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专家发了疯似的,举起大锤不停砸向那根钢轴。
“铛!铛!铛!铛!”
车间里,回荡着他那徒劳而疯狂的敲击声。
所有人都看傻了。
陈启明院士快步走到那根钢轴前,轻轻触摸着那片深蓝色的区域。
他能感觉到,这块区域的金属结构,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它变得……“活”了过来
他在抚摸的那几秒钟,用他那神秘的力量改变了这块区域的微观结构。
而后续的加热和冷却,只是将这种改变“激活”并“固化”了下来。
他给这根死气沉沉的钢铁注入了“灵魂”!
“大师!”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求您……求您救救‘昆仑’!救救我们空军的未来!”
陆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而秦冷月则在同一时间,再次挡在了两人中间。
她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陈老,我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她看着陈院士,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他,需要休息。”
她就像一头守护着自己最珍贵宝藏的雌狮,
任何试图靠近的生物,都会迎来她最凌厉的警告。
陈启明院士被她看得心头发毛,这位在学术界说一不二的老泰斗,
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不,眼前这个女同志,比兵难缠一万倍。
“冷月,别这样。”陆云轻轻拍了拍秦冷月的肩膀。
他能感觉到秦冷月紧绷的身体,在他触碰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弛。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恳求与绝望的陈院士,笑了笑:
“陈老,您也别激动。我又不是神仙,不能凭空变东西,
更不能把您那价值连城的发动机,当刚才那根铁轴一样摸一把就完事。”
“不过,”陆云话锋一转,
“路,倒是可以给你们指一条。”
陈院士和他的专家团队,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
“把你们冶炼好的,最精纯的单晶合金锭,拿出来回炉。”
陆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晚上食堂吃什么。
“回炉?”众人一愣。
“对,回炉。但不是重新熔炼,而是把它加热到特定的‘亚晶格活化温度’。”
陆云说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闻所未闻的名词。
钱理行教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手里的小本本翻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
“亚晶格活化……非平衡态……能量注入后的相变……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陆云没理会这个已经走火入魔的搭档,继续说道:
“然后找一个信得过的老师傅,用一把锻锤,对着它,敲。”
“敲?!”
这一次不仅是年轻专家,连陈启明院士都惊呆了。
锻造?用锤子敲?
这是什么年代的工艺?这是铁匠铺的活儿!
他们研究的是代表着人类工业文明最顶尖水平的航空发动机,不是中世纪骑士的铠甲!
单晶合金,其最大的特性就是“单晶”,
一旦经过锻打,其内部完美的晶体结构就会被彻底破坏,
变成普通的多晶体,性能将一落千丈!
“陆顾问……这……这万万不可啊!”陈院士急得直摆手,“这会毁了材料的!”
“不破不立。”陆云淡淡地说道,
“你们那完美的结构,本身就是最大的‘魔咒’。
我要做的,就是用最原始的办法,把它打碎,然后在废墟之上建立新的秩序。”
“至于,什么时候敲,敲多少下,用多大的力气,敲在什么位置……”
陆云看了看秦冷月,然后对陈院士说道,“这个,我可以现场指导。”
这个方案,听起来,比“太干净了”还要匪夷所思。
陈院士带来的那几个专家,已经不是质疑了,
年轻专家气得脸色发白,
“陈老,您不能听他的!这是对科学的公然侮辱!
我们不能拿国家最重要的项目,来陪一个神棍做游戏!”
“住口!”
一声暴喝,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发出这声暴喝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启明院士。
他指着年轻的鼻子,厉声骂道:
“你的科学,把发动机送上天了吗?
你的科学,找出问题的原因了吗?
你的科学,除了炸掉一台又一台的样机,还干了什么?!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在,别说是神棍,就是阎王爷站在我面前,
只要他能让‘昆仑’飞起来,我也听他的!”
这位老院士,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
“就按陆顾问说的办!”陈院士一锤定音,
“把最好的合金锭运过来!把最好的锻造师傅请过来!
我们就在红星厂,给他打下手!”
看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秦冷月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上前一步。
这一次,她没有反对,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可以。”她看着陆云,眼神里充满了不容商量的坚决,
“但你要通过电话指导,不能到现场,并且每天指导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其余时间,必须休息。
吃饭,睡觉,都由我来监督。”
陆云心里明白,秦冷月是怕他在用他的神奇之手,消耗自身的精力。
陆云感受着她话语里那霸道的温柔,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好,都听秦厂长的。”
于是在红星厂,上演了接下来一幕堪称魔幻的场景。
一间被清空的大型车间,被改造成了临时的“神锻工坊”。
从沈飞厂紧急调运过来的,价值连城的定向凝固单晶合金锭,
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特制的加热炉中。
而负责执锤的,正是孙建师傅。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这双敲了一辈子农具和机器零件的手,
有一天,能敲上决定国家空军未来的宝贝疙瘩。
他紧张得好几天没睡好觉,每天都把那把锻锤擦得锃亮。
陈启明院士和他那几个垂头丧气的学生,
则像一群学徒,围在旁边,负责记录温度、观察炉火颜色。
每天早上九点,工厂正中间新架设的喇叭会准时响起陆云平静的声音。
“孙师傅,开炉。把合金锭放到锻造台上。”
“好,现在,对着它的顶面中心,偏左三寸的位置,用七分力,匀速,敲九下。”
“铛……铛……铛……”
孙建的每一次落锤,都像是在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停。现在换小锤,对着刚才敲击点的边缘,快速,轻轻地,敲出一个螺旋纹,从里到外,三十六圈。”
“好了,重新回炉,降温五十度,保温十分钟。”
整个过程,充满了匪夷所思的指令。
那敲击的次数,方位,力度,看起来毫无规律可循,
年轻专家和他的同学们,一开始还抱着记录数据,试图找出其中科学规律的想法。
“我发现了!他每次指令的间隔时间,都是质数!”
“不对!我发现敲击的次数,和斐波那契数列有关!”
“你们都错了!这是一种复杂的混沌算法!我需要一台超级计算机!”
几天下来,这群天之骄子,一个个眼圈发黑,头发凌乱,
像疯子一样,在笔记本上写满了各种复杂的公式和猜想,却连门都没摸到。
他们越是试图用科学去解读,就越是陷入更深的混乱和自我怀疑之中。
而此刻,在厂长办公室里。
陆云正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喝着秦冷月亲手给他泡的胖大海。
秦冷月就坐在旁边的办公桌前,看似在批阅文件,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他。
每天两个小时的通话时间一到,她会毫不犹豫地掐断电话,然后端来早就准备好的午饭。
“今天的排骨炖得不错,多吃点。”
“下午睡一会儿,不许看那些图纸。”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食堂给你做。”
她用一种笨拙却不容拒绝的方式,照顾着陆云的生活起居。
刘振华和何平,每天都会准时来“汇报工作”,实际上就是来探探口风。
但每次都会被秦冷月用“陆顾问需要休息”为由,三言两语打发掉。
刘振华看着眼前这诡异和谐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这个“后勤办主任”,现在更像是一个碍手碍脚的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