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这几句话,像是在平静的会议室里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如果说维勒公司提出的赌约是“欺人太甚”,那陆云这个反向加码,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百分之十的亚洲区销售利润?还要十年?”
刘振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攥了一下,他哆哆嗦嗦地拿出随身携带的速效救心丸,倒了一把塞进嘴里,
看陆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陆顾问,这……这德国人能答应吗?这不是抢劫吗?”
高士伟则兴奋得满脸通红,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抢劫?我喜欢!就该这么干!凭什么他们德国人能吃肉,我们就只能跟在后面喝汤?
陆顾问这叫什么?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打就要打到他肉痛!打到他骨头断!”
钱理行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面是深深的忧虑:
“想法是好的,但是……陆顾问,整体叶盘的加工难度,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不仅仅是编程和操作的问题,它涉及到材料应力、刀具磨损、热变形控制等一系列世界级的难题。
维勒公司的首席技术官卡尔,是这个领域公认的权威。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们拿什么去跟人家拼?靠啤酒瓶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陆云身上,有激动,有担忧,有不解。
唯有秦冷月,她的目光里没有这些复杂的情绪,只有一种快要溢出来的的愤怒。
会议还没结束,她就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陆云的手腕,
声音不大,但却不容置疑:“你跟我出来一下。”
说完,她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拉着陆云就往外走。
秦山河看着女儿这护犊子的模样,非但没生气,反而摸着下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啊,知道心疼自家男人了,有进步!
走廊的尽头,秦冷月终于松开了手,她把陆云抵在墙上,那双清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陆云,你是不是疯了?”她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加工一个整体叶盘要耗费多少心神?
你前几天才刚刚咳血!你的身体才刚好一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闻的颤抖。
她是真的怕了。她怕他再次透支自己,怕他为了那些所谓的荣誉和赌注,把自己燃烧殆尽。
陆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那故作坚强的冰冷外表下,掩藏不住的担忧,
心里那根最柔软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没有解释那些复杂的技术,也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将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我不是为了赌注。”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
“我是为了咱们的‘家’。”
他顿了顿,嘴边勾起一抹带着些许狡黠的笑意:
“你爸的‘筑巢’计划工程太大了,光靠国家拨款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德国人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有了这笔钱,你的子弟学校,我的科研大楼,咱们的‘家底’才能快点厚实起来。”
“你……”秦冷月被他这番歪理说得一愣,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消了一半。
她发现,这个男人总有办法,用一种最不着调的方式,说出最让她无法反驳的话。
“那……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语气却软了下来。
“放心。”陆云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她温润的耳垂,引来她一阵微不可察的轻颤,
“这次,我不搞‘巫术’,我跟他们玩科学。
而且,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不是还有你这个副总指挥给我做后勤保障吗?”
“谁……谁是你的副总指挥了!”
秦冷月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她推开陆云,转身就走,“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输,或者敢把自己累倒,我就……我就把你那些宝贝图纸全都烧了!”
看着她那略显仓促的背影,陆云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当何平用最严谨的外交辞令将陆云的“抢劫式”反向邀约,通过加密电报发回德国时,
维勒公司的董事会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狂妄!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狂妄的要求!他以为他是谁?上帝吗?”
“百分之十的亚洲区利润?他怎么不去抢银行!
我们维勒公司一百多年的信誉,绝不能向一个东方的无名小卒低头!”
“必须拒绝!还要向他们提出最严厉的抗议!”
董事们群情激奋,唾沫横飞。
只有首席技术官,海因里希·冯·卡尔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静静地看着电报上那几行字,眼中非但没有愤怒,
反而闪烁着一种棋逢对手的,近乎于狂热的光芒。
“我同意。”
他一开口,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卡尔先生,您说什么?您同意了?”一位董事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我同意。”卡尔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只看到了他的狂妄,我却看到了他的自信。
一种足以藐视一切权威的,绝对的自信。
你们以为他是在羞辱我们?
不,他是在邀请我们。邀请我们去见证,一个真正的大师,是如何改变这个世界的。”
“他提出的条件,看似是在抢劫,实际上,是在为他的技术标价。
而这个价格,我认为……很公道。”
卡尔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一个能用啤酒瓶完成微米级精度安装的人,一个敢跟维勒公司对赌未来十年利润的人,
他手里的技术,绝对值这个价。
先生们,我们不是在赌一台机器,我们是在赌维勒公司的未来。
如果能得到他的友谊,哪怕只是学到他的一点皮毛,
都足以让我们在未来的竞争中,领先对手十年。”
“所以,”他拿起那份电报,像是在宣读一份战书,
“回复他们,我们接受挑战!”
消息传回红星厂,全厂沸腾。
秦山河得到消息后,当场就把刘振华办公室里那张刚换的地图给拍裂了。
“好!好!好!有种!”他激动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然后一把抓起电话,
“给我接通东南军区后勤部!……老王吗?我秦山河!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一个星期之内,把你们给潜艇螺旋桨用的那批‘特种钛合金’,给我搞十吨过来!
对!就是最贵的那种!军委特批!……什么?有纪律?纪律个屁!这是战争!工业战争!
打赢了,老子亲自去军委给你们请功!”
整个红星厂,都进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备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