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旗旗的声音很哑,大温下意识想把人扶起来,手微微抬起,顿在空中,最终还是放下了。
大温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度。
警方对现场进行初步调查后排除他杀,没花多久时间便确定了这是一场意外。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那次水下作业所使用的引导绳有轻微的老化磨损,而负责检查的卢旗旗没有及时发现。
本来按照科考队的路线规划,这点轻微的磨损并不会导致断裂。但意外偏偏发生了,水下存在未探明的暗流,老温被卷了进去,即便他反应已经很快了,立刻抓住引导绳想要返回水面,可还是没能返回水面。
本就不太结实的引导绳在湍急的水流中彻底断裂,守在岸上的卢旗旗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她拿上装备展开救援,但已经晚了。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料到,最终科考队尽全力营救,也只能救出一具冰冷的尸体。
老温死了。
卢旗旗如遭雷击,有一位同事死在自己面前了,而导致这一切的……似乎……是她。
在警察宣布调查结果后,卢旗旗浑身冰冷,仿佛也死去了一半。
带队的吕瀚博向大温母女致歉,秦女士始终沉默着,她本来就话少,现在更是成了一尊不会说话的石像。
老温的死属于工伤,大温一家获得了高额的赔偿金,但她们都不在乎、也不想要那笔钱。
多少钱都不能买下老温的命,就算是给她们一座金库也不能。
可即便是她们不愿意、不同意,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接受老温溺亡的事实。
确定为意外身亡后,老温的遗体被送往殡仪馆,第二天,老温火化了。
工作人员把一个小陶罐交到秦女士手里,秦女士单手抱着那个小小的陶罐,另一只手抚摸着陶罐的盖子,就像在抚摸爱人的头颅。
秦女士说话了,她说了来到这个城市后的第一句话。
她说:“温君,你怎么变得那么小了。”
出于愧疚,卢旗旗全程跟着大温母女俩,她们没赶走卢旗旗,却也没对她使什么好脸色。
卢旗旗犹豫了很久,在大温和秦女士临走前,给了大温一个黑色的袋子。
“这是……那根断掉的绳子……我很抱歉……”卢旗旗头垂着,像是要垂进地里。
大温漠然接过袋子,里面是一捆整理好、绑好的引导绳,甚至还用出厂时的包装袋装好了,咋一看还以为是新的。
卢旗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温和秦女士的脸色,秦女士还抱着陶罐,似梦非醒。大温轻笑,似嘲讽又似无奈,心脏好像被人攥着,在胸腔里迟缓地跳动。
再像新的也不是新的了,无法改变它杀了她父亲的事实。
大温最后什么也没说,和秦女士登上了离开沛霖市的动车,再也没有和卢旗旗联系。
……
“小温妹妹?”似乎有人在叫小温……不对,现在应该是大温。
大温从回忆中惊醒,看到了回忆中熟悉的脸。
卢旗旗脸色担忧,一只微凉的手贴到了大温的额头:“你看起来脸色很差,生病了吗?”
大温刚刚从回忆中醒来,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卢旗旗。她正纠结着,房间门开了,另外两位女教授洗漱完毕,有说有笑地走进屋。
其中一位头发很短很卷、眉眼含笑的女教授看到了这一幕,微微惊讶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妹妹着凉发烧了?”
另一位面色沉稳的女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跟着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被三位大人关切的目光盯着,大温有些不自在,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有些困!”
大温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即便她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因回忆轻微颤抖。
“有不舒服的一定要和我们说啊。”卢旗旗叮嘱道。
“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老温那家伙要闹了。”头发很卷很蓬松的女教授调侃道。
“好了,该睡了。”沉稳的女教授说道,随手把房间灯关了。
暖黄色的灯光熄灭,卢旗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替女教授照亮脚下的路。
卢旗旗不像是坏人。
大温翻了个身,背对卢旗旗。
大温不恨卢旗旗,但也不喜欢她。她毕竟不是圣人,即便她知道卢旗旗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即便她知道当年的事并不完全是卢旗旗的过错,她也无法做到对卢旗旗心无芥蒂。
大温无声地叹了口气。
只希望这一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或许小温能和卢旗旗相处融洽。
大温又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想起了先前与系统的问答。
系统说每一个事件结束都会有奖励,大温还没来得及问怎样才算结束,脑中便再度响起老电视雪花屏的沙沙声,系统又掉线了。
大温:“……”
算了,靠非人类不如靠自己,大温决定自己思考。
先前花奶奶平安活过了死亡时间,大温以为事件一结束了,但是系统没有给奖励,说明这件事没有结束。
假设事件一并没有结束,那么,怎样才算结束?
按照常理推断,如果是刑事案件,在警方抓获真凶时事件就结束了。如果是推理小说,在侦探找出真凶时事件就结束了。
大温不知道自己算什么身份,高中生?重生者?
自己结束一个事件需要做什么?
假设没有真凶,救下死亡的人,这个事件就应该结束了。
为什么没结束?
因为……有真凶?
是谁?
大温感觉有只手抚摸过她光滑的大脑皮层,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还没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破系统好使。
黑暗中大温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突兀。
大温:“……”
坏了,忘记这里不是自己房间了。
木板床吱嘎作响,身侧的卢旗旗微微抬头,凑近大温耳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大温板着脸扯谎:“有蚊子。”
总不能说感觉脑子不好使想拍拍吧。
“有吗?我都没感觉……”卢旗旗嘟哝着躺了回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困意,看起来已经准备睡着了。
乡下蚊虫虽多,但屋内点了蚊香,其实并没有什么蚊子。
大温仰躺在床上,屋外有蟋蟀在叫,有点吵。另张床上的两位女教授翻了个身,卢旗旗打了个哈欠,继续睡了。
大温继续思考刚刚的问题。
谁是凶手?
假如,事件一真的存在一个凶手,谁是最有可能的人?
花奶奶是在二三楼之间的拐弯处摔倒的,时间是18点左右,在的那个时间段里,有谁待在待在那附近?
大温闭眼沉思,忽的灵光一闪。
眼睛!
那个小孩!
大温猛地睁开眼。
直到此刻,大温终于想起先前一直忽略的人——邻居小孩。
花奶奶出事的那天,小温曾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在透过门缝窥视她们。
这件事单独拎出来并不可疑,在大温的世界里,那个小孩从小就怪,但是除了怪以外也没做过什么事。
如果把这个小孩和花奶奶摔下楼梯这件事结合起来……大温有了个很可怕的假设。
假如……假如那个小孩实际上做了坏事,但是一直没被发现呢?
大温背后的汗毛一根根站立,在炎热的七月份里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她想到了为数不多和那个小孩打照面的场景,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可能会出现在小区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滑滑梯的下方,楼梯拐角处的平台,微微开启的防盗门内……一个瘦小的小男孩睁着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来人。
是他!
他是最有可能的人!
花奶奶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事件一还没有结束,所以系统没有奖励提示。
大温眼前豁然开朗,先前的异样都有了解释。
下午六点左右,那个小男孩一直在家门口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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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温一直对花奶奶死亡的时间感到困惑,如今看来,可能是前世的小男孩和花奶奶说了什么,导致花奶奶饭后匆匆出门。
随后他将花奶奶推下楼,并伪装成意外摔倒。
这个小区比较老,只有一楼有监控,几年后才应业主们的要求大规模安装监控。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会杀人。
那个小男孩,他很聪明,也很危险。
怎么保护花奶奶?
大温躺在结实的木板床上,不自觉地啃着大拇指指甲。
不可能指着小男孩的头说他是未来的杀人犯,她没有证据,现在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就算能够找到证据,在事情发生之前,法律无法制裁他。
大温感到一阵无力,最安全的办法,是让花奶奶一家搬家,但这样也只保护了花奶奶一个受害者,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大温一个头两个大,要是能武力解决就简单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皮孩子套起来打一顿,让他看看自己惹到了什么人。
可惜,法治社会不能使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她需要认真地思考,思考一条真正可行的解决之法。
大温轻手轻脚下床,乡下的木板床并不结实,稍微挪动一下就会发出“吱呀”的响声。
其他三人都已经睡着,工作的牛马和无所事事的(准)高中生不一样,她们忙了一天,此时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大温很理解社畜需要睡眠,她往床边一摸,摸到了自己的手机,随后她缓慢地起身,蹑手蹑脚地开门。
在一切发生之前,大温能做的很少,她想和留在家里的秦女士说一声,尽快在家门口安装监控。
客厅没有开灯,村里人睡得早,大温打开手机手电筒走向大门。
村长家的大门是二开合的,内侧是金属锁,大温只在外婆家见过这种门。她拧开门锁,门外是村长家的大院子,她轻轻推门走出。
“汪!呜——汪汪!”
院子的角落里突然传来警惕的犬吠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很突兀,大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关门时过急,“哐”一下夹到手了。
“痛痛痛!”大温捂着手指小声怪叫,愈发觉得自己倒霉了。
村长怕狗误伤科考队,院子里的大黄狗早就被拴起来了,只是嘴巴没封上,见人还是会叫。
今天月亮很亮,大温快步走到院门口,夜里院子的大门是锁着的,她就这样蹲在紧闭的大门口前拨通了秦女士的号码。
三声铃响过后,电话被接通,另一头传来秦女士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声音:“喂?”
大黄狗还在叫,大温想尽快回屋,她直截了当地说:“秦女士,帮我留意一下隔壁的那个小男孩,顺便在家门口安个监控。”
秦女士:“发生什么了?”
大温:“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猜错,我感觉那个小孩想害花奶奶。”
秦女士沉默片刻,她有挺多疑问的,但是她没有问,只是轻声回答:“好。”
交代完事情,大温本该挂断电话,她握着手机迟疑了片刻,并没有挂断电话。
也许是她实在太久没和母亲闲聊了,一时竟舍不得挂断。
“秦女士,我想你了……”
“村里人很好,村长给我们准备两桌菜,还让我们住她家里。”
大温看不见秦女士的脸,但是能想到她的表情,她大概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有机会我想和村长请教一下,她的卤猪蹄做得好好吃,软烂入味,我学了回去做给你尝尝。”
“不过还有好几天呢,第一天才刚刚结束。哎呀,不行了,本来想着快点说完回去睡觉的,你听,村长的狗一直在叫,我怕把大家吵醒了。”
“晚安,秦女士。”
“嗯,晚安。”
大温有些不舍地挂断电话,身后的大门“咔哒”一声开了,大温蹲在地上和来人打了个照面。
来人背着月光有点看不清脸,他对着地上的大温说:“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