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王爷亲令
温泉中雾气浓厚，那处站着的人影藏在树影之间，不曾靠近，也未真正出声打扰，只是在外头，悄无声息的立着，一如这些年沉在心底的不甘与未说出口的话。
凤栖鸾伸出手，指尖轻轻拨开池面涟漪。
她知晓他为什么来。
听见那脚步第一次靠近时，她曾想让春桃前去驱人离开，可那道身影止步在香柏林外，从未越过半步，只静静的守着。
她又何尝不知，他是借“巡查”为名。
可一个摄政王，身居高位，政务缠身，如何会在子时三更屡次“路过”这处池苑？这般行径，旁人若见，未免不疑。
只是他不在乎，凤栖鸾也未说破。
夜已深，那道身影却依旧伫立未动。
凤栖鸾靠着温泉池边，轻轻闭上眼，心中五味杂陈。她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模样，却不曾想，会是在这静谧山林雾气温泉之间，隔着半掩的香柏树，一人静立，一人沉水。
她曾恨他薄情也曾埋怨他冷漠，可这一刻她忽然觉的，这人哪是冷只是将所有的热意藏的太深。
数年楼兰，他若真恨她，为何打着灭国的旗号，硬生生将她逼回？
凤栖鸾轻轻吐出一口气，睫羽轻颤。
若换作以前，她定会喊他离开，哪怕只为守住体面。
可这一刻，她却没有动。
他既不进，她便也不赶。
就这样，任他站着，任自己沉在水中，仿佛彼此都在等一句早该出口的话，却谁也不愿先开口。
夜风一阵紧一阵。
又一轮云层遮住月光，天色愈发幽深。池水的热意仿佛不再驱寒，反倒像将人心里那点念想，逐渐蒸腾上来。
凤栖鸾靠在池边，手指一点点的拂过池面水波，眼中似雾非雾，久久未语。
外头的那道身影忽而动了。
她心头一紧，却还是未抬头，只听得树叶轻响，脚步渐远。
他走了。
她手中的水波忽然停住，像是被抽走一缕气息。
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句话，仿佛自言自语：“总归还是舍不得。”
而此时，香柏林外的澹台湛，面色却沉沉。
他自池苑离开，回首望了一眼那处灯火未灭的温泉池，眼神复杂至极。
他不是没想进去。
可他知她倔也知她恨自己，当年一别她毫无留恋转身赴楼兰从未回头，她走得干脆他伤的太深。
如今，他若贸然靠近，她会当他是什么？
一个居高位势肆意窥人的摄政王？
他做不出。
于是他只站着，只远远看一眼那灯火温软雾气袅袅的地方，那是他这些年夜不能寐时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却始终踏不进一步。
月色沉沉，风过山林。
澹台湛收回目光，转身入夜幕中，不留一丝痕迹。
可若有人站在他身边，便会看见，他藏在袖中的那只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行宫深处朝阳自山后缓缓升起，温泉池畔氤氲未散，香柏枝头尚挂露珠。
此时的凤栖鸾靠坐在雕花软塌上，身披素色襦，眼角余温未褪。
随后听见春桃推门入内，她才缓缓抬眸声音带着初醒后的微哑：“时辰几何了？”
闻言春桃将手中漱盂放稳，这才回答道：“已是辰初，奴婢见您昨夜难得睡沉便未敢唤。”
闻言凤栖鸾点了点头，随后缓声道：“这两日果真好眠。”
听闻此言春桃不由松了口气：“也是这温泉行宫的泉水确实养人，奴婢昨夜还听老内侍说这泉眼乃先帝在世时亲定，说是最适合驱寒舒气，公主这几年寒疾难解，能在此歇一歇也好。”
听见这话凤栖鸾微顿，随后抬手理了理发鬓，目光淡淡落在窗外回廊，语气轻轻一叹：“若早几年来此，兴许不至于夜不能寐。”
而她未说的太明白，春桃却知她心里所思便不敢再言。
另一边屋外侍从早已候命，见凤栖鸾起身便上前奏报：“回公主，王府玄卫统领玄衣来信，说王爷问您这边是否还需再住几日，若身子仍乏行宫可不设期限。”
听见这话凤栖鸾神情一动，眼睫低垂未即刻回应。
而春桃试探着问：“公主，奴婢去回说么？”
随即她沉默半息，方才回应道：“便回他说我精神未复，暂不回京。”
“是。”
另一边听闻消息的玄衣立即带信回王府。
而澹台湛坐于御书房内，案前堆着昨夜未阅完的奏折，他目光落在最上头那封密信上，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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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轻轻一动却并未立刻拆阅。
片刻后他才启封，信笺上寥寥几句末尾落款是凤字小印，落笔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他人揣测的清冷。
他看完，眉头微不可察的松了松。
身侧侍从见状，小心问道：“王爷，永平公主的意思是再歇几日？”
澹台湛未作声，只将信纸折起，放入锦匣。
半晌后，他淡声道：“吩咐下去温泉行宫戒备不变，若她不回便留着人伺候，膳食药材汤泉照未央宫的规矩供着。”
“是。”
“再令玄衣亲赴行宫，看守外围，不得有一人擅入。”
“是。”
他言语简短，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处理朝中一桩无关紧要的政务，然而众人都知，那温泉行宫，原本是封存多年的禁苑，唯太后曾留居半载，后因圣旨禁封，从未再启。
如今为凤栖鸾开门清苑，调人安置亲送特许延住，还言明“无期限”。
王爷这般姿态，如何是冷淡可形容？
行宫之中。
凤栖鸾站于回廊尽头，身着月白纱衫，垂眸望着池水。春桃在身后替她束发，一边小声道：“公主这两日气色好多了，昨夜竟未咳，奴婢心里也踏实。”
听见这话，凤栖鸾嘴角轻扬，目光却未离开水面：“嗯。”
她知道自己为何能安眠，不止是这池泉养身，更因那人夜里再未来。
那夜之后，他未再踏入香柏之外一步。
她起初心头微堵，竟无来由的生出几分莫名的落空。
可再过一日，又觉呼吸顺了许多，甚至梦里都少了往昔纷乱。
她想，也许是因为他终究还是放过了她。
不再逼近，不再纠缠，也不再带着过往的怨与责，隔着水雾与光，站在她目之所及，却终未言半句。
这样也好。
她原以为这趟行宫之行，不过是借他之手避一场风雨，岂料却成了她真正调息旧疾清净心绪的机会。
春桃替她束好发，轻声笑道：“王爷那边应是放心了，玄衣今早也来过，说王爷留话，您若想住便住，不限时日。”
凤栖鸾转头看她，眼里一丝讶色掠过：“他亲口说的？”
“玄衣说的郑重。”春桃点点头，“奴婢听着像是王爷亲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