣上一言九鼎，微臣祝公主早日觅得佳婿。”
“你可……”
“臣早已心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