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一圈烟雾。
高队带着手下离开，被称作红蝎的船长则站在敞开的舱门前抽起了雪茄。
不知是不是受星蚀会的影响，高队几人走后，竟再无其余乘客登上飞行器。
已然登上飞行器的乘客间，却有人生出了离开的心思。
“船票不退哟。”红蝎只是笑着，目送着女人拉着自己的同伴离开。
“你做什么？”远远的，还隐约听见同伴不解的疑问。
“还有想下船的，早些行动哦。”红蝎又抽了一口雪茄，往舱门外吐着烟圈：“晚了，可就走不了了。”
【您是怎么想的？】
鹤苒歪了歪头，打开光脑输入：[你也觉得…星蚀会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根据有限的数据分析，星蚀会对红蝎以及她所驾驶的红蝎号飞行器进行报复性攻击的可能高达89.73%。他们可能会采取三种攻击方式。
一、在飞行器起飞前，破坏动力系统以及表层防护。
二、飞行器突破星球大气层时，使用地对空脉冲等武器进行干扰和破坏。
三、派遣飞行器，在外太空对红蝎号进行攻击和拦截。
但无论何种方式…】
“红蝎号都有被击毁，船毁人亡的风险。”
鹤苒的轻声低语与小黄的电子音分析近乎重叠在一起。
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坐在身旁的三人听清。
他们不知道鹤苒在同谁说话，只当她是在与他们对话。
“什么？击毁？”先前被高队迫近，也不显得慌张的金哥却在此时流露出了明显的惶恐之色。
显然，飞行器上渐渐有人意识到了这个可能，选择下船躲避这可能发生的劫难。
金哥有些急躁地站了起来，又再度坐下。
最后，他求助似的望向鹤苒。
“你…你觉得呢，我们要不要走。”
“您是雇主，如果你想，我会优先遵循您的要求。”鹤苒半真半假地道。
金哥却并没有接过鹤苒的话头。
他指尖无意识地揪着座椅，摇了摇头：“不…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哦？
鹤苒的眼眸微动，透出一抹玩味之色。
她觉得这很有趣。
从种种迹象表明，金哥似乎通过某种手段，选定了鹤苒作为他逃生的关键。
他在茫茫人海中揭下鹤苒的传单，恰好在酒馆碰见了鹤苒。如今，又将可能决定几人性命的主动权交给鹤苒。
到底是什么，让金哥对鹤苒这个陌生人有如此大的信任？
愚蠢？
异能？
还是…他们曾经认识？
鹤苒偏向第二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这样的异能也很有意思。
鹤苒对此很感兴趣。
“我认为，有些危险，但可以留下。”鹤苒沉默了几秒后，缓缓道：“星蚀会近日似乎在追寻什么人。如无意外，他们会一直在星港区徘徊，检查每一架过路的飞行器。我看…你们似乎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状况，”
她故意暧昧地点破了这一点，却又不深入。
“躲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但你们却不一定能再等到适合的飞行器。”
金哥点了点头，对鹤苒的说法表示认同。
鹤苒往后靠了靠，继续道：“而且…”她的语调上扬，故意透出不屑的意味，“星蚀会而已，他们在无序星系横行霸道，劫掠商船。但归根究底，只是走野路子的星盗。他们抢运载着普通人的星船时，通常都会选择登船掌控驾驶室，却没有像样的远程武器。像红蝎号这种体型小但灵敏度高的飞行器，他们不一定能对付。”
如果，鹤苒从未登上过那架飞行器。按正常所知信息来讲，她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可…
金哥却明显沉默下来。
“星蚀会…”金哥含糊道：“他们有些问题，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一样？”鹤苒问。
“总之…他们似乎有了一批新型武器。不能小看他们。”
这样啊。
星蚀会的问题确实不小，金哥他们知道的也不少。
“算了…如果你觉得可以留下，就不走。”金哥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松气躺回座椅中。
旁侧的两位下属无人发言，对他的决策绝对服从。
最后，红蝎号上只余下了不足三分之一的人。
红蝎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抽完了手中的雪茄，终于关上舱门，朝驾驶室的方向走去。
路过鹤苒的座椅，红蝎的脚步放缓。
一只手划过鹤苒的面颊，落至下巴。冰凉的手指在鹤苒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指尖一勾，鹤苒顺着力道微微仰头。
脖颈纤细修长，细小的血管与青筋蔓延其上，缓缓搏动着，予人一种可随意折断的错觉。
但它的主人却有一双沉寂冰冷的眼眸，如同蛰伏在暗处的野兽。
鹤苒的鼻端嗅到了烟草的气味，她蹙了蹙眉。下一刻，脸上的触感消失。红蝎轻笑一声，松开了手。
鹤苒神色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是困惑。
她不明白红蝎在做什么。
刚刚，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红蝎手下发力，意图扼住她咽喉的那一刻，鹤苒就会先一步出手，将威胁到自己的事物扼杀。
但，红蝎只是轻碰了她的面颊，留下一句：“真可爱。”
什么意思。
挑衅？
鹤苒盯着红蝎的背影，直到她走入驾驶室，关上门。
飞行器内很安静，只余动力系统启动间的轰鸣之声。
鹤苒拿出光脑，打字和小黄交流。
[你觉得，红蝎是什么意思，她在暗示我？还是她发现了什么？]
【嗯…有可能。但或许不是。】
[你一个人工智能为什么要学人类说这么多不确定词。]
【好吧，我认为，她对您产生了兴趣，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您的注意。】小黄委婉道。
鹤苒盯着光幕思考了一会。
联想起红蝎先前与高队几人说话时轻佻的语调。
[我明白了。]
【什么？】
[她果然在挑衅我。]
【…】
*
红蝎号成功启航，破开星球大气层。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客舱内的灯光忽明忽暗。
舷窗震动着，可见气流摩擦间闪耀的星火。
几次颠簸后，客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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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彻底熄灭。
宁静。
整个宇宙在眼前铺展开来，寂静无声。
没有追兵，没有攻击。
红蝎号就在这么平稳的在宇宙间穿行，甚至没有遇上常见的星际乱流。引擎的轰鸣声低沉下去，转化为一种稳定而令人安心的背景音，在耳边滚动，让人眼皮发沉。
时间静默地流淌，随着时空迁移拉长又收缩。
不知过了多久，驾驶室的门忽地滑开。
红蝎倚在门框上，不知何时又点起了一支新的雪茄，烟丝缓缓燃烧，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她侧头，扫视客舱内的众人，咧了咧嘴角。
“怎么？”她声音沙哑：“没有遇到预想中的星际大战，很失望？”
客舱内剩余的人不多，不是没弄清楚状况的，就是有所准备，且对自身判断有一定自信的人。
当然，说不定也有追寻刺激，不要命的狂徒。
没人回应，红蝎对此也不甚在意。转而问：“你们…有人会开飞行器吗？”
这是个什么问题。
“原本，我有个助手来着。”红蝎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般：“不过，他前两天不小心死了。我自己一个人操作，想要在击沉那些追踪飞行器的同时平稳着陆，有点困难。”
方才那点悠闲与困倦被红蝎的话语打破。
客舱内有了小小的骚动，有人望向舷窗，却只能看见浓重的黑暗与零星几点星辰的闪光。
“看不见的。”红蝎吐了口烟圈，慢吞吞地道：“会隐形的型号，见鬼。”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沉不住气。
“刚刚说了…找个人帮我操作，把追踪的小老鼠击沉。然后在Z-0321星降落。”
“这…”这也太随意了！
星际航行，意外频发。尤其在缺少管理，没有固定航线的无序星系。
与太空物质相撞，风暴流阻碍，星盗劫持…各种意外都可能会导致飞行器中途改变航线和目的地，寻求另一处星球降落。
让人真正觉得离奇的，是红蝎这种随意行事的态度。
这飞行器，哪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能开的？
鹤苒没有吭声，她自己不会开飞行器。小黄连接系统快速学习后或许能操作一二，但她也并不想暴露小黄的存在。
就在这时，红蝎号船身忽地颤动了一下。
客舱被舷窗外透入的白光照亮，转瞬即逝。
有激光束擦着红蝎号船身而过。
“这么快。”红蝎‘啧’了一声，又问了一遍：“你们行不行，没一个人会开吗？”
客舱内的人：……
这玩意是说能开就能开的吗？
“幽影，你去。”
“是。”
幽影没有犹豫，在接收到金哥的指令后，立即起身。
几乎是在两人走入驾驶舱的下一瞬，又有数道激光束从多个角度激射而来，击打在红蝎号外表的能量护罩上。
红蝎号震颤着，发出金属被重物挤压的悲鸣。
客舱内的人便如同被装在金属罐头内摇晃的沙丁鱼，一会被巨大的力道掼在座椅之中，时而被飞行器规避的动作带得东倒西歪。
乘客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声响，惊呼与咒骂便在这剧烈的颠簸间被撞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