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云身上,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给陈岩上校打电话?
那可是外号“项目屠夫”的军区阎王!
因为一点资金问题就去惊动他,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万一陈上校觉得红星厂连这点内部协调都搞不定,一怒之下把项目收回,那哭都没地方哭去。
方振国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刚想开口阻止,却被秦冷月一个眼神制止了。
秦冷月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她选择相信陆云。这个年轻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筒里传来陈岩那中气十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哪位?我正在开会!”
“陈上校,我是红星厂的陆云。”陆云的语气平静而谦和,听不出丝毫告状的意思。
“陆云?”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你小子,可是稀客啊。怎么,‘曙光二号’有眉目了?还是变速箱的生产线遇到技术难题了?”
显然,在陈岩心里,能让陆云亲自打电话的,必定是天大的技术问题。
“技术上一切顺利,陈上校。”陆云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打电话是想跟您汇报一下项目进度的。
目前,三车间的生产线改造方案已经完成,施工也已经开始。
预计二十天后,第一条实验性流水线就能投入使用。
届时,我们有信心将单台变速箱的生产工时,从原来的二百四十小时,缩短到八十小时以内。”
“什么?八十小时?!”陈岩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你们把效率提升了三倍?!”
“这只是初步估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还能更快。”陆云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电话两头同时炸响。
指挥部里,方振国和孙建等人听得目瞪口呆,他们知道流水线能提效,但没想到陆云的目标竟然如此宏大!
“好!好!好!”陈岩在电话那头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陆云,你小子,总能给我惊喜!需要什么支持,你尽管开口!人、财、物,只要我能调动的,一路绿灯!”
听到这里,秦冷月和方振国终于明白了陆云的意图。
高!实在是高!
他这根本不是在告状,而是在“报喜”!
他先用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巨大成果,把陈上校的情绪调动到最高点,然后再“顺便”提一下遇到的困难。
到那时候,就不是他们求着上级解决问题,而是上级主动要帮他们扫清障碍了!
“支持我们肯定需要。”陆云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为难”,
“主要是……项目推进得太快,我们厂的财务流程,有点跟不上我们的速度。
有一笔三万块的设备款,财务科的同志还在按部就班地走流程,可能需要一两个月才能批下来。
您也知道,我们这是军工任务,时间紧,我怕……”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随后,陈岩的咆哮声,即使隔着听筒,都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放屁!什么狗屁流程要走一两个月?!这是军令!是战时任务!
哪个部门?负责人叫什么?把电话给我!我今天不扒了他的皮!”
陆云拿着话筒,默默地离耳朵远了一些,然后用一种无辜的语气说:
“陈上校,您别生气,这也不能全怪赵科长,厂里有厂里的规矩……”
“规矩个屁!”陈岩直接打断了他,
“在军令面前,一切规矩都要让路!你等着,我马上给东海市工业局打电话!
十分钟!十分钟之内,要是钱还没到你们账上,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陆云放下话筒,对众人耸了耸肩。
指挥部里,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呼。
秦冷月看着陆云,美眸中异彩连连。
她本以为自己用厂长印章拍桌子已经足够强势,但和陆云这招“借刀杀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到五分钟,财务科的电话就跟要爆炸一样响了起来。
赵德发刚刚接起电话,就被里面传来的咆哮声吓得差点瘫坐在地。
紧接着,苏文彬的父亲,市工业局的领导,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如同催命符一般打了进来。
十分钟后,赵德发亲自捧着一个装满了三万块现金的帆布袋,一路小跑到三车间指挥部。
他脸上那副弥勒佛般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见了鬼一样的恐惧。
“陆……陆顾问,秦厂长,方总工……”他点头哈腰,声音都在发颤,
“误会,都是误会!我刚才是在跟大家开玩笑呢!
这点小钱,怎么能耽误军区的大事!这是钱,您点点!不够我再去想办法!”
说着,他把那沉甸甸的钱袋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桌上。
陆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孙建说了句:“孙工,点下钱,然后去办事吧。”
那份轻描淡写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让赵德发感到难堪。
……
财务的障碍被清除后,整个项目如同加了助推器的火箭,一飞冲天。
陆云和秦冷月之间的那点尴尬,也在这场并肩作战的胜利中,悄然消散。
秦冷月看陆云的眼神,不再躲闪,反而多了一种欣赏。
这天深夜,陆云还在宿舍里研究“曙光二号”的草图,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住在楼下的王敬业,他穿着大裤衩,一脸惊慌。
“陆顾问!不好了!我……我家水管爆了!水都淹到脚脖子了!总阀门在哪啊?”
陆云一愣,他们住的这栋专家楼是老苏式建筑,线路管道的设计都有些奇葩。
“我也不清楚,得问问维修班。”
“来不及了!电话都打不通!”王敬业急得团团转,
“我想起来了!好像……好像咱们这栋楼的总阀门,
在厂长住的那栋楼后面一个……一个小配电房还是水泵房里!我去找找看!”
说着,王敬业就趿拉着拖鞋冲了出去。
陆云不放心,也披上衣服跟了上去。要是淹了楼,那可是大事。
在小楼的侧后方,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砌着红砖的小平房,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就是这儿!”王敬业从旁边的窗台上摸出一把备用钥匙,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
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黑漆漆的,布满了蜘蛛网和各种管道。
“哪个是总阀门?”陆云打开手电筒问道。
“好像……好像是墙角那个最大的!”王敬业指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像船舵一样的大阀门。
陆云走过去,使出全身力气去拧,那阀门却纹丝不动,显然是锈死了。
“不行,太紧了。”陆云皱了皱眉。
他环顾四周,看到墙角有一根半米长的废弃钢管。
他把钢管套在阀门手柄上,准备用杠杆原理来撬动它。
他双脚蹬地,身体后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钢管上。
“嘎……吱……”
生锈的阀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开始缓缓转动。
就在这时,陆云脚下的地面一滑,他为了稳住身形,身体猛地向后一靠,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只听“哗啦”一声,他身后的那面墙壁,居然被他撞出了一个窟窿!
那是一面老旧的隔断墙,中间是木龙骨,外面抹着一层薄薄的石灰。
墙的另一边,似乎是一个房间的墙角,墙上还贴着一个方形的通风百叶窗,此刻,那个百叶窗也被他撞得掉进了墙的另一侧。
一股夹杂着茉莉花香皂味的温热蒸汽,从那个窟窿里猛地涌了出来,扑了陆云满脸。
陆云下意识地稳住身形,借着手电筒微弱的余光,透过那个脸盆大小的破洞,朝墙的另一边望去。
只一眼,他的大脑便轰然一声,彻底宕机。
墙的另一边,赫然是一间浴室。
温热的水汽中,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莲蓬头下。
白皙的脊背构成一道优美起伏的曲线,窄窄的腰肢向下,勾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再往下,是挺翘圆润的……
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肌肤滚落,在灯光下折射出点点晶莹。
那道身影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微微侧过头,一张清丽绝伦的侧脸,在朦胧的水汽中若隐若现。
是秦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