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哥你偷偷看论坛了？”
虞千林的第一反应是这个，OG夺冠那届冠军赛，ZEUS是以SUN缺席的残阵参加的世界赛。
因为没打过全盛的ZEUS，夺冠后一直到现在，不断有人质疑OG这个冠军的含金量。
“……没有，你哥我都是被喷得换了两个手机号的人了。吵来吵去还是那一套，说不看就不看。”
丰茂年唇角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他是赛区创立初就在的老人，对论坛舆论那一套再了解不过。多看除了让自己心态爆炸外，别无用处。
瓜子仁一个一个的被沉默的丰茂年剥开，像是丰茂年在虞千林面前一层层剥开了自己内心世界的外壳。
夜风让虞千林清醒，不是外界舆论引导，那就是丰茂年自己没了信心。
“你怕我们打不过全盛的ZEUS或者是其他强队，你怕安哥不能光荣退役，你怕不能证明自己，你怕会再次成为赛场上的失败者。”
剥瓜子的声音停了，丰茂年依旧低着头，虞千林见他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虞千林感到揪心，曾经意气风发的天才，竟被磋磨到这种境地。
“你愿意说些什么吗？我在听。”
“……我好像成为了一个废人，任何困难都能将我打倒。之前好不容易因为你们建立起来的信心，现在又快要被消磨干净。就算我真的以全盛状态进入冠军赛，我们真的能打败所有的强队吗？要是因为我的失误——”
“我们五个说过要为彼此兜底的！”
虞千林忍不住了，她才知道丰茂年的精神状况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
天杀的俱乐部，大家在风口浪尖被冲了半年多，怎么都想不到请心理辅导！
“……对不起，我，我刚没想到，以后不会忘了。”
虞千林心急如焚，盯着丰茂年看他脸上的表情呆滞后又恢复正常，变成她平日里熟悉的那个温和幽默的大哥哥形象。
你怎么也这么能装正常人啊！
虞千林憋一口气，在心里安抚自己这不是丰茂年的错，他也是受害者。
“我看过很多次OG决赛的回放，就算是就遇上了全盛的ZEUS，也是五五开！再说当初97、Normal和Loin能做到的事情，我、张哥和嘉哥就做不到吗？你不相信我们吗？”
丰茂年愣住了，他第一次见那么……张牙舞爪的虞千林，她站起来双手叉腰，俯视的目光里全是审视。
“年神，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
丰茂年赶紧回复，反应过来后看见虞千林已经把剥好的瓜子仁全都倒进了嘴里，然后又迅速把桌上的瓜子装好，不容置疑地对自己说：
“走吧，回去睡觉。”
“……好。”
这一切有效阻止了丰茂年的胡思乱想，但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健康出了问题。直到第二天和心理医生谈完后，丰茂年 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夜里出现了心理崩溃。
“这是你的队友们留给你的。”
心理咨询师秦颂最后拉下了她身后白板上的布，丰茂年看清上面的信息后，心脏像被人攥住，血液里的暖流从头皮通到脚底。
白板上是个由四条线段组成的九宫格，中间写着“5years”的名字，而旁边的八个区域：
【顶级游戏理解】
【沟通及时有效】
【大局观】
【会鼓励队友】
【刻苦】
【比赛经验丰富】
【很多强势英雄】
【温和、有趣、谦虚】
四种笔迹直白地书写着“5yeras”作为一位职业选手有多优秀，丰茂年每读一条，眼前就愈发的模糊，直到最后哽咽出声。
训练室，虞千林正在电脑前打死斗，重生了好几次都没能把敌人精准击杀，最后连按鼠标开枪，准星都快飘到了天上。
“啧。”
她烦闷地将鼠标在鼠标垫上来回摩擦，左手伸过去去擦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周瑞安在窗前来回踱步，最后急冲冲地坐回到电脑前，弄出一连串好大的声响，最后又长长地叹一口气。
“别着急，卫经理说秦医生很有经验。”
干这行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问题，齐嘉刚刚没和秦颂说几句话就感觉被看透了，秦医生一定能帮到丰茂年的。
“我跟他住一起那么长时间，竟然都没发现这小子精神状态不对。”
周瑞安懊悔后又小声骂了句：
“林溪川这个烂人，把孩子丢下自己走了！”
“心理问题，表面看不出来的。”
张宪现在明白为什么总感觉丰茂年身上的气场很熟悉，他自己差点也变成这个样子。
“宪，你没事吧？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哥哥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啊！”
了解完丰茂年的情况之后，周瑞安开始担心张宪了，平时也是不爱说话，喜欢自己琢磨，可别遇到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钻牛角尖啊！
“安哥我没事，我虽然话少，但我一向有话直说。”
张宪眨了眨眼睛，满脸真诚。
周瑞安忽然想到前段时间张宪说要和虞千林换位置的事，事后这俩人之间还真一点事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这次真是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齐嘉靠在椅背上，默默用指甲扣着扶手。
“是啊。”
虞千林勉强以第三名的成绩打完死斗，摘下了耳机。
新赛段，他们这一路走来太顺利了，训练赛磨合迅速；队员间相处融洽，首次登场，面对强敌CTG也让他们漂亮的2:0拿下。
却没想到在这场高歌猛进背后，丰茂年独自忍受着那么大的压力。
“要我说，年神挨骂那么长时间，要是心理没有问题也是神人了。”
齐嘉这话糙理不糙，一回两回的不高兴人还能自我调节一下，要是长时间处于压抑当中，连调解的余地都没有。
“嗐，干我们这行的……”
周瑞安叹口气，话里的未竟之语在场的诸位都感同身受。
“干我们这行的怎么了？”
丰茂年推门走了进来，他眼眶红红的，嘴角带着似不知真假的笑容。
“干我们这行的天生就得挨骂啊。”
周瑞安边说边走到丰茂年身边，把人上上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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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过来一遍，手掌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受委屈了。”
“你知道就行。”
“你！”
周瑞安被气笑了，骂也不是，不骂心里又忍不住，最后两只手捏着丰茂年的肩膀，使劲把人晃了两下。
“没事啦没事啦。刚才看到你们那么夸我，我心里可高兴了，就是你仨那小学生字体跟小虞的放一起显得真丑。”
“那咋啦那咋啦，夸你你还挑上了！”
周瑞安本来听着前半段正感动着呢，听见后半段顺手又把丰茂年晃了两下。
齐嘉也知道丰茂年在开玩笑，连连摆手：
“哎呀，也没有很丑吧，你能看明白就行。”
张宪没说话，因为丰茂年说的是真的。
见人回来后没什么大问题，虞千林松了一口气。
但一想到为他们做心里辅导的秦医生，虞千林又陷入了沉思。
-
“你比我预想的要更加成熟、自洽。”
当坐在虞千林对面的秦颂说出这句话时，整个人也松弛下来，胳膊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眼神温和。
“谢谢，但是您不知道，我昨天半夜还在天台上，对这着我那精神状态原本不太好的队友发牢骚呢。”
这是整场谈话下来，虞千林首次用这种吐槽的语气跟秦颂说话。
秦颂一听这话瞬间身体坐直，视线再次聚焦：
“是我来之前，卫经理说要重点疏导的明星选手？”
“没错。”
虞千林点了点头，她原本想下露台就去敲卫昭临的门，但理智硬生生地让她忍到了早上八点。
“那他有安慰到你吗？”
“最绝的就是这个，他还真的成功安慰到我了，我当时还夸他是个天才。可后面，他就当着我的面出现了情绪崩溃。”
“是出现了固执己见，无法正常思考的局面是吗？”
“是的，他当时认定了自己的一套逻辑，拼命幻想因为自己失误会导致大家惨败。”
虞千林现在回想起来仍于心不忍，绝望到被自己的情绪控制，一定十分痛苦吧。
“你会觉得这是因为你吗？”
“啊？”
虞千林直视秦颂，才发现她又变回了刚才沟通时的职业状态，眼里都闪着精光。
这些心理医生真有意思。
“一小部分原因在我吧，没有我他可能只会一个人在露台剥完带过去的瓜子，默默地消化完情绪就回去睡觉了，第二天醒来依旧装作无事发生，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
虞千林说完这一大段话后，秦颂笑了。她先是惊讶地露出笑容，然后又靠在椅背上放声大笑。
“有什么问题吗？医生？”
“没有没有，你真的好有意思，我原先以为这种环境会让你感到很不舒服。”
“什么环境？”
虞千林挑了挑眉。
秦颂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这种成绩即正义，但正义标准却对男女不同的环境。”
虞千林也笑了，她舔了舔嘴唇，低下头长舒一口气，又抬头对秦颂说：
“一开始也是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