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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有钱多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第二十一捕


    “江远廷他家三代单传, 他需要的妻子不只是门当户对,首要的还必须是为他生孩子。江远廷说,孩子最少要三个, 最好都是男孩,也都要跟他姓。”


    “……”


    “而我们家,你知道的, 没有男孩, 爸妈在重男轻女的思想上虽然不是太严重, 但也一直要求我将来的丈夫是入赘的, 我的孩子将来要跟我姓颜。”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怎么还有这种思想?”颜浠月扭过头去,心里愤然。


    “你从小没人管, 我们的社交圈你也没呆过, 你不知道,越是有钱的人家越是对子嗣的问题看得严重。”颜辰凤语气里透着无奈,还有一丝悲伤,剩下的话不愿意再说了。


    颜浠月也没法再听了, 她没想到江远廷和姐姐都有过谈婚论嫁,更没想到江远廷对姐姐那“只是同学”的态度, 竟然是建立在这个问题之上的。


    忽然就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认识江远廷。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从小自由自在, 什么包袱都没有, 想怎样就怎样。”颜辰凤缓了情绪, 边开车边继续道。


    “怎么会呢?”颜浠月心里有种酸楚被勾了出来, 可是见姐姐神色不好, 还是先安慰她, “姐, 你从小就是我们家的骄傲,你看你多优秀啊,什么考试都拿第一。我是自由,那都是放弃式的自由,爸爸妈妈对我从来都没有期望。”


    “你现在读着书不是挺好?专心画你的图纸,不需要接触社会,也就不会知道社会对一个人的毒打有多狠。”


    “有多狠?”


    “就说江远廷吧。我们公司就要破产了,市值不值钱,他这个时候跟我们提并购,表面上看起来是帮助我们渡过难关,但其实就是在最有利的时机下,吞并我们,扩大他的利益。”


    “……”


    “我知道在商言商,商场里不能有私人感情,但是我就是很难过,我没办法做到他那样冷血,把利益和感情分得清清楚楚……”


    后面姐姐说了什么,颜浠月已经不太听得清了,脑子里嗡嗡的,全是江远廷。


    颜家是做家电起步的。以前科技进步缓慢,行业竞争力也不大,颜家稳稳当当,在市场上占比额也不小。


    但近些年,电子业日新月异,他们还保持老一套,技术跟不上,自然就会被市场渐渐淘汰。


    再加之一两个重大决策的失误,资金链一断,便到了崩盘边缘。


    但是再怎么样,他们家的底子还在,多了解市场,多些技术创新,再寻求一些资金援助,翻盘不是没有机会。


    颜浠月虽然不知道公司的具体运营,但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她也懂,而且她还知道前两者他们颜家自己努力努力就行,只是资金方面需要外来力量的帮助。


    可现在是什么?


    江远廷直接并购他们家?


    那意味着什么?


    趁他们颜家市值低,江远廷只需要投入比市值多一点点的钱就能成为颜家的大股东,从此颜家的公司就跟了他的姓,成为江氏旗下众多小小投资的子公司之一。


    原来江远廷说他们家不会破产,是这个意思。


    颜浠月的心莫名冷了下来。


    她一直都有种感觉在,江远廷不会对她家公司坐视不理,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何况资金援助也是一种投资方式,等他们颜家重新占据市场的时候,回报率也不会亏。


    江远廷是商人,这些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但是,颜浠月发现自己低估了他。


    他当真没有坐视不理,还来了一招并购,不只是要利益回报,还要利益最大化。


    江远廷没有错。


    那是哪里错了?


    资金援助,听起来多少都有些人情在,可并购算什么?颜家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公司从此以后变成江远廷的了。


    就好比自己养大的孩子,只因为没了能力再抚养,就让他喊别人叫爸爸去了吗?


    这不是雪中送炭,这是趁火打劫。


    颜浠月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她想象不出爸爸怎么可能答应这种并购,而她自己竟然接受不了。


    忽然之间,对江远廷这些年所有的感情,都像是被车窗外明晃晃的日光暴晒了,晒得一口气喘不上,在车来车往中,冲撞,碾压,至血肉模糊。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阴险,这么冷血,这么工于心计,唯利是图?


    *


    三辆车先后到达颜家后,颜穆笙、颜辰凤和江远廷一起进了书房去谈事,颜浠月跟着妈妈姜绯玉去了厨房。


    厨房里,热火朝天。


    不只是有保姆薛姨,还临时请了位专业大厨和一个家政阿姨,全在为中午的午饭做准备。


    鸡鸭鱼鹅什么都有,流理台上摆满了菜肴,灶具上还架着一个陶瓷坛,里面煨着一盅盅小瓷罐,香气四溢。


    “是什么?”颜浠月好奇地问。


    “佛跳墙。”薛姨笑着回。


    颜浠月转头对妈妈道:“不就是请江远廷吃个饭?至于这么隆重?”


    “当然要隆重。”姜绯玉系上围裙,加入帮厨行列,“关系我们颜家的生死存亡,你说呢?”


    “怎么就生死存亡了?”颜浠月不服气。


    “我们公司现在的情况,就破铜烂铁都卖不出去了,要不是远廷肯接,你爸和我恐怕下半生连咸菜馒头都吃不上。”


    “……太夸张了吧。”这和姐姐说的差太多了。


    “你都多少年没在家里呆着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姜绯玉叹了口气,当着他人的面,有些话也不适合多说。


    “好吧。”颜浠月洗了个手,也进到流理台里面帮忙。


    书房那边,直到中午,门才开了。并购的事情似乎谈得很顺利,几人心情都不错。


    颜浠月一边在餐桌前摆餐具,一边察着他们的脸色。


    大家走进餐厅,入座时,颜穆笙笑着对江远廷说:“远廷,你喝点酒吧,我有瓶好酒藏了很久了。”同时让颜辰凤去取酒,“我不能喝,让辰凤陪你喝。”


    “叔,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中午不喝酒,下午还有工作的。”江远廷拦下颜辰凤。


    “这……”颜穆笙觉得有点怠慢。


    可江远廷一再坚持,一番推让后,颜穆笙还是听从了他,让厨房去榨玉米汁了。


    餐桌是长方桌,颜穆笙以一家之主的地位坐在顶端,江远廷随便选了一边坐,姜绯玉坐到了他对面,颜浠月抱了玉米汁进来,挨着妈妈坐了,等颜辰凤洗了手,最后一个到,她坐到了江远廷旁边。


    颜浠月余光里睨了睨江远廷,江远廷抬眸,回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浠月,爸今天有件喜事要告诉你。”颜穆笙笑着看向小女儿。


    颜浠月抬头:“是说并购吗?”


    “嗯,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颜穆笙笑道,努了下下巴,“先给大家把玉米汁倒了。”


    颜浠月依言,给大家一一倒上,倒到江远廷的时候,对着男人笑了声:“恭喜你啊,把我家吞并了,以后我家都跟你姓江了。”


    江远廷听着,虽然是个笑,但语气明显不善。微微一垂眸,目光落在杯子上,看着女人故意把玉米汁倒到了满口的位置。


    他嘴角轻抽了下。


    “怎么说话呢?”颜穆笙也注意到小女儿的语气不太对,接了话去说,“这次公司危机重重,我也老了,有心无力,现在有了远廷,我才终于可以安心养老退休了。”


    颜浠月听着,没吭声。


    等她一圈倒完,颜穆笙笑着举起了杯,对江远廷道:“来,我们走一个。”


    江远廷应了个“好”,任是手里使了八辈子的平稳功夫,才端起玉米汁没有撒出一滴。


    喝掉几口后,放下杯子,他朝颜浠月挑了挑眉。


    颜浠月回了个白眼。


    大家吃着饭,说着话,话题一直在商场上。


    颜浠月默默听着,一抬头,对面两个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江远廷对着姐姐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比对她可友善多了,姐姐回他一个笑,也不是对待一般人的笑。


    不愧是旧同学,谈婚论过嫁的。


    佛跳墙端上来,颜浠月吃得没滋没味。


    “浠月,爸说了还有件喜事要和你说。”颜穆笙朝小女儿看过来。


    颜浠月没来由的情绪低落,抬起头,面无表情。


    江远廷看过来,感觉不对,出声道:“叔,下次再说吧。”


    他知道颜穆笙要说什么,但颜浠月情绪有些反常,此刻说出来怕是会适得其反。


    颜穆笙一直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只是小年轻的世界他有些看不懂。


    在医院时两人还好好的,打情骂俏来着,现在在家同桌吃饭,怎么小女儿又像是在针对人家,把人家玉米汁故意倒满口,还说风凉话,这是又闹矛盾了?


    不过见江远廷这么说了,他便点点头:“行,下次你自己跟浠月说。”


    “嗯,我会的。”江远廷回道。


    颜浠月看了看桌面,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只觉得说什么都离不开江远廷的算计和阴谋,不知道的话还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你们上得节目怎么样了?”颜穆笙看了眼小女儿,委婉地问江远廷,“浠月和人处得还好吗?”


    “挺好的。”江远廷笑道,“浠月又聪明,又漂亮,还会抢着做家务,大家都很喜欢她。”


    颜浠月抬头,错开爸爸的视线,睨了睨他。


    颜辰凤看眼两人,笑着推波助澜:“爸,你别为浠月担心,浠月不管什么事,都有远廷照顾着呢。”说着,看去旁边的男人,“远廷,你以后要好好照顾浠月。”


    “我会的。”江远廷点头。


    姜绯玉也招呼道:“吃菜,远廷,别放筷子。”


    江远廷温和回应:“我自己来。”


    只有颜浠月不吭一声,朝男人丢了个“假惺惺”的眼神。


    “来,我们走一个。”颜辰凤举杯,先主动碰了下江远廷放在桌上的杯子,又抬高了举到餐桌中心,“来,浠月,今天爸爸出院,公司的难题解决了,你又回来了,远廷也在,多少高兴事都挤在今天啊。来,高兴一点,我们一家齐齐乐乐,一起喝一个。”


    “对,今天高兴,来,远廷,一起一起。”颜穆笙也端起杯朝江远廷举起。


    江远廷却之不恭,姜绯玉也端了杯,颜浠月在大家目光注视下,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性子,也端起杯子。


    *


    午饭过后,江远廷有事先离开了,颜辰凤也去了公司,颜穆笙要午睡,姜绯玉则忙着打理家务,颜浠月有些无聊,便叫了王叔送她回爱情小屋。


    爱情小屋里,只有值守的工作人员在,其他嘉宾一个也没。


    颜浠月进了女生寝室,关上门,窝进懒人沙发抱了个抱枕在怀里。


    想找个人说说话,可算算时差,邦妮那边还没起床,想码字又没有心情,脑袋沉沉的,很烦躁。


    最后躺进自己床上,阖上眼,睡觉。


    可这一觉梦魇不断,乱哄哄的,光怪陆离,全是江远廷各种各样的脸,冷漠的、温和的,讥笑的、宠溺的。


    很真实的在眼前,可手抬上去,还没触碰到,他又变成了狰狞的,虚幻的,直至面目全非,成了漆黑的漩涡,旋转成两个无底黑洞。


    阴森可怖地看着她,回过神,才知那是江远廷的眼睛。


    爬起来想逃跑,却怎么都跑不动,深陷泥沼一般,耳边还有风撕裂开的他的声音,像鬼怪一样……


    好在地底下有什么在破动,挽救了她。


    颜浠月一眼睁醒,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大脑过度缺氧,身体比睡觉之前还累。


    怕是长这么大,这是最累的一场觉。


    枕头底下的手机又震动了下,颜浠月摸出来,是邦妮发了消息来问安。


    颜浠月趁着没人在,回了视频给她,感谢她救了自己一命。


    邦妮笑:“多新鲜呀,把你吵醒还救了你。”


    颜浠月:“真的,你不知道这个梦,唉——”


    长叹之后,颜浠月把梦境描述了一番,提起江远廷咬牙切齿,又把姐姐车上说的话和对方说了。


    邦妮听了之后,沉思片刻道:“你姐姐肯定在撒谎。”


    第22章 第二十二捕


    颜浠月叹气:“我知道, 并购的事肯定没她说得那么惨,不然我爸妈不会那么高兴。但是,她和江远廷之间……”


    那几个字, 她都不愿意提了。


    “不对。”邦妮说,“你姐说‘和江远廷讨论过结婚’,讨论结婚和谈婚论嫁意义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


    “比如我问你, 想找什么样的结婚对象, 想多少岁结婚, 结婚后生几个孩子, 男孩女孩。我们这样就是讨论结婚啊,这就是一个命题而已,谁都可以讨论的嘛, 不局限男女朋友。但谈婚论嫁却只存在男女朋友之间。这个, 我觉得你姐姐在故意误导你,往歪路上想。”


    “不管她误不误导我吧,她喜欢江远廷是真的。”颜浠月苦恼,“江远廷现在虽然给我的态度很明显, 但是如果他和我姐谈婚论嫁过,你觉得我还能接受他吗?我不膈应死就不错了。”


    “江远廷不是那种人啦, 这个肯定是你姐姐撒谎的。”


    “我姐为什么要撒谎?她是我亲姐。”


    “因为她喜欢江远廷, 她嫉妒你。”邦妮一针见血。


    “所以, 这就回到原点了。”


    所谓的原点, 就是颜浠月不愿意和姐姐争, 拉黑江远廷, 和他再无任何瓜葛, 自己在英国呆着, 再不要回来。


    “不不不, 浠月,你别总是什么都让给你姐好吗?你明明那么喜欢江远廷的。”


    “喜欢归喜欢,但是你要知道,亲情是血脉相连的,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辈子割不断的,而一个男人能算什么。”颜浠月苦笑了声。


    “江大佬好可怜。”邦妮替某人委屈,“凡事你也多听听江大佬的说法,不要太相信你姐姐的话。你和江大佬在一起还没几天,有的是时间……”


    “等等。”颜浠月打断她,“我怎么就成了和江远廷在一起了?”


    “你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上节目嘛,那不跟在一起一个意思。”


    “……”


    *


    和邦妮聊完后,颜浠月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在梳妆台上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自己的码字人生。


    虽然有了邦妮的安慰,对江远廷的想法有了一点改善,但情绪不是一阵风,说过就过。


    这次回来再见江远廷,她承认自己被他的颜值吸引,可人品、内在不是更重要吗?


    先不论姐姐是不是撒了谎,但自己对江远廷缺乏了解也是真的,他这么优秀一个男人,身边没有一只莺莺燕燕?


    鬼信。


    算了,不想了,还是专心码字,在书里塑造自己最爱的男主,想他多专一就有多专一,想他多深情就有多深情,才不要江远廷那样的,花花肠子。


    可是,说归说,满脑子都被某个人占据,卡文卡得厉害。


    颜浠月对着屏幕枯坐半天,一个字没动,最后还是选择去刷个爱情剧,缓解一下。


    傍晚时,楼下传来一阵笑声,上午一起出门的几个人又一起回来了,还带回来10斤龙虾和2个大西瓜,准备今晚大干。


    颜浠月下楼去,加入他们,嘻嘻笑笑中,想自己的心情好得快一点。


    那龙虾全是活的,通体深红,个头饱满,大钳子张牙舞爪。


    古天樵分了几个盆,每人一盆,交给大家处理。


    颜浠月不敢下手,就帮着洗些蔬菜瓜果。


    “那你敢吃吗?”古天樵笑着问。


    颜浠月点点头,回忆道:“吃过一回,还是小时候。”


    是江远廷一只只剥了肉给她吃的。


    那时候,一大锅龙虾端上桌,她怕得紧,可是别人都在边吃边说好吃,她嘴一馋,就抓了江远廷的胳膊,馋兮兮看着他。


    江远廷剥了一只给她尝了鲜,她一发不可收拾,可自己怎么都不敢剥。


    最后,锅底被.干得干干净净,江远廷双手沾满龙虾油汁,面前的龙虾壳堆成山,却自己没吃几个,全进了颜浠月的肚子。


    今天这情况,吃什么不好,吃龙虾……


    平时压根不可能想起来的事,都被这龙虾勾了出来。


    外面下雨了,雷阵雨,来得又急又猛,天地瞬间昏暗,雨像箭一样直击落地,溅出片片水花,形成洼地,泥泞了人的脚步。


    颜浠月走去关窗户,眼里看见一男人,冒雨下车,黑衣匆匆往别墅里来。


    进了门,四目相对。


    男人头发上湿重的水滴扑簌簌落进他的肩头,瞬间消弭无形,好像那雨都是黑色的,融进了他衣服里便成了他的一部分。


    而他漆黑的眸子上也染了雨气,宛如密林深谷里的古潭,氤氲着千年不化的愁绪。


    “看见我这样,是不是开心一点?”低哑的声音伴着雨水的味道,还有门外带进来的冷冽,听着有点儿卖惨。


    这问题不能答。


    “是”与“不是”都是心软,心疼他。


    而且这雨来得急,他完全可以等雨停了再进屋,或者按个喇叭,让屋里的人给他送把伞,完全没必要非要这么冒雨回来。


    他这行为,不是蠢,就是故意的。


    可不是谁都洞察得到他的动机。


    “你这回来得真巧,正好赶上雨最大的时候。”徐清稚走过来,递了条毛巾给江远廷。


    “谢谢。”江远廷接过,随手擦了下额头,换了鞋,先上楼去了。


    “你怎么了?”徐清稚看向颜浠月,颜浠月还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没什么。”颜浠月随口应了声,走回厨房去。


    晚饭的时候,江远廷洗了澡下楼来,重新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冷杉的味道。


    “江远廷,你沐浴乳用的什么牌子?味道特别好闻。”徐清稚吸了吸鼻子,笑着看去江远廷。


    江远廷还没回答,旁边朱成元先“喔,喔”发出嘲弄的声音。


    “怎么了嘛?大家都这么熟了,问问怎么啦?”徐清稚耳根微微发红,“我要偷偷问,才真的有鬼了。”


    “哈哈哈。”大家笑闹一阵。


    本来嘛,这就是个节目。


    男人女人,爱情捕手,金钱捕手,在这一方寸天地,暧昧与戒备,试探与捕捉,或善良或虚假,或吸引或猎捕,谁是谁的猎物?谁又可能会是谁的真心?


    真认真就输了。


    颜浠月看着江远廷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个法文的品牌名递给徐清稚,忽然觉得自己太感情用事了。


    餐桌上,大家吃着龙虾,喝着啤酒,胡天海地,大为快意。


    除了颜浠月,只默默咬着蔬菜,悄悄观察起对面的古天樵和朱成元,暗自判断着他们是什么捕手。


    碗里忽然多了个虾尾肉,壳已经剥掉了,入口即食。


    颜浠月侧头瞧去旁边的男人,江远廷却事不关己得和他人在说话交谈着,连看都没看她。


    颜浠月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看了那肉一眼,大脑先于理智指挥了她的筷子,把肉塞进了嘴里。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顿饭下来,两人之间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个交流的眼色也没,只是颜浠月的龙虾吃得也不比别人少。


    其他人都看在了眼里,只是谁也没挑明。


    “今晚的碗,我来洗。”大家放下碗筷的时候,江远廷开了口。


    “好啊,我帮你。”徐清稚道。


    “不用。”江远廷口吻生硬,“只要颜浠月就行了。”不容人抗辩。


    颜浠月刚拉开椅子想走,闻言怔了一下,真是吃人嘴软,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其他人眼色互相飞了一波,都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磁场微妙了。


    古天樵笑道:“那行,那就辛苦两位了。”


    有他带头,另外三人也便一一离开了餐厅。


    等他们走了,江远廷开始对颜浠月发号施令:“快点收拾了……把这些全倒了……垃圾桶拿过来……别漏地上……这些先送去厨房……”


    颜浠月瞪他,想撂挑子不干,想骂他阴险算计,可是嘴长在自己身上,当时吃得欢的也是自己。


    而且,她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挑衅她,想惹她说话,想逼她把气生出来。


    他每说一句话都察着她的神色,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有些话她没办法说。


    无论他和姐姐是讨论结婚还是谈婚论嫁,她都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她没有理由去指责他的私生活。


    她是生他的气,气他这样子招惹她们姐妹俩,让她心生膈应。


    她也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什么要偷偷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餐具陆陆续续搬回厨房,颜浠月一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连眼神也不愿意丢给男人一个,只把自己当个工具人,全程听他指使,像还债一样配合他洗碗。


    “把围裙拿过来,给我系上。”水池边,江远廷说。


    颜浠月听了,拿过围裙给他系上,这次得了教训,套上男人脖子,走到身后给他系带子。只是起了报复的心,手里使了力,一把勒到了最紧。


    江远廷身子一僵,倒吸一口凉气,等女人系好后,转过身来,他把手里的剁肉刀递了过去,“喏”了一声:“给你来个痛快的。”


    意思是他任由她动手,宰了他。


    颜浠月冷嗤他一眼,接了刀,对着灯光指向男人,一片刺目的雪亮,手臂笔直地伸过去,却最终越过人,刀插进了刀架。


    江远廷站着没有避让,目光一直落在女人漠然的脸上:“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嗯?”声音异常低沉,温柔。


    尤其那声“嗯”,低低的音节,宛转,忧虑,像飞鸟掠过湖面,掠出一圈碎光,震碎了整个湖。


    颜浠月不自觉地撇过耳尖,不想再对着他,语气生冷地回了三个字:“别烦我。”


    “哦——”江远廷故意拖长音,“那你烦我。”与女人截然相反,是开放、热烈的语气。


    颜浠月耳尖再抵不住,像被烫了下,气急而怒:“快点洗碗。”


    “哦——”


    *


    半个多小时后,所有餐具终于都洗好了,颜浠月得了解放似的,不等江远廷再说什么,甩下他便先上楼去了。


    正巧陈瑾华洗了澡出来,徐清稚说不急,颜浠月这就先去洗了。


    可是还没洗,只上了个厕所,就发现不对了。算算日子,又提前了,又乱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坏心情影响的,那是不是也应该怪到江远廷头上去。


    真的郁闷。


    颜浠月只好先问两位室友借了姨妈巾,才重新进卫生间洗澡。


    出来后,她看看自己那张崭新的洁白的床,再想想自己的睡相,决定去趟超市,买考拉裤。


    可徐清稚和陈瑾华都没去过附近的超市,不知道在哪里。


    “你问下朱成元,他好像去过。”徐清稚说。


    “好。”


    颜浠月换了短T和长裤,湿头发随便擦了下,用鲨鱼夹夹在脑后,就出了寝室。


    穿过楼梯,男生寝室的门半掩着,她站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对上了一个男人的视线。


    江远廷正面对墙壁在通电话,侧眸看过来,眸色一亮,挂了电话便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我找朱成元。”


    颜浠月试图往里面探一眼,可江远廷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扶住门边,故意挡住她。


    “他洗澡。”


    “那我等会再来。”


    颜浠月说着就要转身,江远廷一把抓住她小臂,触手滚烫,颜浠月顿时像被电击了下,脊背都拔高了。


    “什么事?”江远廷却似乎不想就此放过她。


    “就是,想问问他,超市在哪。”颜浠月语气变得温吞。


    “要买东西?”


    “嗯。”


    “我陪你去。”


    “……”颜浠月抬头看他。


    江远廷已经转身去拿了车钥匙。


    “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颜浠月不太想和他相处,尤其是单独。


    “有点远,要开车才能到。”


    “……那多叫几个人吧。”


    “我还能吃了你?”


    话是问话,却说得肯定,不容置喙,江远廷抓起女人的手腕就往楼梯下走,不给她一丝犹豫。


    颜浠月心想买那东西,给他知道总比给其他男人知道了强,也就不再坚持,跟着他出门了。


    *


    路上,颜浠月保持沉默,江远廷却一改以往的寡言少语,说个没完。


    他边开车边说:“你还记得高展鹏吗?小时候老喜欢抢你玩具,然后每次都被我揍到哭的那个。”


    他背靠座椅,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虚虚地放在档位上,姿态松闲,看着不像是在开车,更像找人闲话。


    颜浠月坐在副驾驶位上,斜眼瞥他,不搭理他。


    江远廷继续自说自话:“这孙子今天晚饭在饭店跟人打起来了,说是为了个女服务员,现在被人送进局子里去了,哭着打电话来叫我去捞他。”


    语气颇为八卦,还带着十足的嘲弄,是他风格了。


    但是,说这个干嘛?要自己感谢他牺牲朋友的友情,陪她去超市?


    “那你快去啊。”颜浠月怨气加重。


    “不去。”江远廷很干脆地,似乎也不在意她的语气,冷漠地,“让他在里面长长教训再说。”


    “……”


    真特么欠揍。


    车外,黑沉沉的,还要下雨,路灯都像是被蒙住了,隐在树木里,晦暗不明。


    颜浠月收回视线,仰头靠在头枕上,看去各个角落安置的摄像头,全都关闭了,而且他们俩也没戴随身麦。所以,男人再怎么喋喋不休,再怎么一反常态,除了她,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他不装了?


    “江远廷。”颜浠月决定与他对持,“你为什么要换车?怕什么?”


    “不是怕什么。”江远廷却声音温和,“只是为了融入大家,拉近距离。”


    “这不很虚伪吗?哪天大家发现你的真面目,你不觉得尴尬吗?”颜浠月加重“虚伪”两字。


    “这怎么是虚伪呢?这最多就是善意的谎言,就算大家知道了,想必也都会理解。”


    “理解?”颜浠月咬文嚼字,“高高在上的人都是这样习惯了玩弄别人的,是吗?就算被揭穿了还都是善意的谎言,还要要求别人理解,是吗?哦,那我是不是应该捧着你,仰望你,还要感激你?”火药味十足。


    第23章 第二十三捕


    “……”江远廷侧眸看她, 唇角抽了抽。


    好一会,看着女人平静点了,才缓缓开口:“人与人之间是生而平等的, 只是社会属性给了人各种身份。我承认我的社会责任比一般人大,几万人的就业拽在我手里,但我从来没觉得我高高在上, 我的压力没人知道。”


    “是吗?所以你就惯于伪装, 惯于撒谎了。”颜浠月又带上了情绪。


    一句话, 把人定了罪。


    江远廷舌尖用力抵过自己后槽牙, 女人这种生物,不可理喻的时候真的没道理可讲的。


    车子开进停车场,熄了火, 江远廷扯掉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在颜浠月准备下车时, 他拉住了她,侧了上半身越过中线,口吻强硬:“很多事要用自己的眼睛看,而不是听人说。”


    说着, 将自己的脸面对向她,似乎要交给她看个清楚。那脸上棱角分明, 光明磊落, 只差刻上“真诚”两字, 只是一双漆眸在半隐半明的光线里越发深邃, 直逼人心。


    颜浠月心被击中, 呼吸一滞, 转而又忿恨了:“你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还能知道姐姐和她说过什么?


    江远廷轻叹一声, 敛回目光, 抬手摸了摸女人的脑袋, 动作轻柔,宠溺,和早上的恶作剧不一样。


    颜浠月心有点慌,隐约中有清冽的冷杉香气,交杂着鼻息,缠绕在两人周边。


    “别乱想。”男人暗哑的声音在离她鼻尖十公分的地方响起,“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颜浠月推开他,慌乱下车。


    *


    超市里,人头攒动,灯如白昼。


    颜浠月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把狂乱的心跳抚平。


    江远廷走在她身后,路过购物车区随手推过一辆。


    “用不着。”颜浠月睨他,看他推车感觉怪怪的。


    男人身上的黑衬衣领口解着扣,锁骨处凹线分明,肤色冷白,在灯光照射下黑与白相冲,映入人的眼禁欲又勾人。


    再往上,喉结微耸,冷俊的脸上眉目森然。


    就这副模样,放到任何高大上的场合都是挺拔亮眼,气质绝尘到不沾染一丝丝烟火气的,可现在他偏偏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普罗大众的超市里,怎么看怎么突兀,还推着个车。


    “先推着,万一你越买越多呢。”江远廷一点也不在意她的目光,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扶着购物车,动作好像不带力道的,好像是购物车自己变得乖顺,要随着他的步子一起走。


    颜浠月没来由地瞪那购物车一眼。


    如果是以往,她想她也许会和他并排走,想靠他近一点,可是现在,排斥他的情绪堵满了自己整个心房。


    一团黑乱毛线。


    颜浠月找到纸品区,面无表情地对男人说:“你别跟着我了,你想买什么自己去买。”


    江远廷点头,终于明白了女人的情绪来源,眸光清和地望了她一眼:“我等你。”


    “不要。”颜浠月推了一把购物车,往自己的反方向,要赶人。


    江远廷抓稳了,不让她动:“超市这么大,一会走丢了怎么办?我们又没有联络方式的。”


    后一句,语气着重强调了下。


    颜浠月有点好笑:“江远廷,你多大了?还走丢。”


    虽然是个嘲笑,但也是从中午到现在的第一个笑。江远廷收进眼底,竟然觉得有点珍贵。


    “是啊,我怕丢了你。”他学着她的语气,回敬了一句。


    颜浠月不想和他再废话,转身往货架里面走去。


    在英国用惯了某个牌子,国内的改换了包装,颜浠月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等全部挑好后,抱在手里走出去,江远廷果然还等在原地。


    只不过旁边多了两位中年大妈。


    颜浠月耳朵尖,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其中一位对着江远廷说:“你不是演员?我看你很面熟啊。”


    江远廷敷衍:“不是。”


    “那你也给我一个微信号吧。”大妈又说。


    江远廷眸色骤冷:“不方便。”


    “你别误会,我是给我女儿要的,我女儿大学毕业了,还没谈过男朋友,我觉得你不错哦。”大妈张着嘴笑道,那笑皱在脸上像菊花一样。


    颜浠月听着,心里说不上来的不爽快,挤到他们中间,也不说话,径直把手里的几包姨妈巾往购物车里倒。


    “这是我女朋友。”江远廷眉心一动,顺着颜浠月的动作,张口就来。


    颜浠月咬了咬唇,掀着眼皮,瞥他,有点忍辱负重的。


    “……这,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嗐,不好意思。”大妈道歉。


    另一个大妈笑了:“我就说嘛,这么帅的小哥哥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转头把颜浠月看了看,“很登对哦,两人很有夫妻相,特别是鼻子那里,夫妻生活一定很和谐。”


    “……”颜浠月倏地耳根滚烫,浑身燥热到冒汗。


    她不过是发了善心没揭穿江远廷,怎么就被调侃到这个份上了?


    虽说类似的话,她在英国听闻过不少,就她写文也因为剧情需要,常常自己编排一些出来,但亲耳听到的感受来得实在是太真实太强烈了,还是和当事男主一起,她得有多大的心承受啊。


    江远廷却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如沐春风,对大妈的话表示赞同。


    颜浠月看不得他的表情,拔腿就往前走,江远廷这才推着车从两位大妈的包围圈中突围,跟上脚步。


    两人往收银台,路过粮油区的时候,江远廷叫住了颜浠月:“等一下,买点东西。”


    颜浠月停了脚,心想刚刚他陪着自己买了自己的东西,现在陪他买他的东西,也算公平。于是,站在过道上等他。


    可男人在货架前,好像被什么迷住了,一直在挑挑捡捡不出来。


    颜浠月留学的这些年,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她不认为江远廷能比她懂多少,何况他之前还说自己身系社会大责,怎么可能还会在意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颜浠月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人出来,只好走过去,往购物车里扫了眼,男人都挑了什么?


    红糖、银耳、枸杞、红枣,还有莲子,赤豆。


    “你买什么?”颜浠月一脸迷惑,不可置信。


    “给你吃。”江远廷回得平常,目光在手里拿着的一包黑米上。


    “你会做吗?”


    “只要想做就会了。”


    “行,你做。”颜浠月嘴角微扬,终于有了一丝笑。


    “你再挑挑,有没有想吃的?”男人挑好了黑米,放进购物车,走到通心粉的地方,半蹲下来,又开始挑。


    颜浠月跟过去,在一排各种通心粉里挑起一袋,递给江远廷:“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像蝴蝶结。”


    她弯了腰,身子前倾,身上鸡心领的T恤惯性下坠,隐现一片雪白风光,那弧度优美的曲线里,江远廷分明看到一颗浅褐色的小痣。


    他点着头,站起身,鼻腔里猛地一股血腥味刺得他仰了仰头,深吸回去。


    “怎么了?”颜浠月看着他,不知其因,只感觉他有点不对劲,那喉结很深刻地滑动了几次后,人才恢复神明了似的,脸色正常了。


    她担忧道:“你不会贫血吧?”


    江远廷眸色微明:“不是。”


    有点糗,多大的人了,居然因为一颗痣,马失前蹄。


    要知道昨天小妮子趴他背上那么紧,还偷亲他,他都稳住了。


    可是,这颗痣真的很蛊惑人,就一眼,能要人命。


    颜浠月指了指购物车:“所以,买回去之后,你给你自己补补吧。别说为了给我吃,我怕我受不起。”


    江远廷:“……”


    行吧,为了那颗朱砂痣,忍了。


    购物车很快装了很多东西,连蔬菜,牛奶,鸡蛋,江远廷都拿了很多,最后还去挑了一口紫砂电炖锅,才大功告成得准备回程。


    “开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家庭煮夫。”颜浠月又刷新了对男人的认知,“你怎么就会做饭了呢?”


    “那年不知道谁,刚到了英国,天天哭着说这不好吃,那不好吃,饿得半夜睡不着,天天掉秤。”江远廷语气平淡,夹着嘲意,像是在说一个陈年老旧的笑话。


    “江远廷,你怎么这样?”颜浠月老羞成怒,“我那时候才多大?英国餐是很难吃嘛,但我后来不也适应了?好好得记我这些干嘛?你可别说是为了给我吃顿好的才学得做饭,那我这些年怎么一口也没吃到?”


    “我是想做给你吃,那我也得有机会不是?”这一句,江远廷说的时候,挑着眉,神色微动,大有求表现的姿态。


    太难得了。


    颜浠月已经不记得上次见他这个样子是什么时候了。


    “那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心情忽然好了些。


    “说了,你有信吗?”江远廷表情越发丰富,连委屈都来了。


    那年颜浠月刚到英国,饮食不适应,而他也同时刚去美国,也一样不适应。颜浠月的那些抱怨哭诉,他都感同身受,可是天南地北,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没有有效办法。


    后来,他在学校附近投资了一家餐厅,方便自己吃饭。偶尔有空进厨房跟着厨师学两招,久而久之,便会了。


    “江远廷。”颜浠月叫了他一声,记忆里好像有什么被勾出来,想起早上吃得那个意面,后知后觉男人不是一时兴起做出来的,是真的下了功夫。


    可是,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自己对他有多不够了解。


    “明天还做早饭给我吃吗?”


    “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一会去K记买个大面包。”江远廷勾唇。


    “……”颜浠月睨了睨他。


    结账出来,东西太多,购物车只能到超市门口,江远廷一手提起一个购物袋,颜浠月便抱起那口紫砂锅,跟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这么巧,又遇上先前那两位大妈。那位很会说话的大妈看着两年轻人满手的物品,笑着祝福道:“你们要幸福哦。”


    “会的。”江远廷应了声,带着笑。


    颜浠月瞥他,低声抗议:“会什么呀?乱答应。”


    “难道你不要幸福吗?”江远廷反问她。


    “……”


    东西放进后备箱,两人上了车,江远廷拿过一个小盒子朝颜浠月递过去:“喏。”


    “什么?”


    “滴眼液。”


    “对哦,我自己都忘记了,你什么时候拿的?”颜浠月心里有了感激,平时她用惯了滴眼液,这几天没得用,还真不适应。


    接过手,她就拆了包装,仰头给自己滴上了。


    “以后呢,没事就多滴滴,眼睛好,比耳朵好要强上一百倍。”江远廷边说边发动车子,口吻和动作都很用力,好像卯了劲。


    这是又把话拐到先前叫她“多用眼睛看,少听人说”的话上去了。


    颜浠月正眨着眼睛,一双瞳仁受了滴眼液的滋润,像明珠出尘,视线清明又温柔,可听见男人的话,潋滟水光里又生出了刀子,朝旁边人扎去。


    只不过,她的一双眼天然清澈如纯,硬生生拧出的锐利刀光,乍一看以为多有杀伤力,可细瞧却会觉得如水般温纯,能伤害到谁?


    江远廷侧着身倒车,接收她的目光,挑了挑眉,心情愉悦。


    *


    回去的路上,雨下了,和傍晚时候的不同,雨丝绵绵,在昏黄的道路上,与灯光纠缠,有种莽撞,也有种温柔。


    到爱情小屋时,颜浠月正要开车门,“等等。”江远廷喊住了她。


    他伸手勾到座椅后背的兜里,摸出一把雨伞来,拿给颜浠月。


    颜浠月看着伞,细眉跳起:“你有伞,之前干嘛冒雨下车?”


    “那时候忘记了。”江远廷言辞凿凿,一点也不心虚。


    “现在怎么就想起来了?”


    “不能让你淋雨。”


    颜浠月白他一眼,把伞递回去:“你亲自给我打伞,不是更有诚意?”


    江远廷眸底划过一道暗光,说了个字:“好。”


    他接了伞,转身下车,转到副驾驶门前。


    先前大雨时,他忘记车里有伞是真的,现在才想起来也是真的。他把伞给她,让她自己走,是担心她不愿意和自己共撑一把伞,可没想到她还嫌自己服务不周到了。


    江远廷把伞举过车顶,另只手拉开车门,等女人下了车,他一只长臂展开,很自然地把人揽进他胳膊弯里,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一起走进别墅。


    “别靠我这么近。”颜浠月几乎被他裹挟在了怀里,她不只是闻到他身上的冷杉味,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每一点点的接触,都像火星子往她身上擦,擦得她火烧火燎。


    “伞有点小。”江远廷的唇在女人头顶肆无忌惮地张扬,翘起。


    进了家门,江远廷把伞给颜浠月,自己转身又去车上拿东西,颜浠月追着问:“不撑伞吗?”


    “不用。”江远廷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等他开了后备箱,把两个购物袋提上手,低着脑袋转出车门顶时,旁边站了个女人,纤细的胳膊高高举着一把伞,把他罩了进去。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江远廷眸色一亮,难掩惊喜。


    “我来拿我的东西。”颜浠月振振有词。


    “哦。”江远廷把嘴型张成一个圆圆的“O”,实在是合不拢了。


    回到门厅放下购物袋,车里还有一个紫砂锅没拿回来,颜浠月把伞交给男人:“你自己去吧。”


    “不行,那个锅有点重,我得两只手,撑不了伞。”


    “……”还是不应该心软的。


    颜浠月只好跟着江远廷又走了一趟,再回来时,客厅里才有人发现门厅里的动静,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其他几位嘉宾都在客厅,茶几上摆满了西瓜。


    “正说着,你俩去哪了呢?”古天樵朝他们笑道,“快过来吃西瓜。”


    “一会。”颜浠月应了声,拿了自己的姨妈巾先上楼去了。


    江远廷和朱成元把东西搬去厨房,陈瑾华和徐清稚也跟了过去帮忙。


    很快东西归置好了,大家一起坐去客厅吃瓜聊天。


    颜浠月也下来了,加入他们。可她的手刚摸到一片西瓜,就被旁边的人捏住甩开了,没有言语,动作却十分强势。


    “你要不要这样?”颜浠月嗔怒,瞥去那手的主人。


    江远廷点头点得很肯定,话却委婉了些:“凉的,不是不能吃吗?”


    “一片西瓜而已。”


    “忍几天了。”劝诫的语气,他自己却吃得香甜。


    “……”颜浠月咬唇,瞥他,“你把我供起来啊。”入佛龛的那种,供起来就不用吃了。


    江远廷点点头,陷入了沉思,好像在想怎么供她。


    颜浠月生气,避开众人的目光,小幅度地朝他小腿肚踢了一脚。


    第24章 第二十四捕


    可这一脚, 在江远廷身上却像挠痒痒,还是亲昵的那种。


    江远廷放下手里的西瓜皮,又拿起一片, 好似安慰地:“我替你吃。”


    颜浠月:“……”


    古天樵朝他们看过来,笑了笑,说道:“先前你俩不在, 陈导来了。他给了我们一笔预算, 说明天星期天让我们找个地方集体活动, 一起去玩。”


    “行。”江远廷点头。


    “那我们现在讨论一下去哪里吧。”古天樵朝众人示意道。


    朱成元第一个出了主意:“去水上乐园吧。昨天我们去太晚了, 没玩到什么,太可惜了,明天白天去, 好好玩上一天。”


    其他人正要附和, 江远廷骤然一声:“不行。”打断他们,“有人不方便。”


    他没具体说谁,可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颜浠月。


    颜浠月脸上一红,急口道:“我没事, 我哪都可以。”可紧接着,小腹上唱起了反调, 一阵一阵抽痛起来。


    她只好站起身, 抱歉道:“你们商量吧, 一会把结果告诉我就行。”说着, 再顾不上众人的目光, 先上楼去卫生间了。


    *


    女生寝室的卫生间里, 颜浠月感受着小腹的坠痛, 骂了句英文。


    她的生活作息从来不规律, 大姨妈也从来不规律, 时痛时不痛。不痛的时候静悄悄地就过去了,可痛起来,会把人痛到萎靡不振,痛到生无可恋。


    先前感觉不深,这会痛感渐渐袭来,人开始有点儿蔫。


    上完厕所,也不想下去了,颜浠月把空调风叶拨离了自己床的方向,趴进床上,再不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瑾华和徐清稚进来了。


    “你不要紧吧?很痛吗?”徐清稚坐到颜浠月床边,关心道。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颜浠月耷着眼皮,挤了个笑。


    “大家商量好了,明天去打保龄球。”徐清稚转达他们讨论的结果,“其实是江远廷的提议,就在室内,运动量不会很大。”


    她看去床上的人,带着一点儿坏笑:“江远廷对你很特别哦。”


    “是哦。”陈瑾华也笑过来,“所有室外的活动都被他否决了。为了补偿,他说明天晚上请大家吃自助餐。”


    颜浠月轻哼了一声:“是我姐姐叫他照顾我的,他当然就照顾我了。”


    一想起姐姐的那些话,颜浠月感觉肚子更痛了。


    “诶,上次你说你姐姐和江远廷是同学,那他们有没有处过男女朋友啊?”徐清稚好奇问道。


    “没有。”颜浠月心虚了下,感觉自己说太多了,赶紧维护两人,“他俩只是同学。”


    “哦。”


    *


    这一夜,颜浠月睡得很不好,人像是在水里,浮浮沉沉,抓不到任何可以保命的物体,可是窒息了很久又死不透。


    第二天起床,脸色苍白,浑身没劲。


    厨房里飘着香甜的气味,好几个人都在。


    颜浠月走进去,江远廷一眼看见她,眉上一皱:“怎么这样了?”


    “你这话讲得好新鲜,我不这样,我哪样?”颜浠月见他整个脸黑下来,好没见识,女人来大姨妈都没见过吗?


    江远廷眸底沉了沉,不再说话。


    徐清稚笑着招呼颜浠月:“快吃早饭吧,今天我们有口福了,江远廷新买的锅,炖得红枣银耳粥,好好吃。”


    颜浠月走过去,朝那紫砂锅里看了眼,满屋的香甜就是从这里来的。


    “来一碗。”颜浠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进流理台里面去拿碗。


    “别进来了。”江远廷挡住她的路,“里面已经够挤了。我给你盛,你去餐厅坐好。”


    徐清稚端着碗刚走出来,里面就剩古天樵在煎培根,路口一个江远廷,根本算不上挤,不过听男人主动要给自己盛,颜浠月还是放弃怼他了,转身去餐厅。


    餐厅里,陈瑾华和朱成元已经吃上了,颜浠月和他们打了招呼,拉开一张椅子,软绵绵地趴桌上了。


    江远廷端了粥来,放她桌前,递了调羹给她。


    颜浠月坐起来,吃了一口:“烫。”放下了。


    把粥往旁边一推,折了胳膊在桌上,脑袋往上一趴,眼皮子耷拉了下去。


    江远廷坐到旁边,皱着眉看她:“要去医院吗?”


    “过几天就好了。”颜浠月闭着眼睛说话,呼吸都重了。脸上白得没有血色,额上碎发凌乱地垂在眉眼上,眼睫毛一颤一颤地抖动,像只受伤的小麋鹿。


    江远廷抬了手,捋过她的碎发,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问:“每次都这样吗?”


    “你觉得你问我这些合适吗?”颜浠月说着,把脑袋换了个方向,朝另一边趴着了。


    江远廷看着她的黑脑勺,冷了脸,唇角拉成了一条直线。


    朱成元和陈瑾华坐在对面,都投了关切的眼神过来,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放小了。


    徐清稚端了一盘三明治进来给大家,是古天樵做的。


    “让他少做一个。”在徐清稚转身要回厨房时,江远廷对她说道。


    “好。”徐清稚看了眼趴桌上的颜浠月,了然。


    江远廷把颜浠月的粥端到自己面前,搅动着调羹,使其慢慢变凉。


    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拍了拍颜浠月:“可以吃了。”


    颜浠月转过身,嗅了一口,这才接了调羹,重新吃起来。


    记忆里,这个粥曾经邦妮给她煮过。那时候,每吃一口都把她感动得要死,乃至于两人成了闺中密友。


    但是比起来,好像味道还是现在这个好吃一点。


    只不过现在这个是江远廷做的,不能夸,也不需要受感动,反正他这粥人人有份。


    徐清稚和古天樵也坐进餐厅吃饭的时候,三明治很快分完。


    颜浠月看着空盘子,朝江远廷嘟囔了句:“为什么我没有?”


    “你有胃口吃?”江远廷掩下真实原因,那吐司放冰箱一夜了,早就凉透的,他怕她吃了不舒服。


    “我为什么没有胃口?”颜浠月说不上来的想和他生气,“你不要总是做我的主好吗?”


    江远廷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倔起来有种病态美,心一瞬间就软了:“那我现在去给你做一个。”语气和风细雨,极其有耐心。


    古天樵听见他们的对话,笑道:“不用去了,吐司已经没有了。颜浠月,你今天注定没得吃。”


    颜浠月咬了咬唇,目睹旁边的男人把他手里的三明治三两口吞掉,好像她要抢他的似的。


    “想吃的话,我去买吧。”对面朱成元说道,“小区门口有超市,有卖的。”


    “……”颜浠月脑回路转了个弯,“小区门口有超市?”心思已经不在三明治上了。


    “有啊,走过去就10分钟吧。”朱成元说着站起了身。


    颜浠月赶忙说:“不用去了,我没有胃口。”阻止了朱成元的行动,她转过脸面对向江远廷,朝他抛了个“大骗子”的眼神。


    可不,谁昨晚把她骗那么远的超市去的?


    江远廷却不动声色:“是吗?我从来不知道。”


    颜浠月连连用眼神刺他:小区你家开发的,有没有超市你不知道?


    江远廷不要脸地眉毛飞起:我就是不知道。


    颜浠月:……


    使劲瞪他。


    “省点力气好吗?”江远廷勾了勾唇,安慰的口吻,“吃荷包蛋吗?”


    颜浠月这才收回眼刀子:“我要两个。”


    江远廷啧了下,起身进厨房去了。


    十分钟后,颜浠月桌前多了一碗红枣汤的荷包蛋,很大一只,中间鼓鼓的,有两个蛋黄。


    “这是双黄蛋?”颜浠月惊喜。


    “是两个蛋,打在一块了。”江远廷瞥她,还她“没见识”的眼神。


    颜浠月管不得他的报复,举了筷子开吃。一口咬开,夹杂着红枣味的蛋黄里流溢出浓稠的溏心,满齿都是香甜的。


    “还不错。”颜浠月唇瓣上沾了汤汁,色泽饱满,红润了很多。


    江远廷眸里微光亮了些。


    吃完后,颜浠月朝江远廷比了个赞:“人类高质量男朋友。”


    男朋友?被承认了?


    江远廷弯唇。


    谁知,下一刻女人的嘲讽就来了:“不过,比起徐先生还差那么一点。”


    “……”江远廷内心震荡,“徐先生是谁?”


    颜浠月吃了早饭,有了精气神,下巴一扬:“不告诉你。”


    “……”


    *


    吃过早饭,江远廷去公司,朱成元去他的新店,徐清稚也要出门拍视频,一下子走了仨。


    剩下的三人,古天樵和陈瑾华商量了去买菜,回来做大家的午饭,颜浠月身体不好,也就没让她跟去。


    颜浠月也逞不起能,摸着肚子回寝室休息去了。


    不过她也没好好躺着,抱了笔电窝进懒人沙发,开始脑力劳动。


    有时候身体虚弱了,大脑会变得异常强大。也可能潜意识里为了抵制身体的疼痛,人就会集中注意力投放到可以宣泄的地方上去。


    临近中午时,颜浠月发现自己竟然码了三章,有1万多字了。


    叹出一口气,自己都佩服了。


    下楼去倒水,才发现江远廷已经回来了,和古天樵陈瑾华都在厨房里忙碌。


    香味扑鼻,“做什么呢?”颜浠月挨到江远廷身边,看他在灶台前翻搅着什么。


    眼前一口大锅,里面白花花的卤汁煮着豆腐干,是生豆腐油炸出来的那种豆腐干,加了豆芽,五香八角,香得人直流口水。


    “能吃了吗?”颜浠月舔唇。


    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看起来柔弱得像一根垂柳,站立的姿势都是摇摇晃晃的,怕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


    江远廷靠近她一点,回她:“没好,才刚开始煮,煮好了就给你吃。”


    “先给我喝口汤吧。”实在是太馋人了。


    江远廷弯唇,拿了个大勺子,舀了一口汤喂她。


    小馋猫就着勺子吸溜一口,舌尖绕了个弯:“味道不错。”


    “等会吧。”


    “嗯。”


    颜浠月这就拉过一张高脚椅坐到流理台前,抱着水杯,等。


    古天樵在处理一条鱼,满手血腥,还不忘笑过来搭腔说话:“果然不会做饭的人都是最幸福的。”


    颜浠月避开他的视线,瞄去江远廷:“那也得会做饭的人能给人幸福啊。”


    陈瑾华手里正在剥着蒜头,抬头问道:“你找男朋友是要找会做饭的吗?”


    “那倒没有。”颜浠月坦诚道,“我自己不会,也没想过要要求别人会。”


    “那你找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古天樵问。


    颜浠月下巴磕在水杯边沿,目视前方,正是江远廷的背影:“其实只要喜欢就好了,他的存在便是标准。”


    “喔——喔——”陈瑾华和古天樵都被她的答案折服了。


    江远廷转过头来,颜浠月目光秒收,撑起一只胳膊,托了脑袋看去墙壁。


    从来,她喜欢的人都只有一个,他不是标准是什么?


    只是一定要给这个标准加点东西,那就是占有欲,她见不得他和别的人好。


    13岁那年,她从懵懂无知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像是一夜之间进入了成人的世界,看什么都多了层意义,看什么都带动着心气,尤其是江远廷。


    那时候的他,清瘦,英俊,面皮也没有现在这么冷,性格有些顽劣痞坏,完全没有现在这么深沉内敛,尤其喜欢以年长自居,以大哥哥的名义多管她的闲事。


    可也就是个大哥哥了,根本不懂她刚萌芽的小心思。


    有一天姐姐告诉她:“江远廷要去美国留学,让我和他一起去。”


    颜浠月心里咯噔了一下:“你去吗?”


    颜辰凤摇了摇头:“爸爸没要求我去,我就不去了吧。不然还要考雅思,我不想努力了。”


    颜浠月同情地点了点头。


    后来她发现江远廷那段时间几乎天天跑她家来,怕不是留学在即,想劝说姐姐,又或者是想多看看姐姐吧。


    正巧英国有学校到他们学校开放渠道招生,她果断报了名,谁劝也不行。


    如果占有不到,那就放弃,不用拖泥带水。只不过,这么多年,占有和放弃哪一件都没做好……


    “颜浠月。”江远廷打断了她的思绪,从微波炉里取出一杯什么黑糊糊的东西,端放到她面前,“把这个喝了。”


    “什么?”颜浠月摸了下鼻子,那东西一股子药味。


    “喝了,肚子就不痛了。”


    “……你怎么就这么多管闲事呢。”


    颜浠月站起来就走,江远廷也没拦她,只是端起药,跟着她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颜浠月快走几步,进了女生寝室就想关门,却被江远廷一脚硌住。


    颜浠月一个回头杀瞪过去,江远廷却目光柔和,把药举到了她面前。


    “你怎么这样?”颜浠月生气,“你哪里弄来的药?我不喜欢喝。”


    “那你想不想吃豆腐干?想不想吃豆芽?”哄小孩哪。


    “……”


    两人大眼瞪小眼,眼神厮杀无数,时间在刀光剑影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最终还是那豆腐干的香味飘上来,打败了颜浠月。


    “你先喝一口,我就喝。”颜浠月讨价还价。


    “我又不是女人。”


    “那我去抓一副男人吃的药来给你。”


    “你看我有那需要吗?”江远廷嘴角含讥,深眸看去女人,“快点。”喉结微微滚动了下,耐心到了极点。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她眼睛有多勾人,她对人的攻击性根本就不是她自以为的那种。


    颜浠月怂了,接过杯子,小口地喝了一口,苦丝丝的,回甘还算有点甜,一咬牙,整杯灌下去了。


    “乖了。”江远廷这才笑了,奖赏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摸小狗一样。


    气得颜浠月一把推开他,“嘭”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


    但江远廷煮的豆腐干是真的好吃。


    开饭前,颜浠月一连吃了好几块,连豆芽都吃了一大碗。


    要说以前,豆芽不过是配菜,主要好吃的都是豆腐干,可这豆芽特别好吃,又嫩又爽口,连根都摘干净了,味道好得超过了豆腐干。


    “怎么这么好吃?”颜浠月欣喜,“豆腐干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而这豆芽却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芽。”


    江远廷淡然:“好吃就行。”


    那豆芽可不就是他在办公室里亲自照管发出来的,倾注了他多少心思,不好吃才怪。


    颜浠月感慨:“算算我有将近十年没吃这个了。”


    小时候学校门口的摊点上,每到放学时,她就闻着那味找去,买几块吃了才回家。


    但从来没想过江远廷会煮出这个来给她吃。


    “江远廷,你真的挺让人刮目相看的。”颜浠月半讥讽半夸赞。


    江远廷冷哼了声,讥诮回她:“是呢。小时候不知道是谁,放学晚了没买到,硬往人家老奶奶手里塞钱,说是预订明天的,要人家一定给她留。老奶奶说记性不好,不要给钱,她就死活不放心,惦记了一晚上。”


    “你怎么这样?”颜浠月睨他,“我跟你上辈子有仇吗?总记着我的糗事。”


    江远廷挑眉,唇角噙起一抹笑:“我也不想记,可是这样的事总在我脑子里蹦跶,跟你人一样。”


    颜浠月吃着豆芽,听着他的话,情绪又有点乱了。


    之前因为姐姐的话,生着他的气,但江远廷这么照顾她,她也不是木头人,不是不懂。


    人一柔弱就会想找依靠,想得到一个温暖的宠,想像孩子一样撒娇。


    正巧,江远廷都给予着她,可她却不敢放纵自己,是怯懦也罢,是想得太多也罢,就是没有驾驭一份感情的自信。


    没一会,朱成元和徐清稚回来了,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吃了午饭。


    下午稍事休息,集合了五辆车,和工作人员一起往保龄球馆开去。


    江远廷让喝的药果然有效,颜浠月觉得自己肚子没那么痛了,只是精气神还是不够好。保龄球她抡了一次便再抡不动,坐在沙发上看大家玩。


    其他几人兴致都有些高,尤其是三个男人之间展开了角逐,但几局下来,江远廷就遥遥领先了。


    “你以前经常玩吗?”徐清稚问他。


    “偶尔,不多。”江远廷答得随意。


    好像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太努力,随随便便就成功了。


    大家朝他竖起大拇指,只有颜浠月轻哼了声,大佬的自诩方式真深沉。


    不知道是谁,十几岁的时候沉迷上了保龄球,整个暑假都埋在里面,后来还听说他动用了自己的一笔基金,把那家保龄球馆买下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一家,不过看球馆经理亲自陪在旁边,和江远廷说笑的样子,应该是了。


    颜浠月四周打量了一番环境,装修高档大气,顾客比比皆是,腹诽之余,又不得不暗赞了下,只是一个人干坐有点无聊,她摸了手机出来玩。


    江远廷打了一会,坐到颜浠月身边休息,看了看她脸上的气色,又看了看她抱着手机目不转睛的样子,眸底又沉了。


    “出来玩就别看手机了。”他声音冷肃。


    “要你管。”颜浠月口里回了句,注意力还在手机上。


    江远廷抬手,把她手机抽了。


    “干嘛?”颜浠月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被男人收走,揣进了他的裤兜,她也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抢。


    因为,肯定是抢不过的。


    “你刚说,要我管。”江远廷复述着她的话。


    “……”颜浠月被气笑了,“你怎么这么听话?”


    “是你太不听话了。”江远廷眉头蹙着,语气保持着生冷,“你爸妈太放任你了是不是?你一个人在英国就乱来?生活不规律,饮食也不健康,你看你,都22了,瘦成什么样?”


    男人话里满满的苛责,像是对她一个人在英国的生活做总结点评,还是个恶评。


    【作者有话要说】


    人类高质量男朋友的梗来自网络,这里就不展开说啦,就当是女主借这个人物故意酸男主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捕


    颜浠月气得掐腰, 挺胸,拉直脊背,一一反驳:“第一, 我爸妈放任我,那是我自己自觉,不需要他们管。第二, 生活不规律, 我承认, 但那也是没办法, 我们剑桥大学,哪个学生不是在拼啊。第三,我不瘦, 我是苗条, 我在学校还混过礼仪队呢,有人请我去做模特,我都没去。”


    她身上衣服还是昨晚去超市的T恤,鸡心领口上气得一起一伏, 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白的晃眼。


    只是那颗朱砂痣……没看到。


    江远廷勾唇, 侧倾了脸面, 声音放低:“我说你瘦, 不是说你身材不好, 你再胖一点, 多吃一点, 会更健康更好看。”


    “你在说我现在不好看?”颜浠月抠起字眼, 下巴扬起来, 纤细的天鹅颈高傲倔起, 不容人轻视。


    可那脸蛋上却是柔弱病态的白。


    “不是。”江远廷轻笑,女人这副样子与其说她在生气,不如说她在勾惹更贴切。


    心底的柔软都被勾了出来,他凑低头:“好看,全世界就你最好看。”


    “滚吧。”颜浠月听不得他的大言不惭。


    可江远廷没滚,还靠上了椅背,姿态些微懒散,好像一时半会都不会走开了。


    颜浠月:“……”


    沙发很长,除了他俩,没别人。可男人坐在她旁边,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亲近得有点不像话。


    颜浠月正要赶男人走,江远廷又开口了:“你一个人在英国太任性了,作息没一点点的规律,长久下去,身体怎么能好?”


    好像就刚刚的问题,他还没放下,还想和她继续说教说教。


    “我再不规律,也是跟着课表走,又没有特别出格。”颜浠月就男人的态度,突然来了一种感觉,感觉他很清楚自己在英国的生活状况。


    这让她有些诧异,好像他在自己身边放了奸细,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了然于掌。


    “你干嘛要这么说我?你有证据吗?”她问。


    “你浑身都是证据。”江远廷垂眸,一锤定音。


    “……”


    颜浠月被这句呛得说不上话,她伸手去桌上拿可乐,可是还没有够到,就被男人打了一下。


    “又干嘛?”


    不是很重,却还是打得她缩回了手。


    江远廷也懒得解释,直接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吩咐了声:“倒杯白开水过来。”


    颜浠月微微弯下腰,手臂抱在肚子上:“江远廷,你真的好讨厌。本来都不痛了,现在又被你气痛了。”


    “哦,那我还挺有成就感的。”


    “……”


    “气气你,就能代替你那个痛。”


    “……”


    颜浠月一脚踹去男人,把他踹去打球,不要他呆在自己身边。


    江远廷看了眼裤管上的脚印,也不处理一下,就这么明晃晃地带着被女人欺负的证据去众人面前了。


    气得颜浠月撇开头,眼不见为净。


    打球的几个人打得十分欢快,一直打到日落时分,才都尽了兴。倒是没打球的人,蜷曲在沙发上,睡着了。


    “颜浠月。”江远廷走过去,拍了拍她,把她叫醒。


    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体质,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而看到头顶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正汩汩往下吹着冷风,江远廷又蹙了眉,不等颜浠月睁开眼清醒清醒,他就把她拉了起来,离开沙发。


    *


    到自助餐厅吃晚饭,颜浠月还是不太舒服。


    这家餐厅很高档,大家各自拿了食物,坐在长方桌上吃饭时,个个神采奕奕,谈笑风生,只有颜浠月软绵绵趴在桌上,不想吃也不想动。


    “想吃什么,我给你拿。”江远廷坐到她旁边,轻声道。


    颜浠月摇了摇头:“家里豆腐干还有吗?我想一会回家吃那个。”


    “还有一点。”江远廷点头,看了眼取餐区,又俯身道,“我去拿个鳕鱼给你吧,多少补充一点营养。”


    “好。”


    很快,双面煎得金黄的鳕鱼到了,江远廷什么酱都没抹,只挤了些柠檬汁上去,切成了小块,摆到颜浠月面前。


    颜浠月这才坐起身,慢慢吃起来。


    “颜浠月。”对面的朱成元看过来,笑道,“1000块一位的自助餐,你就吃一块鳕鱼?”


    “可不是,你这块鳕鱼真贵。”旁边徐清稚也打趣道。


    可是1000块的自助餐也没有那个豆腐干好吃啊。


    颜浠月也不好意思直接讲出口,不然好像自己在给江远廷脸上贴金似的。


    吃好饭,所有人员回去爱情小屋,颜浠月肚子痛,直接上楼,趴进床上去了,惦记着的豆腐干也不要了。


    江远廷说得对,她平时一个人在英国的生活太随心所欲了,毫无规律可言。


    正常情况下,她都是按课表走,或者听导师安排,偶尔也出门或出国考察实践。但没课的时候,时间便是乱过,日夜不分。


    醒了就刷题画图纸,写论文码字,饿了就吃饭喝水,困了就睡觉,做什么都很投入,切换得也很自如。


    这也就养成了她睡觉都像是挤时间睡的,有点空隙就睡一下,补充精力,只怕自己下一秒忙起来便什么都顾不上。


    这样紊乱的作息,能有什么规律,身体时好时坏也就成了一种常态。


    颜浠月睡到后半夜醒来,身体又舒服了些,起来冲了个澡,一时找不到鲨鱼夹,便随手拿皮筋把头发扎了个丸子,悄悄抱了笔电下楼码字去了。


    夜深人静,一个人也没有。


    她趁着心旷神怡,思路清晰敲敲打打又码出了一章。


    停下手的时候,深深呼吸了一口。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身体的裂缝里寻找到了精神的快乐。


    她也知道身体是根本,是本源,没了身体什么也谈不上,可是如果没有快乐的精神,一具身体只是行尸走肉,那又有什么意思?


    就像暗恋,偷着,藏着,从感情的千丝万缕里扯出那一纤丝,轻轻吹口气,都能化成心尖上的甘甜,滋养整个人的精神世界。


    思绪胡乱飘了一会,颜浠月拿起滴眼液滴了几滴,闭上眼默了默。


    肚子有些饿了,她起身去厨房找吃的。


    好在豆腐干还有十来块,豆芽也有不少,她从冰箱里拿出来,倒上醋和辣椒酱拌了拌,一个人独享美味,吃了个干净。


    吃好后,颜浠月擦擦唇角,又想起这一整天还没和邦妮互通过消息,算算她那边刚刚入夜,便拨了视频过去。


    可是手机响了两下,被对方摁断了。


    紧接着,邦妮回了文字过来:【有事?】


    颜浠月看着这两个字,感觉不太好,不像好闺蜜该有的语气。


    她立即打字敲过去:【没事,想你了,看看你在做什么。】


    果然,好一会邦妮回消息说:【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正是需要闺蜜的时候吗?


    颜浠月果断地又拨了视频过去,响了好一会,邦妮才接了起来。


    “怎么了?”颜浠月一接起,就盯着屏幕看去里面的好闺蜜,“还有人能惹毛你?”


    邦妮是主修心理学的,心理能力强大到不行,平时颜浠月认为惊心动魄的事,到她那里都是风轻云淡。


    能引起她心情不好的人,一定不普通。


    颜浠月第一个想到的是,邦妮谈恋爱了。


    “不是,是被老板骂了。”邦妮叹了口气,脸上有些阴郁。


    “怎么回事?老板还能骂到你?”颜浠月更迷惑了。


    邦妮现在硕士毕业,在伦敦找了家心理咨询机构实习。这家机构很大,要说她的上司骂她,还有可能,可要说是老板,中间隔了很多层,怎么骂得到?


    邦妮闭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隐忍了一会,发现颜浠月的目光还在探寻,眸光一转,反问道:“你那里现在什么时间?怎么还不睡觉?你肚子不痛了?”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痛不痛?”颜浠月诧异了,她昨晚到现在都没跟邦妮通过消息,更没说过自己来大姨妈的事,对方怎么会问出这个话,“你好奇怪啊。”


    邦妮也觉得自己突兀了,笑了声:“我是学心理学的嘛,你有没有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我还能看出你有多痛。”


    “你要不要这么牛逼?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不刚进阶的嘛。”


    邦妮刚考了个三级心理咨询师,这就又得意了一番。颜浠月祝贺她,两人说些有的没的,聊了好一会,才挂了视频。


    回去楼上睡觉,颜浠月翻来覆去,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堵着。


    她码字写文,画建筑设计图最讲究的是个逻辑和合理性,但邦妮突然问起她肚子痛不痛,太意外了。


    这跟江远廷忽然苛责她生活不规律,似乎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多想想,邦妮不但从来没说过一句江远廷的不是,还总说他的好,给她凑对,无论是在英国,还是现在她回国来。


    就昨天她心里对江远廷有了别扭之后,邦妮的开解电话很快就来了,晚上和江远廷一起去超市,他说得话怎么也就那么契合了她对邦妮说的?


    这两人……有认识?


    好像也不可能。


    邦妮是榆城的人,颜浠月认识她的时候,听说她家境并不富裕,到剑桥留学所有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皆是得了一位有钱人的资助。


    那时候,颜浠月非常艳羡她的奇遇,对那位有钱人的眼光和慷慨也钦佩了很久,同时自己也脑补了这种有钱人的形象,无非是事业有成,大腹便便,家里金钱堆积成山,却匮乏政治成本,需要在社会上做些公益,树立公众形象。


    但是,这个有钱人真正长什么样,邦妮从来没说过。


    如果这个人是江远廷会怎样?


    这念头一出,颜浠月更睡不着了。


    想起认识邦妮的四年,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如果背后是江远廷操控的,她要怎样?她还能怎样?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那半夜吃的豆腐干和豆芽,她没有热一下,是冷的,此刻也在肚子里张牙舞爪折磨起人来。


    颜浠月睡睡起起,一夜往返卫生间数次,到天亮时才差不多消停,浑浑噩噩地睡去。


    *


    第二天日晒三竿,颜浠月才醒过来。整个人比前一天更不好了,没精打采,疲累不堪。好在其他嘉宾都上班去了,没人看见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下楼泡了杯麦片带上房间,关了门,打算用自己坚强的精神力量和虚弱的身体做个斗争。


    那就是,开笔记本电脑,码字。


    邦妮和江远廷认不认识,全是自己的推测,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如果真的去追问,怕是两边谁也不会承认。


    四年,不是四个月,更不是四天。


    如果是真的,那江远廷太可怕了。


    不能想了,不能什么对付的办法还没有,就先把自己吓死。


    颜浠月深吸一口气,她需要理智和冷静。


    只是这种心智上的困扰和大姨妈一起来,对人是1+1>2的摧残。


    接着几天,颜浠月像是生了一场病,总是一个人独处,与人话也不多了,对江远廷更是冷淡。


    倒是江远廷对她的闲事依然孜孜不倦。


    每天下班回来,他都会给她带一杯黑糊糊的药,看着她喝完。白天管不上她的饮食,晚饭便要盯着她把一碗饭吃干净了,才放她上楼去。


    颜浠月喜欢吃的豆芽煮豆腐干,江远廷抽空又做了一次,只是这次量做少了,只够吃一顿的,不给她留剩的了。


    颜浠月感慨:“你真的比我爸妈都喜欢管我。”


    要知道,她肚子痛,给妈妈打电话,姜绯玉只是回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了,家里也不用回来了。”


    也是,这些年她在英国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爸妈只知道她独立要强,学习好,成绩好,别的都不太了解。


    相比较姐姐,现在和江氏签下并购合同后,颜辰凤忙了很多,每天和江氏有开不完的会。


    “好啊,很好啊。”颜浠月赞道,却有点口不对心。


    她祈愿她们家的公司繁荣昌盛,但想到姐姐和江远廷天天处在一块,心里又有些不爽。


    姐姐不停地叫江远廷多照顾她,江远廷便不停地应着,天天盯着她吃饭吃药。


    呵,男人可真听话。


    一个人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把昔日讨论过结婚的人改做成普通朋友?


    姐姐和江远廷可都是个中高手。


    可自己为什么总是做不到?


    而节目里,这些天的相处,颜浠月大概已经推测出古天樵和朱成元都是金钱捕手。


    古天樵是做风投的,金钱的魅力在他眼里比爱情更有吸引力。而朱成元是网球运动员退役,现在要开健身房,心思都在事业上,缺得也是钱。


    只有江远廷不缺钱,上节目是玩票,再根据这类恋爱综艺节目的尿性,颜浠月99%肯定他是爱情捕手。


    那么,自己要去抓他吗?


    一想到这,颜浠月就感觉这节目不好玩了。


    到了星期五,彻底送走了大姨妈,她心里却还是不够爽快。


    晚上,节目组往女生寝室送了三份礼物,说是男嘉宾送的。


    “你们一人挑一份,挑了谁的礼物,明天就和谁约会,而约会的内容和行程都有男嘉宾制定好了。”节目组的人说。


    “好啊,终于又可以约会了。”徐清稚笑道,有些迫不及待的。


    礼物打开来,有一枚蝴蝶珐琅的戒指,还有一串琥珀吊坠的项链,看着都好高贵典雅,价值不菲。


    可是第三个是什么?一个红色锦盒,比另外两个礼盒都大,看着更昂贵,可是里面只是一只紫色塑料的鲨鱼夹,上面还有些许刮痕,像是旧的,用过的那种。


    巧了,正是颜浠月丢了的那个。


    颜浠月跟江远廷去超市那天,回来路上滴了眼液,脑袋靠在头枕上被夹子膈着,她便摘了鲨鱼夹。后来下车时忘了,再后来也懒得跟江远廷要,就随它去了。


    没想到,这个男人现在将之当礼物送了回来。


    “有这样的人吗?”颜浠月拿起鲨鱼夹。


    她总不能把自己的鲨鱼夹交给别人挑,自己要了戒指或者项链吧。


    徐清稚和陈瑾华两人打着眼色,“呵呵”地笑,进节目这些天,她们还有什么没看明白的吗?


    *


    第二天周六是个大阴天,天空灰扑扑的,不见天日。


    颜浠月觉得,老天在垂怜她,天气都跟她心情一样。


    中午回家陪爸妈吃了顿饭,想睡午觉的时候,洪雅秀打了电话来,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出发去约会。


    “这么早?”颜浠月一想起江远廷,心里就有所抗拒。


    “不早了,男嘉宾已经在约会地等了。”


    “那就让他多等会。”


    “还有整个工作组呢。”


    “……”


    让江远廷一个人等,虐虐他是不错,可是让其他人一起等就有些不太好了。


    颜浠月只好挂了电话,叫了司机出发。


    地址是一个马场,在郊外很偏僻的地方。


    颜浠月脑海里预设了约会的情景,无非就是骑骑马兜兜风,可她正好不会,也不喜欢,那到时候和江远廷唱唱反调,推掉就行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到了地方,那是一片旷野之地,绿草茵茵,坡岭起伏,远远得有马嘶鸣,头顶还有白鹭飞过。


    “风景不错。”颜浠月看到洪雅秀,就在路边下了车,走过去与她打招呼。


    “可不,今天天也不热,风吹得凉快,天公真是作美。”洪雅秀回道。


    “……”颜浠月无言于表。


    洪雅秀拿出随身麦给颜浠月戴上,领她往里面走。


    穿过一片芦苇,眼前豁然浮现一弯蓝水,那形状有点像弯弯的月亮。水面平静,微微漾着碎光,不似人间,美得很。


    而湖边上,有几个人在打水漂,莫名得给湖增添了几分生动。


    其中有个男人,黑衣白裤,斜倾着身子弯折了腰,右手捏着一片石子,朝湖面看准方向,一个凌厉挥动,石子离了手,飞向湖面连连欢跳,伴着“叮咚嗒哒”轻快的音节,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像鱼儿一样,有了生命。


    旁边有人叫好,还有人吹起口哨,学他的姿势,捡了石子打。


    颜浠月还以为江远廷会像第一次约会那样等她等得心急火燎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带着一群工作人员在打水漂,打得还十分得怡然自得,根本不像是要跟她约会。


    亏她还牺牲了午睡的时间……无名火莫名其妙地就上来了。


    江远廷转过身看到她,走近了,微微垂目:“颜浠月,你才22岁,你有没有想过,你老这么生气的话,不用多久,就老过我了。”


    “……江远廷,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你的阴谋。”颜浠月拉直脊背,抬头朝他怼过去,“你总是有各种办法惹我生气,就是想加速我变老,是不是?”


    “你说对了。”江远廷顺着她的话音,“我想快点把你变老,变成婆。”


    【作者有话要说】


    江大佬冲啊


    第26章 第二十六捕


    颜浠月嗤笑了声:“老巫婆那种吗?”


    这种口嗨, 谁不会呢?


    江远廷勾唇:“你现在变幽默了。”


    “那是,看跟谁在一起了。”


    “这话听着,像是夸我呢。”


    颜浠月瞥去男人:“你还用夸吗?脸皮已经铜墙铁壁一样厚, 再夸,可比得过钛合金,可以上太空了。”


    江远廷听着, 咧了唇, 笑。


    后面工作人员跟了上来, 有人指了下不远处的房屋。


    两人往那里走去, 在专职人员的带领下,各自进了更衣室换了骑士服。


    再出来时,有两匹马牵到了门口。


    “你挑一匹。”江远廷对颜浠月道。


    那两匹马都很高大, 一匹纯黑色, 一匹枣红色,四肢粗壮,雄姿勃勃。


    颜浠月被马儿吸引了,尤其是枣红色这匹, 马鬃一绺一绺干净顺滑,闪着金红色的光芒。个头虽然高大威猛, 站立的姿势却非常的温顺, 那硕大宝石般的眼珠子还会看人, 朝着颜浠月眨了眨, 颜浠月之前不想骑马的心瞬间被融化了, 还有了跃跃欲试。


    只是, “我不会骑。”颜浠月抱憾。


    “我教你。”江远廷答。


    “怎么教?”


    “你想我怎么教?”


    有风吹过, 江远廷眯了眼, 他看到女人眼尾上翘, 露出一丝狡黠,不知道是什么坏主意。


    “你给我牵马。”颜浠月笑了,像马前卒那样。


    “行。”江远廷一口答应。


    他扶着女人踏上脚凳,握过她的左脚踩进马镫,等她跨上马背,便牵起了马绳。


    “好高。”颜浠月生平第一次骑马,马背上坐了好一会,确定把自己挪平衡了,才敢让马儿往前走。


    渐渐适应了,才发现马背上的视野比平路上开阔了很多,连男人都在自己的肩膀之下。


    江远廷换了一身黑色的骑士服,肩宽窄腰,背线笔直地勾勒着他的身材,脚下马靴却是白色的,每一步在绿草上,都是踏实,飒爽。


    他牵着马,也不跟她说话,只安静地走着,目光在脚下,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江远廷。”颜浠月感觉自己被怠慢了。


    江远廷转过头来看她。


    “你走近一点。”颜浠月抓紧缰绳,表示一点畏惧。


    江远廷眉上一挑,女人假装害怕的眼角里分明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兴头,怕是自己脑袋不保。


    果然,他一挨近了,颜浠月立即抬手拍上他脑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揪了揪,动作过分粗暴。


    跟拍的VJ一边忍笑,一边扛着机器一个表情也不落下的全部拍下。


    江远廷也不反抗,由着女人玩弄,只在她把自己头发揪成鸡窝时,才问了句:“玩够了吗?”


    颜浠月得逞地笑,手里动作幅度更大了些:“这机会太难得了,江远廷,你也有今天。”


    只是下一秒,她蹬在马镫里的脚被人拔了,一只长腿迈了上来,她只感觉座下马儿抖动了下,身后便有个滚烫的躯体靠上了她。


    “不行的,马吃不消的。”颜浠月心慌骤起,为马儿叫屈。


    “你怎么知道马吃不消?”江远廷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等她再挣扎,手里抓着的缰绳已经被抢走,随之一声“驾”,马肚被夹了下,马儿兴奋地跑了起来。


    “不不不,我怕。”颜浠月大叫。


    眼前景象像是疯狂抖动的视频,风直面撞进胸腔,像火一样炽烧。


    她惊慌失措,呼吸不畅,甚至有了想跳马的念头。


    可男人的双臂箍住了她,坚实的胸膛在她后背像座山一样坚固。


    颜浠月只有挨紧他,才感觉自己安全。


    这种安全感,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不再恐惧,眼前的一切也随之平静,天与地变得越来越亲和。


    果然,人总是要在外界的压迫下,才会寻找与人的联系性。


    工作人员全被甩了,江远廷指挥着马儿跑上一处高岭,才放慢了速度,缓缓停下来。


    炽烈的夏风一阵又一阵,从远方而来,抚过树木,吹过芦苇,飘过湖水,最后落到人脸上,有了温凉的湿意。


    颜浠月重重喘息了一回,才感觉自己的心脏落回了正常位置。


    江远廷抬手捋过她的头发,下巴擦在她耳鬓上,轻轻问道:“还害怕吗?”


    颜浠月放眼远观,没回答,只是挨着他的坐姿没有变。


    颜浠月能感觉到男人心跳的节奏,非常的强而有力,那一起一伏带动着她的共振,就像身体里有两颗心脏在同时跳跃一般。


    “浠月。”江远廷的声音又柔了几分,双臂绕着她的包围圈也缩小了一点,“我要你信任我,任何时候。”


    就像现在,信任他,依赖他,从他身上得到庇护。


    可是,颜浠月只“哼”了声,直起上半身,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刚刚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


    一路惊险过来,让她害怕,让她恐慌,现在再反过来叫她信任他,怕不是要她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江远廷嘴角抽了抽,否定:“我没有,我不是。”


    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可是看她反应不对,只好压了回去。


    他慢慢踱着马,像散步一样,往坡下走去,淌进一条小溪,让马儿喝水。


    “啾——啾——”马儿低头,马嘴埋进水里,发出怪声。


    “好有趣。”颜浠月看着新奇,“马是这样喝水的?它为什么要叫?”


    “这不跟你一样,遇到好吃的就要叫。”江远廷揶揄。


    气得颜浠月侧了肩膀撞了他一下,江远廷故意“啊”了声,沉在喉咙里,像被撞伤了一样,上半身往前倒,几乎所有的力量压到了她身上。


    “江远廷。”颜浠月被压得弯了腰,心悸狂乱,想要抵抗,却在马背上,又在溪水里,不敢乱动,“我才知道你这么胡闹。”完全没有平时矜贵沉稳的模样。


    “那是因为你。”男人把话语清晰地吐在她耳边。


    伴着他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别这样,我们在上节目,所有的话都被人听见了。”


    她感觉到他的滚烫,后背火辣辣地犹如被火炉焚烤,他灼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也像是要烫掉她一层皮肤。


    “你没发现我把我们的麦都关了吗?”他的唇在她耳边徘徊,她的发在他额前飘动。


    只是坡岭上有工作人员骑了摩托车追来,江远廷紧了眉心,默眼。


    “……所以,你要胡作非为吗?”颜浠月却没看见,她只知道男人的怀抱越来越紧,勒得她就快不得动弹了。


    从来没有过的心慌意乱,让她身体发软到想要从马背上滑下去,她鼓起一口气,侧转过身去,不等男人有什么动作,抢先伸手朝他身上胡乱地掐过去。


    这就,不等男人胡作非为,她先发制人了。


    江远廷被掐得喉咙里嘶叫了声,又怕她掉下去,还得圈住她,掐到痛处,他才放了句“实话”:“其实,我就关了我的麦,你的还开着。”


    颜浠月瞳仁一下子睁到最大,江远廷也不再给她机会,迅速一夹马肚,越上溪流,上了草地,奔跑起来。


    而且速度越跑越快。


    快到颜浠月在马背上被颠起,头晕目眩中死死抓住男人的袖子,不停地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领教到你的报复心了,我以后再不敢掐你了。”


    这种告饶,直把男人刺激到要发疯,踢了马肚,像与风比拼速度,跑到疯狂。


    后来,颜浠月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下得马,大概是男人把她抱下来的。


    她只记得自己软绵绵倒在了树底下,天旋地转,浑身颤栗,尤其是两条大腿抖得厉害,连爬都不能够了。


    她发誓这辈子再不要骑马了。


    而江远廷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瓶水,坐在她旁边喝着,还口吻幽幽道:“就你这体质,简直就是个豆腐渣。”


    “呜——明明是你太疯了。”颜浠月哭腔投诉。


    “喝口水吗?”江远廷抱她坐起来。


    水瓶喂到嘴边,颜浠月也没多想,就着姿势喝了几口,喝完了才意识到那是男人喝过的,而且江远廷还拿过去继续喝了。


    她就:“……”一脸黑了。


    有光从树叶里投下,亮亮晶晶,散在人周围,像遗落在海滩边上的明珠贝壳。


    颜浠月坐在草地上,手指捞过那光影,捡着玩。


    江远廷看着发笑:“我们改天去海边,让你捡个够。”


    颜浠月白他一眼:“骑马去吗?”


    那枣红色的马儿就在不远处,悠闲地啃着草,马尾巴轻轻甩着,毛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江远廷轻轻笑。


    “看我还理你吗?”颜浠月身子一仰,躺倒在草地上。


    “快起来,有毛毛虫。”男人忽然语气急骤。


    颜浠月“啊”地一声,一跳而起,惊慌地拍打自己浑身上下,江远廷却举起水瓶,含笑吞了口水。


    “江远廷。”真是欠揍啊。


    颜浠月捏了捏拳,可是想想男人疯狂的报复心。


    算了,暂且留他一命,等晚上码字的时候,把他往死里写。


    这一想,颜浠月又得到了安慰,不与男人计较了。


    “还喝吗?”江远廷递了水过来。


    “不喝。”颜浠月很有骨气地拒绝。


    江远廷赞扬地点点头,自己一仰头,喝光了。


    颜浠月渴得只有自己吞了吞口水。


    准备打道回府时,颜浠月又犯倔了,不肯上马。


    她说:“你先回去吧,然后叫节目组的人来接我。”


    江远廷牵了马过来,摸了摸马头:“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语气痞坏痞坏,和他年少时一样。


    “……那你想怎样?”颜浠月瞪他,偏偏这种痞坏对她还是致命的吸引,又爱又恨的那种。


    “你只能跟我走。”江远廷朝她投去目光,那目光坏得磊落,毫无遮掩,“不过,你可以选择坐我前面还是后面。”


    “有区别吗?”


    “有。”


    就是谁抱谁的区别吗?


    颜浠月咬唇,脑补了片段,嘀咕了句:“我才不要抱你。”


    “那你先上马了。”江远廷勾唇,把马牵到她面前。


    颜浠月又瞪他,男人说话好委婉,好像抱不抱都只是她自己想的。


    “你走吧,我自己走回去。”颜浠月豪迈道,不想稀罕男人了。说着,甩开脚步,往前面走。


    江远廷一把拉住她,有所妥协地:“这次我骑慢一点,散步一样散回去。”


    “你要骗我呢?”


    “任你罚,任你掐。”


    听起来,好像不错。颜浠月往远处眺了眺,旷野之地,别说不知道节目组在哪了,连只小动物也没看见。


    想要快点离开,只能忍一时之气了。


    “没有脚凳,我怎么上去。”她说。


    “不有我吗?”江远廷答了句,不等颜浠月反应,他双手一抄,将她公主抱抱了起来。


    颜浠月只感觉视线剧烈倾斜,隔着衣料,有两块烙铁烙上了她。


    “把脚踩进马镫,跨过去。”而她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男人的声音又从头顶落了下来,语气一本正经,好像他真的只是帮个忙,让她上马而已。


    颜浠月依言照做,上了马背,左脚刚脱开马镫,江远廷已经踩上,跨了上来。


    马儿走动起来,慢悠悠的,遇到可口的青草,还低头啃一把再走。


    “你是怎么指挥它的?”颜浠月左右看看,也没看出男人和马儿怎么交流的,马儿怎么就这么听话,要跑就跑,要走就走?


    “要我教你吗?”江远廷拢着她,笑。


    “不要了。”


    男人温热的呼气就在耳边,别开一寸,就靠近一寸,甩不开。


    她内心想抗拒,却又本能得被吸引,这种矛盾让她心悸不断。


    她想问问姐姐的事,问问邦妮的事,可是戴着随身麦,有些话不能多说,而且有工作人员开了车过来找他们了。


    回到湖边,橘黄色的遮阳伞下,摆了一张小方桌,上面铺了碎花的田园桌布,三层的水果架上摆满了各式水果和甜点,还有一束蓝白色的野花,清新,野趣。


    江远廷下了马,没等人递了脚凳来,便张开手把颜浠月抱了下来。颜浠月也没多想,勾着他脖子就下了地,动作亲密又自然。


    四周工作人员互相使着眼色,敢情男女主刚刚脱离他们的视线,感情飞速发展了?


    两人就着湖边,洗了手,那水清澈冰凉,肉眼可见很多彩色的小石子。


    颜浠月捡了几枚,塞进口袋。看着男人也在捡,她起了玩心,抄起一把水就朝他挥去。


    江远廷猝不及防,那水糊了他一脸,连眉毛上都挂上了水滴,晶莹剔透的。


    这下两人也不用去小方桌前风花雪月了,颜浠月站起身就跑,江远廷又岂肯放过她。两人沿着湖边追逐打闹,笑声撒了一路。


    像是回到了孩提时候,两人没了成人的隔阂,有的只是亲昵玩闹的童心。


    玩耍中,颜浠月被江远廷钳了双手,她便拿脚去踢他,人没踢着,把鞋子踢掉了。


    还得江远廷去给她捡,趁着空隙,颜浠月把袜子也脱了,裤管一卷就踩进了水里。


    冰凉的水瞬间从脚底浸润,凉得颜浠月“喔喔”直叫。


    “快点出来了,下个月肚子又要痛了。”江远廷站在岸边,双手掐在腰上,漆眸上横了眉,一副家长管教小孩的模样。


    颜浠月离着他两米远,侧眸笑他山高皇帝远:“你管不着。”


    “别往里面走,水很深的。”江远廷叮嘱。


    “我不走,我捡宝贝呢。”颜浠月弯下腰,找着好看的石子,“有鱼哦,还有螃蟹。”


    刚抓住一只小螃蟹,直起身想给男人看,却见江远廷也下了水,正朝自己走来。


    颜浠月踩着水就跑,却没几步被男人拽住,横腰拎起,像只可怜的小猫小狗那样,缩着脖子,被拎着丢到了岸边。


    “江远廷。”颜浠月大叫,“懂不懂怜香惜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人要表白啦,猜猜是谁


    第27章 第二十七捕


    “你再不听话, 我还有更狠的。”江远廷低眉,眼神阴恻恻的。


    颜浠月怂了,像小时候那样怕了他, 爬起来,分分钟把脚洗干净,穿好袜子鞋子, 坐到小方桌前, 端起淑女柔情。


    还好, “优雅”地把水果甜点吃完, 一下午也就耗完了。


    回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旁边站着马场的一位小姐姐,从镜子里把颜浠月看了又看。


    “有事?”颜浠月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叫颜浠月?三点水希望的‘浠’, 月亮的‘月’?”小姐姐问道。


    “是。”


    小姐姐“哦”了一声, 一脸恍悟到真相的神情。


    “怎么了?”这让颜浠月好奇。


    “就我们那个湖,叫浠月湖,当年开挖出来的时候,江先生起的, 我们只觉得好听,没想到是人名, 还是小姐你的名字。”


    “……”


    “还有江先生养的那两匹马, 一匹叫浠浠, 一匹叫月月, 我们还以为他起这名字是随了湖叫的, 现在明白了, 全都是你的名字。”


    “……”这下轮到颜浠月吃惊了, “那个湖是人工挖的?叫浠月湖?什么时候的事?两匹马, 浠浠?月月?”


    “你……不知道?”小姐姐比她还要惊奇。


    她先前在湖边目睹了颜浠月和江远廷两人之间的互动, 心里实锤了他俩的情侣关系,没想到江大佬一向看着冷漠,不苟言笑,却还有温柔的一面。而且,把那么大一个湖以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名字命名,那得有多深情啊。


    “那个湖以前最早的时候,只是一个野塘,并不大,是江氏把这片地买下后,把野塘挖到了现在这么大,还挖成了月亮形状,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浠月湖。”小姐姐完全没想到当事人一概不知,越说越兴奋。


    “还有浠浠和月月,就是先前牵给你们的那两匹,黑色那匹叫浠浠,枣红的那匹叫月月,今年都三岁了。它们是江先生的私人财产,品种和待遇都是马场最高的,从来不对外出骑……”


    颜浠月走出更衣室,外面天黑了很多,阴沉沉的。


    洪雅秀说:“是台风要来了,今晚可能就要下雨,你们真是运气好,玩了这么一天,接着几天都不能户外活动了。”


    颜浠月心想说,何止是台风,简直是地动山摇。


    她把目光投去屋檐尽头,江远廷站在那里通电话。


    他已经换回了黑衣白裤,一只手握着手机在耳侧,另只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闲得,由着风把他衬衣吹得鼓起。


    她盯着他看着,像盯着一个不明生物。


    江远廷转过头来,快速结束了通话,走到跟前,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颜浠月抬头对视他的漆眸,深黑如渊,窥不见底。


    “有。”江远廷倒是坦然,“你想知道什么?”


    他今天带她来马场,就是想向她表露心意的,可时机总是不对,从大局着想,他便忍下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不止一件。”颜浠月依然望着他,好想跳进那深渊,扒开他的心看一看。


    江远廷微微低头,和她拉近距离:“无论有多少,我都希望你能用你自己的心去感受,去判断。”


    他朝她递了手过去,神情有些认真。


    颜浠月愣怔了一秒,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人的手温不同,男人的温热,干燥,女人的柔软,偏凉,触碰在一起的时候,温度交融,渐渐蔓延至心。


    江远廷把小手握在掌心,领着她往湖边走去。


    风吹起芦苇,莎啦啦作响,却似乎丝毫动摇不了这片深沉的湖,湖面依旧静谧,宽容,不声不响。


    江远廷停下脚,面对湖放眼远观,问旁边的人:“这片湖,你看出是什么形状了吗?”


    “没有。”颜浠月答得干脆。


    江远廷轻轻笑了下,给了她答案:“是一个半弯的月亮,一个美好的,明媚的,洁净的月亮,它叫浠月湖。”


    “……”颜浠月不吭声了。


    从别人那里听到,和从他的口中亲自说出,意义完全不一样。


    “浠月。”江远廷转过身,面对她,两只手牵住了她的两只手,“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从今以后浠月湖就是你的了。”


    他心里有太多的话想和她说,也有太多的事想和她分享。


    比如他知道她的农历生日是九月初六,浠月湖的形状正是那一天的月形。


    比如他想她拿出她的设计水平,在湖边设计一栋房子,作为他们将来的度假小屋。


    再比如,他们的将来要每天都在一起,长相厮守,他再不要她离开,再不要她去英国那么远……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颜浠月对他的感情远没有他对她那样的深度,他还需要等她,等她不是只把他放在想象里,不是只把他藏于她心里的某个角落。


    他要她挣开自己的樊笼,坦坦荡荡地爱他。


    颜浠月胸腔里剧烈跳动,男人靠近她的时候,把风挡住了,她感觉到两人之间有温度在上升。


    她抬头,男人的漆眸依然深邃,可她却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小小一只,清晰明亮。


    周围不少机器对着他们,捕捉着他们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她看见了他的隐忍,她也一样煎熬。


    “我想抱你,可以吗?”最终,她还是不想忍了。


    话音刚落,她后腰已经被男人扣住,圈进了他怀里。


    黑夜无声息地拥裹,蕴藏了无数暗涌,急剧升起的炽热像要把两人融为一体。


    颜浠月从来不知道男人掌心的力量会有这么大,仿佛要将自己揉碎。


    她的呼吸在他怀里时缓时重,激越的心跳像要从喉咙口跃出,她的唇在男人衣领上,擦到他的肌肤,那触感滚烫得像要燃烧她。


    “我终于等到了。”江远廷声音暗哑,将亲吻落在女人的发顶。


    这么多年的思念与牵挂,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圆满。


    “浠月,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爱,这件事,他从不吝于付出,而她终于愿意走出这一步,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江远廷。”颜浠月满脸通红,男人把她勒得太紧,她仰着下巴在他喉结处发出低声:“我喘不过气了。”


    “傻瓜。”江远廷手掌移到她后脖上,揉了揉,放开了怀抱。


    颜浠月看着四周的机位们,很懊恼自己的冲动,她和江远廷的第一个拥抱就这样被人看光了吗?


    “我倒是觉得不错,回头我要看一百遍。”江远廷笑,是那种脸上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愉悦的笑。


    “……”颜浠月咬唇,瞪他一眼,往前跑了。


    江远廷追上,牵了她的手一起走。


    后面机位们争着跟上,罗南溪和洪雅秀走在最后,洪雅秀感叹:“真美好,没想到太子爷是这么深情的一个人。”


    罗南溪却没她那么入戏,很理智道:“这节目才上了10天,就大团圆了,接着还有什么看头?”


    “对哦,那怎么办?总不能拆了他们。”


    “你敢拆了太子爷的CP,怕是不想要饭碗了吧。”


    “那你说,《爱情捕手》接着怎么搞?其他嘉宾的戏码都很零碎,没有他们的看点。”


    “回去跟陈导汇报一下再说吧。”


    *


    天彻底暗下来,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交扣。走不了几步,两人就要相视对望一眼,好像要确认彼此的存在,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


    颜浠月不像江远廷那样有城府,她开心,笑便是张扬的,明媚的,路灯远远得投射在她脸上,淡白的光泽像月亮一样,盈盈亮亮。


    “接着我们做什么?”她问。


    “吃晚饭。”


    “去哪里吃?”


    “就我们上次吃自助餐的地方。”江远廷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上次你不舒服只吃了一块鳕鱼,我今天带你去弥补。”


    颜浠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灰色的T恤:“去那么好的餐厅我得穿得好看一点才行,我这一身也太廉价了点,衬不上你。”


    本来,她这衣服就是赌气才穿得,现在可好,又啪啪打自己脸了。


    江远廷低笑,略带审视的目光看她:“我觉得很好,你穿什么都好看,穿什么都和我搭。”


    “不行。”颜浠月执拗道,“我不能丢你的脸。”


    “那你想怎样?先去买套衣服?”忽然感觉到自己在女人心里的地位变重了,江远廷由内而外的舒畅。


    “换个地方吃饭。”


    “去哪?”


    颜浠月低头想了想:“你还记得小时候那条小吃街吗?我想去那里吃小吃,我已经好多年没吃了。”


    江远廷笑,点了点头:“那地方现在已经改成旅游商业街了,小吃都还有,就是人比以前多了很多。”


    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颜浠月一说,他就知道是哪里了。


    “有就行,人多了也行。”颜浠月朝身后的VJ们投去坏坏的一瞥,凑近男人低声道:“我们把他们甩掉。”


    江远廷勾唇,回了个字:“好。”


    两人上车,PD和VJ们听到他们的话,也迅速开了两辆车,跟上。


    路上,江远廷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另只手握着颜浠月的手。


    “你专心开车,好不好?”颜浠月想抽手。


    江远廷握紧了她,不让动:“你要抽开,我才不能专心开车了。”


    “……”颜浠月嗔他一眼,压住唇角,笑。


    感觉很奇妙。


    好像以前蒙在心上的一层纸被撕开了,没了那些晦暗的苦涩的滋扰,空气里只有甜蜜的爆浆的香甜气息。


    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


    她和江远廷?


    颜浠月感觉大脑像喝了酒一样,晕乎乎的,比在马背上还要晕。


    她也只有握紧了江远廷的手,才敢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两匹马,浠浠和月月,你怎么也没告诉我?”颜浠月问,“我们还骑了半天呢。”


    “其实我想说的。”江远廷坦白,“我怕我说了,你要跟我生气,说我随便拿你的名字用,毕竟你总是喜欢跟我生气。”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当然不是,我懂的,你就是想在我心里多刷点存在感。”


    “江远廷,给你脸了是不是?”颜浠月气得要抽手。


    江远廷抓得更紧了,还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怎么办呢,偏偏我就吃这一套。”


    “……”越发没脸没皮。


    颜浠月把脸撇去窗外,抑制不住地笑。


    *


    如今的旅游商业街完全脱开了小时候小吃街的模样,变化巨大。


    曾经宽阔的石板路现在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两边的居民楼已经全部改成了商铺,个个门头巍峨,招揽生意的旌旗飘飘。


    就连路口的一棵老槐树,江远廷小时候还爬上去捣过鸟窝的,现在树底下挂满了红绸带,变成了姻缘树。


    “怎么这么神奇?”颜浠月完全料想不到,绕着老槐树走了两圈,“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它成精了?会给人牵姻缘了?”


    “对。”江远廷笑,跟着她的脚步,“第一个被牵的不就是我们?”


    “……江远廷,你说话越来越不注意形象了。”


    “我这叫不虚伪,哪像你,总是口是心非。”


    “我只是脸皮没你那么厚。”颜浠月开启怼人模式。


    江远廷勾唇,揽过她的肩膀,两人往街里面走去。


    有VJ跟上,在拥挤的人群里,两人开始还防着他们,尽量和他们拉开距离,后来渐渐得心思都在对方和吃的上面,也就不再理会了。


    满眼各种小吃的招牌,空气里也都是各种美食香味的交杂。


    颜浠月寻着小时候的记忆,只要店家标了“老字号”的,她都要尝一尝,江远廷则跟着她,在身后扫二维码付钱。


    排队买到一个蟹黄包,颜浠月先用吸管扎进去,把汤汁一口吸完,再掰开把里面的蟹黄吃了,面皮嘛……她左右看看,想找垃圾桶。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江远廷管教的口吻。


    “我不喜欢吃面皮。”颜浠月双手一递。


    江远廷接过去,也没再说话,只用吃的方式帮她处理掉了。


    颜浠月看着他,眼眶里有东西一滚,只觉得自己被宠到了,甜丝丝的。


    再买什么吃的,颜浠月便都只吃一半,留一半给江远廷。江远廷拿到手,每次都是嫌弃地看她一眼,最后又似乎无可奈何,全都没有脾气地替她吃完。


    “两个人现在灌了蜜一样。”隔着三四个人群,洪雅秀看着他们,感慨了句。


    “他们刚从暗恋转到明恋,感情升温得快。”罗南溪站在她旁边,附和。


    街上人太多了,VJ们跟拍不容易,而且围观和好奇的人也越来越多。


    罗南溪打开工作群,给同事们群发消息,让大家各自有镜头可供选取就行了,放男女主自由恋爱。


    可是却没一个VJ愿意收工,宋明哲第一个回复:【难得看到太子爷这么忠犬的样子,不全录下来,我良心会痛。】


    “……”罗南溪笑了笑,“这些人。”


    洪雅秀低头看手机,正好接收到一个朋友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们老板江远廷和颜家的颜辰凤联姻了?】


    洪雅秀皱了皱眉,回问:【哪吹来的风?我们天天和老板在一起的,怎么都不知道?】


    她朋友:【外面都在传,说江氏最近并购了颜家的公司,这并购的背后是联姻。】


    洪雅秀把手机举到罗南溪面前,罗南溪一看,也觉得吃惊,不过很快想通了。


    他说:“真要有这事,联姻也是联得颜浠月,他们这是瞎传。”


    洪雅秀点头,给她朋友回复:【这是个修罗场,我们老板的确正在追求一位颜姓女子,但却不是你说的那位。】


    她朋友立即被勾起了八卦精神:【快说说,难不成颜家还有一个女儿?】


    洪雅秀笑了声,摁灭了屏幕,没再回复。这一行做久了,多的是娱乐细胞,什么事都只说三分真,剩下的全由爱脑补的大众发挥想象去了。


    不远处,颜浠月又排队买到一份黑糊糊的臭豆腐,在人群中,边走边用牙签扎着吃。


    江远廷走她旁边,拉住她,纸巾包里抽了张纸巾出来,把她唇角上一滴酱汁擦去。


    边擦还边说:“我说什么了?你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永远要我的照顾。”


    颜浠月抬起脸面,由着他动作:“那你就多宠宠我,对我好一点。”


    江远廷将她往自己身边搂近一点,低了唇,道:“我心都想掏给你。”


    颜浠月回看他:“你再这样,我要叫你油腻大叔了。”


    “傻瓜。”江远廷搂着她肩膀,将她隔离开人群,让她慢慢吃,吃得舒服点。


    颜浠月笑,眉眼柔媚,比平时多了一种风情,樱红的唇弧度优美,泛着鲜艳的光泽。


    看得江远廷心头一动,言语却不忘奚落她:“这个臭豆腐能有我做的五香豆腐好吃?”


    “不一样嘛。”颜浠月笑,“你做的再好吃,那也只能在家里吃,现在我们在外面,当然就要找些在家里不容易吃得到的吃,这样就什么都吃到了。”


    “这话我听着怎么怪怪的。”江远廷挑眉,什么家里的外面的,很像出轨的人在给自己找理由。


    “你才怪怪的。”颜浠月扎了一块臭豆腐喂他。


    江远廷刚低头咬上,身侧几个人影里,有人喊了句:“小江总?”


    江氏集团里现在主要坐镇的还是江远廷的父亲,所以除了廷娱,集团内部的同事都是称江远廷为“小江总”。


    江远廷转头,和来人视线对上,微微点了个头。


    来人是江氏集团人事部的经理,平时和江远廷接触不多,对江远廷的印象一直保持在矜贵高冷之上,此时见他出现在人潮汹涌的街市,还吃着臭豆腐,一脸惊愕难以言表。


    而且,旁边还有个女人,肤白,清纯,眼睛尤其漂亮,看过一眼,就让人忘不掉的那种。


    “这位是……”来人本着做人事的素养,热情问道。


    颜浠月看去江远廷,江远廷则大大方方地介绍:“我女朋友。”


    “啊,啊,哦……”来人惊讶得平时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打结了,“小江总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没公开啊。”


    “这不就公开了吗?”江远廷坦然一笑。


    “哦,哦,是,是。”来人惊喜一番,又说了很多恭维的话,才走开。走时还不忘,偷偷在他们背后拍了张照,迅速发到公司微信群里。


    这边,颜浠月看着人走远,低声嗔向江远廷:“我是你女朋友?”


    “都抱过了,你还想不认账?”


    “只是抱了一下,就是女朋友了?那你的女朋友会不会很多?”


    第28章 第二十八捕


    江远廷唇角弯起, 把她手里吃剩的空纸杯丢进垃圾桶,趁着两人的距离有点疏远,他伸了长臂, 掌心扣到女人的后腰,把她带进自己的胳膊弯里。


    颜浠月腰上一烫,后背不由自主地拉直, 脚底却轻飘飘地靠了上去。


    “那你说, 要怎样才算?”男人暗哑的声音从他唇齿间传到她鼻尖, 带着喷薄的气息, 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怦然心动的事情要发生。


    颜浠月心慌慌,转头把脸往他肩上埋了埋,口齿不清地:“等我说了才算。”


    “那你说。”江远廷的掌心又紧了几分, 视线落在她唇上, 艳艳的,勾人。


    “那……也不是现在。”


    颜浠月避开他炽热的目光,推他往前走。


    江远廷轻笑,暂且放过她。


    吃了一路, 两人都饱了,后面遇到好吃的, 颜浠月就想打包, 江远廷笑她:“没有明天了?”


    “明天不一定会来了嘛。”


    “你想吃, 我天天带你来, 吃到你腻死为止。”


    “江远廷。”颜浠月叫住他, “刚刚要我做你女朋友, 现在就想我死了?”


    “……”江远廷嘴角抽了抽, 抬手伸到她纤细的后脖上, 捏了捏, “傻瓜,这么会咬文嚼字了?”


    “那是因为是你说的。”


    “哦,所以我说的每个字都在你心里占有很重要的份量。”


    “……平时看你冷冷的,敢情都是脸皮太厚的关系啊。”


    江远廷笑,手指揉捏她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颜浠月打开他的手:“你这毛病几十年都不改。”


    江远廷笑得更深了。


    往回走的时候,颜浠月买了一些小玩意,想着回英国的时候,送给邦妮,导师和他夫人,还有一些走得比较近的同学。


    “什么时候回去?就一个毕业典礼了吧。”江远廷陪着她挑挑拣拣,在旁边问道。


    “不啊,我申请了继续读博,导师说我99%可以通过。”


    “你还要读博?”


    “嗯,除了读博,我还申请了一家建筑设计院的offer,暂时还没有消息,但导师说也不会有问题,让我多等等。”


    颜浠月把自己曾经规划好的计划一次都说了出来。


    面前的男人是她深深爱着的,可她是那样的怯弱,只敢把他爱在自己心里。


    除了读博和工作,她甚至有想过将来都留在英国发展,枫城会变成她漫长人生里的童年部分,而他也许会在他结婚生子以后,慢慢淡出她的记忆。


    但是现在,江远廷就在自己面前,还公开说自己是他女朋友。这份爱情她期望了很久,却又似乎来得突然。


    她现在大脑被荷尔蒙占据了,完全不能理性思考,她想和他在一起,那是不是要放弃英国的生活?那……之后呢?


    两人站在挂着一排风铃的柜台前,那风铃在头顶发出空灵、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


    江远廷靠近她,单手揽了揽她:“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但是我要我们在一起。我将来所有的决定都会把你考虑进去,我希望你也是。”


    他说得很自然,嗓音低低的,好像都没有用力,话就出来了,可是却莫名其妙的沉着,每个音节落在人心上都掷地有声。


    颜浠月莞尔,心里欢喜。


    有导购员在叫卖饰品,颜浠月拿了一串红红的手链给江远廷看:“送你,要不要?”


    江远廷嘴角轻抽,口里却说:“你送什么我都要。”


    “每天都戴?”颜浠月继续试探。


    江远廷沉住气:“戴。”


    颜浠月被男人的态度爽到了,不过她也没有真的给他买那样一串俗红,她徘徊在柜台,挑了很久,最终挑了一条男款手链。


    那手链编织绳是深咖色的,古风的编织纹路很大气,头上一只镂空的白色玉石,里面镶嵌着一粒红豆,表面看,隐隐透出一点红,要藏不藏的,沉稳中一丝风骚。


    “配你的气质。”颜浠月当即给他戴上手腕,贴着几百万的腕表,居然也没有拉低他的品味。


    导购员一个劲地夸:“这位帅哥不光是脸长得帅,手也好看,瞧这手腕又白又有力,手链戴上去,给你加不少分。”


    江远廷转了转手腕,自我欣赏了番,朝颜浠月道:“眼光不错。”


    “你是说选手链呢,还是选男人?”颜浠月笑。


    “你说呢?”江远廷回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答案不言而喻。


    他手指在柜台上叩了叩,挑了一条女款的出来给颜浠月戴上,款式和他的是一模一样,只是编织绳是暗红色。


    是情侣款。


    导购员又夸上了:“你俩太般配了,瞧这两只手牵在一块,就是天生一对。”


    颜浠月把手腕靠上江远廷,左看右看也很满意。


    她答应了江远廷送他,自然便是她来付钱,江远廷也不抢,看着她扫二维码。


    导购员拿了计算器,给他们打八折,她说:“二位也真是运气,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做活动,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恢复原价了。”


    谁知颜浠月说:“别打折,我们的爱情不打折,是多少就多少。”


    导购员愣了一下,转而兴奋脸:“好的,好的,不打折,你们的爱情美美满满,甜甜蜜蜜100分。”


    江远廷站在一旁,不置一词,眉宇里尽是风流。


    *


    回到爱情小屋,另外四位嘉宾都已经回来了。


    朱成元带徐清稚去了一个非常惊悚还烧脑的密室,玩了一场大逃脱。古天樵和陈瑾华去了一个有山有水的风景区,坐船赏了半天风景。


    “你们呢?去哪潇洒了?”古天樵笑着问颜浠月。


    颜浠月叹了口气,回道:“骑马。”


    “哇,好有趣的啊,在哪里?”徐清稚羡慕。


    “一点意思都没有。”颜浠月说着,在几人当中,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两只大腿痛死了,跟拉锯一样。”


    “骑慢点就好了。”朱成元笑道。


    一想起马背上某人疯狂飞驰的样子,颜浠月摇头:“我能活着回来就万幸了,别的还敢想?”


    “可是看你,很高兴啊。”陈瑾华看着她,笑眯眯的。


    颜浠月笑了下,看去江远廷,心想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把两人的事公开。


    江远廷会意,走近茶几一步,朝她道:“我来说吧。”


    “说什么?”徐清稚看他们神神秘秘的,另外几人也看了过来。


    颜浠月却想到什么,站起身,抢在江远廷开口前,对他道:“我们先洗手去。”说着,走过去,把江远廷推进厨房去了。


    后面一阵笑声。


    厨房里,两人站在水池边上,江远廷开了水龙头,颜浠月故意抢他的水,一定要自己的手在他上面,让男人洗自己洗过的水。


    江远廷轻笑,挤了洗手液,抓起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搓了搓,像剥茧抽丝一样把她手指一根一根地洗。


    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有水流声时而阻隔时而顺畅的声音。


    江远廷将两人的左手腕相靠,将两条手链的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它们是天生的一对。”他沉着嗓音对她说。


    颜浠月“嗯”了声,男人这是要给她坚定的信心呢。


    等洗好后,两人指尖都泛白了,颜浠月朝江远廷睨了一眼,就着他的衣服,揩了揩手。


    那湿漉漉的冰凉的小手掌覆上男人的后腰,江远廷虎躯一震,转过身来抓住她的手:“男人的腰不能随便碰的。”


    “我就碰了,怎样?”颜浠月仰头,茶色眸子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带着挑衅的光,不,是挑逗。


    江远廷舌尖扫过齿贝,余光扫去四周固定的摄像头,最终把眸底的暗涌隐了下去。


    颜浠月得逞地笑,铁定了他不会逾距,伸了手往他面前:“手机借我用一下。”


    在浠月湖边,姐姐的谎言不攻自破,姐姐的心思她也不想再顾虑,但现在理智回来,她心里还有一个问题没答案。


    江远廷正抽了张纸在擦手,想也没想,把装了手机的半边裤兜朝她一挺:“自己拿。”


    颜浠月拿到手机,一看锁屏,只好还回去,江远廷浅笑,摁了指纹密码重新递给她,转身去冲咖啡。


    颜浠月这下也不急着出去,拉过高脚椅坐下,打开江远廷的微信,在通讯录里一个个往下划去。


    这时代,人们最重要的通讯工具就是微信了。


    颜浠月屏了呼吸,手指莫名地发抖,好像要抓男人奸情的证据似的,却又很希望自己落空。又或者直接问出口,邦妮的事是与不是,都让他自己说。


    大脑高度紧张,手指划拉得厉害,人名一个个一闪而过,她看到爸爸的姓名,看到姐姐的姓名,手指顿了下,继续往下划拉。


    “Y”之后很快就到了“Z”,再划拉两下就见了底,正想自己多卑劣呢,这样翻人的手机。


    突然,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头像跃入眼帘,和邦妮的一模一样,上面备注的名字叫“周黎雪”。


    正是邦妮的中文名。


    江远廷原以为颜浠月拿了手机是要把自己放出小黑屋,人站在饮水机前冲调咖啡的时候,看到她只是一个劲地刷着他的手机,顿时意识到不好,匆忙间想起什么,小妮子的神色已经骤变,什么都不用说,他也一刻惊醒。


    放下杯子,疾步走过来抢手机,却为时已晚。


    颜浠月抓着他的手机,跳开高脚椅,一双眼瞪着他,反倒没了以往的凶狠劲。


    那是因为除了愤怒,愚弄的背叛的失望的情绪更多。这些情绪一股脑地挤入胸腔,压迫着她的呼吸都紊乱了,脸上气得青红皂白,就像是有刺眼的彩灯打上来的灯光一样。


    “听我解释,我是担心你,牵挂你才这么做的。”江远廷急着解释,鲜有地乱了方寸。


    “那年,你回来又突然走掉,让我很慌。”


    “我被你拉黑,再也联系不上,我怕自己从此就那样失去你。”


    “所以,我才找到了邦妮……”


    江远廷坦白了,恨不能递把刀给她,让她发泄。


    这事他不是不想告诉她,只是他需要一个好的时机,而绝不是现在这种状况。


    颜浠月的脾气他太清楚了,懂事乖巧的时候,温柔可人,可一旦任性起来,就会变得非常固执,还特别会钻牛角尖。


    四年前,他刚接管江氏的部分企业,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家族与集团都不允许他把重心放到一个女人身上。


    枫城到伦敦,八千多公里,他想她的每个日夜,他都无能为力。


    后来他想到了这个法子,几经筛选,他挑中了邦妮,资助她考进剑桥,接近颜浠月,照顾她。


    而邦妮是学心理学的,在和颜浠月相处的四年间,将颜浠月的性格分析得透透彻彻,这教江远廷对自己心里的这枚月亮越发深爱,也在知道颜浠月对自己的感情时,让他更坚定了自己这份感情。


    可是颜浠月总不肯回来,而他工作太忙又鞭长莫及。他在知道她有了留英的打算,便策划了这个节目,他想把那风筝一样的人儿收回来,再不要她离开自己半步……


    “你变态啊。”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爸妈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在我身边放个人,还四年,我把她当闺蜜,你们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虽然之前有怀疑,有过预设,但真相真正揭开的时候,颜浠月还是崩溃了。


    人际交往中,她一向直来直去,何况长年生活在校园里,除了学术和写文,她与他人接触并不多。


    她是那样喜欢邦妮,信赖邦妮,心里所有的秘密都和她说,把她奉为至交好友。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邦妮不过是个工具人!是江远廷操控了她!!而自己所有的心事秘密在江远廷面前也没有一丁点的遮羞布!!!


    这种感觉不只是被欺瞒被愚弄,还有被控制被冒犯……


    颜浠月靠着墙站着,目光游离,灯光明晃晃地照着,没有一个死角,摄像头里那么多双眼睛,也没有一个死角。


    一切是这么令人窒息而阴谋发酵。


    她发了狠,把男人的手机朝墙上砸去,再不想听他说一个字,转身往楼上跑去。


    听到动静的几人都走了过来,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机房里的工作人员看到画面,预感到爆点,迅速给陈学彬打了电话,汇报出去。


    手机猛烈撞击墙壁后,“啪”一声落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这是被颜浠月摔碎的第二只。


    江远廷肃冷着脸,捡了起来。


    “怎么回事?”古天樵问。


    江远廷摇了摇头:“没事。”转而跟徐清稚和陈瑾华道,“你们回寝室,帮我看着她,别让她走了。”


    “好。”徐清稚答应着,和陈瑾华一起上楼去了。


    而江远廷的担忧没错,颜浠月一回寝室,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


    “怎么了?”徐清稚一进来就问。


    “你们之前不是还好好的?”陈瑾华也说。


    颜浠月一声不吭,她现在已经没办法信任任何人了。


    她把手链摘下来,往垃圾桶里扔去,却没扔准,扔在了外面。正要去捡,徐清稚抢在她前面给她捡了起来,劝道:“别连累无辜啊。”


    陈瑾华在旁边也劝:“是啊,手链又没有错。”


    “多好看的一条手链。”徐清稚拿手上看了看,很宝贝似的,瞧着颜浠月的情绪,塞进了她行李箱的侧兜里,不让她再扔。


    颜浠月争不过也就没再争,继续收拾衣服。


    陈瑾华看着她:“闹一点小别扭,也不用走吧?”


    徐清稚也道:“就是,江远廷手机都被你摔碎了,他也没说什么。”


    “要不让他道个歉,请你吃饭赔罪,再不行,拿键盘去,罚他跪半天。”


    “真的走了,你有没有想过违约金?节目之前你签合同了吗?”


    陈瑾华和徐清稚一唱一和,直到这一句,颜浠月胡乱塞着衣服的手才停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从邦妮开始,江远廷就处心积虑。


    而《爱情捕手》从一开始就是个坑,是个陷阱。什么广告位,什么替姐姐上节目,全是江远廷骗人的幌子。


    亏她当初还信誓旦旦,要为广告位,为自己家做点贡献,江远廷该笑死了。


    之前总猜着江远廷上节目的原因,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小雀喜,想他是不是为了自己。


    好了,是的了。


    真相大白了。


    那么不知羞耻地投怀送抱,江远廷要笑疯了。


    可是,她的合同也是白纸黑字签得真的。如果现在退出,金钱捕手的奖金她可以不要,但违约金怎么办?广告位泡汤,爸爸那里怎么交代?


    该死。


    江远廷这人真是阴谋诡计太黑了,她竟然到这一刻才看清了他。


    再想想自己这些年写文挣来的钱,和画图纸挣来的钱,跟违约金比起来简直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不对,那个给她砸榜的金主爸爸“等一个人”,怕不是江远廷吧……


    真是气死了。


    颜浠月狠狠摔了自己的衣服,可衣服落进行李箱轻飘飘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倒是手机响了,夺命call那种,一条接一条,打开来全是邦妮发的道歉,文字、表情轰炸着屏幕。


    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简直是铁锤。


    气得颜浠月胸口起伏,一口气出不去,动手把邦妮也拖去小黑屋,和江远廷关一块了。


    “去洗个澡吧,冷静一下。”陈瑾华劝道。


    颜浠月椅子上坐了一会,才接受了她的建议,拿了衣服去洗澡。


    洗了出来后,她丢进行李箱里的衣服都被陈瑾华和徐清稚重新挂进衣柜里去了。


    “来,看你脸凶巴巴的,给你敷张面膜改善一下。”徐清稚不等她拒绝,直接揭了一张面膜贴到颜浠月的脸上来了。


    还神秘兮兮地说:“这面膜是面膜里的极品,是我给厂商直播带货,万分之一的返点要来的,我自己都舍不得用,今天便宜你啦。”


    “谢谢。”颜浠月不能不领情,只好抬了脸让她贴。


    想想自己和江远廷之间的矛盾是不该影响到其他人,她情绪渐渐收敛了些。


    徐清稚开了手机音乐,对着穿衣镜反复练习着一段舞蹈,说是过些时候要与人PK。


    她拉了陈瑾华做舞伴一起跳,可陈瑾华躯体僵硬,怎么也跟不上她的节奏。


    颜浠月在英国聚会舞会参加得不多,专业舞蹈谈不上,一般跳跳的动作还行。


    她参与进去,细腰扭动,顶着面膜和她们一起跳,四肢学着徐清稚的动作时而快速挥动,时而掉了链子脱了节奏。


    镜子里,在两个人类的舞步中,活脱脱多了一只清纯艳丽的女鬼。


    第29章 第二十九捕


    江远廷可恨, 邦妮可气,但是在爱情小屋里,颜浠月没办法一个人躲起来舔伤, 也没办法把这点事说给她们听。


    她在音乐声中发泄着自己,跳到后来,徐清稚和陈瑾华都说不行了, 要歇会, 颜浠月却越跳越起劲, 还故意对着墙上固定的摄像头做各种鬼脸。


    陈学彬刚到机房, 看到这一段,“哈哈哈”笑个不停。


    江远廷却没能笑得出来。


    他此时站在爱情小屋的门厅里,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天气预报说今晚将有强台风过境。


    而外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


    雨还没到, 风已经疯狂造势,树木在飘摇中东倒西歪,一个个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高展鹏顶着大风前来送新手机,嘴里骂骂咧咧, 一见到人,立马又献上狗腿:“哥, 你怎么站在这?”


    江远廷双手抄兜, 站着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手机呢?”


    “在呢。”高展鹏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个手机盒, 递过去。


    江远廷接了, 也没急着打开, 只垂在身侧, 轻轻拍打自己的大腿, 似乎借此动作缓解心里的焦躁。


    高展鹏朝门里张望了一眼, 江远廷不请他进去,他也不敢往前,只闲扯道:“哥,你在这拍的是爱情综艺,又不是武打片,怎么还把手机摔了?”


    “你嫂子摔的。”


    还没结婚,就这么底气十足的给人摁个名分,也没谁了。


    高展鹏挖苦道:“嫂子脾气这么大呀?小时候不是很柔弱的嘛?哥,你站在这里不会是被嫂子赶出来的吧?”


    江远廷没回答,只问道:“有烟吗?”


    “有。”高展鹏立即从兜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支递过去。


    江远廷接了,横到鼻尖下嗅了嗅,烟草的气息有种复杂的刺激,可以掩盖或者释放人的情绪。


    尤其在人焦虑不安的时候。


    高展鹏“咔嗒”一声,打火机点了火,拢在手心凑过来。


    江远廷看着那火苗,莹莹的蓝光,映衬出一张女人的脸。


    他眉上一蹙,把火吹灭,只咬着烟在齿间把玩。


    高展鹏收了打火机,嗤笑一声:“哥,你这戒就破不了了?嫂子管你太紧了吧。”


    “人靠自觉。”江远廷冷淡出声,瞥他,“你走吧。”


    “别呀。”高展鹏来劲了,“来都来了,让我见一下嫂子嘛,我去给你求个情。好歹都是小时候一块长大的,多少情分总会有的。”


    “滚。”江远廷眸一沉,“别让我踹你。”


    “好好好,那,别忘了替我向嫂子问好。”高展鹏没脸没皮,讥讽带笑地跑了。


    江远廷咬着烟,舌尖抵在海绵滤嘴上,烦躁了一阵,丢进了垃圾桶。


    那年,他20岁,寒假回国办生日宴,颜浠月也回来了。


    大家坐一块聊天的时候,他抽烟抽得很凶,还故意把烟圈吐在她脸上装酷,那是他自以为男人成熟的作派。


    可颜浠月很不高兴,碍于他生日没有甩身就走,却连连对他翻白眼。后来蛋糕推出来,要他许愿的时候,小妮子竟然擅作主张替他许了,说不要他抽烟。


    他不以为然。


    谁知道,第二天颜浠月就进了医院,得了肺炎。


    她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又怒气冲冲,手背上连着输液管,咳一下,骂一句。


    骂得全是他。


    他全盘接受,虽然心里明白她的肺炎和他抽烟关系不大,但还是从此戒了。即使颜浠月不在跟前,他也不抽了。


    那时候,身边朋友都笑他,他却将之当个信条一样恪守了。


    没想到,一晃已经六年。


    夜深时,台风如约而至,瓢泼大雨,狂风肆虐。雨珠砸在玻璃窗上,“啪啦啦”的响,吵得人夜不成眠……


    *


    第二天星期天,雨势不减。


    颜浠月一早起来,打了电话叫司机过来接,早饭没吃就走了。


    回到家里,爸爸和姐姐已经出门去了,妈妈换了一身素服,要去参加一个长辈的葬礼。


    “你和妈妈一起去。”姜绯玉对颜浠月道,“正好很多亲戚朋友很久没见了,带你见一见。”


    颜浠月摇了摇头,心情已经够糟的了,今天不想见人,也不想去这种场合。


    她赖在了家里,开了笔记本电脑码字。


    登上文学网站才知道,她的八本书又被人砸在霸王票榜上了,不用进作者后台,她也能猜到是谁。


    而等一个人这回不只是砸榜,还在书下一本本留言。


    【现实与梦的距离,不是八千公里,而是你愿意抱我的那一刻。】


    【暗恋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比你陷得更深。】


    【想靠近你的每一天,不是想控制你,而是想和你在一起。】


    【等你,多远多久我都等。】


    ……


    颜浠月看不下去了,后面读者跟帖都跟疯了,帖帖楼层建了百层以上。随便翻出几条长的:


    【卧槽,真相了,等一个人一掷千金是为了追我们的太太。】


    【这么砸榜的是网站第一人,等一个人肯定是大佬。】


    【磕到了磕到了,这是读者与作者之间美好的爱情故事吗?】


    【我命令你们,立即在一起,下本书我不要看暗恋了,我要看甜甜的恋爱,求婚结婚造小人。】


    【我要看车,豪华车那种,太太八本书都没开过车,下一本一定要开。】


    ……


    江远廷的这波操作无疑是把颜浠月推上了一个新高度,全网站都在讨论她。


    颜浠月平时课业繁重,要学习又要码字,论坛方面几乎不去,除了微信和少部分朋友有联系,其他社交帐号全都没有。


    一时,她成了神秘话题。


    而这样还没完,个人主页有几封新站短,打开来,是网站版权部要和她谈改编影视的事,那有意向的影视公司正是江远廷的廷娱。


    狗男人,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


    保姆薛姨送了草莓来,颜浠月抓起叉子就朝草莓扎去,很快碗里一片血肉模糊。


    可惜草莓不是江远廷,扎不到他身上。


    【改编的事再等等,我需要一点时间再想想。】


    她这么回了网站。


    打开自己的书,和江远廷之间搞成这样,她忽然就写不下去了,好在存稿还有很多,颜浠月躺倒在床上,脑袋空空。


    身下的床有点硬,像木板一样,不如爱情小屋那张舒服。


    江远廷对她各种的好,她都记着。


    从一张床到一个杯子,从管着她的饮食到亲自为她下厨,还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大姨妈不舒服的时候,他对她的照顾全是无微不至,亲力亲为的。


    就是浠月湖,和两匹高贵血统的马,也是他对她感情的佐证。


    她能不懂吗?


    她放下姐姐,挣开自己心里的樊笼,甚至有一瞬想过要更改自己的未来,把他考虑进去。


    可是,不过半日的女朋友,半日的甜蜜,一切竟然就都化为了泡影。


    她想她是热爱自由的,不喜欢被束缚。


    她的几幅评价比较高的作品,设计主题都是自由、大胆和热烈,就是她写的文里的女主也多是这种性格。


    但是,江远廷是个上位者,是个惯于控制的人。


    这和她的性格相悖。


    再想到邦妮,四年的闺中密友,竟是江远廷的一枚控制她的棋子……


    太可怕了,可怕到无法呼吸,无法想象。


    颜浠月不敢往细里想了,那感觉就像有种渗透进毛孔的禁锢,在她皮下组织里钻营。


    还有19天,节目结束了就回英国吧,无论怎样,自己还有博士要读,有工作要去。


    再怎样,她一定要把自己过得更好,没有江远廷,人生独美,不香吗?


    颜浠月挺尸挺了一天,傍晚洪雅秀打电话来找:“今晚有约会,你在哪里,马上出来。”


    “和谁?”颜浠月警惕心一下子上来。


    “新的,4号男嘉宾。”


    “单独吗?”


    “不是,你们三位女嘉宾和他一个。”


    “其他三个男嘉宾不参加?”


    “对。”


    鼻腔里忽然嗅到一点阴谋的味道,颜浠月笑了,应了个字:“好。”


    她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感情薄弱,但理智在线,无论如何,这个节目她还是要参与到结束的。


    不就是演戏吗?


    即使知道《爱情捕手》是江远廷的陷阱,但合同是真的,广告位也是真的,她倒没必要感情用事,让爸爸再来操她的心。


    至于金钱捕手的设置,她现在也看穿了,也不过是江远廷引诱她的一个方式。


    亏她之前投身其中还不亦乐乎。


    颜浠月自嘲地笑了一番。


    现在这身份,她说抛就抛,根本无需留恋,但此时进来一个新的男嘉宾,如果他是爱情捕手,那就有点意思了。


    *


    到了约定的餐厅,进了包厢,新来的4号男嘉宾和徐清稚、陈瑾华都已经到了,四周还围着几个扛机器的工作人员。


    “来啦。”徐清稚招呼着颜浠月。


    颜浠月“嗯”了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对面的男嘉宾微微欠身,朝她展颜一笑:“你好,我叫路沁泽,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颜浠月。”颜浠月也回了个笑。


    六个人的长方桌,三个女嘉宾坐一排,路沁泽坐在她们的对面。女嘉宾们的目光齐刷刷都在路沁泽身上,路沁泽一个人有些应接不暇。


    颜浠月感觉这座位坐得有点怪怪的,像三对一的相亲,忍不住轻笑了声。


    “笑什么?”路沁泽问。


    “看你面善。”颜浠月玩笑道。


    对面的男人长得挺英俊的,面容谦和,彬彬有礼,身上穿着白色polo衫,很有绅士的样子。


    路沁泽笑道:“听说你是剑桥大学建筑系的?”


    颜浠月来之前,他们仨已经聊了好一会,颜浠月的基本情况也被聊了出来。


    颜浠月“嗯”了声,回问:“你呢?”


    “我是牛津大学建筑系的。”


    “啊?”有点吃惊。


    “现在供职伦敦一家建筑设计院。”路沁泽随即说了那家设计院的名字。


    颜浠月又“啊”了声:“这么巧?我申请了他们的offer。”


    “是吗?录用了吗?”


    “面试通知都还没有。”


    “我们院一般要硕士生。”路沁泽面露难色,好像颜浠月没被录用,是他的错一样。


    颜浠月点头:“知道。我已经二硕毕业了。”


    她把她的专业说了说,还有自己的导师姓名。


    没想到路沁泽激动了:“我知道他。”


    这下两人有了共同话题,越聊越多,越聊越投机,路沁泽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了。


    “咳,咳。”徐清稚假咳了声,打断他们,问路沁泽,“你既然在英国工作,那现在来这里参加节目,为什么啊?”


    “因为我爷爷。”路沁泽叹了口气,“他80多了,身体不好,最近一直住在医院。他的遗愿就是想看到我结婚,而我在英国这些年一直忙工作,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报名参加这个节目,就是想快点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


    几人了然,神色各一地点了点头。


    徐清稚和陈瑾华两人中,颜浠月大概猜到徐清稚是金钱捕手,陈瑾华是爱情捕手。因为徐清稚的玩心挺大,看似跟谁都热情,其实跟谁都没走心,最多就是养鱼场罢了。


    而陈瑾华因为工作的关系,为人很谨慎,做事也细致入微,对爱情的渴望都很认真。


    菜上来了,大家有说有笑。


    路沁泽很会照顾人,每次都主动给大家分菜,每次都分均匀了,谁也不偏颇。


    状似很公平,也没有一点陌生感。


    “你要不要坐我这边?”路沁泽对颜浠月道,“你们仨会不会有点挤?”


    颜浠月稍微迟疑了下,答了个“好”,挪了过去。


    相对于对着一个男人吃饭,坐他旁边不用看到他的脸也许会更自在一些。


    *


    同一时间,江远廷回到爱情小屋,只见古天樵和朱成元在煮方便面,悲惨兮兮的。


    “怎么了?今晚饭吃这个?”江远廷看了眼四周,觉察到一点不对劲,“其他人呢?”


    “说是来了4号男嘉宾,女嘉宾们都跟他约会去了。”朱成元搅拌着锅里的面,没精打采。


    “4号?”江远廷心一沉。


    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怕不是陈学彬想要节目好看搞什么事情吧?


    如果是别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偏偏这个时间点是颜浠月和他闹脾气的时候。


    江远廷转身去找罗南溪,可罗南溪摊摊手,推得一干二净:“我是你的跟拍,我只负责你一个人,其他的我怎么知道?”


    江远廷阴沉着脸,盯着他看了两秒,看得罗南溪逃到三楼办公室去了。


    江远廷只好摸了手机出来,给陈学彬打电话。


    陈学彬一接电话,就嘲笑道:“你们三个太咸鱼了,都10天了也没有一点进展,我这不抓条鲶鱼进来,刺激刺激你们嘛。”


    江远廷揉了揉眉心:“行,我们现在求生欲很强,快把地址给我。”


    “你要去?那里三对一气氛好得很。”


    “我们必须去,为了节目收视率,给你制造修罗场。”


    “他们那边现在够修罗的了,你们去了只会破坏氛围感,不好不好。”


    “陈导。”江远廷快没耐心了,“年底年终奖你是不想要了吧?”


    “诶诶,我是为节目啊,你是老板也不能公报私仇啊。”陈学彬油腔滑调,故意笑大了声,笑得阴险。


    “对,你是为节目,但你要把老板娘搞丢了,你觉得你还会有节目吗?”


    江远廷冷冰冰地放出威胁,陈学彬握着手机抖了抖嘴唇:“我这年纪一大把了,我为什么要给你这样一个老板打工,太可怕了。”


    戏精上身,演了一会可怜,讨价还价地从江远廷牙缝里抠到一笔申请了几回都被打回票的经费,陈学彬总算把那边的约会地址吐了出来。


    江远廷挂了电话,带了古天樵和朱成元就杀气腾腾得过去了。


    *


    江远廷怀疑陈学彬故意的,那约会地址离爱情小屋很远,加上堵车,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紧赶慢赶了才到。


    到的时候,颜浠月他们已经晚饭用过了,正吃着甜点聊天。


    江远廷找到包厢,推开门,和颜浠月目光一撞,颜浠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避瘟神一样避开。


    江远廷不动声色,把里面情形收在眼里,和另外坐着的几人点头示意了下,也没特别的情绪表露。就连颜浠月旁边的男人,他也好像没看见似的,直接忽略了过去。


    倒是路沁泽站起身,和他、以及他身后的古天樵、朱成元一一照了个面,自我介绍了下。


    等服务员加了椅子,江远廷便在餐桌的顶端坐下了,古天樵和朱成元也一个坐到陈瑾华旁边,一个坐到路沁泽旁边。


    三个男嘉宾的突然加入,令原来欢笑的气氛添了不少紧张的硝烟气息。


    尤其是江远廷,虽然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有,可就是这样才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好像这一桌人先前在这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很对不起他似的。


    徐清稚试探他的情绪,问他:“你们来干嘛?”


    “吃饭。”两个字,江远廷说得冷淡无波,好像先前来的路上,一直见缝插针地超车,拍着方向盘嘴里飙“傻逼”的人不是他。


    朱成元看着他,和古天樵偷偷笑。


    江远廷随便点了几个菜,把菜单转交给了朱成元,让他们继续点。


    颜浠月低着头,事不关己地默默吃自己的榴莲班戟,优雅得一小口一小口,像个淑女。


    江远廷斜看她一眼,这么端庄怕不是装给她旁边的人看?


    什么也不用想了,他伸手就把那碟甜点端了,放到自己面前,在颜浠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夺了她的叉子,叉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第30章 第三十捕


    江远廷这一套动作, 霸道强势,却又亲昵自然,无疑是要教大家看看清楚, 他们两人关系有多亲密。


    的确,大家看着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路沁泽摸着下巴, 尤其地饶有趣味。


    颜浠月蹙着眉, 茶色瞳仁瞪了下江远廷, 但众人面前, 她做不到他那样不要脸,没什么拿他的办法。


    不过看他一口吞的甜点,眼神刺过去:“里面有榴莲。”


    那是榴莲班戟。


    江远廷从小不吃榴莲, 闻到味都捏着鼻子绕道走。


    现在不知道是那榴莲外面裹得面粉太厚了, 盖住了味道,还是他心里有气,气到嗅觉失灵了闻不着味,他就那么一口进了嘴里。


    江远廷皱了眉, 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糗住了,但到这个份上, 他也不可能吐出来, 只得喉咙口吞毒药似的吞了下去。


    “你有病。”颜浠月轻骂了声。


    “诶?”江远廷喝了口水顺下去, 榴莲回甘上来, 口齿香甜, “还不错。”说着, 又继续叉了一块, 吃了。


    “……”


    颜浠月支肘撑了脑袋, 别过头去, 不想再看他。


    后面点的菜很快上桌,吃过饭的几人也重新上了餐具,陪着他们再吃一点。


    江远廷解了袖扣,把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手臂,又把左手上的腕表摘下放在一边,那冷白的皓腕上便异常明显地露出一条深咖的手链,顶端白玉镂空的洞眼里透出一点明艳的鲜红,绝色,亮眼。


    就这样,他还不放心,担心有人看不到,微微起身,伸长胳膊到餐桌中心,故意把两个菜盘子换了换,那手链惊艳地晃过所有人的眼。


    徐清稚心领神会,笑着帮他起个头:“这手链很精致,怕不是有人送的吧?”


    江远廷把头一点,下颌朝向颜浠月:“她的眼光,不错吧?”


    “好极了。”徐清稚赞叹道。


    “喔——喔——太好看了。”其他几人也配合得一阵嚎叫。


    路沁泽嘴角轻轻一弯,没附和,也没吱声。


    而颜浠月气血上涌,要不是想着节目,她就要甩开身走了。


    吃好饭,出了餐厅,外面没下雨,风却大,温度急剧下降。


    几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抱臂,挤在一起取暖,等男人们开车过来接。


    可等了一会,只有江远廷一个车过来。


    她们这才知道,朱成元和古天樵没开车来,两人已经坐了路沁泽的车走了,剩下她们仨都只能一起坐江远廷的车。


    阴谋,又是阴谋。


    颜浠月瞥去驾驶位上的人,连坐个车都要算计,不给她一点自由选择的机会。


    徐清稚和陈瑾华无所谓,拉开后车门先后上了车,颜浠月内心挣扎了好一会,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的车都走了,她才不情不愿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江远廷扬了下眉,迅速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夜晚的城市流光溢彩,那些孤独的,感伤的,所有的负情绪都似乎被头顶漆黑的夜空吞噬,让人看得见的只有繁华与热闹。


    颜浠月摁下车窗,把视线投在街景上。


    这个城市,太久太久没有触碰,每一眼都陌生,每一眼又亲切,夹杂着无数复杂情感。


    车里另外三人说些有的没的,颜浠月不想和江远廷说话,靠在椅背上,闭了眼装睡。


    可装着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颜浠月脑袋空白了好一会,有些不明状况。


    人还在江远廷的车里,没错。


    颜浠月察看了方向盘,控制台,还有几处粘着的摄像头,确认无误。


    可是江远廷呢?后面两个人呢?


    汽车静止不动,车子前面后面和左边都是车,就自己右侧是一片灌木丛,看起来像是在一个停车场。


    灌木丛里黑影重重,远处的灯光投射在上面,泛起一层莹莹的亮光。


    是下雨了。


    雨不大,打在窗玻璃上,溅开一个又一个破碎的水花,像泪痕一样爬满玻璃,看得人糟心。


    颜浠月手指勾到门把,车门却纹丝不动,打不开。


    锁了?


    她被人锁在了车里?


    丢在了停车场?


    像有个惊涛骇浪打过来,一种无助的、被抛弃的、缺了氧的窒息感迅速包裹了全身。


    颜浠月瞬间清醒了。


    “江远廷,你个王八蛋!”


    颜浠月气得捶了捶窗玻璃,看到摄像头工作灯在闪烁,她把拳头朝那里举了去,放开了喉咙大叫:“江远廷,你两分钟内不滚回来,我一定杀了你。”


    话音落,两秒都没有,车门锁“咔嗒”一声,解开了。


    好像是一个玩笑,故意捉弄她。


    颜浠月推开车门就跳下车,看到江远廷和徐清稚陈瑾华站在另一侧,好像他们去买了什么东西,刚回来。


    颜浠月怒气值爆表,拔了腿就跑,一心只想离开这辆车,离开江远廷,离开这该死的节目。


    江远廷眉心一蹙,知道坏事了,跟着就去追。


    他们仨去K记买面包了。


    本来只是徐清稚和陈瑾华去的,江远廷留在车里陪着颜浠月,他让她们带一个十全十美。后来徐清稚她们走了,他又想起来颜浠月喜欢整个撕着吃,但面包坊正常情况下都是切成片出售的。


    嘉宾们之间没有联络方式,他看着颜浠月,自我判断她两分钟内不会醒来,便下车去了。


    谁知道,颜浠月偏偏就在他们回来前醒了呢。


    雨,小而急,伴着温度的骤降,打在人脸上冰凉凉的,心随之骤凉隐隐生出痛意。


    颜浠月浑身打了个哆嗦,却也顾不上这些,只管往前跑。


    江远廷追上颜浠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错了。”声音哑哑地,带着哄人的语调,“给你打一下,不生气了,嗯?”


    颜浠月一口气顺不上来,堵在心口痛,脸上的雨水在光洁的皮肤上泛着光,湿意濛濛,像泪一样。


    “我去给你买面包了,就两分钟。”江远廷拽住她,不让她走,把当时情况解释了一遍,手里的面包往她手边送,让她感知面包的热度。


    颜浠月摇着头,气到一个境界,她不想再计较了。


    果真爱情只有存在想象里才是最美好的,它根本经不起现实的一点点考验。


    一次,二次,真实的人跟想象中的差别太大太大。


    “浠月,你说句话好不好?”江远廷感觉到她动了真怒,一只手揽过她后腰,想把她拥进怀里。


    但颜浠月推开了他。


    她冷了声音:“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


    “我知道。”江远廷拉紧她手腕,“我不该抛下你,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


    雨细细密密落在他的额前碎发里,又黑又沉,将他平时冷酷倨傲的气势压落一分,显出一种温柔。


    颜浠月仰头:“你根本不懂。”


    把她一个人关在车里,不只是一种禁锢,还是一种抛弃。


    无论哪种,都是她憎恶的,而江远廷一个行为两次伤害,人就像是被他捅了两刀,她怎么接受?怎么原谅?


    “我懂,全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要关着你,我是担心安全问题,前后两分钟都没有,我就跑回来了。你不信,可以问徐清稚,问陈瑾华。”江远廷靠近她,抱紧了她,不让她抗争,一句句和她解释。


    他抬手捏到她衣领上,关掉她的麦,指尖碰到她的肌肤,柔软冰凉。


    “浠月,原谅我,原谅我。我也没有要抛弃你,我去买面包也是为了给你吃。你看看,热的呢,整个的,我特意挑的。”


    江远廷把面包往她手里塞,手指抚摸上她的脸,给她擦去雨水。


    “浠月,这就是一个小事故,小错误,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犯了。你可以先不原谅我,但你别这么较真好不好?我走开是我不对,但绝对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一切的出发点,都是我太想和你在一起,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以后我做任何事都一定先问过你。”


    江远廷弯腰低头,用自己额头靠上她的额头,嗓音低沉的话一句一句落到她耳边。


    而最后一句,是为邦妮的事一块道歉了。


    可真顺当呢。


    “没有以后了。”颜浠月身体僵硬,体温湿冷,在男人的怀里挣扎着。


    “有,谁敢说没有?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江远廷抱紧了她,带着她往回走,“回家我任你打任你罚,你想把我怎样就怎样,好不好?我绝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要不你现在就骂我打我,嗯?”


    “你……”颜浠月狠了心不想再理会他,可男人身体上的强势,和他的话一起像雨一样细密入侵,让她根本逃不开。


    她被男人禁锢在怀里,她越挣扎,他就越是用强大的力量压制她。


    而他们站得位置靠近斑马线,很多行人和路过的车辆都停下来看向他们。


    颜浠月早知道江远廷这人不要脸起来有多不要脸,可她还要。


    “你放开我。”


    “我们回家。”


    像是柔情时间结束,江远廷不再多说一句,很强硬地把颜浠月裹挟着往回走,前一句承诺的“做任何事都一定先问过你”好像不是他说的。


    “我恨死你了。”


    “可以,回家让你继续恨。”


    颜浠月举了双拳打他,可拳头落在他身上,像毛毛雨一样。


    江远廷低头,像是要和她说话,但滚烫的唇却擦到了她冰湿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但这一刹那的触碰像着了火的火柴烫得颜浠月一个激灵,人瞬间就呆若木鸡了。


    江远廷趁势把她连抱带推地带回车前,塞进车里,后座上的陈瑾华和徐清稚立即递了纸巾过来,给颜浠月擦雨水。


    “我们下车的时候,想喊你的,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叫醒你。”徐清稚为江远廷说话,“江远廷留在车里陪你的,可他又担心我们买不好,才去的。”


    “是啊,江远廷买面包特意给你挑了个最好的,那包装都包了两层,怕被雨打着。”陈瑾华也帮腔。


    看着江远廷转回驾驶位,上了车,徐清稚朝他道:“江远廷,回去表现一下咯。这事不管怎样都是你错了。”


    江远廷点头,侧过身看去颜浠月:“回去之后,你要我怎样就怎样。”


    他见颜浠月脸上冷冷的,不吭声,耳颈处和眼角却有薄红,也没有再跳车,心里才疏朗开来,拿过纸巾把她头发擦了擦。


    “别碰我。”颜浠月打开他的手。


    就刚刚被男人半抱在怀里,那种触碰,刚硬强势又灼热,说没反应是假的。尤其是额头被他落了吻,那感觉就像脑门被烫开了一个洞,也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柔弱与妥协,甚至还有不可抑制的兴奋,真是……羞耻。


    *


    回到爱情小屋,颜浠月身上衣服有些湿,第一个上楼回寝室洗澡去了。


    等她洗了出来,正擦着头发,有人敲门。


    徐清稚去开了门,是江远廷。


    他头上半干的头发略显凌乱,散发着沐浴后的冷杉气息。身上干净的黑T恤,烟灰色的棉长裤,敛去了他白天上位者的气势,变成了居家的随和款。手里再端上一杯牛奶,面容清和微笑,简直就是个好好先生的广告招牌。


    江远廷第一次进女生寝室,却一点也不见外,直接走到颜浠月面前,把牛奶杯往前一送:“热的,先喝了。”


    当着另外两位女嘉宾的面,一点避讳也没有,好像和颜浠月就这么公开了,闹别扭都闹得这么路人皆知。


    不过也奇怪,被他这么胡搅蛮缠,颜浠月最初那些强烈的怒与火气都像是被搅碎了,现在对着他生气,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都像是为了生气而生气。


    男人端着牛奶举起的手臂,皮肤冷白,那手链在腕骨上碍眼的很,尤其那绳结底下坠着两颗白色小玉石凌空晃啊晃的,顽劣张扬,和它主人一样没脸没皮。


    颜浠月抬手越过牛奶,就去捋手链。


    “别。”江远廷手腕迅速往回收,另只手抓住她,“你想要,我给你,先把牛奶喝了,暖暖身子。”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颜浠月收回手,不想和他有肢体接触,“你先把手链给我,我再喝。”


    江远廷也不装了,直白道:“你都送给我了,怎么还好意思要回去?”


    “我不想给你了。”


    “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我只要你就好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小学鸡一样拌嘴,过家家。


    徐清稚和陈瑾华在一边看着发笑。


    颜浠月吵不过江远廷,也不再和他吵了,头发用鲨鱼夹随便一夹,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抹护肤品。


    她平时都是三两下解决完,这会对着镜子慢吞吞耗着时间。


    江远廷也不催她,把牛奶放到梳妆台上,坐上半圆的懒人沙发,摸出手机,开始刷屏,很漫不经心。


    颜浠月左脸一个问号,右脸一个问号,镜子里瞪了瞪眼,头顶一串问号。


    这是女生寝室,且其他女嘉宾都在,他一个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坐在这里,非但一点臊意都没有,还懒懒散散的样子,脸皮这是厚到了什么程度?


    而且那张沙发是凹型的,是颜浠月平时最喜欢坐的沙发。


    她每次窝在里面都会有一种被包容的感觉,很舒服。可是这男人,别说他人有多大只,坐在上面把沙发衬得多小,就那一双大长腿交叠在沙发前,都占据了很大一片空间,显得他在这个房间里非常得有存在感,完全令人忽视不了。


    颜浠月胸口的气不顺,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乱,再这么下去,她都觉得自己要得哮喘了。


    只不过,不是谁都和她一样对江远廷反感的。


    沙发那片区域里,陈瑾华和江远廷隔着一个座位,正面对电脑做股市分析,想到一个什么问题,抬头随便问了下江远廷,没想到江远廷也就随随便便给出了答案。


    陈瑾华受到点拨,脸上露出笑容,接着又问出第二个问题,江远廷也轻而易举地回答了她。


    斜对面的徐清稚在刷手机视频,刷到一个好笑的,凑过去拿给他们看,江远廷看了眼,很散漫地笑了笑。


    这下可好,他们仨围着茶几坐一块,笑声不断了。


    颜浠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沉住气,端起牛奶一口气灌了下去。


    喝完之后,走到江远廷面前,把空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脑袋一甩,拿后脑勺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但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江远廷勾了勾唇,也没再说话,拿起空杯子,满意地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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