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马振邦总工一把摘下老花镜,使劲擦了擦,满脸困惑地凑近屏幕,
“情报里不是说,石棺核心是一块重达两吨的‘科里亚姆’结晶体吗?核废料里怎么会有婴儿?”
秦冷月的手无声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直觉,让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
“我懂了!”
一声狂热的叫喊炸响在寂静中。
王敬业“霍”地从椅子上弹起,他抱着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也毫不在意。
他双目圆瞪,满脸涨红,眼中闪烁着发现宇宙终极真理的光芒。
“这不是隐喻!这是事实!是超越了我们当前唯物主义认知体系的高维事实!”
他一个箭步冲到白板前,一把擦掉上面所有的公式,用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惊天动地的大字——
《论战略唯心主义对物质世界的宏观干涉与“盖亚意识”的具现化形态研究》!
“陆总工!我有一个伟大的猜想!”王敬业回身,神情庄重得像个准备飞升的先知,
“切尔诺贝利事件,不是核事故
!它是一次……地球母亲的‘分娩’!
两千吨核燃料就是‘羊水’!
那个‘婴儿’,是‘红色意志’瓦西里的兄弟,是星球意志的另一个化身——‘蓝色意志’!
瓦西里同志不是敌人,他是新时代的接生婆!”
“闭嘴。”
陆云的声音不大,
“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批准你带薪休假,
空投到切尔诺贝利,让你亲自去给地球母亲换尿布。”
王敬业脖子一缩,瞬间从“先知”变回了“宣传部长”,
悻悻地坐回去,捡起笔记本飞快地写着:“课题方向存疑,‘
接生婆’理论需与第一责任人深度探讨,暂缓。”
陆云没再理会这个活宝。
两份截然矛盾的情报,像两条缠绕的毒蛇盘踞在他脑中。
“收藏家”的目标,是一块蕴含着无穷能量的“活水晶”。
瓦西里却警告说,那是一个沉睡着“婴儿”的摇Cradle。
一个是纯粹的物理存在,另一个,是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
哪一个才是真相?
“红星一号,”陆云打开了通讯器,
“绕过你的逻辑判断,把你数据库里所有关于‘起源计划’的原始数据流,直接投射到主屏幕上。”
“在,总设计师同志。数据流上传开始。”
西伯利亚的风雪中,安德森——或者说“红星一号”——笔直站立,双眼瞬间失焦。
总控室的主屏幕上,瀑布般的、由0和1组成的数据洪流倾泻而下,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将所有加密附件和损毁日志的可视化权限开放给我和陈琳博士。”
陆云的指令清晰无比,“过滤掉所有文本,我只要能量频谱图和生物信号记录。”
“权限已开放。”
屏幕一分为二。左边是地堡建立初期,对那块“科里亚姆”结晶体的能量读数,
一条条刺眼的红色峰值犬牙交错,充满了狂暴与混乱。
“典型的核裂变辐射频谱,没什么特别……”陈琳的话还没说完,瞳孔就定住了。
她猛地指向屏幕右侧一角,那是一份来自1981年3月12日的、被标记为“数据污染”的损毁记录。
在狂乱的红色频谱图底部,有一条几乎被噪音淹没的,极其微弱的蓝色波纹。
它在跳动。
以一种稳定、规律、充满生命韵律的节奏,在跳动。
“把它的频率转化为音频,功放开到最大。”陆云的声音压得很低。
下一秒。
“咚…………咚…………咚…………”
一阵沉重、缓慢,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心跳声,通过音响,回荡在整个总控室。
那声音混杂着高频的辐射嘶鸣,非但没有任何生命的美感,反而充满了令人灵魂战栗的诡异。
一块石头。
一块能自己心跳的、重达两吨的放射性晶体。
“我的天……”马振邦瘫坐在椅子上,嘴唇都在哆嗦。
“红星一号,”陆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调出瓦西里·扎伊采夫当天的脑电波活动记录,与这个心跳信号进行波形拟合。”
“指令执行中……拟合开始……”
屏幕上,代表心跳的蓝色波纹,和另一条代表脑电波的绿色波纹,开始重叠。
它们就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完美地咬合在了一起。
在某一刻,两道波纹的振幅与频率,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同步了……”陈琳喃喃自语,“他的大脑,在和那块石头……共鸣。”
“可以得出结论了。”陆云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第一,石棺核心的‘科里亚姆’,是一个具备基础生命特征的,以未知形态存在的‘活物’。
王敬业,你可以叫它‘婴儿’。”
“第二,瓦西里同志的超能力,是在与这个‘活物’进行精神共鸣时,被意外‘激活’,或者说‘污染’的。
他不是第一个,他是第二个。”
这个结论让王敬业的“地球分娩论”显得不那么荒谬了。
“所以,‘收藏家’根本不知道这个秘密!”秦冷月瞬间点明了关键,
“他以为自己要去偷一个高能电池,实际上他想撬开的是一个……神灵的充电宝?”
“而瓦西里,那个被‘充电宝’意外激活的‘手机’,现在在扮演守护者的角色。”陆云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娜塔莎急切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如果瓦西里是友非敌,我们是不是该放弃?”
“不。”陆云斩钉截铁,“瓦西里的立场未知,但‘收藏家’的恶意是确定的。无论那个‘婴儿’是什么,都绝不能落到‘收藏家’手里。”
“所以,计划需要改变。”
陆云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切尔诺贝利的卫星地图,石棺那灰白色的巨大建筑,像一座沉默的坟墓。
“红星一号。”
“在。”
“你的首要任务,由‘夺取’,变更为‘隔离’与‘镇压’。”陆云的语速极快。
“进入石棺后,清除‘收藏家’的一切有生力量。
然后,在不触发目标‘相变唤醒’的前提下,建立‘量子纠缠非沟通式链接’,同步其基础律动,实现‘被动式镇压’。”
这个指令,让总控室里所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连红星一号的处理器都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卡顿。
几秒后他那混合着德州口音和机器翻译腔的声音响起,第一次带上了程序无法理解的困惑。
“报告总设计师同志,指令分析中……‘被动式镇压’无法量化。请求更具体的执行方案。”
陆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具体的方案就是,”
“进去之后,对着那块石头,给我唱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