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小鱼》
文/纪俏
2025.08.21
“咔嚓——”
最后一张封面结束,郁颜轻轻呼出一口气,把眼睛周围粘贴的亮片取下。
厚重散发难闻气味的假发锢得她头皮生疼,坐在多人通用的休息室里,一点一点地拿面巾卸妆。
今天拍摄的是一家青春美学杂志封面,站在午后三点的太阳光下暴晒两个小时,摄影老师才拍出满意的照片。
打光老师和道具老师累得腰酸背痛,沉默少言的郁颜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蚊虫聚集的劣质草坪上。
摄像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脾气差,要求多。
光是郁颜脸上的妆容都改了七八遍,化妆老师顶着满头大汗不停穿梭在置景区。
但好在赶在下午日落前结束,拍到了首封的黄昏时刻。
郁颜动作麻利,沾了卸妆油的面巾使劲往自己脸上揉搓,见差不多了就直接用清水冲洗。
打了个哈欠的化妆老师一脸心疼地望向郁颜,“不要趁着年轻使劲作自己的脸,年龄上来有你后悔。”
可能同做一下午摄像老师的挨骂对象,多了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化妆老师对这个年轻不浮躁的小姑娘印象不错,边说边提醒她,还好心给她推了几个护肤品牌子。
郁颜不好意思地朝化妆老师笑笑,晚上还有工作,她没多留,匆匆忙忙告别杂志社。
出门扫了辆共享单车飞速蹬起,等了三四个红绿灯才勉强赶在上班打卡之前到达“乌鸦巢”。
乌鸦巢,江都最有名的酒吧。
灯红酒绿,午夜狂欢。
走进化妆间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手机刚好发来银行短信提醒。
上个月的杂志封面拍摄工资到账,共计六千七百八十二元。
看着屏幕里的余额数字,累了一天的郁颜才缓口气,淡淡地看向化妆镜里神色憔悴的自己。
身后化妆师手里拿着一堆工具,恰好走过来,问:“现在开始吗?”
郁颜点头,“好。”
周一酒吧的人不多,但舞池里顶着天花板上细碎彩灯跟着节奏跳舞的姑娘们依旧敬业。
随着顶头细碎彩灯的打闪,身姿舞动,张扬肆意。
鲜少人注意到的角落里站着位穿黑色长裙的女生,头顶着一盏黑蓝昏暗的灯,在酒吧这样彩光绚烂的环境中极其不显眼。
她脸上画着模糊长相的烟熏妆,漂亮的闪着亮光的银饰一层一层挂在黑色长裙上,怀里抱着一把吉他,垂着眸,随意拨弄着。
余青被室友拉过来时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面放了两本待会儿公共选修课会用到的书。
他皱着眉被按在卡座里,抬眸看了一眼周围逐渐热闹起来的环境。
“翘一节水课咋了?!都大三了!还屁颠屁颠跟个小学生一样那么听老师的话?!”梁佑城扯着嗓子喊道,他满不在乎地把一杯泛着幽蓝星光的不知名酒水一饮而尽。
余青瞥他一眼,一只因用力攥着紧书包带子的手腕出现青筋。
如果不是梁佑城事先和他说过他被谈三年的女朋友戴绿帽,余青下一秒就扔下他走人。
余青这人长得很傲,眉骨锋利,鼻梁高挺,但不知为什么周身总萦绕着一股难消的阴郁之气。
见他脸色不虞,梁佑城笑嘻嘻地凑过来,把一旁酒水单递过来,“我的错我的错,不该这么说。”
余青扫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单子,随口道:“白开水就行。”
随着人.流逐渐增多,酒吧也热闹起来。
梁佑城喝酒上头,脑子晕乎乎的。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余青同他讲谈了三年的悲催感情史。
他俩坐得离音响近,迎合气氛适时加大音量的设备震得两人一懵。
余青熬了通宵的脑袋随时间推移有些沉重,喝酒上头的梁佑城也变得愈发有气势,扯着喉咙同音响比大小。
在周仰终于卡着下班前半个小时的点来到他这间酒吧视察时,屋子里已经睡倒大片了。
在酒精作用下被麻痹的大多数都人仰马翻地躺在空地上,脸颊通红,手里还固执地攥着玻璃酒杯,像是有什么多大愁多大怨依旧难消解似的。
周仰嚼着口香糖边哼歌边往前台走去,他伸手招呼几个服务生,示意他们把这些不省人事的酒鬼拖到楼上自动续包间。
嚼了半天顺嘴吹个大泡,然后“啪”地一声破了,黏糊糊地糊在脸上,周仰说了句脏话,把口香糖吐掉,进里屋接了杯水漱漱嘴。
再出来时见服务生小林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口,“老板,有位顾客撒酒疯,拉不动。”
周仰挑了下眉,“谁?”
余青听梁佑城讲了八百遍自己艰难坎坷的情史之后,终于免疫地睡了过去。
昨天是周日,他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上了个夜班,凌晨下班后又直奔教室,上了早八外加下午的满课。
若不是梁佑城非拉着他来酒吧买醉,他现在已经下了课躺在床上补觉。
“不走……我不要走……”
梁佑城手边零零散散摆了十几杯浓度高的烈酒余星。
他仰躺在沙发卡座靠背上,头发因为重力向后垂落,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鼻梁高挺,闭起眼睛皱着眉,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
露出的衬衫领口上黑色奢牌标签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风情不羁的色彩。
周仰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只醉鬼的奢牌服饰,嘴角扯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一时兴起,抬手道:“小郁,过来!”
角落里穿黑色长裙那位女生没再站着,她找了把高脚凳坐上去,麦克风架在她嘴边,吉他底下的线缠绕着在她小腿上浅浅围了一圈。
轻轻柔柔的嗓音,在凌晨的酒吧,很是催眠。
周仰声音很大,还打了个响指,对整间酒吧只有郁颜低声哼唱的音量来说,着实突兀。
电流传过音响的声音顿了一秒,郁颜掀起眼皮看了周仰一眼。
不明白他脸上为什么闪着激动又猥琐的表情。
她弯腰把插线拔了,吉他没松手,缓缓朝着周仰走去。
走到一半,另一声“突兀”也响了。
“在!”
郁颜脚步一顿,看了一眼把自己喊醒的余青。
周仰也被这一嗓子喊得一激灵,往后瞟了一眼。
余青微眯着眼,晃人的彩光还在亮,他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
沙发尾端站着两个陌生人,正齐齐看向自己。
穿黑衣服的女生画着浓妆,看不清面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直直看着余青。
余青琢磨不透那双眼睛里所蕴含的内容,过了几秒,他有些后知后觉郁颜嘴角轻扯了扯。
这姑娘眼神里好像带着一丝嘲笑?
“……”
周仰先是呵呵笑了一声,然后凑过来面无表情地搭着郁颜的肩膀,把她的脸挪了个方向,对准沙发上不省人事的梁佑城。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那位看起来是个富家少爷,我给你搭个线?”
郁颜斜睨他,“你认识?”
周仰摇头,“不认识,但可以马上认识。”
郁颜淡淡地移开视线,转身做了个挥手的姿势,“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周仰吸了一口气,指着郁颜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大喊:“小郁!!!”
郁颜没再理他,返回刚才的位置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她看了一眼时间,确认下班之后利落地拿着背包走人。
凌晨的初夏夜晚不太热,高悬的明月照得酒吧门口很亮,郁颜抬头看了眼天空,忽然想起今天十五,月亮格外圆。
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把包放进前面车篓里,身后背着那把吉他。
吉他很大,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挡了起来。
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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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单车在满是路灯的城市里夜跑感觉其实挺不错的,如果车把不歪的话。
郁颜侧身支着一条腿停下打量车身,确认车头微微向右.倾斜之后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但手机小程序里不停流动着的扣费的数字让她又重新睁开眼睛,手腕用力紧握着车把让它“走正”。
十几公里路程下来,郁颜的手又酸又疼。
找好位置停车,郁颜一边甩手一边掏钥匙进小区。
她不喜欢和陌生人合租,即使手里没多少闲钱,紧着吃喝也要住个舒服的房子。
在预算有限的范围之内,只有远离市区的城郊小区符合条件,一个三十多平的小户型,年代比较久远,房子老但好在干净。
“滴”的一声落了锁,郁颜先去卫生间洗手,然后才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放好地方,她在酒吧一般是隔一天上一天夜班,明天,不对,是今天就不用再带吉他去酒吧了。
晚上她还没吃饭,但熬到这个点也没什么胃口,郁颜看了一眼冰箱准备做碗绿豆粥。
开火之后她拿衣服去洗澡,厚重的妆容让她卸了至少三遍,过重的力度导致整张脸都微微泛红。
郁颜抬头看了一眼浴室镜子上的自己,没有了精致妆容外加熬到通宵的脸蛋充满疲态,干涩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
她重重叹了口气,用力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
夏日连接城市的水管运输到家家户户,经过一整天高温的捂闷,丝毫不清爽甚至还带着令人烦躁的热度。
泼水试图清醒的郁颜双手抵在白皙的陶瓷洗漱台上,缓缓闭上眼睛。
……
洗完澡出来时厨房的小电锅已经在不停冒着热气“预警”了。
郁颜边擦头发边走过去,给自己盛了一碗等凉。
顺着发梢流下了的水珠滴在胳膊上,伴随空调吹过来的冷风,猛地激起郁颜一阵战栗,她只好顺势坐到临近的沙发上,打开低下储物柜,拿出吹风机吹头发。
间隙还不忘刷手机,朋友圈多的是不爱睡觉的夜猫子,短短两分钟,郁颜已经刷到三个人新发的朋友圈了。
“二手车行?”
郁颜看着最新一条朋友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微商在发广告。
粗制滥造的海报图上倒是显著地写明了这家二手车行的地址,吸引眼球的卖点是地址下方的广告语:
“超多二手车低至一折起,两位数带走你心爱的车车。”
郁颜又扫了一眼手腕上被压出的车把印记,现在还没消散掉,而且这个月光是骑车钱都花了一百多。
“要不买个二手车?”
郁颜思考了一下,然后重新打开图片点击保存。
但是这张图片在她手机相册里待了快一周都没有被想起来。
郁颜实在是太忙了,除了每周三四次的酒吧驻唱,她还有排满档期的模特拍摄、网店服装摆拍、低成本网文杂志封面等等。
作为一名娱乐圈边缘小糊咖,郁颜全网账号粉丝加起来不超过三十万,没名气,没人气,再加上进了一家拖后腿拖到把自己搞破产的娱乐公司,郁颜空有一张脸的同时钱包也空空。
但好在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让她能够不把自己饿死外加养活远在天边的一大家子。
又一个熬夜坐在梳妆台前补妆准备拍摄服装的凌晨,郁颜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她拿起一看:
【AAA二手老板:在吗亲(玫瑰)(玫瑰)(玫瑰),有意愿来咱家店里看看刚进的新车吗?(眨眼)优惠最多可享受八折哟~接受砍价哟~(飞吻)(飞吻)(飞吻)】
【图片】
图片是几张电动车的拍照合集,看起来拍照手法挺直男的,有一张郁颜甚至都没看清品牌名字。
郁颜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然后问了句:
【郁颜:自行车有吗?】
老板挺直白:
【AAA二手车行:来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