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还算比较谨慎。
她虽然信任楚莹，但是还是在拿到合同后。
第一时间将关键条款拍照，发给了自己的叔叔。
前职业选手，如今退役在家躺平的龙枪苏泽。
很快，苏泽就回复了她。
微信上，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快签！”
于是，苏依不再有任何犹豫。
立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就只剩下了最麻烦的一个了。
“唉。”
楚莹揉着太阳穴。
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通过内部通讯让吴宇进来。
吴宇刚刚从外面回来。
身上还带着一丝户外的寒气。
他推门而入，看到正襟危坐的楚莹。
两人都显得有些尴尬和局促。
楚莹最终还是拿出了一份重新拟定的两年合同。
推到了吴宇的面前。
她选择相信林笙的判断，也愿意给这个沉默的少年一个机会。
但吴宇只是看了一眼合同的封面。
却没有伸手去拿。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我……我的实力……还不够。”
他的声音很小，但却异常坚定。
“至少……某些方面，还不够。”
“我我我，想……给自己一些压力。”
他抬起头，看着楚莹。
“我……我不是为了谁，才才，才才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我我……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成为职业选手！！”
“我我我，我想和大家……站在同一个战场上！！”
“我想……想成为……萤萤萤火战队，真正的一员！”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吼出来的。
“所以……请……请给我一次机会。一份……一年的合同就够了！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楚莹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那份原本的担忧和纠结，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和感动。
她收回了那份两年期的合同。
换上了岳阳最初准备的那份。
“吴宇。”
她认真地说道。
“根据萤火战队选手评估条例，我们现在正式向你提供一份为期一年的b+级选手协议。”
“协议期满后，将根据你的赛场表现和团队贡献，进行重新评估。你，接受吗？”
“我接受！”
吴宇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或许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口吃。
当吴宇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霍祈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笑嘻嘻地问道。
“指挥官！怎么样！签了几年啊！？”
“一、一年。”
吴宇小心翼翼地说道。
尼娜也走了过来，认真地看着他。
“吴宇哥，你的指挥很出色，我还想在你这里学习更多的战术。”
“哎哎，战术我教你就行了。”
林笙赶紧说道。
尼娜气呼呼地看着林笙。
“教练，坏人，骗子，哼。”
苏依更是像个大姐头一样，拍着他的肩膀。
声音洪亮地说道。
“不要害怕！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来！跟我一起！吼出来！以后每天早上！都跟着我吼操场！”
“等等，先别吼，我戴上耳机。”
林笙赶紧从口袋里找出耳机戴上。
不远处，岳阳和伯恩哈德看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孩子。
仿佛想起了自己也曾有过的那样肆无忌惮的年轻时光。
……
镜头一转。
宁州市，离火战队的训练基地中。
白莺正端着她那把造型独特的狙击枪。
在模拟出的热带丛林环境中，练习着单人突围。
无数的全息假想敌，正从四面八方朝她合围而来。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开镜、每一次射击。
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她手中的狙击枪。
在她手里不仅仅是远程武器。
枪托、枪身，都成了近身格斗的利器。
她甚至可以在空中翻滚的同时完成换弹。
然后倒挂在树枝上，精准地射击。
但是在最后，即将到达目标地点的瞬间。
那个人出现了。
明明只是一个由数据构成。
没有感情的全息假想敌。
但是当那个手持长刀，身形懒散的身影一出现。
白莺所有的节奏，所有的冷静。
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她的呼吸乱了，她的子弹偏了。
她的脚步也慢了。
下一秒，那把黑色的长刀狠狠地将她打翻在地。
【模拟失败，战斗结束】
周围的丛林环境如同玻璃般碎裂，开始散去。
白莺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一头清爽的短发，早已被汗水完全浸湿。
她大口地喘着气，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白。”
唐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稳住你的心态。魔术师没有那么可怕。”
“是……前辈。”
白莺立刻转身，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浴室里，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浇下。
冲刷着她疲惫的身体。
白莺长得不算漂亮。
但五官很干净。
她从小就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碎发。
所以经常被人称呼为“假小子”。
她想起了当初在离火战队青训营的时候。
也经常被同期的队友们嘲笑。
很多人还拿她发育不良的胸口开玩笑。
有一次。
一队的前辈们来青训营做指导。
她记得，自己当时正唯唯诺诺地缩在最角落。
生怕被人注意到。
结果，那个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男人。
被他们的队长唐龙逼着，必须要选一个人来打一场指导赛。
他环顾了一圈。
然后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随手一指。
“就你了。别看了，就是你，那个短头发的妹子，站起来。”
妹子……？
他怎么……一眼就看出我是女生的……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那一天的指导赛。
林笙完全没有认真，就像是在戏弄一只小猫一样。
一次又一次地将她轻松打翻在地。
连青训营的其他队友都看不下去了。
在旁边小声地讨论着。
“真不愧是魔术师啊……”
“是啊，也真不愧是联盟三大祸害之首啊。”
“和他打一场，估计是真的会留下心理阴影。”
白莺也同样如此，被魔术师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堪。
但是就在她再一次被击倒，准备放弃的时候。
她却无意中看到了林笙眼里的那种神情。
那是一种混杂了无聊与失望的无奈。
仿佛在说。
“就这？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于是，白莺撑着地板。
挣扎着站了起来，试着问道。
“前辈……我还可以……继续向您请教吗？”
她清楚地记得。
那个男人当时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
他直接就在训练场里。
旁若无人地掏出烟，点燃。
然后叼在了嘴里。
“可以。”
那一场训练赛，整整打了两个小时。
长到连队长唐龙都看不下去。
想去阻止。
最后结束的时候。
白莺是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下去的。
她已经彻底累瘫了。
当白莺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时。
唐龙忍不住了，他拦住了林笙。
“笙子，你这也太狠了！”
“她还是个孩子，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
林笙只是笑了笑，将烟头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摁灭。
然后拍了拍唐龙的肩膀。
“这孩子，不错。好好培养一下。”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就因为这一句话，旁边的青训教练。
将“白莺”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从那天起。
白莺得到了远超其他青训队员的资源和机会。
而后，林笙更是隔三差五地就来青训营找她对练。
其他学员都觉得，白莺一定是得罪了这位魔术师，所以才会被他盯上。
“你看，那恶棍又来了。”
“啧啧，白莺真可怜，每次都被当成出气筒一样打。”
但只有白莺自己知道。
那不是发泄，而是最严苛、也最宝贵的教导。
她将林笙完全当做了自己的老师，自己的目标。
后来，林笙去参加世界赛，甚至会向战队提出要求。
让白莺作为陪练和助理，跟随团队一同前往。
于是，白莺就在最近的距离，一次又一次地，见证了她的师父在世界之巅的征战。
她还记得，林笙在拿到第二个世界冠军的那个晚上。
全队都喝醉了。
作为队里唯一一个几乎滴酒不沾的好孩子。
白莺负责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林笙，送回酒店房间。
庆功宴的喧嚣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酒店长长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笙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白莺瘦弱的肩膀上。
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白莺吃力地架着他，闻着他身上那股混杂着香烟与庆功香槟的味道。
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就在快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林笙突然停下了脚步。
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了地毯上。
“师父，我们快到了，起来……”
林笙没有理她，只是抬起头。
用那双因为醉酒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睛看着她。
“喂……小白……”
他的声音沙哑而缓慢。
“你……走得太慢了……”
白莺愣住了。
“赶紧……跟上来啊……”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和懒散。
只剩下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孤独。
“这个战场如此有趣，快点……站到我身边来”
那句话，像一道滚烫的烙印。
深深地刻进了白莺的灵魂里。
从那一刻起。
这就成了她战斗下去的唯一执念。
跟上他，追上他，然后。
站在他的身边。
她发誓。
自己所学到的一切，磨炼出的一切。
都会成为他攀登新高峰的、最锋利的武器。
他被禁赛的那一天，整个全战圈都为之震动。
白莺追着他落寞的身影。
想跟着他一起离开。
但是，林笙只是转过头。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两个字。
“回去。”
即便是他被禁赛的这几年，白莺也一直在离火战队默默地等待着。
等待着她的师父，重新回来。
所以，当他要复出的消息传出的那一瞬间，白莺比任何人，都要兴奋。
因为她已经做到了。
她有了那个实力。
……
全战年度之夜颁奖典礼的后台。
当林笙击败阮浩，赢下那场戏剧性的对决之后。
白莺再也按捺不住。
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熟练地从后勤箱里拿出了运动饮料和干净的毛巾。
不顾队长唐龙和张双的劝阻。
兴奋地朝着萤火战队的休息区跑去。
她要找到林笙。
然后告诉他。
我做到了。
我现在有资格站在您身边了！
师父！
她也确实找到了。
远远地，她看到了林笙。
也看到了……
林笙的队友们。
那个叫霍祈的漂亮女孩，正毫无顾忌地挂在他的脖子上。
大笑着说着什么。
那个叫尼娜的女孩，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他们簇拥在他的身边，气氛欢乐而融洽。
林笙也在笑。
笑得很开心，很放松。
和曾经……一样。
白莺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她就站在远处。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那个被温暖和信赖所包围的身影。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手中的饮料和毛巾。
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刺眼。
那么的多余。
……
淋浴的花洒之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
却带不走心中的那一丝冰冷。
白莺的眼神，在水雾之中逐渐变得淡漠，空洞。
“师父……”
“您不再需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