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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薄情女帝vs逆臣贼子(13)

作者:山青花欲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文远摆了棋局,独自对弈,在建章宫的每一日,他都能在棋、书、琴中消磨时间。他不擅作画,太傅曾委婉说他斧凿过重,拟态无神,他也就不执着于丹青。


    太监来回禀说女帝圣驾已至,他不慌不忙落了子,才出门去迎沈握瑜。


    他很快注意到,女帝身后的侍女提着一盏金鱼灯,那简朴的灯在华丽繁复的宫灯中显得很扎眼。


    “念之,你提着灯,与朕一同去太液池看游鱼。”沈握瑜说话的语气很柔和。


    沈文远猜测女帝又想了什么法子磋磨他,别无选择,他从女帝侍女手中接过金鱼灯,细看才发现这灯扎得有些粗糙,不像是出自匠人之手。


    深秋的夜晚总是带着几分寒气,空气中匍匐着湿意,他取了凤羽裘大氅替沈握瑜披上,尔后提灯跟在她身后。


    清冷的月光恣肆流泻,淌在沈握瑜身上,在她面庞上漾开轻柔的银光,如同月光倾覆在温润清透的羊脂玉上。


    沈文远想心如止水,不想看她,却挪不开眼。


    “陛下,游鱼恐怕潜沉在水中,不得观。”


    “无妨,朕与念之十数年未曾夜游了,看看月亮也是好的。”


    “能与陛下同游,是臣的荣幸 ”


    沈握瑜说话的神情恰似年少时,沈文远却不知怎的心里升腾起一股寒意。


    他第一次理解了太傅的话,丹青拟态无神,琴音全无神绪!


    这样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他说不清楚。明明是尘封已久的记忆,想起昔年的沈瑜,却如同刀凿斧刻那般清晰。


    “念之,你从前是最明白朕的,可知朕幼时为何偏爱些小玩意?”


    沈文远抬头看明月,朦朦胧胧的微光,上弦月弯弯的,不似那年中秋夜游那般圆满,清辉落处,衣袂间也带了些寒气。他说:“陛下,是叶公好龙,亦是尾生抱柱。”


    倘若沈瑜还在,恐怕早已心领神会,可沈握瑜不明白,在她看来,叶公好龙和尾生抱柱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词,不该放在一起。


    “念之此话何解?”


    “陛下,熙宁十二年,臣在漳州为官,亲事过农耕,也算晓得各中艰辛。 ”


    沈文远宕开一笔,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说起昔年自请外放做地方官的往事。


    当年先帝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僭越的长兄,英国公胆战心惊,为避锋芒,选择辞官隐退,只在朝中挂了个虚爵,蛰伏以待。


    沈文远明白父亲的顾虑,自请外放去了远离权力核心的漳州做地方官。


    漳州此地荒凉,离帝都十万八千里,群山环绕,林间瘴气含毒,适宜耕作的良田少,故而十分贫困,仍有买卖奴隶的恶习。


    他那时还未及冠,吃了不少苦头。英国公倒把此行看作“筑心之局”,若能在地方吃得了苦,有所建树才是沈家好儿郎,否则便不值得煞费苦心栽培。


    “朕自然是记得,念之当时呈递给先皇的折子,朕亦是瞧过的。”


    她知道沈瑜的这部分记忆,沈瑜登基后,特意命人将沈文远呈递给先帝的奏折找出来,一封封看过。那些奏折封封恳切,谁人看了不说沈文远是荩臣是忠良?


    沈文远到了漳州,解放奴隶,兴修水利,兴办学堂,整治贪官污吏,三年时间让漳州易貌。在他离开漳州后,当地百姓念其恩德,还修了生祠供奉。


    三年之后先帝崩逝,举国哀悼是为国丧,按大苍律例,侄子亦要替姑母披麻戴孝,沈文远借势回了长安,自请替先帝守陵寝一年,又博得了纯孝之名。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念及往事,沈握瑜眸色又暗了几分,她向来看得清权力斗争,沈文远父子打的是什么算盘,当然一清二楚。


    “念之在漳州,倒做出了不少政绩,可惜未能持之以恒。”


    沈文远若是一辈子待在漳州,她或许也不会传送到此地。


    他不疾不徐地道:“陛下,臣自知不是忠良之臣,贪图长安的繁华,漳州三年,倒叫臣绝了叶公好龙之心。寻常百姓造些小玩意儿,倒不为玩赏,不过是生计罢了,一年到头,巴望着好天时,也不过只是图个果腹。”


    沈握瑜听他这番话,自是听出了言外之意。沈瑜长于宫中,虽听先帝与太傅讲过民间疾苦,可学的是治国谋略,事关整个大苍,一兵一卒,一人一户,哪又能细细计量,面面俱到。


    “念之想说朕不念黎明百姓之苦,只是贪图不存在的世外桃源?”她语调降了几分,让沈文远感觉到一股无形中的威压。


    若是在往常,沈文远此刻该跪下谢罪了,可他现在似乎少了一些本该有的“谨言慎行”,他的心还在被“拟态无神”纠缠着。


    沈文远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臣不敢,陛下有为天下黎民开创盛世桃源之志。”


    沈握瑜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朕纵有这般志向,也如尾生抱柱般痴望?”


    他不再辩驳,只是重复着那句“臣不敢”。


    “罢了,良辰美景在前,朕怎能让念之因言获罪?”


    到了太液池时,他才发现女帝早命人备下了宝船。沈文远心中不禁纳罕,沉船之事余波未平,她不会心有余悸吗?


    隔了这十年时光,他越来越不懂女帝了。她已出落成让他心生畏惧的人了,这般陌生……


    已是秋末冬初,太液池边的杨柳仍是青色的,泛着点衰颓的黄,在夜风中招展。


    沈文远扫了一眼岸边的杨柳,心中有几分感慨,对沈握瑜说:“陛下,人言松柏有本心,四时常青,其实垂柳亦有本心。 ”


    宝船在月光的掩映下缓缓行驶,沈握瑜听了他的话,也看起来垂柳,她淡淡地说道:“垂柳有本心又如何?青黄交杂,不够纯粹,哪里比得上松柏?”


    沈文远眸色暗淡了几分,他说:“陛下,这世间哪有什么纯粹的事情,有一二分真心已是难能可贵了。”


    他仰头将玉盏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一杯复一杯,带着点醉意将这些话说给她听。


    “一二分真心?多的是真心喂了狗 。”她不知想起什么,轻蔑一笑,随即又命人去将让侍立在船头的姜昀带过来。


    姜大统领今天得了令,去存放朱批奏折的南夹道库房取东西,不是拿奏折,而且取尘封在紫檀盒中未经面世的圣旨。


    半年前,这道圣旨本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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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诏,可女帝遇刺沉船,醒来后不久就让姜昀将圣旨扔到库房去。


    沈握瑜那日与昌平王聊了几句之后,似有所悟,又令人将这道圣旨找了出来。


    姜昀不敢偷看圣旨,但他料想这旨意定是极为特殊,寻常圣旨交由林院编修撰写,这道旨意却是沈瑜亲御书亲笔。


    他不解女帝的举动,已放弃了揣度的心思。姜昀捧着盒子来到女帝跟前,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在沈握瑜的示意下,将紫檀盒打开,交给了沈文远。


    夜风带着些许肃杀寒意,吹到脸上,如绵绵密密的针扎,沈文远借着宫灯的映照,很快明白了盒子中的东西是道往日的圣旨。


    他没有轻举妄动,等着女帝的示意,沈握瑜笑道:“这道旨意本就是给你的,你且打开看看。左不过朕后来拟了新的旨意,它也就成了废诏,做不得数了。”


    既是废诏,那便不必跪接,他缓缓取出那明黄色的圣旨。待看清其上的文字时,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样一双修长的手就连微颤时也是好看的,就像弹琴时吟猱一般,小小的幅度如蝶翼如扇骨。


    与揉吟不同的是,没有往日的从容自如,他止不住地颤抖,他与沈瑜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京兆尹沈文远,燃薪达旦,破卷通经,治理地方宜然也。昔任漳州 ,政绩斐然,久而益彰;清洁之|操,白首弥厉。兹特授尔复任漳州知州,携亲眷赴任,非有诏不得回……”


    他死死盯着玉玺印旁的“元康三年六月十二日”,那是沈瑜落水的前一日。


    也是沈瑜御笔朱批“永言配命,自求多福”的后三日,他原以为这话是在威慑,是给他的最后通牒。


    沈瑜不仁他便不义,何况他试图让荼刹引魂,若真有鬼神,她就能永远属于自己了。


    他以为自己算是对得起她了。


    可这道旨意告诉他,沈瑜原来从未对他动过杀心,是真想让他“自求多福”。


    不对,也许这圣旨是近日才拟写的,故意伪造,是为了扰乱他心志。


    “在怀疑这圣旨是朕近日才写的?可见你也未有一二分真心。”


    风声、船桨晃动的声音,沈握瑜的声音,他好似都听不清了,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沈握瑜那双眼睛,似乎想中看出一二丝情绪,来证明他的猜测。


    那双眼睛看上去如从前并无二致,可冰冷地像墨玉,也像是黑色的深渊,吞噬了一切光芒。他想若是把手放在她眼上,肯定也会遍体生凉,就像那个本该缠绵的夜晚,沈文远抱着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记忆中,还是稚子时,沈文远牵着沈瑜的手,他们一起走过上林苑中的每一处,去看禽兽鱼鳖、奇珍异草。


    她的手小小的,暖暖的。


    眼中盛满了期冀与喜乐,如繁星丽天。


    是墨玉还是深渊,无论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拟态无神!在联想到这些事物的一瞬间,沈文远心神恍惚,那些昔日时光纷至沓来,将他围困其中,早该察觉到的。


    他像是参悟了什么一样,放声大笑起来,直直看着沈握瑜:“你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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