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的穹顶下,星河宇宙模型悬于半空,细碎的光粒在金属支架上流动。旁边的倒计时屏亮得刺眼,鲜红数字跳动着——距离GJ 504b抵达地球,还剩1277天。
下班时分,科学家们往来穿梭,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撞出急促的回响。每个人脸上都凝着一层霜,眉头拧成结。
这里像一艘悬浮在末日边缘的诺亚方舟,装满了逃亡的计划与沉重的推演,连空气里都飘着“危机”二字。
在这里,不适合谈情说爱。
但在这种环境中,她反而没有什么顾忌了。
世界都要变成废墟了,想说就说,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呢?
杭渝惯常低头,同徐望宇说话时却是抬着头。那双平静如镜的眼睛,倒映着徐望宇的脸,就好像天地广大,她只看得到他一般。
徐望宇直视着这个陌生女人的灼灼目光,像是被烫伤了一般,侧过脸同她说话:“你刚才说的话,比''未来计划''还让我震惊。我这几天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我们以前认识吗?”他的笑容颇带几分自我嘲解。
那些生命中的过客,人们能记住几个呢?即使是同班同学,经年以后,拿出照片,能第一时间叫出名字的不过寥寥。
更何况,他们从未坐在一个教室中上课,他记不住她也是正常,她没抱希望,但还是不可控地产生了失落感。
实际上,在得知自己被杭渝指定之后,徐望宇就找人调查了她。很可惜,与她有关的资料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查不到任何信息。
他随即反应过来,“未来计划”是保密级别最高的,他们这些被卷入其中的人,都得保守秘密,否则死路一条。
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费尽心机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竟然连半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般可笑滑稽,让徐望宇对哥哥的恨意都少了几分。
也挺好,不用费心一个个去杀他恨的人。很快,他就有机会,拉所有人一起死。
杭渝看着他低垂着的眼睑,突然想数数他有几根睫毛,又长又翘,他连长相都很符合她的审美。
看着他,她自己倒有些脸红,好像成了什么登徒浪子,“你救过我两次。你不记得没关系,但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直白又大胆的表白。徐望宇很难想象,他会成为一个陌生人心中最重要的人,继而脱口而出:“我们在哪儿见过?”
“新区二中,我在领军B班,你在领军A班。A大,我在人文学院,你在金融学院。”
原来曾经同校,徐望宇心想:回去之后,要问问还在联系的高中同学。
那天傍晚,徐望宇邀请杭渝一起吃饭。离开了末日氛围浓厚的环境,又步入人间。
在他面前,她有些局促,没了方才的一腔孤勇。
本想坐在后座,又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看来的情商小建议:不要坐同辈的汽车后座,这样显得不尊重对方,对方不是你的司机。
她很少坐汽车,大部分时间舍不得打车,对车的品牌更是一窍不通。上了徐望宇的宾利慕尚后,她极不自然地寻找安全带。
徐望宇似乎看出来了些什么,他转过身来,左手绕过她的腰,右手拿着安全带卡扣,他的身影此刻覆盖在她身上。
杭渝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像小时候用的中华铅笔的味道。
“咔哒”一声,如梦初醒,她刚才有种被他拥抱的错觉。
“你用的什么香水呀?”她有意打破此时的寂静。
“Le Labo33,熏到你了吗?他说话的语调平缓,又带着几分关切。
“没有,这个味道很熟悉,像中华铅笔。”
“中华铅笔?”
“就是小学用过的铅笔”,5毛一支。
“铅笔的味道?可能我平时没注意到。”
“可能你用的是自动铅笔,香水挺好闻的。”她上小学的时候,自动铅笔就已经很流行了。
可杭建勇不肯给她买。
5毛一支的中华铅笔,没有卷笔刀,她就拿菜刀削笔。一直用到右手握不住为止。
每次削铅笔,总会闻到一股木头与碳条的味道,杭渝闻着很安心,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多年以后,她去南京,知道了一种叫雪松的植物,可以用来做香水原料,味道和铅笔很像。
她很快意识到:她和徐望宇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杭渝的生活是被兼职、学业、贫穷填满的,她没出过国、没坐过飞机,不会买香水,没吃过西餐,连星巴克也没喝过。
她突然有些慌张,如果徐望宇是要带她去吃西餐,是左刀右叉还是左叉右刀?跟服务员说牛排几分熟才不会被嘲笑?
随即又觉得这是自我意识过剩,没有人会注意她。
她以前从来不思考这些问题,尤其是卷入“未来计划”之后,这个世界都会灰飞烟灭,除了生死,其他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不值得计较。
但不知怎的,她在徐望宇面前,总想到一些微末的事。她在心里默念:勇敢点吧,反正地球都会被毁灭。
徐望宇还有不少事情想问她,“你等会儿想吃什么?到饭点了,我们边吃边聊”。
“我想去A大食堂吃。“这是她熟悉的地方,不会在他面前出丑。
她退学后就没有回过A大。食堂那些物美价廉的饭菜曾给了她安慰。也不知是舍不得这里的饭菜,还是舍不下寒窗苦读数年后的静读生活。
徐望宇在食堂吃饭的次数不多,故而笑言:“好啊,等会儿你推荐好吃的。”
杭渝点了点头,笑道:“没问题,澜园的酸菜鱼,紫荆园的海南鸡饭、麻辣烫,桃李的芋泥和肘子,还有很多好吃的,我们今天吃个够。”
拿到兼职薪资时,她会点一份38元的酸菜鱼,那时候觉得足够奢侈了。
现在“未来计划”给她的薪资,足够让她过上宽裕的生活,可她是个物欲很低的人,倒不知道该怎么花这笔卖命钱。就像小时候,杭建勇说她一条贱命,好养活,山猪吃不来细糠。
杭渝瞥了一眼车窗外的天空。浅金与灰蓝色彼此纠缠,远方山峦起伏将苍穹截断。深秋季节雾气蒙蒙,水汽掺和在阳光的微粒中,视线变得隐隐绰绰,看得并不真切,徐望宇好像出现在她的梦中。
到了A大之后,杭渝带着徐望宇占好了位置,穿梭在各大窗口,她那天很兴奋,把以往想吃,却舍不得买的菜都拿了一份。
两个人面前摆了5菜一汤,徐望宇西装革履,与周围的大学生显得分外不同。
偶尔有几道好奇的眼光打量,他浑不在意,夹了一筷子酸菜鱼,其实味道平常,比他爱吃的私房菜馆逊色许多。
杭渝倒吃得很开心,米饭拌着鱼汤,吃几口便偷偷看他一眼,像是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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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他是否吃得下去。
徐望宇很体贴的起了话头,聊起了A大的一些往事,一来一回,俩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
他问她,“你在A大时,有加入社团吗?“杭渝想起的却是社团招新时,她徘徊在航模社,想看看徐望宇会不会出现,但那天他没来。
杭渝其实是加入了社团的,“民乐社,当时学了琵琶,不过没有坚持下去”,她那天没看到徐望宇,本来准备离开,可遇到一个学长发民乐社的传单,邀请她加入。
杭渝推说自己不会任何乐器,那人却说民乐社可以免费培训新人,她便答应了。
其实她很羡慕那些有乐器特长的同学,以往新区二中的艺术节,她都安静地做个观众,看着聚光灯打在那些耀眼的人身上。
她很小就明白,乐器特长是要用金钱堆起来的,而她没钱。
她学得很快,从琵琶指法开始,纵起、揉弦、推覆……,从《茉莉花》到《十面埋伏》。
后来,学校有晚会,学长学姐让她勤加练习,说不定能去合奏。
她却觉得是时候放弃了,助学贷款要还,还要兼职攒钱读研。她没时间发展兴趣爱好。
放弃琵琶的那天,杭渝从社团出来,门口的迎春花在风中招展,春风很温柔,天空是鸭蛋壳的颜色。
她很平静,只是安慰自己说:将来再学吧。民乐得每天练习,挤占兼职时间,她暂时只为稻粱谋。
徐望宇客套地说了句:“有点遗憾,如果学下去,说不定能在毕业晚会上看到你。”
杭渝自然知道,即便自己能能去伴奏,徐望宇也不会看到她。
杭渝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他:“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航模很厉害,大学为什么没有加入航模队呢?”
徐望宇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个中缘由,他不愿说自己的隐私,“在家里公司实习,没有什么时间玩航模了。”其实那时徐父新丧,他也差点被哥哥扫地出门。
杭渝点了点头,“是啊,越来越觉得时间不够用。”原来他也会有不能兼顾的事。
“未来计划”相关,能说的部分,负责人跟徐望宇提过了,“她们训练压力很大,容易精神崩溃,你们的存在就是要提供情绪价值。”
如若不是为了防止她们在高强度、血腥暴力的模拟训练中抑郁,徐望宇可能不会知道这些机密。
徐望宇觉得可笑,这些人都该死,他为什么要给陌生人提供情绪价值?就因为这个人莫名其妙要救自己?
但他面上仍然保持着风度,饭吃到一半,他才问杭渝,“你之前说我曾救了两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杭渝看着他,眼明心亮,一时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她把那些过往一一讲给他听。
声音很轻,像是从她粗糙的荆棘丛生的生活中,挤出来的温柔。
徐望宇安静地听她讲完,他垂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褶皱,连唇角那点笑意都像浸了冷雾,黏腻得化不开。
他露出怜悯的表情,心里却漫开凉丝丝的快意:真可怜,幸好有我照亮她垃圾一样的人生,为我死不是天经地义?她这条命能拖更多人陪葬,倒算是废物利用。
这世上还有比看着一群人一起烂掉,更让人舒服的事吗?
紫荆园外,暗沉的鸦青色天幕上,挂着一轮孤月,薄雾烟霏,夜晚有微风,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恰如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