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非药可解
澹台湛冷声：“那是从前，如今再查连笔迹都要比，沈府近十年账册往来文书交际花名统统再过一遍。”
却不料他眼神幽深，语气冷的透骨：
“她在楼兰出嫁那年是谁第一个进宫劝说朕松口的？谁第一个递了折子说凤氏一人换两国安？”
“是谁借口王府动荡说要请旨先册王妃以稳朝局？朕要的不只是真相，还有她欠她的那一笔债。”
玄衣低头应下片刻未敢抬眼，而未央宫中秋光寂寂香炉烟绕。
凤栖鸾卧于内殿，外头传来风声与偶尔几句守卫低语，皆被厚厚帘帐隔绝。
春桃轻手轻脚替她斟水，低声道：“公主，药熬好了，奴婢扶您起来喝些吧。”
凤栖鸾点了点头，靠着床柱勉强坐起，轻轻一笑：“宫中真安静。”
春桃附身替她掖好被角，低声：“是王爷下的令，说是您需要安静养身子，不许旁人来叨扰。”
听见这话，凤栖鸾眼底微微一动，却没有作声。
春桃犹豫片刻，又轻声道：“奴婢听说，这几日王爷亲自查五年前旧案，把沈月凝娘家的账册都翻了个遍。”
凤栖鸾眉心轻蹙，沉默良久，才道：“他这是做什么？”
春桃小心应道：“奴婢猜王爷大概是想还您一个交代吧。”
凤栖鸾轻笑一声，带着点说不清的薄凉：“可这世上，交代得清的往往是人心之外的事。”
春桃不敢接话，只是扶她将药送入口中。
而宫外风起，御街之上，一辆青纹长轿从摄政王府悄然驶入尚书省后院。
车内之人，正是沈家嫡子沈怀之。
他眉目英俊，却神色焦躁，步履一入后堂，便低声道：“再不收手，阿湛那边真要动了。”
“再查下去，我们沈家怕是保不住。”
厅中端坐之人，正是沈月凝的胞兄沈怀中。
他却轻轻一笑，饮了口茶，淡声道：“阿湛能查什么？”
“那些年，是父亲亲手替沈月凝铺下这条路的，所有来往账册笔迹信封，早就洗的干干净净。”
“他若真动了沈家，太后那边未必会坐视不管。”
沈怀之却低声道：“可太后近来病重，连早朝都未听几回，她还能压多久？”
“摄政王若真动起手来，我们手里这些怕是挡不住了。”
沈怀中放下茶盏，目光一冷：“那便由不得他不管了。”
“他要护凤栖鸾，我们就偏不让她好过。”
“你去安排，按着旧法让她再背一回罪。”
沈怀之闻言面色大变：“你疯了？现在未央宫外围三重禁军，消息都传不进去，怎么动她？”
沈怀中却淡笑：“你动不了人，就动她的命。”
“楼兰那边，不是一直有人想要她命吗？”
“既然送她回来，那就让她彻底回不去。”
“到时候不论是王爷也好，皇上也罢，谁都只能认个意外。”
沈怀之额角冷汗涔涔，却不敢再劝，只低头退下。
而就在夜深人静之际，摄政王府书房烛火未灭。
澹台湛一身黑衣立于窗前，手中捏着几封信笺，指节隐隐发白。
那是五年前沈家密藏的几封家书，他亲自查到字迹非沈月凝所书却语气亲昵，还隐隐牵连内宫高位。
想到这他语气极轻，像是对自己说：“沈月凝从未只是为了嫁给我，她要的是摄政王妃的位置，是沈家登顶的通道而我让阿鸾替我挡下了所有。”
他闭了闭眼眼底浮起从未有过的疲惫，可很快那抹情绪便被他压下，换上极致的清冷与决绝。
“玄衣。”
“属下在。”
“沈家若再敢动一分，先动她舅父那边的盐道，还有明日起换玄营守未央宫，每夜三更前后换岗一次，若有不明来人先杀后审，阿鸾不许任何人再染指。”
随即玄衣立刻应声而去。
而澹台湛却仍立于窗前，望着宫中方向，长夜沉沉，眼底却一点光不灭。
她再不信我也罢，但从今往后她身后只能有我。
翌日辰时，天光初亮，宫墙之外已有霜凝。
摄政王府中，玄衣快步入内，向案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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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复命：“王爷，未央宫昨夜无异，玄营两次换岗皆有查验，未见可疑之人。”
澹台湛未抬头，只冷冷道：“外防不必松一寸。”
玄衣应道：“属下明白，另外太医院刚递来早呈，说永平公主药后脉象稍稳，夜中无惊厥，但仍无精神。”
听闻此言，澹台湛手中笔一顿，墨点微晕于纸面，竟许久未再落下第二笔。
他低声道：“叫太医院每日日落前，将她一日脉案饮食睡眠状况细细抄录一份呈上，由杜太医亲自写，不许敷衍。”
“是。”
“再传信给霍修，让他将原在楼兰期间的旧案卷调出一并送来，特别是凤氏被册为皇后的所有礼部内阁调令。”
玄衣略一顿：“王爷，是想查……”
澹台湛淡淡道：“她走那一日，谁送的诏，谁写的信，谁先在朝中提议让她和亲。”
“我要每一纸调令背后的人名，逐一查清。”
玄衣低头：“属下这便去办。”
而与此同时，未央宫内依旧香烟袅袅，水榭廊下新铺青砖，帘帐重重，仿若与世隔绝。
春桃坐在窗下，正一点点剥着白粥中的桂花籽，手指因常年湿寒早已微红，粥碗边沿还氤氲着微热的雾气。
而她抬头望了一眼内殿方向，只见凤栖鸾依旧卧在那素白枕席上，面容苍白，神情寂静，眼眸空落无波。
她已连着七日几乎未出寝殿一步。
每日也不过是被春桃半扶半劝着喝点汤水，其他时候，大多只是静静躺着，望着帘帐出神，或者闭着眼，仿佛连梦都不愿做。
春桃心中不安，却又不敢劝的太急，只能日日小心陪着。
这一日午后，杜太医照例入殿诊脉。
凤栖鸾并未睁眼，只是伸出手腕，面色淡然。
杜太医搭脉良久，才轻声禀道：“公主脉象平稳气息略缓，但情绪郁滞心脉迟涩，恐是心病难愈。”
春桃听罢，心中一沉，急忙问：“那太医可有法子？”
杜太医苦笑一声：“公主饮食尚能维持，药物调理倒是易事，唯心中之结非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