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叶蓁开车去了风雅厅。
方博文在大厅迎她，顺手接过她的包，“工作这么晚，吃了没？”
英俊的脸庞，身着黑色考究西装，一双多情眉目，说话时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从外表看，他是一个合格的结婚对象，也是长辈心中优秀的女婿人选。
方叶两家资产相配、门户相当，两边长辈们相谈甚欢，均对这桩婚事表示了最大的诚意和满意。
“嗯。”叶蓁轻扯下唇，工作倒没那么忙，只是懒得参加乌泱泱的饭局。
方博文社交圈子广，像今晚这样的饭局聚会甚为频繁，通常他邀请了五次，叶蓁会来一两次，略坐会儿便走。
渐渐的他也就知道她的脾性，只有重要的聚会才来问问她的看法。
今晚是他朋友宗致的洗尘宴，宗家是做通讯设备的，这几年风头势大，又与安城陆家是亲戚关系，叶蓁自然是给这个面子的。
两人并排往里走，方博文在旁边说那群人已经从饭局转到楼上的包厢，都有谁来了等等。
叶蓁拢下眼，只安静的听着。
她的皮肤是透着点粉的白，那双杏仁眼精致潋滟，下巴轻抬的瞧着人笑时，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时，却无端勾出一丝慵懒的美感。
方博文转了话题，语气体贴起来，“下次实在忙说一声，这群人什么时候不能见。”
叶蓁侧头看他一眼，唇边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酒窝，“下次早点说！”
方博文听出她带刺的幽默，微笑着表态，“下次你工作，我决不打扰。”
推开包厢门，侧身让她先进。
风雅厅包厢内部是欧式古典风格，奢华中又带着股风雅，繁复雕花和暖色调搭配，仿佛让人置于入十七世纪欧洲的豪华宫殿，端庄典雅、高贵华丽。
包厢里散落坐了一圈人，不少是社交场合的熟面孔，眼神都聚拢在两人身上。
人群里有人还调侃着，“我当你是去干嘛，原来是去接叶美人了。”
叶蓁下意识循着声音扫过去，说话的是方博文的朋友，眼珠子还盯着她身上，带着轻佻的打量，看的人很不舒服。
她敛起眉，冷冷的目光回视，本是极明艳的五官，瞬时有种直透人心的凛冽。
那人被直视过来的眼神烫了下，仓皇转了视线。
方博文笑着招呼一圈，便介绍起今日的主角：“喏，这位就是刚从美丽国闯荡回来的宗致，陆鸣是他表哥。”
“这是叶蓁。”
宗致从沙发上站起来，他长着一张俊秀精致的脸，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声音也是温和好听，“听闻李浩霖是叶小姐画廊的签约画家，可惜他上次画展，我还在国外。”
这不过是社交场面上的客套话，李浩霖只是初露锋芒的新人画家，没有他话里的份量重。
叶蓁握下他伸过来的手，也客气道，“宗先生若对艺术有兴致，有时间可以来我们画廊参观。”
方博文不动声色扫视包厢一圈，包厢里几张生面孔显然是其他人带来的女伴，粉厚的遮不住眼底的欲望。
通常在这样的聚会上，未婚妻的身份能力远比一张空有美貌的脸蛋更有面子，更何况，叶蓁也是足以吸引人瞩目的美人。
方博文对叶蓁身上的一切属性都十分满意，对这桩婚事也是十分主动且积极。
包厢里恢复了热闹氛围，在场的人话里俱都捧着宗致，聊着他感兴趣的话题。
宗致刚回国，不甚清楚安市的事务往来，对着旁边方博文问一句：“我听说陆家与你们家在合作一个项目，是你负责的吗？”
方博文扯了扯唇，握着酒杯的晃了晃，“哦，原本是的，现在在我大哥那里，那个项目已经完成的差不多的，他也就挂个名吧。”
方氏兄弟俩不睦久矣，豪门家族里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没别的矛盾可言，追根究底，不患寡而患不均而已。
宗致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叶蓁轻瞥了眼身侧是方博文，俩人平时碰面时很少讨论工作上的事，但也隐约听说过，宗致嘴里的那个项目是在他手上出了问题，才临时转调给他大哥的。
为此，他被方父狠批了一顿，整整一周没在叶蓁面前露面。
叶南天听说后也颇有微词，只叹息方家老大早已结了婚，但与方家联姻的意愿却未更改。
叶蓁眼眸垂下，遮住了眼里的明明灭灭。
再抬眼时，身侧多了个人影。
沈思嘉先把人从头到脚的扫视一遍，才屈尊降贵的凑过来，挑一句刺，“你这耳坠可真够土的。”
她其实早就来了，却一直独坐在包厢一角，别人来搭话，她掀起眼皮上下扫了一眼，一脸‘你谁啊’之后，继续低头自顾玩起手机来。
搭话的人讨了没趣，没再管她。
叶蓁有时候也不爱搭理她，权当是个解闷的玩意，学着沈思嘉的劲头，也把人从头到尾的扫一圈，刻薄一句，“我看你这头也够土的，下次别带了。”
她这个性子狗厌人憎的很，自恋傲慢还鸣鸣得意，若是没人拉着，尾巴怕都要翘到天上了。
沈思嘉狠瞪了她一眼，反击道，“你们画廊那个李浩霖的画也不怎么样，营销花了不少钱吧！”
叶蓁点点头，确实花了不少钱。
接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给她，“他的画现在可热的很，你要是喜欢得赶早，联系名片上的人，或者去画廊选都行。”
沈思嘉摸着烫金的名片，切了一声，“谁说要买了。”
沈思嘉人闲嘴可不闲，用批判性眼光把在座的男女都拉出来说一遍，这个下巴尖的能戳人，那个领带搭的跟花蝴蝶一样，小嘴叭叭叭跟抹了砒霜似的。
一般情况下叶蓁不接话，只在她停下时说一句，“来，喝口水歇歇。”
别把自己给毒死了。
包厢门再度被打开，进来的是傅嘉树。
他一身高级灰西装，里面打着白色衬衫，手腕上随意的挽了起来，周身的气质矜贵温和，浑然天成。
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厢都安静了片刻，包厢里男女目光都聚拢了过去，沈思嘉也花痴的盯着不放。
傅嘉树淡淡扫了一圈，颔首打了招呼。
他平日里很少参加这些聚会，这次若不是陆鸣的面子，他大概不会出现在这个小圈子里，在座的人都是自己圈子的强者，但在他面前，气场也都落了下乘。
他坐下后，与方博文几人聊的很投机，傅家又是安市的龙头企业，方家有意与傅家合作，自然有的话聊。
聊的正热时，旁边有人借着气氛提合作拉项目的事，以为傅嘉树好歹会给个面子。
但傅嘉树只轻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
气氛一时凝滞，那人多少有些尴尬，好在旁边有人及时转了话题。
沈思嘉小声八卦，“听说傅嘉树最近在相亲，木女士很是看好徐家的徐云溪。”
叶蓁下意识往傅嘉树那边看去，不期然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巡视片刻，随后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与旁人交谈。
脸上平淡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说起来她跟傅嘉树确实不太熟，只除了两个月前在临城那个迷离疯狂的夜晚、抵死交缠。
那晚他一遍遍哄着她再来一次，平日里温和矜持的形象消失殆尽，动作愈发的快，每一下都要了命的凶狠，最后她被催折到极处，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
回来后没多久，叶蓁就听从了叶南天安排的相亲，与方博文开始接触。
后来两人在晚宴场合碰上时，都只远远一瞥，并无多余的交流，
现在他一个对视眼神，又把她的记忆拉回到那晚……
忽然，桌上不知谁的手机在嗡嗡作响。
方博文敛起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掐掉。
过了一分钟，手机又响了，他继续掐掉。
如此三番五次，旁边的人都注意了，频频侧目。
他笑着解释，“家里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急事，我出去接一下。”
转头对叶蓁作了个手势。
叶蓁眼睫微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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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拙劣的表演还想骗得了谁？
手机亮起的那瞬间，她已经看到屏幕上的名字：许清。
哦，她认识方家所有的人，唯独没听过有姓许的。
环顾一圈，在场他的朋友都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目光有意无意的聚在她这边，或同情或观察。
期待她做出什么反应吗？
是明知男朋友背地里的勾当，却装聋作哑的表演？
还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可惜，叶蓁脸上平平稳稳，愣是看不出什么花来。
沈思嘉凑过来，嘀咕刚走的方博文，“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是外面的女人找他。”
说罢十分同情看了叶蓁一眼。
叶蓁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起身去了洗手间。
*
入夜气温渐低，漆黑的夜幕依稀闪烁着几颗星星，风雅厅二楼走廊里安谧幽静，与包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叶蓁散漫地依靠在拐角阴影处的栏杆，身姿慵懒闲散。
楼下正上演着一出八点档的狗血言情剧之--出轨的男女。男主角她正好认识，正是刚才被家人召唤走的方博文。
方博文快速扫了一眼四周，似乎怕被人瞧到，俯身在女人耳里说了句什么。女人软化了态度，被他揽着肩离开。
大厅很快恢复了安静。
片刻后，叶蓁手机屏幕跳出来一跳信息：家里有急事，晚上回去开车小心点。
她嗤笑一声，没有回，从包里抽出一包女士香烟。
‘咔’轻微的打火机开合声响起，幽兰色的火苗，照出一张冷艳精致的脸。
她拿烟的姿势并不算娴熟，只是学着电影里的主角，将烟虚夹在右手食指中指之间。
袅袅青烟里，她眼里神色也明明灭灭。
或许是她对方博文的人品和私行本就没抱太大希望，看到这一幕并没太多失望，反而有种猜想被验证的淡然。
相亲前，叶南天明确告知了叶蓁这桩婚姻的好处和应有的承诺，他是个典型的商人，举事实、摆利益。
抛下的诱饵太大，叶蓁没法拒绝，在这场两方相宜的联姻里，各方有各方的小心思。
身后走廊里传来男女交谈的声音，男人嗓音低沉炎凉，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磁性好听。
叶蓁转身看过去，不远处，傅嘉树正被一个美艳高挑的女人搭讪。
她翘起眉，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
傅嘉树沉静的站着，身姿英俊挺拔，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顶，宽肩劲腰，浑身散发出一股禁欲的疏离感，比在包厢里看更顶。
风雅厅的走廊也是欧式风格，两侧墙上的壁画是找了专业画手所绘制，他置身其中，有一种不违和的油画质感。
美艳女人是个行事大胆的，丝毫没在意他的冷脸，媚眼如丝、愈发轻佻，芊芊玉手就要挑起他的领带，被他用手机挡住。
美人娇笑，纤细玉指往他手上塞了枚东西，临走前抛了个媚眼给他。
那媚眼像是抛给瞎子似的，傅嘉树看都没看，对着手上的东西，却微皱起了眉。
指间橙红的烟火渐渐暗沉，叶蓁收回目光，微垂着头，把烟放置在唇间微试了一下。
下一秒，喉间涌出不适的味道，呛出生理性眼泪。
“咳……”舌尖的苦涩蔓延开来，又苦又辣的。
男人闻声转身，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的落在她身上，眸底神色浅淡。
昏暗的包厢走廊，四目相对间，隐约有种旖旎的意味。
叶蓁丝毫不惧，眼神夹杂了些许玩味和探究，那个女人递给他的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虽然看不见，也能大概能猜的出。
傅嘉树缓慢走进，如同闲庭信步，停在她身侧止步。
并没有避讳，将手上的东西精准的抛到旁边的垃圾桶。
果然是枚安全套。
“一个够吗？”叶蓁玩味的看一眼。
傅嘉树眼神微拢，黑眸如同暗夜搬晦暗，深的看不见底，声音却很平静，“够不够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