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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作者:萧有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任教授:“又被你说中了。人类心思百转千回,我学了这么多年,始终摸不到精髓。不过无妨,因为我一直相信,只要力量足够强,人类有再高深的权谋,也毫无用武之地。就比如现在,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不和我合作,我就会杀了你。这可能也算一种威胁?”


    秦以川:“你杀不了我。”


    任教授:“那你就杀了我——我是说,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我,东州大学考古学系的系主任,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秦以川:“你为什么觉得我杀一个教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任教授:“杀一个教授不难,但如果你不想被全天下的人知道是你杀了我,你就必须也把岸上那些学生也杀了,不然他们都会变成目击者,让你在人类社会没有容身之地。”


    秦以川的手里再次出现杀了犼的那支生了锈的箭,箭在他的手中微微转动,衬得他整张脸的表情,都多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冷厉。


    秦以川:“那不如我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任教授:“你做不到的。山神赢乘应万德之气而生,天生的使命就是庇护生灵,一旦滥杀无辜,规则自然会施以惩戒。”


    秦以川缓缓抬起头,他的冷笑这一次终于不是微微,而是第一次表露得如此明显:“那不如……你试试!”


    生锈的箭根本用不着弓弦,被他随手一掷就化作一道流光,带着猎猎破空的声响,像失控坠落的直升机,目标直指岸上聚在一处的考古队员。


    第一个被箭刺穿躯体的人是郝追阳,无坚不摧的箭镞在人类脆弱的腹部留下一个狰狞的血口;


    接下来是林洋。带着郝追阳的血的箭从他的肋骨侧穿透,白森森的骨骼被悉数震断。


    第三个是个女生,个子不高,被穿透了胸腔……


    跟着他和任教授下来的十几个学生,都在眨眼之间殒命在射日弓的箭下,连半点反抗和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杀了这么多人的箭再次回到秦以川的手上,箭头上的锈迹更深,看不见明显的血迹,可血腥味根本掩藏不住。


    秦以川冷冷地看向站在面前的任教授。


    任教授:“我想不明白,和我合作有什么不好?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那些朋友,他们能一直活下去。”


    秦以川:“我的朋友太多,你能都保得住?”


    任教授:“你不该妄想救所有的人类,他们本身就是作为饲料诞生的。现在没有了,未来还会有更多新的种族诞生,你和这些人不同,你可以永生。”


    秦以川:“你之前也是这么忽悠盘古族人的吗?”


    任教授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但眼神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石棺中可见不可得的骨片。


    盘古这两个字,对任教授,或者说对于黄泉而言,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所以在秦以川点破这两个字的时候,黄泉就已经不再打算善罢甘休。


    蒸腾而起的红莲业火与凝成实质的黑雾同一时间喷薄而出,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远古石棺在顷刻间裂成满地碎石,里面的两片碎骨片也被这力道撞飞出去。


    黑雾先接触到这些骨片,但如任教授一样,黑雾从骨片之间透过,根本无法将其拿走,这短短一瞬的时间,一瓣燃烧的红莲已经将骨片裹住,灼热的高温让脆弱的骨片皲裂出密密的裂纹。


    一直情绪稳定的黄泉在这个时候终于发狂似的爆发,任教授的脸变得阴狠扭曲,将睚眦欲裂这个成语演绎得恰到好处,无处不在的黑雾化作绳索奔向秦以川,与红莲业火相对,有的被燃烧成灰,但更多的穿透火焰,试图将秦以川困死在原地。


    天生鬼主


    秦以川没有主动提防,在烈火中央,他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把样式陈旧的长弓。


    弓弦上搭着三支箭。


    第一条突破红莲业火防护的黑雾没入血肉之时,弓弦也已经松开。


    当初杀天道分身之一的时候,一支箭就已经算声势浩大,而现在三箭齐发,却声响全无。


    第一条黑雾形成的铁锁穿透秦以川的肩膀,第一支箭也贯穿了任教授的胸膛。


    第二条铁锁透过右侧的肋骨将秦以川钉在身后的石壁,第二支箭透过任教授的咽喉,带起一大捧血花。


    第三条铁锁从右腿的骨骼中打出,坠向地面,撕扯着秦以川不得不顺势跪地,而第三支箭,贯穿了任教授的眉心。


    任教授死不瞑目,周遭的黑雾截然没有消散的迹象。秦以川心中本能升起更重的警惕,竭力调起黑玉书的红光护住全身,但仍旧已经晚了。


    又细又长的浓密长发从后背刺过,穿透心脏肺腑,又从前心透出。


    疼倒不怎么疼,只是觉得乏力。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与很久之前自己曾做过的一个梦渐渐重合,他努力向后转头,余光只瞥见一个并不清晰的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长发女人。


    穿透身体的头发一层一层地收紧,在最后的意识之中,秦以川感觉到


    的,是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


    黑玉书黯淡下去,直到敛尽最后一丝红光。黑雾也好,长发也好,都在主人的控制之下收回。身穿嫁衣的女人缓步走上前来,捏住秦以川脖子上的黑玉书,轻轻一扯,绳子断开,黑色的玉石落在她的手心里,毫无波动。


    它已经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与酆都相隔千里之外的山东,泰山之上仍旧游人如织。


    游客络绎不绝,但真能爬上泰山之巅并不算极多,而今日天气极差,风雨交加温度骤降,就算打着伞裹紧军大衣,仍旧如误入了南北极一样,冻的人止不住地发抖。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人会硬撑着等根本看不见了的日出,在景区管理人员的劝退下,一个接一个逃难似的抓紧时间下山。


    到夜最深的时候,就连工作人员也扛不住了,在一遍一遍的广播劝退下,见山顶上没有其他游客,迫不得已先转移下山。


    天黑得厉害,雨水落下来就结成了冰,极其有限的能见度中,没有人会看见,在一个丛林掩映的边缘,还站着一个人。


    他穿得很薄,只有一个黑色冲锋衣,在夜雨之中没有打伞,但仔细看去,会发现没有一丝雨能落在他的身上。


    直到所有人声都已远离,整个泰山被临时清空,周围再感应不到任何一个人类存在的痕迹时,他缓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的时候,才有属于人类和不属于人类的两种气息,被同时激活。


    与他的气息一同变化的,还有周遭的植被和光景。


    人工放置的长椅和垃圾桶像被橡皮擦擦去一样,被慢慢抹除;人工开凿修建的台阶很快风化,蜕变回最原始的山林与土地;五岳独尊的红漆刻字在褪色,石头表面布满风吹雨打的天然裂纹,它变成了整座山上无数普通石头的其中之一……


    所有东西都在变得原始,却很难分辨到底是时间倒退到了尚未开发的时候,还是沧海桑田的演变,让人看到这座山几千几万年之后的样子。


    截然不同的山顶,唯独站在中间的荀言一如既往。


    神态淡漠,眸光沉沉,他看着漆黑的天空中人眼不可捕捉的滚动的云层,缓缓捏紧了握着昆吾刀的手。


    第一滴雨像突破了什么看不见的遮挡,落在他的手背上。


    接下来是第二滴,撞击在刀鞘,炸开成一朵细碎的小花。


    然后是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


    潇潇雨幕之中,有似是而非的泛着光的人影逐渐浮现,汇聚,凝结。山风中回荡出缥缈的诵经声,钟鼓声,祭祀声,深奥晦涩的祝祷词由听不懂的语言吟唱出,与天空中的人影逐渐相连。地面燃烧起无法被雨水熄灭的火苗,沿着古旧繁杂的脉络,最终形成一个阵法,与日月相连,星辰相接。


    这是真实的泰山。


    一个倾人世间之力,而被改造出来的,供人引神的祭台。


    在最原始的信仰之中,神不是罗汉菩萨,不是天尊老君,也不是远古时期的各个部落之主。整个世界值得信奉的神只有一个,那就是“天”。


    荀言迎着雨丝抬头。


    天空之中已经形成一张完整的、巨大的、清晰而立体的人脸。


    天道一直在衰弱,但这张脸一直在进化。


    直到现在,它已经进化成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与普通人毫无区别的“人”。


    只是它的眼睛始终无法睁开。


    荀言来这里,就是为了等它。


    而它此刻现身,却是为秦以川而来。


    地面上的火光有一阵的波动,像是风吹动了火把,带起一串摇曳的光影。


    天空之中的那张脸有了一种类似迷惑的神情。


    比起黄泉的进化速度,天道明显还差得太远。


    泰山之上,是一个专门用以献祭的阵法。


    站在阵法上的人将自己作为祭品,来换取自己或者整个部落的需求得以满足。


    秦以川,本是最初既定的祭祀品。


    荀言并没有提前了然这阵法存在的真正价值,但直到他看到被成功引来的天道之后,便已经打定了另一个主意。


    一个和原本的打算并不相同,但能够殊途同归的主意。


    昆吾刀的刀刃划过一束转瞬即逝的寒光。


    与刀刃上的寒光一起泛起的,还有冰丝一样的雨水。


    气温已经下降到了人类不可忍受的地步,在低温下,就算有降水也会是雪而不是雨,可是现在,人类社会的气象学常识已经失去了作用,从天而降的雨不再是单纯的雨,而是武器。


    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猎杀。


    荀言抬起头,闭上眼睛。


    周身锋利的冰丝被缓缓扭曲,慢慢停止,像凝固一样,漆黑的阴影冲天而起,挟着暗色的刀光,如倒放的坠落流星,重新逆转冲破苍穹。


    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远古时代,都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亲眼看见过荀言的真正实力。


    就连秦以川都没有。


    而同样,无论是远古时代,还是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猎杀过天道的,并不只有秦以川一个。


    在那场无法逆转的浩劫之中,九州裂,诸神死,零星的幸存者竭力狼狈逃窜,大荒归于废土之际,他是唯一一个向天挥刀的人。


    他是从归墟而生的天生鬼主。


    秦以川以兵解挡下天道用以灭世的最强大的力量,给别人留下了一线苟延残喘的生机。他同样想用同归于尽的方式,猎杀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


    暗红色的极光


    他失败了,但也成功了。


    他没能真的杀死完整的天道,但杀死了天道最重要的那个分身;他以撕裂魂魄并镇压自己的方式,在天道反击的刹那让身为鬼主的荀言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天道就如一个并不多么智能的程序,它找不到自己的攻击目标,就此消失在残破的大荒之中。


    也是因此,才能有那么多的人幸存下来,并一直活到今天。


    若从极远的地方,能看见挂在夜空的那张巨大的人脸,在额角的位置刺入一枚细长的刀片,蒸腾的黑影犹如流淌的墨痕,沿着刀片刺入的方向渗透。


    人脸寸寸龟裂,漫天冰雨倒灌,化作无数支锐利的箭矢,密不透风又铺天盖地地覆盖上入侵的黑影。


    冰雨是规则所化,无处可躲,所以荀言也并没有任何躲避的打算,反而锋芒毕露,昆吾刀的杀机已经绽放到了极致,嵌在刀身中的那一小块石头红光猎猎,在漆黑的刀身上勾勒出赤红的纹路,浓烈到几乎快要跃出来。


    冰丝与黑影相撞,两种皆是不可阻挡的能量相撞,在天际之中炸开,将整片天都染成暗沉的血红,并向四周不间断地无限蔓延。


    泰山之巅的祭台被彻底摧毁,裂开的巨大缝隙向山体的深处延伸,以泰山为核心,方圆几百公里的范围内,都观测到了突如其来的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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