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柳兴珠一转身就看见有人进来找许远山，年纪看上去小小的。
她匆匆走过，腿上的神经快要不受她控制，整个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整颗心还提心吊胆的，一点也不踏实。
从林小满学校离开之后，她还没有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就被校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车请过去，明面上说的是过去做客喝茶，态度却十分强硬，容不得她说一个不字。
东家，就是刚才她见过面的许同学的父亲。
“您好，我是许昼宣的父亲，许远山。”许远山坐在桌前，手上揣着一方锦帕慢慢擦着。
“柳女士坐。”
柳兴珠出现在如此奢华的房间里，十分局促：“我叫柳兴珠，是林小满同学的家长。”
许远山轻描淡写：“我知道。”
手帕被他扔在桌上，柳兴珠跟着他动作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帕子上面的图案。
跟之前林小满带回家那件校服上出现的刺绣图案一样，当时她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好像的确像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你是林小满的养母，林小满是你从福利院接回来的孩子，并且这些年以来一直有资助人在给她打钱供养她生活和上学。”
柳兴珠双眼瞪得极大，这些事她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就连小满她都没有提到过。眼前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远山继续说：“当初你的那份收养合同里白纸黑字里都有写呢吧，并且还承诺可以在林小满毕业后提供一份可以养活她的工作是不是？”
许远山说的不错。
所以她才不怎么管林小满的成绩，按照她的观念，她这一辈子已经可以高枕无忧，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哪怕没有什么建树也不重要，至少吃喝不愁。
柳兴珠盯着面前的人仔细打量，一股子不可置信：“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这张中年男人的面孔，可还是想不起来,想来他们应该是陌生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一旁站着的一个看上去年纪更大的人开口提醒：“柳女士，你还不明白吗？”
柳兴珠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可能。
许远山许先生难道就是林小满的幕后资助人吗？
这也未免太巧了。
她想起那天第一次到福利院接林小满回家的情景，是个阴雨绵绵的夏天，就是小满的节气。
之前她都是在手机上看过林小满的照片和视频，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娃娃。
看视频时她就发现问题了，这个孩子虽然眼神足够灵动，但是小嘴唇一直紧紧闭着，从头到尾也没有听见她冒一个声儿。
她试探地问院长：“这个小娃不会说话吗？”
院长实话实说：“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我们给她看过医生，也找不到原因。说不定就是有的孩子开口说话晚，是这样的。您带回去，悉心照料，定期复查，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院长一番话言辞恳切。
她当时就想找个孩子放在身边养着，林小满各方面都很合适。不会说话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反正还可以学手语，顶多就是衣食起居上多费点照顾心思。
另外，收养手续上都写明白了，有人另外打孩子的抚养费，承诺以后还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这已经很好了，她也明白，养孩子嘛，本来就是慢慢来的事，各方面都急不得。
“我可以见见这位资助人吗？”
院长笑笑：“抱歉了，这个是不可以的。”
“我就是想感谢一下，毕竟这抚养费一拿就是好多年呢，也没有别的意思。”
“不用费心，从这里走出去的很多孩子都是这样的，资助人也已经这样做好事很多年了，受到恩惠的孩子也不止你家这一个，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柳兴珠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领着林小满走到福利院大门口时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蹲在三岁的林小满身边，被小孩子顽固的目光吸引去，一同看见侧门口出来一个人径直上了车，边上为他撑起的伞面上也有一块刺绣的痕迹。
与眼下这个，一般无二。
她只看见那个人上车之前的一面背影，很快车子就开走了，从她们侧前方面前的花园道上绕过去。
回去之后她经常教林小满学东西，发现她领悟力很好，又乖巧安静可就是一直不说话。年前她找学校打算过完年就让林小满去特殊学校学习，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她也亲自带林小满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她的身体机能各方面都是完好的，可能是心理原因，还有在母体内受到过的影响，这些原因都不排除。
医生给出的愿景是好的。
大年初一那天，她正在包饺子，林小满突然跑到她面前叫她妈妈。她一侧头，就听见电视机里的小孩子也正在喊妈妈。
从那之后，林小满就开口了，给柳兴珠激动坏了。
不仅林小满会说话，而且还能说长句子。也就是说这些语言她之前就都会，只是一直装在脑子里，不张嘴。
柳兴珠当即领着林小满去亲戚面前走一圈，林小满收到红包就会说谢谢，柳兴珠只教了一次，她就懂了，见到人就问有没有红包。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摇摇手里攥着的一摞红包，大都说这孩子是个聪明的。
等到林小满上小学时，柳兴珠又大开眼界了，这孩子的聪明劲是一点都不用在学习上啊。不过她也不担心她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由着她去了，孩子平安长大，无病无灾比什么都好。
“据我所知，林小满这孩子的成绩并不好吧？”许远山开口说。
柳兴珠堪堪：“有了您当初做担保人，这些年我是没有要求过她这些，小满小时候念书就看不进去，我也就不勉强她。”
“我对昼宣的期望一直很很高，他从小到大在学习上吃了很多苦，他自己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柳兴珠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她们家小满影响到他儿子的学习成绩了。
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许先生，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远山着急插上话：“昼宣是我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心血，希望他考个好成绩也是他妈妈的愿望。”
柳兴珠格外听见那刺耳的“这么多年”，这几个字眼就像是在提醒她，收了这么多年的好处，现在可不是忘恩负义的时候。
“我明白的，许先生，都是做父母的，可以理解。”柳兴珠嘴上的路早就被堵住了。拿人手短，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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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软。
“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再说说小满的，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柳兴珠保证道。
“是啊，只要小林同学不出现在我儿子眼前，那往后成绩方面也一定不会再产生什么波动了。”
柳兴珠一整个震惊，这意思……
“高考就要来了，小林这孩子在学校多待一天和少待一天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柳女士你说呢？不如早一点进公司入职吧。”许远山看着面前的人。
柳兴珠诚恳道：“先生，这个我还想回去跟小满商量一下可以吗？孩子现在也大了，我也不能完全做她的主了。”
旁边的白胡子男人说：“柳女士，我们开出的薪水不会太低的，这个您放心。”
柳兴珠面露难色：“我是真想问问孩子的意见，毕竟退学这么大的事。”
许远山站起来背对着桌子：“其实休学也是可以的。”
花白胡子老人：“柳女士，您回去再好好想想，毕竟出现和消失还是有区别的，您说呢。”
柳兴珠心脏一冲，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胸腔开始狂跳起来，咚咚作响。
愣了几秒，直到身后又有人进来，她才慢慢转身出去往走，两脚打软，整个人都要站不住。晃荡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靠着墙面喘气休息。
掏出手机给林小满发了消息：
【放学早点回家，姨跟你商量点事情】
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回复的消息发过来，她实在有点担心，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林小满要编辑的消息还没有发给许昼宣，就收到了姨打过来的电话，接起：“喂，姨？”
“姨给你发的消息你看见了吧，晚上回来我跟你说点事。”
林小满随口问：“什么事啊？”
“电话里说不清楚，回来再说。”
林小满感觉到不对劲，问：“姨怎么还没休息睡觉啊，应该早到家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柳兴珠的消息：“姨睡不着，就出门逛了一会儿，你晚上想吃什么，姨买回去给你做。”
“没什么想吃的，姨看着做就行。”
“好，那姨就买你平时喜欢吃的。”
“嗯嗯。”林小满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决定放学一定先去见一面许昼宣，把事情问清楚再回家。
许昼宣的事情，在她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她给许昼宣回复了“好，放学见”。
后街里是校外一家游戏厅后面的巷子，这个地点倒是新奇，也不像是许昼宣平时会去的地方。
他到底是怎么了，开始选择堕落了吗？该不会今天没来学校，是在网吧待了一天了吧。
走出洗手间，就看见乔尚站在外面，像是在专门等她。
林小满边洗手边问：“你饭吃完了？”
“姑奶奶，这是厕所啊喂，你注意点说话啊。”乔尚拧着个眉，皱在一起，很难看。
他不说，林小满还没有往这方面想，她真不是这个意思。有点不好意思，憋着没笑，最外边那个女生倒是直直盯着乔尚那张帅脸看，又想笑又不敢笑得很大声。
林小满迅速关上水龙头快步出去，乔尚在后面追：“喂小满！我想问你放学有没有时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