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海城，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微风裹挟着初雨，嘀嗒嘀嗒砸在玻璃上，凝成几股水路缓缓下滑，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微垂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贴在耳边的手里却紧紧攥着手机。
“乔乔，明晚我来接你。”
电话那边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宠溺。
似是听不到这边的回应，就连浅浅的呼吸声也似有似无。
那道声音稍加严厉：“乔乔，怎么？不愿意？”
乔语紧抿着唇，半晌，蹙地笑了，眼底却有几分倔强。
“没有，顾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合适？”
“是不合适...还是不愿意？”
“被误会可就不好了。”
对方沉沉哼笑一声，“误会？担心别人误会还是不想我误会？”
乔语垂下眸沉默着。
男人嗓音更加冷厉：“乔乔，我不太满意你最近的表现，乖一点......”
乖一点......
听到这，乔语淡漠的神色也在一寸寸破裂，唇角露出抹苦涩的笑。
电话那头还在说什么，乔语已经没有再听，只抬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半晌，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回：“顾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再见！”
乔语挂断电话，转身回客厅。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她肩上披散的墨发。
屋内法式奶油风的布局中闯入五颜六色的纸飞机，随着刚才那一阵风吹来，空中的纸飞机翻飞成浪。
乔语重新窝回奶黄色的沙发中，头往后仰，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透着几分无助，琥珀色的瞳仁中倒映着还在摆动的纸飞机。
不远处传来闺蜜兼经纪人杨雨的声音，“乔乔，姓顾的怎么说？”
乔语依旧没动，只眨巴着眼讷讷回应：“他说…要来接我一起走。”
杨雨轻哼，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乔语：“先喝点水润润嗓。”
乔语这才动动身子，接过奶油色的马克杯，温热的触感在手中蔓延开来，她双手握上水杯，小口小口地喝。
在杨雨看来，乔语褪去了些大学时的清冷，多了几分钓系美人的气质，冷白的皮肤上一双琥珀的瞳仁，眼尾淡淡的一颗小痣很是勾人。
微卷的长发，还不是那种纯黑，带着淡淡的棕。
红起养人说得真是没错，这几年的乔语她越发觉得美了。
乔语心地好还有漂亮脸蛋儿，能演能唱，不怪顾云深动心，想把她圈在身边。
可乔乔的思绪可不是那顾云深能拿捏的，心底深处好歹有那么个人一直住着。
杨雨轻叹又转身往书房走，边走还边念叨，“他就不安好心，一起去M国，这不得被娱记写成什么样子，清纯小花乔语和大boss在私人飞机上共度10小时，这能听吗？”
“他就是故意的，就想粉丝们误解你，把你牢牢掌握在他的手心里......还好，合约剩三个月，终于要熬出头了。”
乔语听着她的念叨，淡漠的神色终是一点点缓和。
她还不够乖吗？
够乖了。
宴会她陪着，酒局哪怕她不喝酒，她也陪着，至于资源，顾云深的的确确也给了她好资源，一个是艺人，一个是老板，可这一切就该要她乖吗？
他对她的要求，好像越来越多，就快要超越某个界限。
原以为是神明，原来在善意的皮囊下也是丑恶不堪的人而已。
若不是三年前的那个雪夜，他救了她，她的感恩，换来的是被他禁上一层枷锁。
最后三个月......
杨雨去而复返，手中多出一张白纸黑字，乔语的思绪被拉回，心跳也突地被高高提到嗓子眼儿。
她知道那是什么。
M国金影奖的获奖名单。
上面每一年都会有她期待看到的名字。
乔语接过，在熟悉的位置看到那三个字。
凌川也。
去年，她被顾云深送进影坛，庾导的女二，饰演一名聋哑女生雅美。
电影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靠她的表情和手语，将努力生活积极向上却被生活逼得走头无路，那种无力感演绎的淋漓精致。
与美艳女主丫丫在赌场的浪潮中周旋，闯出一片天地。
她精湛的表演和对手语的熟稔，让观众们眼前一亮。
如今她的名字也和他的出现在同一页，她被提名金影奖最佳女配。
“小雨，改机票，我们提前飞M国。”
......
M国。
午夜的钟声落下，江对岸的城市灯火辉煌，高楼大厦的轮廓在灯光的勾勒下清晰可见，闪烁的霓虹，像繁星坠落人间。
江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房子的事都安排好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绅士。
听闻，凌川也垂眸看着手中金影奖的提名名单。
幽深的目光落在那两字上，唇边匀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抬手拿起一旁的玻璃酒杯，灌下杯中剩余不多的威士忌。
才慢悠悠开口：“快了。”
那边失笑：“快了？怎么...真打算和她手牵手回来？引爆内娱？”
“滚...她不会。”
“不会？也是，清纯小花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姓顾那小子看她看的紧，我刚接到消息，那小丫头连夜买机票跑了。”
凌川也脸色一瞬垮了下来，转个身，闲闲地靠着墙，眼底深邃冷漠，淡淡回个“嗯”，挂断电话。
.
金影奖颁奖当天。
几则热搜绕乱内娱。
......
7.顾云深另觅新欢
8.乔语沦为弃妇
众人眼里，乔语一直都是顾云深的陪衬，在顾云深如日中天的时候，只允许一个乔语陪在身边。
惹得多少人红眼。
如今爆出顾云深另觅新欢，一同和公司小花乘私人飞机抵达M国。
乔语看到这则消息时正在化妆。
鲜红的唇釉慢慢涂上她粉红的双唇，红唇微抿，明艳动人。
她拿着手机一目十行地扫下去，红唇有些僵硬地微微扬起。
问身边早就开始爆粗口的杨雨：“压不下去？”
杨雨皱眉：“是呀，乔乔，咋们得罪人了。”
乔语了然，想来是顾云深的授意。
纤细的指尖一转将手机收回掌心，她抬眼认真瞧着镜中的自己。
白皙的肤色，鲜艳的红唇，好丑，一点都不合适。
“擦了，换个裸色系。”
......
乔语做好造型出门时，助理西哒忙不迭地给她披上羽绒大衣，顺手拿上羊绒披肩。
谁能想到这的鬼天气，四月还在飞雪。
雪虽不大，但是怪冷的。
乔语怕冷，眼瞧着手臂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可今晚的红毯造型是早就定好的，细吊带轻轻搭在她雪白的肩上，犹如两条银色的丝线，精致细腻。
修身的白色丝绸礼服，随着她的走动，光影在礼服上流动，仿佛是流动的银河，让人挪不开眼。
夜幕低垂，这座“不夜城”已经开始它的繁华喧嚣。
阿尔法保姆车沿着川流不息的街道行驶，闯进这繁华街区。
周遭越来越热闹，眼看着即将到达会场，杨雨侧身提醒：“乔乔，注意安全，别勉强自己。”
乔语平静的眼眸中倒映着这座不夜城的霓虹璀璨，低低回应了一声。
西哒和杨雨互看了几秒，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随着电动车门感应开启，白色的细高跟探出，踩在细碎的雪花中，继而雪白的长裙顺着膝盖下滑至脚踝处。
乔语站定后被工作人员带领着走向红毯，冷和紧张让她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裙摆。
抬眼望去，红毯两侧是层层叠叠的人群，闪光灯如繁星般闪烁。
寥寥的雪花落在她高高盘起乌黑的头发上，感受着丝丝凉意。
脸颊也泛出淡淡的薄红，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挺直脊背，扬起自信的笑容往前走。
轻笑点头，款款而来。
初入影坛，并没有多少人认识她，尤其是这一张东方面孔。
短短几分钟，她和一些只在荧幕上见过的面孔相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而后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中一同踏上台阶。
身后的雪好像又大了些，簌簌落下。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是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了，能得到红毯清场待遇的在这圈内又有几人。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入口处，期待、羡慕、嫉妒，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
站在台阶上的乔语自然也随着人流回身望去。
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乔语微愣。
男人一袭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修身的版型完美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几缕碎发随意地垂落在额前，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的气质。
无数的闪光灯疯狂闪烁，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不疾不徐，偶尔停下脚步，配合摄影师们拍摄，微微侧身，变换着姿势，举手投足间都是巨星风范。
脸上带着散漫玩味的笑，偶尔扫视四周。
一个不经意间，俩人的眼神在这无数的闪光灯里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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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身白裙高高站在台阶上，身姿窈窕，微微侧身，雪花纷纷扬扬飘下成为她的幕布。
他一身黑色西服远远立于红毯之上。
雪花在眼前飘落的一瞬，彼此的视线错开。
凌川也笑着轻轻点头，引得粉丝们尖叫连连，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几乎将整个红毯淹没。
......
听到主持人颁布金影奖最佳女配时，乔语是激动的，但很遗憾不是她，初入影坛的她能够得到提名已经很满足了。
望着镜中的自己，乔语将手上的水慢慢擦干，洗手台上包中的手机也在这时发出嗡嗡的震动。
她接起电话。
“乔语，见你不在会场，去哪了？”
是顾云深找她。
乔语接着电话，一手拿起包推开门出去。
昏黄的灯光下，一侧是通往会场的走道，另一侧是哪，她不知道，但她已经毫不犹豫地抬步往那边走去。
“顾总，我累了，先回去了......”
“乔语.....”
乔语没有再听，直接挂断电话，顾云深对她的呵护就像是枷锁，虽还未逾矩，但依旧难以让她喘息。
她知道，只要顾云深稍加打听，就知道她往这边来了，她得快一些。
昏黄的走道中，高跟鞋加快了步伐，乔语拿着手机拨出杨雨电话。
嘟嘟的回声在寂静的走道中格外突兀......
走到中间的岔口，余光撇见另一侧走道中的两个人影，乔语下意识看过去，脚下骤然一顿。
一人站在走道中间，手里掐着烟在说着什么，另一人斜斜倚着墙，两人眼神齐齐地望过来。
一个惊讶，一个...淡然。
“艹...这不是......”
后面的话被那人及时止住，眼神在她和凌川也之间来回切换。
几秒后，凌川也抬手，懒懒地动了两下手指，那人识趣地小跑离开。
他也随即站直了身子，偏头描着她。
矜贵带着几分慵懒随性。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年，这五年，只有在荧幕中会看到这张曾今熟悉的面庞。
很显然，他还记得她，但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五年前的那般炙热。
淡漠疏离，甚至是诧异。
乔语目光越过他，他身后一道道门上标记的名字，才知这边是贵宾休息室。
只有他这样咖位的人物才能享受单独的休息室。
乔语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在心中自嘲，一个在这逃窜，一个在这闲适自在。
内心挣扎两秒，白色细高跟在深色的地毯上悄然一转，她抬步朝凌川也走去。
头顶的灯光呈暖色调的橘色，发昏发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得越靠越近，即将交织在一起。
而男人身上那熟悉的气息也渐渐萦绕在鼻尖，思绪也瞬间飘回到了过去。
五年前，就差那么一点儿......
可命运捉弄，让他们在时光的洪流中走散了。
似是惊讶她的反应，凌川也微微皱眉，身子也朝她这侧动了动。
乔语眼睫轻颤着，微微垂下眸来极力掩饰内心的涌动。
掉落在地上的深色领带无意间撞进眼底。
是他的领带。
她走到凌川也跟前站定，弯腰捡起，细腻的质感从指尖滑过，心底也似有什么无声滑过。
闷闷的。
沉默两秒，深色领带慢慢摊开在她白净的手中，乔语才抬头，顺着他饱满凸起还在微动的喉结缓缓上移，对上他深邃如渊的目光。
他的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疑惑，探究，甚至是惊讶。
唯独没有一丝喜悦。
荧幕中的他总是一副高冷痞帅的模样，她总觉他很陌生。
如今真实地站在自己跟前，依旧是那个人，熟悉的面庞，熟悉的气息，陌生感也似乎少了几分。
可五年不见，他好像不再是那个他了。
“好久不见。”
凌川也唇瓣张阖，缓缓吐出几字，声音略带着沙哑。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醇厚磁性。
而他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乔语平静已久的心湖。
也许，就从未平静过。
乔语额前微微一动，想要说什么，嗓子却似被这五年来的沉寂堵住。
她只弯了弯唇角，手中的领带悄无声息地换了个方向，纤细的手指一圈圈缠绕上深色领带。
在凌川也略显错愕的目光中，缠着领带的手慢慢抚上黑色西装的领口。
乔语不经意地深吸一口气，牵起唇角温婉一笑，说：“凌老师，去你休息室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