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斐从上界回来的消息不日便传遍可修真界,前来问剑峰拜会的人络绎不绝。
灵海阁阁主雪君是第一个赶到的,程斐照旧请她在竹林中的小亭中饮茶。
她摘下面具,朝程斐递了盏花灯上来。
“这是?”程斐细瞧了会儿,感觉很眼熟。
雪君笑道:“昨夜赢回来的。”
“哦,”程斐想起来:“是那个第一名的花灯?”她兴致勃勃追问道:“武斗赢的还是文斗赢的?”
“论武力,我不如女君那样厉害,所以勉强靠文斗赢下来的。”雪君俏皮答道。
程斐惊叹:“厉害啊。”文斗赢下来这样一盏花灯,少说也得答个上千道题,之后还得接受不同人的问题挑战。
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不愧是昨日台上最好看的花灯,里面仿佛装了一捧星河一样,变换角度还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雪君道:“女君飞升上界之后应当什么都不缺,但这玩意儿胜在精巧有趣,闲暇时可以用来把玩一番,还望女君勿要嫌弃雪君借花献佛。”
程斐笑眯眯接下了:“怎么会?既然收了你的东西我也不好意思不回礼,你伸手过来。”说着,她往雪君掌中点了点。
天外忽然白日炸起一声响雷,似含警告意味。
雪君犹豫不定:“这是?”
程斐“嘘”了一声,转头同吓唬她的天道商量:“上界如今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要是她能飞升上去,想必很快就会繁荣起来。”
虽然她是灵机一动给了雪君一道上界的“仙灵之气”供雪君感悟,但程斐此话也不假。自天柱倾颓,上界死气萦绕之后,诸多神君仙君为减缓这方世界的崩塌付出生命的代价,到如今上界所剩人员无几,到处都是凄清一片,实在不利于上界发展。
雪君临下山之前,再次郑重朝程斐拜了一礼:“女君于我恩义良多,虽愧疚难当,但雪君定不负女君所望。”
……
见过灵海阁阁主之后,程斐和问剑峰的师弟师妹们打了声招呼便下山去了,问心闲来无事,一道跟着她同去,就是苦了还留在问剑峰上的人,不堪前来拜会的修真界人士骚扰。
问剑城中的客栈已经爆满不说,山下凡人开的茶馆,本是给来往过客暂时歇脚的地方,如今也被修仙人士占满了,寄往山上的拜帖堆了一摞又一摞。
最后还是沈照现身,使大法力让声音响彻在问剑峰方圆百里及问剑城内,告知师姐已离开问剑峰,劝他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中间偶尔夹杂了两位暴脾气师弟师妹的话:“他们不走,我下山直接把他们赶走不就得了?”这是连璧的话。
“就是,让他们赶紧滚,万一把师姐吓到了怎么办?”这是禾光的原话。
“好了,”沈照好脾气回话:“师姐不在,你们还不去早点修行……”
程斐此行下山是要去栖凤秘境,当年她答应小黑的话她还记在心里呢。
就是没想到路过一处凡人村庄时,程斐遇到了一个熟人。
月光白色长衣女修迎面行来,一只火红色皮毛的狐狸撞了上来,似是主动跳进程斐怀中,“嘤”了一声。
狐狸身后,一个眼睛澄澈的小男孩背着竹筐追了上来:“阿狐,阿狐,你别乱跑!”
程斐抚了抚狐狸身上的毛发,同它传音道:“怎么来凡界了?”
狐狸懒散摇了摇尾巴,舒服地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像只有着蓬松毛发的大狗一样:“你们人族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你说我等他长大了嫁给他怎么样?”
程斐开启天眼瞧去,见小孩一身清贵,将来必是有大福德之人,只是命里有大劫,若平安渡过去自是一飞冲天。
她撸了把狐狸头,意味深长传音道:“你这么做,这小孩同意么?”
她没忘记,狐狸化成人身长得再美可也和小孩相差了几千岁呢,这不是老牛吃嫩草么?
小孩终于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冲程斐像模像样拜了一礼:“我家阿狐冲撞了姑娘,实在对不住。”又呵斥狐狸:“阿狐,还不回来?今晚没肉吃了!”
狐狸睁开眼,瞥了眼小孩,从程斐怀中跳下来回到小孩背上的竹篓中窝着睡觉去了。
程斐温和答道:“不妨事,我瞧这狐狸很有灵性,你带着它可要小心些。”
说完,她想了想,扯下头上的缎带递给小孩儿:“要是以后你遇到了什么荒唐事,冲它上一柱香,我自会出现。”
说罢,瞬间消失在小孩面前。
狐狸在竹筐中安静休憩着,连眼睛都没睁开,嘁,它这主人还真以为它要强迫小孩儿同它共结连理呢?
呸呸呸,小孩能瞧上它,它还瞧不上小孩呢。
不过身为大妖,看顾看顾这个在集市上花干净铜板“救”自己的善心人,未尝不可。
问心隐在云上看了,问程斐:“徒儿,你觉得这狐狸有可能害他?”
程斐“扑哧”笑出声:“哪儿能呐,就怕这狐狸为了救人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孰料程斐此言一语成谶。
多年后,为救长大成人的小孩儿,狐狸在凡间使用妖力救了小孩一命,却被修真中人瞧见,误以为狐妖现世,枉害凡人性命,又因为狐妖妖术了得,修真者请出大能出山联合除妖。
就在狐妖奄奄一息之时,无论如何都向诸位修真界中人士解释不通的中年男子恍惚想起昔年奇缘一场,对着缎带焚香祈祷。
程斐应约而来,救出狐狸,随后抱着终于功德圆满的狐狸一同飞往上界,成为修真界一大传奇。
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说回眼下,程斐入了栖凤秘境,原本因为当初一场造化留在栖凤残境的修士们,吃够了苦头,终于体会到小黑他们这帮妖兽的苦楚,多年相处下来,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直到前些年,栖凤残境重回完整,程斐布下的法阵没了原来的作用,于是变作防御法阵使用。
为了栖凤秘境的欣欣向荣,小黑携同人族修士们外出播种,争取让栖凤秘境早日实现绿意盎然之景,至于不愿外出的某些人族修士,小黑他们自然是“好生招待”,拿拳头同他们讲道理。
程斐抵达栖凤秘境的时候,小黑刚从外面撒完草籽回来,今日秘境里面的太阳格外大,小黑累得瘫坐在湖边饮水,一抬眼,便瞧见一个记忆深刻的人影——
不是程斐,是问心。
小黑激动地大吼了一声:“是你!”说着,就往问心这儿跑过来,奔跑的途中,它变回八百斤的原型。
问心正眯着眼笑,以为小黑是要激动地和他来个拥抱,不料快跑到身边了才发现小黑是奔着要撞飞他的意思来的,吓得问心抬出一只手抵住它,大喊一声:“别急,你看看这是谁!”
说完,他露出身后的人影,正是程斐。
小黑一个急刹车,脚下陷进去一个大坑才堪堪稳住身形,它眼睛亮了:“程斐!”
程斐开心地给了小黑猪头一个大大的拥抱:“小黑!”
小黑有点害羞,化为人形之后幸亏他脸黑,看不太出来在脸红:“你回来了。”又指着问心和程斐告状:“就是他之前说你死了!”
程斐挠头:“还没和你介绍,这是我师父,至于他之前说我死了这件事嘛,说来话长,也不算骗你,总之后面我又活了嘛。”
“是这样吗?”小黑狐疑地看了眼问心,还是不大相信他。
问心“哈哈”干笑两声。
当天晚上,栖凤秘境内的妖兽为庆祝程斐的到来,热热闹闹举办了一场宴会,期间程斐还看到熟悉的豪猪,她打招呼:“你的刺都长回来了啊?”
豪猪咧嘴笑道:“是啊,还要多些你给的丹药,特别好用!”说着,它把前蹄举起来,给程斐比了一个赞。
酒至酣处,小黑领程斐去高处看月亮,又指着越来越好的栖凤秘境给她看,神采飞扬的。
皎洁的月色下,程斐笑得很柔和:“答应你的事,我现在来兑现承诺了,如何?要随我走吗?”
程斐朝小黑伸出手。
小黑沉默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想看着这里恢复我们初见时候的模样。”
虽然它很想和程斐一起走,可是栖凤秘境作为它的家乡,它早就舍不得离开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程斐从芥子空间里面摸出一盏花灯,是中秋那晚她自己赢下来的一盏,“以前和你说过人族的中秋,这是中秋之夜的花灯,希望你留在秘境里面也会很幸福。”
小黑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我会守护好它的。”
程斐已经踏着月光离开,挥手同它告别,天高海阔,她相信终有一日还会和小黑再相见。
离开栖凤秘境之前,程斐绕道去了一趟龙凤埋骨地,问心的剑气果然持久,经年不衰笼罩在龙凤埋骨地的上空,守护着下方的两枚蛋。
两人拨开剑气往下走,龙凤蛋内蕴含的生机越来越重,估摸着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就能重新涅槃成功。想到两位给她的照顾,程斐在此留下了一缕厚重的仙灵之力,方便两位前辈破壳而出吸收。
这一次天道没出来劝阻,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这一龙一凤就是此片天地最后的龙凤族了,而且他们本就是从上界下去的,算不得违背天道。
“这就是青龙和金凤两位前辈吧?”问心感叹:“昔年青龙和金凤一族中,唯有最强者方能以族群名字来命名,而他们更是被誉为族中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只是后来天道倾颓,为了挽救崩塌的大势,两人双双身融天柱,延缓倾塌的大势,后来南北天柱倾倒,两位前辈肉身不知所踪,原来是落进栖凤残境中。”
语毕,问心想了想,同样再留了一缕仙灵之力在此处,有这两道仙灵之力在,想必两位前辈破壳不久,就能重回上界和他们相逢了。
从栖凤秘境出来,问心收到上界来信,无法再在下界久待,只得先回上界。
上界前,问心问程斐:“和为师一块上去吗?”
程斐用行动代替回答,她冲问心挥手:“师尊你先回,我随后就来。”
意识到程斐还有别的事情要办,问心不知从哪儿摸了一方白色的绣帕出来,眼泪汪汪朝程斐挥了挥:“徒儿!为师离不开你,你可要早些回来啊,一定要早些回来啊!啊!”
程斐已经冷酷无情地转身走人了。
地府,因为江巍雪执掌轮回盘,荒废的地府开始重新运转起来,三途河恢复平静,新的都城重新矗立起来,但累积的亡魂和工作量过多,鬼差人手太少,江巍雪自上任后,已经连轴转了许久不曾休息过。
这会儿他脸色黑得像碳一样,在黑漆漆的地府中穿着黑漆漆的袍子,程斐差点没找着他。
“劳驾,”程斐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鬼差问道:“请问你知道江巍雪在哪儿吗?”
鬼差听到这名字,脸色当场就变了,事到如今谁不知道新来的地府掌权者就叫这个名字,而且还是个狠心的周扒皮,要不是鬼死了不能再死一次,他们这帮鬼差早就过劳死一万遍了!
不过程斐一脸笑盈盈的,衣着打扮是整片地府中难得的亮色,看着就让鬼心情好上不少,是以他还是回了程斐:“鬼君这会儿应当在地府十八层巡逻。”
这是他们鬼君的老毛病了,心情不好就喜欢往地府十八层跑,看那些十恶不赦的鬼魂被折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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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帮鬼差私下议论的时候都觉得新上任的鬼君是真变态啊。
“多谢。”程斐得到想要的答案,朝鬼差拱了拱手道谢。
要不是早前从轮回盘中窥见过地府全貌,程斐还真不知道如何去往十八层。
去往十八层的途中,程斐路过轮回盘。
有鬼差发现不对,上来呵斥她:“你是什么人?地府无故不得乱闯,还不速速退去!”
程斐回头,轮回盘却在陡然间光辉大亮,不知将程斐传送至了何地。
那鬼差大惊失色,连连往上禀告,有人动了轮回盘,不知被送去了哪儿。
在消息传到江巍雪这儿的时候,他起身却撞见了程斐。
一片漫无边际的褚褐色大地上,热浪焦灼中,似有一朵青莲踏火而来。
程斐站在中心处,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就是地狱十八层?怎么和传言中的不像?”
江巍雪心脏动了动,下意识答道:“不是十八层,是十九层。”
他几步跨至程斐身边:“这是昔年他们想要封印我的地方。”
江巍雪指给程斐看:“从半空往下看,是一朵盛开的红莲形状,很漂亮。”
程斐如他所言飞往半空瞧,果然是一朵怒放的红莲,她配合捧场:“确实好看,瞧瞧这纹络,栩栩如生。”
江巍雪这时候忽然意识到,程斐大老远来一趟地府,让她一直在十九层说话好像不太合适。
他一挥袖,两人从十九层出来,落在大殿中。自他上任以来就不曾亮过磷火的大殿中突然亮起磷火,把进来正准备对鬼君汇报的鬼差吓得脚下一个踉跄。
什么情况?他们鬼君被夺舍了吗?!早年谁提过大殿中没灯,很容易看不清东西,鬼君当即把他派去了地府十六层,说那儿有岩浆照着,亮堂。
程斐幽默地来了一句:“这个磷火,照在我身上很阴森哈?”
看把地府的鬼差都吓住了。
“没有。”江巍雪说着,指尖一动,幽蓝的鬼火变成暖黄色的烛光。
然而程斐比他更快一步,把衣服换回了绯色那套,看起来在地府中就很显眼!
闲谈了会儿,程斐才切入正题,又掏了一个木枝雕刻的花灯出来,递给江巍雪:“中秋赢的,问剑峰上大家都有,祖师你也得有!”
江巍雪默默接过来,提在手上,像流萤一样的亮光映衬得提着灯笼的手愈加莹白如玉。
“就送到这儿吧。”送完花灯,程斐就得回去了,隔着三途河,程斐和江巍雪挥手。
江巍雪手提灯笼立在原地,汹涌无声的三途河对岸,绯色长裙的女修笑容明媚,像太阳一样,一点一点驱散江巍雪心中的阴霾晦涩。
两岸忽然开起曼珠沙华,和着清风卷起绯色的花瓣,萦绕在江巍雪周身,他提着灯笼默默驻足在原地,遥望程斐远去的身影。
程斐抚着袖中一直没有动静的幼苗喃喃自语:“看起来怎么感觉挺可怜的?一定是师尊还有师弟师妹们对祖师的关爱不够,决定了!关爱孤寡老人,从师弟师妹做起!”
于是日后,问剑峰众弟子每周一次来地府“骚扰”祖师的习惯形成了,江巍雪不胜其烦,可地府的鬼差们倒是很乐意,每逢这些人来都要乐呵呵同他们打招呼。
哈哈,现在谁不知道这些人一来,鬼君就无暇顾及他们这些鬼差,也算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从地府出来,程斐回了趟问剑峰,和几个师弟师妹们待了两日,上界,问心每隔一个时辰便来催她:“徒儿,什么时候回来?”
程斐总算在风和日丽的某天回他:“这就来。”
五月初九,晴,惠风和畅。
程斐一一和连璧,禾光告别,准备重回上界。
这个时候连璧还不忘给程斐上眼药,假意惺惺道:“都这个时候了,二师兄也不出来送送师姐,难道有什么事比师姐还重要的吗?不像我们……”
禾光点头附和:“对对对……”
“谁说我不出来的?”就在程斐回去的前一刻,沈照终于现身,天边五彩祥瑞下落,沈照脸上勾起一个笑:“不好意思,师弟师妹,师兄要先走一步,上去陪师姐了。”
在一片祥和中,沈照和程斐飞升上界,留下地上两人狂吠:
“啊!狗贼师兄!”
“阴险小人,有种别走!”
……
一百年后,飞升池边,两个新飞升的一男一女正在吵吵嚷嚷。
女声道:“都怪你,要不是你修炼慢,我早上来见师姐了!”
“我呸!”男声不屑:“要不是我洗髓重来,我比你进度快多了,而且,”他毫不留情戳穿某人:“你明明自己不想上来,怕一个人打不过师兄,只能自己看着师兄独占师姐呕气,才压制修为不肯上来的。”
“好哇,我明明是在问剑峰等你一块飞升,也好来上界互相有个照应,你个白眼狼!”说着说着两人又开始打起来。
程斐早早得知看守飞升池的神君传讯,说今日会从问剑峰飞升上来一男一女,她掐指一算,这不巧了么,正是她那在下界的师弟师妹。
于是今日她起了个大早准备来飞升池迎接师弟师妹,不料被阿照以临时有事为由绊住了脚步,等到急急赶往飞升池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师妹!小师弟!”程斐到飞升池旁,一眼就看到在旁边打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就是她家的师弟师妹。
看守飞升池的神君正抚着下巴仰头去瞧热闹,正看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空中的两人忽然不动了。
紧接着,一道身影朝程斐扑了上来,很快又被禾光牢牢拦住,两人眼神亮得惊人:“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