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轰!
有什么沉重的事物猛地砸落在他们头顶的升降梯顶板上。巨大的冲击力使整个升降梯都剧烈摇晃起来。
金属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升降梯彻底失控,朝下方坠落。
失重感袭来,朱利安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甩得撞在了升降梯的门栏上。
袖口的照明灯脱落,砸在地上。
升降梯不是密封的,能透过栏杆望见外侧。
他下意识拽住门栏,在摇晃的光线下看清了那缠绕在升降梯外的事物。
黑色的,黏腻的触手正从顶板边缘缓缓滑落,往升降梯内伸展。
升降梯在重物的压迫下开始倾斜。
又是一阵颠簸,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几乎要刺破朱利安的耳膜。
升降梯被电梯井卡住,暂时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与此同时,一团东西从倾斜的顶板滑落。
朱利安下意识看去,只是一眼,血液便几近冻结。
朱利安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他们瞪大着双眼,脸上依旧残留着惊恐之色。
他们是本该在上一层搜索接应的同伴。
更让朱利安感到恐惧的,是他们皱缩扭曲的身体——宛如两个被掏空了内部棉絮的娃娃。
他急忙掏出联络器,指尖颤抖着连按数下,却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颤抖着:“没信号了?怎么可能?!”
男人也终于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这时,从顶板垂下的触手已然伸至他跟前。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触手尖端那细小,分叉如蛇类舌头般的绒毛。
男人下意识俯身躲避,但升降梯内的空间不大,待到触手占满所有空间,他们依旧会被碰到。
惊恐的情绪换来了短暂的力量,男人从腰间抽出战术斧头,猛地朝门栏砸去。
“当——”金属交鸣,门栏变形。
再砸。
门栏处显现出一块豁口。
还不够。
来不及了。
寒意顺着颈后蔓延,男人只能暂时放弃,翻滚躲避,嘴中不断骂着脏话。
“他*#%的,厄鸦那娘们驴我,这里怎么会有暗生物?!还是这种级别的。”
眼见着触手再至,却退无可退。
男人眼光一横,眸光凶狠地望向不远处的朱利安。
A级以下的暗生物大多都没有什么智慧,多凭本能行事。而寻找捕猎食物,是它们的本能。
他躲不了,就先拿其他人来挡。
朱利安被恶意的目光锁定,立即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朝远离男人的方向躲避。
但他的身体素质不如男人,如果真动起手来,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就在男人准备出手之时,原本朝着他涌来出的触手忽地转换了方向,像是突然被吸引,朝着升降梯下方探寻。
逃过一劫?
这样侥幸的想法在两人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一道雪亮的刀光从下至上劈出,将几条较细的触手斩断。刀尖刺入顶板,尾部震颤着,甚至能听见嗡鸣之声。
金属门栏被无形的力量扭动,向两侧弯折,空出了一块可容人进入的通路。
一道身影利落地从升降梯下方翻了上来。
被斩断的触手在半空中抽搐,黑色的黏液四下飞溅,像是下了一场急雨。
这场雨显然比平常的酸雨更加严重。
男人躲闪不及,黏液劈头盖脸而下,将他的大半张面孔包裹于内。
几乎是在与肌肤相触的下一瞬,火烧般的刺痛随之而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抹,痛感便顺着指尖蔓延。慌乱之间,竟硬生生抓掉了几块粘连着神经组织的血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无法抑制地尖叫出声,想要捂住面孔,却无济于事。
鹤苒挥手,刚刚被她用于抵挡黏液的金属板四散弹开,已被黏液腐蚀得坑坑洼洼。
“你刚刚说什么?”她低声问。
【…与外界…探测器…断开连接。】
声音断断续续,让鹤苒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身旁的男人还在撕心裂肺的嚎叫,触手也重整旗鼓,朝升降梯内涌来。
“你活不了了,我送你走吧。”鹤苒侧头,说出这句话时,眼皮都未动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鹤苒一脚踹翻挣扎的男人,手起刀落,割断了他的颈动脉和咽喉。
刺耳的尖嚎戛然而止,只余痛苦的吸气声。
鲜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如同一汪红色的泉眼,染红了周遭的地面。
鹤苒抬脚,将男人踹向先前被她扭出的缺口。
鲜血泼洒,空气中是浓郁的血腥气。
触手如同嗅到血腥气的鲨鱼,放弃了升降梯内的两个活人,追逐着男人坠落的方向而去。
升降梯在这连翻力道的撞击下进一步倾斜,有继续下坠的趋势。
没有犹豫的时间,鹤苒掰开另一处门栏,从缺口处钻了出去。
“等等…救命!”
微弱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鹤苒没有回头。
她脚下发力,一跃而起,双手扒住电梯井旁用于对重块移动的对重框架。
对重框架为格栅结构,除了有些硌手,倒很方便攀爬。
外加升降梯停电,也没有被电或撞的风险。
“小黄,小黄?”鹤苒一边向上爬,一边呼唤人工智能。
【电磁…干扰…暗物质…升高…B3…】
小黄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而在此时,鹤苒已向上攀爬了两层楼的高度。朝下,她看见一团扒在升降梯顶板上的黑色胶状物。
它是半透明的,透过那果冻般颤动的表皮,鹤苒能隐约看见顶板上的金属结构,以及一团密密麻麻卵状物。不断有触手从它体内伸出,朝着四周延伸,在周遭留下湿滑的痕迹。
它似乎没有‘视力’。它在寻找鹤苒。
鹤苒心中莫名生出了这个念头,下一刻,就见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触手朝着上方涌来。
暗骂一句,鹤苒不再停顿,继续向上攀爬。
掌心与金属相触,发力。皮肤在坚硬物什摩擦下留下道道红痕。
对重框架上布满了铁锈和灰尘,稍不留神,便可能会割伤皮肤,留下血迹。
鲜血会对那个果冻状的暗生物产生强烈吸引力,鹤苒刚刚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但很显然,血液并不是它追寻的唯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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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电后,闯入者所乘坐的升降梯大约停留在-5层。中途,升降梯下坠,卡在了-10上下的方位。
鹤苒从原本的楼层进入电梯井,先是向上爬了五层,离开升降梯后,又连续爬了三层。
现在离电梯井口,还有最后两层的距离。
快到了,就快…
脚腕传来古怪的触感,像是有人硬生生将冰块塞进了她裤腿。
寒意顺着脚腕向上,让人反射性想要缩腿——事实上,鹤苒的确这么做了。
然而,她的腿纹丝不动。
一股巨力拉扯着她,要将她拽下深不见底的电梯井。
鹤苒知道那是什么。
她没有回头,双手攥紧对重装置的格栅结构。
腰间寒光一闪,钛合金匕首自行弹出,将缠绕着她脚腕的触手斩断。
头顶上是闭合的金属板。
鹤苒一手抬起,贴着金属板试了试。
她控金能力有限,很难全凭蛮力将固定在此处,且异常沉重的金属板顶开。
思绪电转,鹤苒取出分子振动刀。
在她利用分子振动刀切割金属板时,脚下的触手已群涌而至。
钛合金匕首固然锋利,但在多次切割腐蚀下,已接近极限。
眼见着上方已经开出一块空缺,鹤苒低头望了一眼下方的触手,有了决定。
钛合金匕首在鹤苒的脚下飞舞着,在她的操控下斩向一条试图缠上她脚腕的触手。
刀刃切入那黏滑的表皮,却未向先前那样利落地斩入其中。
它顿住了,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随后被触手甩落。
只阻挡了触手短短一瞬。
不过,趁着这个间隙,鹤苒已变换了身形,利用缩小的身躯,从空缺处钻了出去。
半透明的护罩升起,将空缺封闭。
“啪嗒、啪嗒。”
触手划过金属板,发出黏腻的敲击声。它们似乎对此感到困惑,困惑于寻不到出口,困惑于猎物的突然消失。
鹤苒没有动,她站在电梯井旁,静静地透过护罩注视着下方。
直到一切归于宁静。
触手放弃了追寻,重新缩进深不见底的电梯井内。
又等了一会,鹤苒撤掉缺口的护罩,转而让护罩将自己的身体笼罩于内。
电梯井内依旧没有动静。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头顶的缺口处也不见一丝光亮。
【鹤苒…鹤苒?】
突如其来的声响在鹤苒耳边炸响,让她的心率快速飙升。
“小黄?”鹤苒蹙眉,压低声音。
【是我,鹤苒。这里暗物质浓度极高,扰乱电磁,我无法正常与您交流。】
“那…现在为什么可以?”
【或许是因为您的护罩。它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阻隔暗物质侵蚀。】
算是一个好消息。
鹤苒从口袋里取出微缩照明灯——这是她翻上升降梯时捡的。
灰尘,碎石,垃圾。
周围的环境与一天前似乎毫无区别。
鹤苒缓缓往出口走去,地上有一道血痕,是明显的拖拽痕迹。
没有尸体。
她伸手,推开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