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程砚正式放假已经是七月下旬了，经过大家商讨后，旅行的日子定在了八月一号。
出发前，商如夏特意拿出日历端详了好一会，最后站在走道中央，用手比成话筒抵在嘴边，着重诵读出“易：会亲友。”这几个大字。彼时大巴车上其他五个人面面相觑，像是早已习惯这姑娘的跳脱。
话落，空气里一时安静。
没人接话，她尴尬了怎么办？
商如夏撇了撇嘴，刚要控诉，就听见耳朵边传来轻柔的女声。
安羽注意着小夏的表情，缓缓道：“所以我们……今天出发。”
“是啊，是啊！”商如夏跪在座椅上，依着靠背转了一圈手指，想要一个个点他们，脑袋转到八点钟方向的时候，被一副“狐狸书生”入睡图给吸引了。
边长嬴头抵着窗玻璃，懒懒地先是动眼珠，后是掀眼皮，目光如游丝般望向她：“怎么了？”
“……”
他怎么这样抬眼啊？
这跟勾引人有什么区别？！
商如夏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下去了，画面冲击太大，她暗自决定下一步漫画的男主就是边长嬴了。
“没事，你继续睡吧。”
他轻点头，手指一撑，拇指和食指按压太阳穴：“嗯。”
商如夏只当他昨晚熬夜，今天精神不济，就没再打扰他。
她继续转着手指，四面八方都环视了一圈。冷少站在过道的另一旁，单手插兜正在通电话，从容的样子像是已经继承家业般。当初，冷少为了参加提供的一大好处就是给他们包了住宿和吃食，他家是开酒店的，这也给他们出行省了不少事。
她现在看向冷少的眼神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商如夏摇头，可惜地啧了一声，那钱咋不是她的呢？
她正羡慕呢，差点演变成嫉妒时，冷少回头看了她一眼。
商如夏：“……”
她心虚地眨眨眼，回应。
仿佛在说，您忙，我没要抢你的财产。
冷嘉泽点了点下巴，粲然一笑，转身继续通电话。
商如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视线后移程砚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上，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一本英语词典，高三就是不容易啊。
这样的站位，按电视剧里的套路，这可是两男争一女的经典场面，可两位当事人，一位跟商业大佬一样模样拽拽地通电话，一位在拼学习，而他们的女主则在一旁拿着手机拍外面的照片。
再瞅一旁的程定就显得清闲许多，抱着个手机噼里啪啦一顿乱按。见此，商如夏来势汹汹走过去，猛一探头发现他正在玩消消乐。
她睁大眼：“定定，你为了玩消消乐竟然不跟我搭话？”
“……”程定正玩得入迷，面前就涌上一团黑毛，他浑身一颤被吓了一跳：“哎呦，我草！”
“大哥，你隔着扮演贞子呢？”
商如夏：“……”
她瞪着哀怨的眼神：“你才是鬼！”
“行行行，小鬼头你先一边玩去。”程定避开女孩的头发，继续划拉屏幕，语气就跟哄小孩似的，“哥这马上就破纪录了，你要是无聊就去玩小辫。”
商如夏：“……”
怎么每个人都在忙，只有她这么闲？
画风不对啊！大家争起来啊！
商如夏撅了噘嘴，放下膝盖，规规矩矩坐好，百无聊赖地问：“羽宝，你想不想去后排坐啊？”
“后排？”安羽问。
“嗯嗯。”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后面的玻璃大，视野开阔，可以拍好多照片。”
其实，她就是想让男女主坐一起。要说高中时代什么最会产生感情，当然是同桌了，虽说现在没有桌子，但座位挨在一起，起码也是同椅啊！
见安羽有了同意的念头，她忙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去嘛，去嘛……”
后面的座位更空旷些，而且自己偶像还在那里，去那里沾沾仙气也不错。安羽一笑，同意了：“好。”
俩姑娘一合计，抱着小包从座位上起来。商如夏刚要开口，安羽眼疾手快拉着她的手，小声说：“去那里要小声点，他在背书。”
商如夏抽出手，随意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她满脑子都在想终于又把男女主凑一起了，一时忘了安羽的叮嘱。到了后边，看见只有一个座位后，连忙夸张地张大嘴，惊讶道：“怎么只有一个位置啊？那真是太不好了，这样吧，羽宝你快去，我坐这里就好。”说着，一屁股坐在身旁空余的位置。
安羽：“……”
她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安羽接受到商如夏幸灾乐祸的眼神后，双手攥了攥斜挎包的链条，硬着头皮在程砚身边坐下来。
这一通动静不小，程砚将单词书倒扣在腿上，视线扫过来。
安羽垂着脑袋，深谙自己和偶像无论是交流过多少次，下一次还是会紧张心跳。她深吸口气，轻声道：“学长，打扰了。”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像是从嗓子眼里溢出来的，在这静谧的大巴车内清晰无比。
她下意识抬头，毫无征兆的迎上程砚像墨水般深邃的眼眸。
刹那间，她呼吸一滞。
程砚摘下耳机，又笑了声：“没有打扰我。”
安羽只觉这清冽的声音太过悦耳，她能清晰感到心脏跳动的一颤一颤，像是慢动作重映般牢牢把这声音刻进心底。她克制着浅浅一笑：“真的吗？”
程砚微一颔首：“真的。”
她不确信：“那……”
顺着女孩下移的目光，程砚单手提起躺在腿上封面印有单词宝典的单词书，抬眸：“你说这个？”
安羽点头，喃喃：“是。”
程砚背向后一靠窗外洒进的阳光由眉眼落在他的下颌处。他慵懒地倚着座椅，把所谓的“单词书”扔给她看，随意道：“我拿来玩的。”
他笑时恣意张扬，右边嘴角上扬的弧度很浅，颊边是一个不起眼的梨涡，恰恰中和了硬朗精致的五官，显得整个人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像是块精心雕琢的美玉，在匠人收尾阶段用刻笔沾了清水点在上面，浅浅的，映着明媚阳光。
她一时着迷，克制着呼吸视线瞟向别处。
“咚!”
臆想中书本沉淀淀的重量没有落在手心，反而是轻飘飘、类似于塑料的质感。迎着程砚期待的眼神，安羽掀开了皮质封面，入眼的是一个水墨屏，下面有零星几个按钮，屏幕中央还有一头叼着苹果的灰色小驴。
这是……？
安羽惊讶的睁大眼，“这是什么？”
程砚将女孩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倾身凑近了些，循循善诱道：“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啊？好。”安羽有点懵，还沉浸在单词书变小驴的惊讶中，听到指令便挪了挪身体顺从的靠近了些。
程砚垂眸，嘴角不宜察觉的一勾，对上女孩期待的目光就敛了些，正经道：“单词书就是个……”他在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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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刮了一下用词，“可以当做封面，里面的水墨屏是主机，灰驴是我养的宠物。”
安羽微微张了张嘴，“那为什么还要有这个封皮呢？”
他好笑道：“因为好玩啊。”
安羽：“……”
偶像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程砚哼笑一声，“逗你的，其实是为了装。”
安羽豁然开朗，这才对嘛，怎么可能是因为好玩呢？不过，她开朗到一半，等……等会，她又吃一惊：“装，装的？”
“对啊。”程砚挠挠眉，说，“学习有时候太轻松，会有人有意见——他不学习怎么就考会考好，所以用这个，万一下次有人看见，也能说我在学习，但其实我在喂食。”
安羽：“……”
这是认真的吗？
她嘴角抽了抽，弱弱道：“那，那还挺能安慰别人的。”
说完，她自己都先心虚了。偶像今天在她心里又多了一丝烟火气，不过，这个样子令她更喜欢了。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程砚于心不忍，不好继续逗下去。
哪有什么“为了装”，只是商家售卖的只有两种外观，一个是单词书，一个是粉色蝴蝶结，思来想去单词书会更体面些。
但是，他现在不好再解释。
试问，逗两次，会把小姑娘给逗生气的吧？
程砚撇过头，轻咳一声，“你可以给小驴喂胡萝卜。”
注意力被转移，安羽问：“胡萝卜在哪？”
“商店。”
安羽茫然地仰脸：“商店又在哪？”
程砚：“……”
这么呆，可爱。
他附身，耐心指点她每个按钮有什么用。
过了会，安羽终于弄懂这个该怎么玩，欣喜地抬起头。
“砰！”
她的脑袋撞上他的下巴，她抬眼意外闯入一汪深谭，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汹涌。
两人骤然分开，同时意识到两人之间距离过近。
安羽揉了揉脑袋，快速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她离那个分界线位置更远了，自己靠到边角位置。
“没事。”程砚摸了摸下巴，微一蹙眉，“再远就出去了。”
安羽抿唇：“……”
她默默又磨蹭回去，这下离他近了些。
前方一道耀眼白光，闪光灯“咔——”的声响。
紧接着，手机下探出商如夏的脑袋，小姑娘一脸心虚，讪笑道：“哎呀，我忘记关闪光灯和声音了。”
安羽：“……”
程砚：“……”
两人对视一眼，又匆匆别过头。
“咔——”
商如夏再次把脑袋探出来，嬉皮笑脸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又忘关声音了。”
安羽：“……”
程砚：“……”
他偏头，反手握了握后脖子，一脸不自然。
大巴车不时到站了，司机师傅刹停车。
商如夏津津有味地翻看相册里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里，女孩微张嘴，扶着头顶抬头仰望男生，男生眉眼温柔地回看过去。
像是隔月相望，碎星铺满了边边角角。
第二张照片里，光线正好，半明半暗间少男少女默契对视，女孩的脸颊泛着绯红，男生指骨分明的手恰恰落在自己那红透的耳尖上，就是不知道是揉的还是太阳给烤熟了。
夏日微风不燥，粉红泡泡弥漫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