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妄微仰着头，喝水的动作没有因为周凊和的突然到来有所停顿，脖颈线条流畅而优美，喉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滚动。
密密的汗珠打湿他的碎发，又顺着脸颊滑落。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节精致的锁骨。
开门的时候，周凊和还是有些怂了。她轻轻转动门把手，将身子小心翼翼地贴在门后。门被打开一条细缝，周凊和探头，露出小半张脸，那双亮晶晶的杏眼一眨一眨地看着林书妄，乖巧文静中隐约带着几分胆怯。
林书妄放下手中已经空的矿泉水瓶，将瓶盖拧紧，静静地看着周凊和。
“嘿嘿，你好啊林同学，你现在有空吗？”周凊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挪着小步子往林书妄的方向靠，眼神漫无目的地飘着，偏偏不敢对上林书妄的视线，她怕想到不好的事情笑出来。
周凊和绷着身子，在离林书妄只剩下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垂眸对上林书妄的视线，觉得这样不太礼貌，直接和林书妄一样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问：“可不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再一起练一下课上的曲目呀？我私下有练过的，肯定比课上好些，你方便吗？”
周凊和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她还是想争取一下试试。
“现在？”
周凊和忙不迭地点点头，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诚恳的态度。
林书妄修长的手指在腕上的手环上划过，周凊和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手环上一条接一条的微信消息弹出，周凊和摸了摸鼻子看向别处。
林书妄应了下来：“可以。一遍，跳完之后需要你离开。”
……周凊和的嘴角抽了抽，心情像坐过山车，从一开始听到可以的惊讶意外和欣喜，到听到林书妄的后半句变得无语。
不是啊，虽然是她求人办事在先，但林书妄这什么狗屎态度啊。她也没有死缠烂打吧，怎么说话那么难听的，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周凊和对林书妄上升的那点点好感瞬间化为乌有，拳头忍不住握紧，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综测，又强迫自己放下。
就这一学期，忍忍就过去了，这次错过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了。
林书妄站起身，周凊和误以为是自己没说话对方要走，连忙跟着起身，咬着牙说：“好的，麻烦了。”
林书妄微微含税：“需要音乐吗？”
“不麻烦了呢。”周凊和语气冷漠，还带着点阴阳怪气的腔调，带着点不满的情绪。
倒不是拿自己赌气，周凊和几乎没合过音乐，全是数的拍子，在寝室仅有的两次还没踩到点，这样难得的机会不如从基础的练，至于和音乐等她回去多练练再说。
林书妄微微点头，绅士地向周凊和伸出手问道：“需要我帮你数拍子吗？”
周凊和警惕地看了一眼林书妄，觉得他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前一秒说跳完赶紧走，后一秒需～要～我～帮～你～数～拍～子～嘛。难不成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太过了，这是在缓和关系？
周凊和的心情好了点，顺着台阶下了，将手轻放在林书妄手上，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哦，谢谢你了。从前奏开始吧。”
这都是她舍下面子应得的！
林书妄看着周凊和的表情疯狂变化着，到最后一副慷慨赴义的模样，林书妄搞不懂，明明要练习是她提的。联想到早上的讲座，林书妄觉得可能脑子转得快的人想象力都比较丰富吧。
他有点想问周凊和，但是对方已经进入了状态，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配合她。
周凊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扣住林书妄的手指，实在是不想去看林书妄，索性低着头看自己的脚步等待林书妄发话，身体不自觉顺着姿势开始练习某一小节的动作。
步子还是有些青涩生疏，看得出跳得人真的有很努力，但是有些用力过猛，反而显得刻意不自然，动作与动作之间的切换也没处理好，导致拍子逐渐开始跟不上了。
林书妄配合着她有些慢拍子的动作。
周凊和跳到以后也意识到了拍子不对，步子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林书妄，不知道怎么还没说开始。
林书妄看着停下来的周凊和：“第二个八拍开始慢了。”
落在原本就有点闷闷不乐的周凊和耳朵里，这话变了味道。
……可显着你了。我没意识到不对吗？不然我停下来干什么呢？一边说帮忙数拍子结果话都不讲一句，而且知道错你干嘛还跟着跳。早点干嘛不说。
但是偏偏人家说的是对的，他有这个资本，这种感觉真难受。
“哦。”周凊和撇了撇嘴，有些泄气，声音闷闷地问：“那还练吗？”
林书妄应了一声：“嗯，从头开始吧，这次试试跟着我的拍子。”
周凊和：“哦，好的。”
两人面朝镜子并排而站，中间隔着一臂距离，一手互相搭着，一手背在身后。随着林书妄开始喊拍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喊到第二个八拍时，周凊和松开林书妄的手，两人微微旋转身子，从并肩换到面对面，优雅地朝对方行礼。
第三个八拍开始考验两人之间的配合与默契，只要一方出现问题，整支舞的美观程度便会大打折扣。从这个八拍开始，两人之间的水平高低也会越来越明显。
周凊和轻轻点起脚尖，握着林书妄举起的指尖转了个圈，然后朝他的方向微微靠近，两人的手又一次牵上。
开始来到课上屡次出错的地方，周凊和有些紧张，脑子里再也顾不得想其他东西，努力地将自己死死记着的动作匹配上林书妄喊的拍子，像个生锈的老年机器为了不被报废处理嘎吱嘎吱的运转着，在林书妄的游刃有余面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整间舞蹈教室很安静，不像课上那样热闹，除了林书妄喊拍子的的声音，只有窗外偶尔会响起的鸟鸣声幽幽传入周凊和的耳中。
没有其他外界因素的干扰，周凊和的注意力异常集中，半支曲子不知不觉间居然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跳下来了。
周凊和强压下喜悦，又紧张又兴奋，眼睛更是紧紧地盯着地面，时刻牢记和林书妄之间保持距离，避免不小心踩到他脚。
“咚咚咚。”
“咚咚咚。”
教室门被敲响，清脆的敲门声将林书妄喊拍子的声音都盖下去几分。
周凊和不清楚什么情况，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动作变得僵住起来，像是进入托管状态，低着的头迷茫地抬了起来，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林书妄。
“注意力集中，继续。”林书妄的目光始终落在周凊和身上，对门外的声响不为所动，带着僵硬的周凊和又连着做了两个动作。
周凊和这才如梦初醒般将注意力移回到舞蹈上，牵着林书妄的那只手忍不住微微用力，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有意外要发生了。
门外的人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选择直接开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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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妄，人我给你带……来了。”亲切和蔼的女声随着门把手转动响起，在看到里面跳舞的两人时，原本带着点雀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周凊和刚集中的的注意力又一次被打断，忍不住侧过头向门外看去。
穿着奶杏色针织连衣裙的女生出现在周凊和的视野中，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散落着。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同时向门外招了招手，小声地说着什么。紧接着，十来个人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靠着墙边站成一排，跟女生保持着一样静悄悄的状态。有男生有女生，和领头女生的状态相比，显得十分局促紧张。
一双双充满好奇探求的眼神四处打量着整个舞蹈教室，最后落在周凊和和林书妄身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两个人跳舞。
周凊和如芒在背，她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跳，实在不好意思，浑身的血液都好像燃起来了，烫的不行，连脑子也烧晕了。周凊和下意识抽回了和林书妄有肢体接触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和他保持距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也没什么吧，她和林书妄不就是正常的练习嘛！她干嘛一副心虚被抓包的做派啊，不会被人误会有什么吧，那林书妄的清誉不会被她搅浑了吧。
等周凊和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时，舞蹈教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这是……”带着人来的女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她的眼神不断在林书妄和周凊和的身上流转，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凊和恍然大悟，突然理解林书妄为什么说一遍了。原来他早就有约了，陪自己练习的这点时间周情怀估摸也是从他的休息时间里抽出来了，周凊和又愧疚又感动，不想太让林书妄为难正准备说声谢谢走人，倒是林书妄先一步开口了。
“问题有点多，首先是动作太收着了，不够美观，倒显得有点猥琐；第二个，就是注意力不够集中，考试的时候不能保证没有突发情况；第三个，不够自信；第四个还是动作上的问题，有点僵硬，动作与动作之间连接不够流畅，出现多了会影响节奏的，但是整体还是有进步的，继续加油吧。”
林书妄说完第一点时，人群中有人憋不住偷偷笑出了声，越往后窃窃私语越来越多，落在周凊和身上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他们没看完全程，只看到了后面小部分，但是和林书妄一对比，周凊和的动作哪怕是圈外人看也是一眼糟糕
“……好的，谢谢。”周凊和尴尬地脚趾扣地，强撑着身子等林书妄说完，礼貌地朝他道歉，然后低着头飞快穿过人群挤到门边，直到一只脚踏出教室门，周凊和感觉自己悬着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好的，谢谢学姐。”门合上的瞬间，周凊和听到林书妄听到林书妄对着谁说。
周凊和往回走，直到走出去一段距离，乱糟糟的思绪渐渐回笼，开始复盘自己的问题。林书妄不愧是林书妄，一针见血，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猥琐来形容她的舞蹈，也太没情商了吧。
周凊和愤愤不平地握紧了拳头，准备趁热打铁重新找个地方练习。
“同学你好，请等一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刚才那个叫林书妄的女生，是在叫她吗？
周凊和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确定这是真的在叫她。这是那个被林书妄称呼学姐的女生嘛？
周凊和好奇地看着她，对方在她的面前停下，捂着胸口小口小口喘着气。
“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