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玉石棋子
凤璟的这番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撬开了凤栖鸾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
她想起了他抱着她在冰冷的湖水里，那颤抖的手臂。
想起了他看着她下跪时，那双写满了痛苦的眼睛。
也想起了他那句......“是你把我逼疯的。”
难道……
难道真的像皇兄说的那样？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让她浑身冰冷，却又控制不住的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火苗。
可那火苗，很快又被更冰冷的现实，无情的浇灭。
“可他……他有沈月凝了。”她喃喃的说道，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和酸涩，“他们是夫妻，他们……”
“夫妻？”凤璟打断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以为，那桩婚事，是他心甘情愿的吗？”
“那不过是……他为了从先帝和那些宗室老臣手里夺回兵权，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罢了。这些年，他与沈月凝，不过是相敬如宾，维持着表面的和睦而已。”
“栖鸾，他心里真正的那个人，一直都……”
“皇兄！”凤栖鸾突然打断了他，她不敢再听下去了。
她怕。
她怕自己那颗好不容易才沉寂下来的心，会因为他这番话，再次掀起滔天的波澜。
她怕自己会再次对他，生出不该有可笑的幻想。
“别再说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求你，别再说了。”
“无论如何，都太晚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五年的光阴，不仅仅是一个沈月凝。”
“还隔着……一个裴清宴。”
“隔着楼兰与金国之间，那尸山血海的国仇家恨。”
“这些东西，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她看着自己的兄长，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蓄满了无边无际的泪水。
“皇兄，我们……回不去了。”
“早就……回不去了。”
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
凤璟看着妹妹那副模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发现，任何安慰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啊，回不去了。
有些伤痕，一旦刻下，便是一生一世。
他只能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笨拙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皇兄不好……不该说这些惹你伤心。”他低声说道，“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吃饭，吃饭。”
这顿饭，最终在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凤璟离开后，未央殿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过了几日，也不知是从哪里兴起的风潮，宫中忽然流行起了打双陆。
从宫妃到宫女太监，闲暇时，都喜欢凑在一起，杀上几局。清脆的掷骰声，在宫墙之内，此起彼伏。
这日午后，内务府的一个管事太监，亲自领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长盒，来到了未央殿。
“给公主殿下请安。”管事太监笑得一脸谄媚，“这是前些日子西域进贡来的一副玉石双陆，陛下说这玩意儿最是能消磨时光，特意让奴才给您送来解解闷。”
他说着，将那木盒打开。
只见盒内，静静的躺着一副由上好的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双陆棋。棋盘温润，棋子晶莹，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春桃见了，眼睛都亮了：“哎呀！这可真是好东西！多谢公公了！”
“春桃姑娘客气了。”管事太监又客套了几句，便将东西放下，告退了。
春桃兴冲冲的将那副双陆棋摆在了窗边的软榻上，对着正靠在那里看书的凤栖鸾说道：“娘娘，您看！这棋子多漂亮啊！奴婢听宫里的人说，这打双陆可有意思了！不如……不如奴婢陪您玩几局？”
凤栖鸾的目光，从书卷上，缓缓的移到了那副精美的双陆棋上。
她原本没什么兴趣，可见春桃一脸期待的模样，不忍拂了她的意，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啊。”
两人相对而坐，春桃兴致勃勃的讲解着规则，凤栖鸾只是安静的听着。
当她将那些冰凉温润的玉石棋子，一枚一枚的从棋盒中拿出时，指尖的触感，却让她心中，莫名的一动。
这棋子的重量，这打磨的光滑程度，还有这握在掌心的大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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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怎么会这么熟悉？
熟悉得，就好像是……
她心中突然一跳，一个早已被她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不受控制的，浮现在了脑海。
那是澹台湛十六岁生辰的时候。
她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用自己攒下的所有月钱，托人从西域寻来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又亲自画了图纸，请了京城里最好的玉匠，为他雕了这么一副双陆棋。
那时的他，最喜欢玩这个。
她还记得，自己将那副棋作为生辰贺礼，送给他时，他那惊喜又感动的眼神。
他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后来，他们还常常在一起对弈。她棋艺不精，总是输，输了就耍赖，他便总是笑着，假装没看见，故意让她赢。
那些午后温暖的阳光，那些清脆的掷骰声，那些少年人纯粹的笑声……
都随着那副双陆棋，一同被封存进了过往。
凤栖鸾的心，不受控制剧烈的跳动起来。
是巧合吗？
还是……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的开始在那枚握在掌心的白色棋子上，细细的摩挲起来。
她记得，当初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她特意让玉匠在其中一枚白色的棋子上，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机关。
只要将棋子的顶部和底部，朝着相反的方向，轻轻一旋……
她的呼吸，陡然屏住。
她试探着，用指尖轻轻的转动了那枚棋子。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那枚温润光滑的玉石棋子，竟然真的从中间一分为二！
春桃正低头研究着棋盘，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凤栖鸾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颤抖着手，将那旋开的棋子打开。
只见那被掏空了的棋子内部，静静的躺着早已泛黄的……明黄色绢帕。
那是……
她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小心翼翼的将那方小小的绢帕，从棋子中取出缓缓的展开。
绢帕上，是她当年亲手绣下一行还有些稚嫩的字迹：
“愿吾兄阿湛，岁岁长安，事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