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只是问问题而已吗？
言喻强行压下心头莫名的失落，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说吧，什么问题？”
“为什么说我对食物失去了热爱？”
女孩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长长的睫毛扑扇着，试图扇走眼前的困惑。
言喻扭过头，不看那双令人迷失的眼睛，尽量让自己保持客观。
“你有见过自己烹饪时候的模样吗？冷静到近乎冷酷，我毫不怀疑你能一连做出十道味道没有丝毫区别的佳肴，但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也可以。”
女孩有些不服气。
“我会做很多机器人不会做的菜。”
“是啊，可是当你创作出一道新菜的时候，眼睛不会闪闪发亮。你不在意它们，就像你不在意食客是否喜欢你做出来的菜。你不关心食客说的好吃是真心或是假意，看到空盘也不会觉得心满意足，你不再享受用食物传达关怀的心意。”
言喻的话如石子落在湖面，在她心间激起圈圈涟漪。
唐心很想否认，但心底的声音告诉她，他说得没错。
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满怀期待地做菜了。
自从营养液取代了真正的食物后，机械地进食就成为了维持生命体征的手段。
信徒失去了对食物的热爱，食神迷失了做菜的意义。
但不知为何在未来，人类又掀起了“食物复兴运动”，这让常年神力不足，忍饥挨饿的食神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她沮丧地挠挠头，把自己摔在沙发里，摊成扁扁的一滩，脸颊上的软肉被靠垫挤得微微变形。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
桌上的通讯器闪了两下，唐心艰难地伸长手去够它，却又总是差一点点。
“懒猪。”
言喻无奈地摇摇头，身体却不自觉地弯下腰，把桌上的手机递给她。
“嘿，你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冒犯当当吗？”
唐心一边愤怒地为小猪当当发声，一边摁亮了通讯器的屏幕。
“噢，是《美味修罗场》发来的信息。他们已经完成了节目流程的调整方案，通知所有选手明天继续录制。”
“好吧，我的手机落在房间里了，也许他们给我发了相同的信息。我得去看看。”
言喻漫不经心地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
言喻（7:50pm）：你注册了社交媒体账号？
言喻（7:50pm）：你关注了薛璃、华骄、严绥、甚至连金珍谷都关注了……
言喻（7:50pm）：唯独没有关注我！
言喻（7:50pm）：现在、立刻、马上关注我！
看着屏幕上飞快跳动的信息，唐心能想象到暴躁小狗急到跳脚的样子。
她偷笑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地滑动着——
唐心（7:53pm）：不【黄豆墨镜】
言喻（7:53pm）：关注我！
*
姜默一脸郁闷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游戏结束”几个大大的红字。
“怎么回事？我马上就通关了！”
他的妹妹姜蓉双手叉腰，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道模样。
“马上就是《美味修罗场》第一期开播的时间了，不许玩游戏，来陪我看电视！”
“求求你，再给我十分钟，我就能刷新全服通关速度排行榜啦！”
他伸手去摸开机键，语气卑微到近乎哀求。
谁知他的恶魔妹妹毫不留情地拔掉了电源线，硬生生地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用力得像拔起一颗生根的树。
“你上周还有上上周都是这么说的。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今天你必须陪我看电视！”
他拖着脚步往客厅走去，嘴里还不情不愿地嘟囔着。
“你就是个小霸王。”
“没错，”她咯咯地笑着，“我还是你唯一的妹妹，所以你只能忍受我啦。对了，记得从零食柜里拿点薯片和冰淇淋过来哦！”
“知道啦。”姜默不耐烦地吼着。
当他带着冰淇淋和薯片来到沙发上的时候，节目已经开始了，他错过了选手的基本情况介绍。
“谁是你喜欢的选手？”
他撕开一袋薯片，随口问道。
姜蓉端起微微融化的冰淇淋，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眼睛满足地眯成一道缝。
“都不喜欢，我是海盐。”
“笨蛋，就是言喻的粉丝啦，他是首席评委！”
看着哥哥不解的眼神，姜蓉噘着嘴补充了一句。
姜默不敢多说，默默地坐下来看节目，时不时跟妹妹讨论两句。
“噢噢，我认识她，社交媒体上很有名的那个网红美食博主。”
“没错没错，我上次跟她学做了一道脆皮炸鸡，你还说很好吃呢！”
“他吓得腿软了诶——”
“没用的男人！”
兄妹俩咯吱咯吱地吃着薯片，一边讨论着节目。
姜默的眼神突然被一抹清瘦的身影吸引了。
“诶，这个黑色头发的女孩是谁？”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转过头，却看见妹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
“她是整个节目里最讨厌的人！”
“呃……她做了什么事吗？”
“她踢了言喻的屁股！”
“噗呲——”
“不许笑！你是我哥哥，必须跟我同仇敌忾！”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不笑。可是你不觉得，言喻有时候拽拽的样子，真的很欠揍吗？”
“嗯……是有一点啦，可那是言喻的屁股诶！我多年老粉都没摸过……”
“呃，注意尺度……”
兄妹二人即使止住了越走越偏的话题，继续往后看。
虽然姜默口头答应了妹妹“一致对外”，但他的眼神却总是忍不住飘到东方女孩的身上——
很难用类似“漂亮”的字眼去形容她。她总是默默站在一旁，虽然少言少语，但神情中自有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力量感，不张扬，却也不容忽视。
不知何时起，原本对综艺节目毫无兴趣的他，心情竟随着节目的推进而变得逐渐紧张起来。
——言喻怎么可以剪掉女孩子的头发？活该被踢！
——哇，重型机甲好帅啊，我要是也拥有一台就好了……
——噢噢，这个叫祝荪的女孩还蛮厉害的，看着有些冠军相。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楚葵这么明目张胆地犯规，节目组竟然不阻止么？”
姜默惊讶地转过头，困惑地看向刚刚还一脸咬牙切齿的妹妹。
“你不是讨厌唐心吗？怎么突然帮她说话了？”
姜蓉有些不自在地“嘁”了一声。
“讨厌她是一回事，这不代表我没有公序良知。比赛就是要公平公正，节目组这么做，摆明就是故意刁难嘛！无良节目组！”
他有些好笑，拉着妹妹坐下来继续看节目。
片刻后，两兄妹都被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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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剧情震惊了。
“她……她刚刚是现场宰杀了一头夔兽吗？”
“你该庆幸自己只是在社交媒体上写小作文骂她……”
“哥，现在删除还来得及吗？”
姜蓉掏出通讯器，怂怂地删掉了言喻粉丝论坛里被高高置顶加精的千字小作文——《奉天讨伐“人形饕餮”檄文》。
姜默不经意瞥到通讯器，打趣她：“你不是数学系高材生吗？怎么改行写檄文了？”
“嗷！”
姜蓉一拳锤在她哥的胳膊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还会武术呢。少废话，看电视。”
兄妹俩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小摩擦，亲亲热热地挤在一起讨论节目了。
“哥，你瞧，每道菜看起来都好好吃啊，我又饿了……”
“你昨天才说过要减肥。”
“可是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嘛！”
“要不……我们也去报名当《美味修罗场》的嘉宾？万一被抽中了呢？”
“好呀好呀，你快去拿电脑来，我们现在就填报名表！”
当姜默拿着电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姜蓉神情恍惚地念叨着什么“弹性十足”之类的，没头没脑的话语，紧接着转身冲进房间拿起笔来，在草稿纸上涂抹了一行又一行。
她又怎么了？
唉，数学系的天才少女也会偶尔犯傻。
作为一个好大哥，姜默自觉地为自己和妹妹填好了报名表，并写了一大段感人肺腑的文字，发送到节目组的邮箱里。
真希望能被抽中，去现场感受一下真正的《美味修罗场》。
姜默充满希望地祈求着。
*
“各位选手们，好久不见，欢迎回到《美味修罗场》的节目现场。你们准备好迎接挑战了吗？”
言喻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队尾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是的，主厨。”
选手们齐齐高声回答着主厨的问题。
经过了第一轮考验的选手们，不见了录制第一期节目时的忐忑，渐渐地显露出夺冠的野心来。
“叭叭~嗝~叭叭在哪里？”
录制现场突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稚嫩声音。
言喻无奈地扶住额头。
为了有时间多陪伴未成年的小动物们，他把小猫丁和小猪当都带到了工作现场。谁知道工作人员一个不注意，就让两个小家伙偷跑到了音控台呢？
他放柔了声音：“宝贝乖乖，爸爸在工作呢。”
丁的声音充满好奇：“工作？在哪里？丁看不见叭叭，嗝~”
嗯？
言喻敏锐地从两个“嗝~”里听出了不对劲。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丁，你是不是偷吃了浓缩核聚变能量小方块？不能吃太多哦，小心能源过载。”
“什么小方块？丁不清楚哦。”
队伍中的唐心忍不住低头暗笑，这语气，很明显就是“我偷吃了”的意思嘛。
言喻当然也听出了话中的心虚，压低嗓子警告道：“丁——”
“不许凶他，丁可以吃他想吃的任何东西！”
哦，他忘了还有小猪当，暴躁的当！
现场响起了压抑的笑声，原来毒舌暴躁的主厨也有被压制的一天，选手们顿时觉得主厨也没那么可怕了呢。
当工作人员把两只小动物哄回休息室后，节目才得以继续录制。
“接下来，我们即将进行《美味修罗场》第二轮挑战赛。请注意，比赛规则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