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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辣椒肥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也许是天生魔骨实在是太强横,温绥安的实力深不可测,他杀死林无咎后,站在一片血腥之中,兴奋癫狂的眼神落在了李折竹两人身上。


    他呼吸粗重,一步一步靠近,直到——


    莲花脸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苏醒过来,他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灵气,激动的发抖,他踉跄着站起来,兴奋地说:“木层开了!第五层开了!仙骨是我的了!”


    他爬起来哈哈大笑着,眼睛亮的惊人,沉浸在即将获得仙骨的喜悦中。


    他爬起来一边大笑一边往外冲,他要当第一个进入木层的人!


    温绥安想去追,奈何莲花脸跑得太快,他只能转移视线,他站在李折竹他们面前,森然笑着:“我要杀了你们——”


    顾茗松浑不在意,他看对方就像是看一只跳梁小丑,他懒懒的掀起眼皮:“滚!”


    李折竹腹诽,你叫他滚他就会听你的吗?


    这下好了,温绥安这么强,他俩都打不过,真要死在这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温绥安居然真的停住了,对方僵在了原地,一脸茫然,显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乖乖听对方的话。


    “你给我的丹药有问题?”对方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问,“那里面有什么,蛊虫?你想控制我?”


    阴影发出嘶鸣:“你敢控制我们?你竟然敢——”


    顾茗松懒懒地说:“不然呢?”


    “我教你一件事,”他俯下身,在对方耳边笑得像是计谋得逞的妖魔,“不要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你好。”


    “你”温绥安眼睛喷火,“你骗我!”


    “你杀到现在,居然还没失去理智,我以为你早疯了呢。”顾茗松耸耸肩,然后下达了命令。


    “去,杀了那个男人。”顾茗松指着莲花脸消失的方向,“帮我扫除得到仙骨的最后一层阻碍。”


    温绥安咬着牙,他就像是一个智能机器人,只会听从指令,完成指令,即使有自己的思想,也被牢牢控制住行为。


    他牙关紧咬,努力和蛊虫抗衡着,他不想变成别人的刀,他不想被重新套上缰绳


    他嘶吼道:“我不会再给别人做事!我是属于我自己的!”


    “你们都滚!”


    “就算是死,我也不当别人的狗。”


    他下定了决心,双目通红,大喝一声。


    李折竹握着剑,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暴起。


    然而他却手腕一转,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温绥安用匕首反手捅入了自己的咽喉。


    温热的鲜血喷洒出来,阴影发出尖叫,它惊慌失措地想要去堵温绥安脖子上的缺口,可血还是顺着皮肤和阴影只见的缝隙流了下来。


    温绥安躺在地上,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尽快他的喉管被切开,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是,属于……我自己的……”他说。


    阴影哀哭着抱着他,伏在它胸口上流出黑色的眼泪,然后一点点融化在他的身上,与他融为一体。


    他们的生命一起消散,永远的停留在了十五岁那年。


    李折竹看着这震撼的一幕,久久说不出话。


    他侧头瞪向顾茗松:“你做了什么?”


    天生魔骨一旦开始杀了第一个人,他身上的魔骨就会被激发,他将走上一个黑暗血腥的道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温绥安那么胆小,没有人怂恿和设局,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还能做什么?”顾茗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让他把那个少主杀了,然后让他释放自我罢了。”


    “你怂恿他!”他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你想让他疯掉?”


    “关我什么事?”


    “是你怂恿的他杀人!”李折竹怒吼道,“你想要一个实力强大听从你命令的下属,所以你毁了他一辈子!”


    “李折竹!”顾茗松委屈了,他眼眶刷就红了,用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李折竹,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心碎的小狗,他说,“你怎么可以为了外人凶我?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吗?温绥安算什么东西,难道比我的感受还重要吗?”


    “我伤心了,我明明没有错,”他瘪着嘴,“我怎么就毁了他的一生了,他在清风阁任人宰割也能叫一生吗?我至少让他手刃了仇人,我是为他好。”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对温绥安是有恩的,他鼓励对方报仇,还给对方吃了能提升修为的丹药,哪怕这丹药加了料,可他让对方有血有肉、肆意潇洒的活了一回啊,作为报酬,对方替他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吗。


    他怎么就毁了别人的一生了?就算温绥安疯了死了,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光难道不快乐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你不仅毁了温绥安,也毁了被温绥安杀的人。”


    顾茗松见撒娇没有用,脸阴沉了下来,那些令人怜爱的楚楚可怜从他脸上褪去了,他冷冷地说:“我胡搅蛮缠?李折竹,你又在装什么?”


    “你问问自己的心,当我和其他人的生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时你会怎么选?做人别太虚伪,少自己骗自己。”他恶狠狠地往李折竹心口扎刀。


    “你敢说你知道有魔修混入冰原洞天,知道他们会杀人献祭,你敢说你没有庆幸过吗?你只需要袖手旁观,冰原洞天的最后两层就会自己打开,而你的手干干净净,一滴血都不会沾。”


    顾茗松掐住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敢说你坦坦荡荡?”


    他嗤笑一声:“虚伪。”


    “少装,老老实实地跟我走,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他理所当然、居高临下,他从来没把李折竹放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上,他觉得李折竹在无理取闹,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人,不为自己着想,偏偏因为外人冲他发脾气。


    李折竹被捏的下巴生疼,被这么粗暴的对待令他眼泪直往下掉,他不敢置信对方会这么粗暴地对他,他辩解着:“我没有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我很伤心伤心和愧疚总不是假的。”


    顾茗松面无表情:“我也很伤心,但我没得选,这里的魔修两大势力都实力强劲,我又受了伤,没有温绥安这张底牌,我要怎么在冰原洞天的厮杀中活下来?你也心疼心疼我,我也需要仙骨。”


    “我们明明可以找别的方法治疗你的伤,你也不是非要仙骨不可的,明明还有火灵芝,还有别的秘境的其他灵草。我要是知道冰原洞天是需要献祭人命才能打开的,我根本不会来!”


    顾茗松懒得和他继续争辩,他心下烦躁,不想再看见李折竹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收敛一切神色,徒留冷漠:“随你,你现在走也不晚。”


    说罢,他直接扔下李折竹,向着木层走去了。


    李折竹瞪着他的背影,他以为对方会回头,但事实上,对方似乎十分生气,一次都没有回头。


    木层长了无数植物,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高大的树木将木层变得幽暗,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顾茗松的身影很快被淹没在了那些阴森的树木之后。


    李折竹盯着他丢下自己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慢慢沉下来,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投在地面上的黑色阴影,那阴影瑟缩着,抱着自己的双臂,像是要在这炙热的火层中抵挡住不断侵蚀上心头的冷意。


    顾茗松是这样一个人吗?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他努力忽视着内心的声音,可事实就是摆在那,对方强大,冷漠,漠视生命,心硬如铁,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会变得不择手段。


    他早就知道的,可真的切身感受到的时候,还是心口闷疼。


    他眼眶有些酸。


    “你伤心了?”061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开始讨厌顾茗松了?”


    “没有,我在讨厌我自己,”李折竹脸上带着浓浓的厌倦,“我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没想着改变他或者怎么样。”


    “讨厌自己?”


    “我在想,我要是有足够的实力就好了,我就能把那些魔修都杀了,挽回所有人的生命,然后再把顾茗松那个狗东西打晕带回去,带他闯遍其他秘境,找治疗他的方法。”


    “是我太弱小了,我不该指责他,我只是”


    只是对顾茗松的人品有些失望。


    他低声说:“我心里难受,我不希望他手里沾血。你说这次试炼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5000多人,居然大部分都埋藏在了这里,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他更无能,不仅保护不了自己,差点就成了那死去的几千人之中的一员,还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茗松犯错。


    他不是菩萨,他的心其实很小,装不下那么多人,别人的生死与他毫无关系,他不在乎他们死在谁手里,但却绝对不能死在顾茗松手里。


    他希望对方干干净净的,而不是满手血腥的。


    “咦,你也在这里?”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


    李折竹迅速隐藏好情绪,回头一看,这不是忘尘山那群少年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道友们也在这里啊?楚墨道友回来了吗?”


    为首的少年叫楚培决,他闻言眼眶一红,有些哽咽:“我们只找到楚师兄的尸体。”


    空气中陷入令人压抑的沉默。


    李折竹道:“节哀。”


    说罢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道友也要进木层?”一个师妹问。


    “对,你们也去吗,不怕危险?”


    “试炼嘛,我们怕危险就不会来了。”那楚培决爽朗笑笑,“道友,一起啊?”


    李折竹同意了。


    他们刚走进去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一声惊呼。


    李折竹侧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白色衣服快速消失的影子。


    “怎么回事?”有人惊叫,“少了两个人!”


    “都别紧张,我们走近一点不要分散,一起去找找刚刚不见了的师弟。”楚培决高声道。


    李折竹眼疾手快帮楚培决斩下了一段急速向他飞来的东西,那东西落在地上,众人看清楚的时候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那东西长长的一条,上面生长着绿色小的叶子——是一截粗壮的藤蔓,然而却不是普通的藤蔓。


    只见那藤蔓被砍断后,在地上飞速扎根,再次生长变成完整的植物,藤蔓尖张开五六瓣裂口,露出里面一圈一圈森白的獠牙。


    “这藤蔓怎么还长牙!”


    有人被咬了一口,大叫道。


    毒素在他身上蔓延,紫色瘢痕从伤口处一路往上蔓延。


    李折竹迅速给他塞了一枚解毒丹。


    递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这些解毒丹是顾茗松送给他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闷。


    哪怕顾茗松这么对他,他还是没出息地担心对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们顺着刚刚其中一个师弟消失的地方往前走,忽然听到了前方的呼救声。


    “救,救救我”


    那声音虚弱,是刚刚消失的师弟的声音!


    他们拨开遮挡视线的、扎人的灌木丛,看向前方,然后都纷纷因为震惊捂住了嘴巴。


    面前是豁然开朗,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直上云霄,它身上垂落了无数藤蔓,每一条蜿蜒的绿色藤蔓都张着五六瓣裂开的露出尖牙的嘴巴,而大部分的藤蔓上,都挂着一具具被吸干血肉的干尸。


    它们皮肤枯槁,泛着青紫,薄薄的皮下是细瘦的骨头,大大的头颅低垂,连在纤细的颈骨上。


    密密麻麻的长着紫色瘢痕的干尸悬挂着藤蔓上,挂满了整个树木,像是可怖的装饰品,风一吹,整个树上的干尸都会微微晃动。


    而消失的两个师弟,就挂在其中的两条藤蔓上。


    他们尚且身上长着紫色瘢痕,被悬挂在树上,随着风轻轻摇摆着。


    而其他藤蔓,则在他身边,对众人虎视眈眈。


    这要怎么才能救下来?


    忽然,李折竹眼神一凝,他发现被悬挂的人里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吊在两个师弟的上方,浑身穿金带银,饰品一样的法器众多,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赫然是袁大头和袁二头两个双胞胎。


    看来今天这几个人是非救不可了。


    毕竟他欠了这对双胞胎一大笔钱。


    第72章


    看着这遮天蔽日的大树和再次袭来的藤曼,楚培决拿出了火符咒。


    只见轰的一声,冲天的火焰燃起,将众人包裹起来,藤蔓撞在火焰上,发出灼烧草木的气味。


    它们畏惧火焰,不敢进来。


    楚培决小心翼翼地借着火焰的掩护往被困师弟们的方向跑。


    然而,火符咒的火转瞬即逝,不多时就熄灭了。


    “你有多少符咒?”李折竹问。


    “我没有想到这里还用的到这种符咒,所以只带了一张”对方有些懊恼,一旦脱离了火焰,这些藤蔓就会一拥而上,他们就这下子不仅救不了两位师弟,其余的同门也要陷入危险之中了。


    楚培决一边说一边灵敏地跳跃,他身法轻盈,闪避速度极快,然而越往前,藤蔓越多,甚至结成了团,包围住了他,他避无可避。


    “胆敢擅闯”大树发出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艰难地组织着句子。


    “他有树灵?”


    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有树灵说明有智慧,有智慧的树和死物截然不同,他们更聪明,更难对付,会耍计谋,也会有意识地运用灵力。


    所有人都狼狈不堪,左支右绌,在生死间徘徊。


    而有树灵的消息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绝望蔓延在每个人的脸上。


    “要不”有人看了一眼被高高悬挂在树上的两位师弟,“我们就不去了吧?让楚师兄一个人去就好了,我们要不我们走吧?太危险了。”


    “你怎么能这样,那是你朝夕相处的同门!”有师妹喊道,“我就是死,我也不能后退!”


    “那你去送死啊!又不是所有人都想把命搭进去!你看看这藤蔓,啊——”他被咬了一口,痛的直喊。


    “别吵,不是没有办法。”李折竹听到下方的吵嚷,低声呵斥道。


    他和楚培决踩着树木枝干,在藤蔓间穿梭,向上龟速攀爬。


    李折竹忽然停下,对楚培决道:“不要爬了,我们下去!”


    “下去?现在?”楚培决低头看了一眼他们攀爬上来的路,他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里,他舍不得。


    “我有办法。”李折竹眼神坚定,“信我。”


    楚培决迟疑一下,还是选择相信同伴。


    他们一路下滑,来到地面。


    李折竹看着遮天蔽日的大树和虎视眈眈的藤蔓,深吸一口气,拿出天阶法器笛子,将嘴唇覆盖在笛子上。


    有树灵那就是有智慧,有智慧那就可以骗,可以蒙蔽。


    悠扬的笛声划破夜色,所有人都看向一边在藤蔓间辗转腾挪,一边吹笛子的李折竹。


    天地间风云变色。


    一个巨大的幻境开始编制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翻滚着黑云,紧接着闪电划破夜空,撕裂黑云,下一刻,闪电落在了树上,燃起熊熊大火。


    树妖开始发出尖叫,它不断地抖动着,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所有张口咬住干尸的藤蔓都松了口,它们拍打着火焰燃烧的地方,却只看见一簇簇火焰越打越多。


    众人看不见李折竹构建的幻境,只看到树妖突然发了疯,藤蔓啪啪啪的拍在身上和地上,大地都因藤蔓的拍打裂开道道裂痕。


    它顾不上所有人和这些干尸,满心满眼都是火焰,连藤蔓们松了口,猎物们全部掉落下去也没注意到。


    干尸像是巨大冰雹一样砸了下来。


    “我去。”有人□□尸砸了个正着,发出一声惨叫。


    好在干尸奇轻无比,轻飘飘的像是一张纸,他眼前一阵阵眩晕,但却没晕过去。


    李折竹在藤蔓和坠落的干尸身法灵敏的穿梭着,他精准的躲过一条差点抽在他脸上的藤蔓,接住了两个坠下来的双胞胎。


    他一手提着一个,撒腿往外跑。


    身后的大树还在发疯,排山倒海的干尸落下来又潮水般的往前涌,他踩着干尸的脑袋,在上面狂奔着,跳跃着。


    他就像是一只身姿优美的猎豹,在乱成一团的地方敏捷地穿梭着。


    他终于逃到了安全地带,将发疯的树妖撇在脑后,然后将双胞胎往地上一扔,掏出解毒丹就一人喂了一颗。


    坏消息是,他和楚培决他们走散了。


    好消息是,一炷香后,双胞胎悠悠转醒,他有了新的同伴。


    袁大头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见了大骗子那张俊俏的脸,他应激一样跳了起来,拿着刀就怼在了李折竹的咽喉上:“你你你,死骗子你又要干什么!”


    “我救了你,”李折竹双手投降,“我骗了你钱,却救了你的命,你把刀放下,我们两清如何?”


    袁二头也悠悠转醒,刚醒的他大叫一声:“是骗子!”


    说罢,也应激的跳起来,拿着刀架在了李折竹的脖子上。


    这下好了,两把刀,一左一右的怼着他,把他的脖子夹在了中间。


    “我救了你们。”李折竹只好再次重申。


    袁大头狐疑地看着他,他们的记忆停留在被拖走前,一醒来就是这个骗子在他们身边,看起来是对方救了他们没错。


    袁大头收起刀,哼哼唧唧道:“原谅你了,不过你干嘛要骗我们”


    “对呀对呀,你就是管我们借钱,我们也会借的。”袁二头睁着清澈的眼睛,“我们袁家讲究结交天下有才能的英杰,你有难我们会帮你的。”


    李折竹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世界上有这么慷慨善良的人,居然会主动帮助落难的人。


    是他把两个人揣测的太坏了。


    他羞愧道:“抱歉,是我的错。”


    三人冰释前嫌。


    正当这时,远处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似乎是一队正在送亲的队伍,吹着唢呐,敲着铜锣。


    他们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很快,吹吹打打的声音近了,那队伍也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支骷髅组成的队伍。


    骷髅队伍前面的人敲锣,吹唢呐,再往后是几个骷髅举着仪仗,后面是骷髅抬着骨头做的轿子,轿子上挂着红色的帘子,被风一吹就露出里面空空荡荡的内里。


    再往后的骷髅则像是随从,它们左摇右摆的排成两列向前走着,失去血肉的骨头泛着白色光泽,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折竹。


    它们走到李折竹的面前,放低轿子,一只骷髅拿出一排排割的整整齐齐的手骨做的小凳子,放在轿子的底部,像是在等着贵人踩着走上去。


    骷髅们齐刷刷的高声道:“请贵客上轿!请贵客上轿!”


    李折竹蹙起眉:“你们要请谁上轿子?”


    “当然是你!”为首的骷髅伸出一节节骨头连接在一起的手,戳了戳李折竹的胸口,“你戴着楼嘉刻的木牌,我们的主人又是楼嘉,你就是贵客。”


    李折竹疑惑地摸了一下被戳的地方,摸出了一小块木牌。


    正面写着平步青云,背面写着平安顺遂,两个小字在角落里——茗松。


    这是楼嘉刻的?


    楼嘉大神是顾茗松的家人,亲手刻了木牌送给他?


    李折竹愣了一下,忽然想,那自己还真是和楼嘉比不了,人家是飞升的大神,自己只是个凡人。


    想到自己还吃过楼嘉的醋,还真是有点可笑。


    不过他原本还担心顾茗松遇到危险,现在倒是放心了,顾茗松和楼嘉是家人,楼嘉肯定不会让顾茗松在自己家出了事。


    “你们要带我去哪?”他问骷髅。


    “自然是招待你。”


    说罢,那骷髅指向远方。


    只见前方的树木和灌木丛就像长了腿一样,纷纷向两侧分开,露出一道宽阔的道路,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远远的,高耸入云的雕像映入眼帘。


    李折竹仰望着高不可攀的雕像,那人笑容温柔可亲,双手捧着向前,似乎要拢住什么东西,又像是要递出什么,那双温柔的眼睛眼睫向下,垂眸浅笑,瞧上去圣洁高贵,像是渡世的神明。


    “楼嘉”他喃喃着。


    是楼嘉的雕像。


    “走吧。”骷髅道,“贵人请上轿。”


    说罢,他微微弯腰,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袁大头悄悄拽着他的衣袖,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我看它们来者不善啊,要不别跟着走了,怪吓人的”


    袁二头也小声说:“谁知道它们要干什么,这可是楼嘉的秘境啊,能创造出杀人才能涨修为的秘境的大神能是什么好东西,他的下属也一定坏坏的,我们可千万别上去。”


    李折竹摇了摇头,他认为没有危险,他想上轿子一探究竟。


    自己留在这里很危险,十有八九就被植物杀了,跟着对方走可以避免这些植物的杀机,最重要的是


    这些骷髅浑身气息压迫感极强,却不是故意放出的威压。


    它们生前的修为一定极高,所以死后才会有这么强大的压迫感,李折竹甚至觉得为首的骷髅给自己的感觉和林无咎不相上下。


    对方大概率是大乘期。


    这群骷髅要对自己不利,那根本不需要装出这一出,直接杀掉或者对他不闻不问就好了。


    双胞胎听了,张大嘴巴:“它们有大乘期?”


    “不是所有。”他回道。


    这下双胞胎也不纠结了,在这里留着很难活下来,赌一把跟着骷髅走,没准还能捡个楼嘉留下来的功法和宝物呢。


    李折竹指了指双胞胎:“能带上他们吗?”


    骷髅道:“贵客的朋友自然也是贵客。”


    说罢,几只骷髅突然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它们扭曲着自己的身体,不多时,就把自己折叠成了能坐下两人的长椅子。


    骷髅弯腰:“请吧。”


    于是李折竹踩着小凳子上了轿子,骷髅们带着他们一路吹吹打打,前往未知的前方。


    谁也不知道他们此行会经历什么,是危险还是机遇


    第73章


    骷髅们将他们往前扛着,这一路上没有任何危险来找他们,他们离楼嘉的雕像越来越近,直至他的脚下。


    金层一样的建筑矗立在那里。


    为首骷髅的一挥手,青铜门缓缓打开,露出幽深的甬道。


    骷髅们就抬着轿子走了进去。


    他们被带到了一间房间,轿子放下,骷髅道:“贵客请稍等片刻。”


    李折竹忽然问:“请问,传说中这里有仙骨,是真的假的?”


    骷髅道:“你也想要仙骨?”


    “我就问问。”


    “自然是有的,曾经楼嘉大神把身怀仙骨的千古罪人关押在此处,仙骨就在这里。”骷髅道,“不过贵客最好不要打仙骨的主意。”


    “那这里有没有楼嘉的宝物和功法?”袁大头期待的地问。


    “贵客要宝物和功法,我们自然奉上,贵客稍等片刻,一会我们带贵客去藏宝库选上两件。”


    说罢,骷髅们就退下了。


    “走,去找仙骨。”李折竹站了起来,对双胞胎道。


    双胞胎齐刷刷地摇头:“我们想要宝物和功法。”


    李折竹无奈,他想着骷髅们总不会害他们,所以就提出分道扬镳。


    他得尽快去找顾茗松。


    哪料到他刚想走,就看见几个骷髅每人端着一盘肉走了进来。


    血淋淋的内脏被置于瓷盘上,空气中散发着血腥味。


    “这是?”他脸色微变。


    “刚刚木层闯入几个少年,我们特意把他们的心肺挖出来给贵客吃。”骷髅嘻嘻笑了起来,“这可是好东西,千年难遇一次,我们都不舍得吃呢。”


    忘尘山那些少年?


    李折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双胞胎都被吓呆了,哆哆嗦嗦地说:“我们不要功法和宝物了,你们放我们走好不好?”


    “贵客说哪里的话,请食用。”说罢,骷髅们依次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摆上小刀和筷子,躬身邀请他们。


    这群骷髅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折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吃不惯这个,这么好的东西还是你们自己吃吧。”


    他没敢激怒对方,只想拖延时间,然后找机会逃跑。


    哪料到骷髅突然脸色大变,声音尖利:“给你们吃你们都不吃!吃下去。”


    说罢,一个骷髅拿去一块内脏切了一块掐住李折竹的下巴就往他嘴里喂。


    李折竹被掐住下巴,冷汗直流。


    要顺从对方吃人肉吗?


    还是掀桌子?


    他有几成把握带着双胞胎安全离开?


    他啪地打掉骷髅的手,就要去摸笛子。


    “好啊,竟然还敢想动手!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是谁!”


    那骷髅猛地一拍桌子,大叫起来。


    李折竹只觉得脚下一空,眼前一花,失去了意识。


    潮湿的空气带来闷闷的窒息感,仿佛呼吸道和肺部都浸在水里。


    他迷迷糊糊间感觉有尖锐的管道扎入他的手臂、大腿,甚至还有颈脖和锁骨。


    疼痛感袭来,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呻吟了一声。


    很快,这些尖锐的管道又注入了冰凉的液体,他的四肢失去了知觉。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垂下来的紫色藤蔓,正缠绕在整个山洞的石壁上,还有他的身上,以及他正前方的祭坛。


    那祭坛上方吊着一个男人,那人上半身被藤蔓缠绕,藤蔓的最尽头扎入对方的皮肉,与他生长在一起,空心的紫色藤蔓几乎透明,紧紧攀附在他的全身上,偶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在输送什么液体。


    那人低垂着脑袋,看不清容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藤蔓插进了他的眼眶,口鼻,耳朵对方一定是聋子兼瞎子。


    对方赤.裸的身体有血肉不断落下,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刀在凌迟,又因为身体强大的自愈能力很快恢复了伤口,又再次被凌迟


    他的身下有一条条蛇,每次有血肉掉下来,它们就会游过去吃掉。


    一具白骨尸体坐在他的斜下方,仰望着男人,她穿着破破烂烂的紫色裙子,不难看出是一个女人的骸骨。


    李折竹艰难地动了动脑袋,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紫色藤蔓也扎入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还在他的肌肉里不断地扭动,可能是液体的原因,他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他看了看系统积分余额。


    49积分。


    很好,他没救了,那对双胞胎也不知所踪。


    他苦笑着,他不会真没救了吧?


    他能活到十二月初三吗?


    看到自己的部分肌肉变成肉糜状,他悲哀地想,这些藤蔓好像在消化他的肌肉,这冰凉的液体似乎是它的消化液。


    消化液还自带麻醉功能,很高级啊,他苦中作乐地想。


    至少死的不疼。


    “砰——”


    石墙传来一声巨响。


    李折竹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侧石墙轰然裂开,尘土纷纷而下,露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高大,结实,看起来十分强势可靠,也很熟悉。


    “顾茗松!”他竭力去喊对方,即使声音细如蚊蝇。


    对方若有所感,抬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


    “怎么才半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顾茗松扬眉。


    “救我。”他羞愧低着头,去央求对方。


    “现在知道喊救我了,刚刚不是很硬气的冲本座大喊大叫吗?”


    李折竹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顾茗松有点受不了他这个可怜巴巴的表情,他认为对方在冲他撒娇,哪怕李折竹不这么认为,但对方的表情取悦了他,他大手一挥,那些藤蔓被齐齐斩断。


    李折竹坠落下来,按照往常的经验,他应该被顾茗松接住,对方向来不放过和他肌肤相贴的任何机会,然而——


    顾茗松只是拿一只手拎住了他。


    “太脏了。”顾茗松嫌弃地看着他一身的藤蔓。


    李折竹被他单手放到地上。


    顾茗松纠结了很久。


    这个世界的他是一只猫妖,众所周知,猫有洁癖。


    他蹲在地上,在储物袋里找了很久,才从储物袋里的扒拉出手衣,戴上以后才小心翼翼地给李折竹清理藤蔓。


    每一根藤蔓的拔出,都在李折竹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原本他的表情还算轻松,但看见血洞的时候,紧绷着的脸还是泄露出了怒意和一丝心疼。


    他别别扭扭地说:“看你还敢不敢和本座吵架,本座赶你走,你居然还敢真的走,下次不许擅自离开本座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颈侧的血洞,声音闷闷的:“这么大的口子,你怎么不喊疼?”


    李折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到顾茗松想要关心又憋着不想认输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起来:“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傲娇。”


    “什么是傲娇?”顾茗松抬眼看他,满是不解。


    “猫就是傲娇。”他总结道,“很可爱的意思。”


    顾茗松勃然大怒:“你敢说本座可爱?”


    可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说的话,至少也是平辈,是强者对弱者说的,带着宠溺意味。


    顾茗松生气了,但他还是默默住李折竹的手,把灵力输送给他,帮助伤口愈合。


    “我夸你可爱的意思喜欢你。”李折竹晃了晃对方握着自己的手,安抚道,“不是看轻你的意思。”


    他试图站起来,但腿上肌肉受了很严重的伤,他站不起来了。


    “得劳烦你背我了。”


    顾茗松拒绝了:“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背你。”


    他补充道:“我只背自己的老婆。”


    说罢,期待地看着他。


    李折竹噎住了,他故意说:“不想背就不背,我爬着走也能走。”


    “李折竹!”顾茗松恼怒地喊他,“你喊一声夫君或者相公都不行吗?”


    “哥哥。”


    “宝宝。”


    “亲爱的。”


    “心肝宝贝。”


    李折竹连着喊了四个称呼。


    顾茗松脸红了,他满足地在李折竹脸上找了一块不脏的地方,捧着他的脸拿手帕反复擦了半天,这才下嘴亲了一口。


    然后美滋滋地背过身,蹲下身等他爬上来。


    李折竹趴在对方宽阔的脊背上,觉得十分安心,他问对方:“你找到仙骨的位置了吗?”


    顾茗松奇道:“你和仙骨共处一室,居然没有发现吗?”


    “什么?”他大吃一惊,看向祭坛上被吊起的男人,“他就是那个千古罪人?”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楼嘉这么残忍的对他?”


    顾茗松也算是熟读修真界史书,可他真不记得有什么祸害一方的魔头和眼前这位对得上号,于是他肯定道:“是私怨。”


    “那楼嘉一定是个小心眼且狠毒的人。”李折竹道。


    说完这句话,他就心虚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蛐蛐的这位楼嘉是顾茗松的家人,自己当着人家家人的面说人家小心眼和狠毒,他不安地看向顾茗松,怕对方想起什么然后冲他发火。


    果然,哪怕失去了记忆,但维护家人的本能还在,顾茗松当即反驳:“楼嘉当年杀了不知道多少祸害人类的妖族,是人族的大英雄,他都立下这么多功劳了,因为私怨把人关起来泄愤又怎么了?鬼知道这男人做了什么恶心人的事呢。”


    说罢,他厌恶地看了一眼祭坛上的男人:“长得这么丑,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李折竹有些无语,拜托,那个人虽然眼睛没了,但不难看出五官端正,是个帅哥。


    他问:“那仙骨在哪?要怎么挖出来——”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顾茗松站在对方身后,赤峰剑自己出鞘,飞上高空,扎入了对方的颈骨。


    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被割断的声音响起,一块血淋淋的、麻将大小的骨头被挖了出来。


    浓郁的灵气倾泻而出,不难看出不是凡物。


    顾茗松将那沾血的白玉一样的骨头握在了手心。


    那祭台上的男人似乎就靠着这块骨头续命,在仙骨离体的那一刹那,他的躯体迅速被藤蔓消化,血肉被割下只剩白骨,很快就断了气。


    【检测到关键人物死亡,世界线偏移,世界重启中】


    突兀地,耳边的系统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随着话音落下,整个山洞都震了一下,似乎从远处传来,有什么十分可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于此同时,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在冰原洞天之外,无数鸟兽奔逃四散,发出慌乱的惊叫,天地间风云色变,有的地方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有的地方则起了火,大片大片的火焰燃烧着整个森林


    而最南方的天空与地面合二为一。


    传闻天清地浊,一旦清气和浊气混在一起,就变成了混沌之气。


    如今天地要重归混沌,推倒重来。


    而这种趋势正在逐渐向北方蔓延。


    “什么情况?”李折竹问061。


    “世界在重启,所谓重启,就是先毁灭一切,然后重新构造。”061急得满头大汗。


    “世界重启了,我会怎么样?”


    “你会死,”061高声道,“绝对不能让世界重启!”


    【世界重启中,进度1%,2%,3%】


    【未知错误。】


    【世界重启中,进度4%】


    【未知错误。】


    黑色系统的标识和金色系统标识反复出现,黑色系统反复要重启世界,而金色系统则反复拦截,两方打得不可开交。


    李折竹盯着那些标识,脸色难看。


    “你等等我,我去看看能不能解决,”061心跳如擂鼓,“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的,信我。”


    061冲出办公室,手都在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有。


    他要去找时叙,时叙一定有办法。


    第74章


    时叙办公室。


    “时叙,CH001小世界出了故障!”061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时叙在虚拟键盘上敲了敲,沉稳地说:“我这里显示一切正常。”


    “可是世界在重启,可李折竹还在里面,他会死的。”


    时叙沉默半晌:“我不能违抗主神的命令,神引想要他死,我们这些下属有什么办法呢?”


    061瞪着他:“你真是个#@¥#@¥%%…¥!”


    骂完后,他怒气冲冲地走了,临走时狠狠摔门,发出砰的一声。


    他焦虑地踱步,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基地里乱转,最终停留在一个幽深的走廊前。


    这是通往总控制室的路。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如果他潜入控制室,悄悄更改指令呢?


    距离李折竹脱离的12月3号还有10天,只要在这10天里,审查员没有发现他的行为,他成功拖延了CH001的重启,李折竹就会安然无恙。


    他说干就干,走入了幽深的走廊,映入眼帘的是高大铁门,他掏出ID卡片刷卡。


    那是一张黑色的卡,上面是烫金的一行字。


    061号,凌六一,C级员工。


    【权限不足。】


    红灯亮起。


    怎么会?


    061大吃一惊,他是C级员工,明明是有权限的。


    突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的短信充斥着视野。


    【世界管理员061在CH001小世界01任务中违规为任务对象李折竹提供免费十连抽,现进行警告。】


    【世界管理员061在CH001小世界02任务中违规为任务对象李折竹提供免费十连抽,现进行警告。】


    【世界管理员061违规给任务对象李折竹更改中奖概率,现权限降低。】


    【】


    【061,现权限完全禁止,静待处罚。】


    好吧,他给李折竹偷偷开的后门全被发现了,并且在这关键时刻取消了他所有的权限,他什么也干不了了。


    他进不去控制室了。


    他呆呆地看着手机,慢慢低下头颅。


    心口被石头压着一样难受。


    他又不死心地拿卡刷了几遍门禁,得到的全是权限不足和亮起的红灯。


    【权限不足。】


    【权限不足。】


    他垂头丧气,决定晚上给李折竹买一点纸钱提前烧过去,希望对方在地下做个有钱人。


    就在他想着李折竹的衣冠冢立在哪,那家陵园收费贵不贵时,一只手覆上了他的肩膀。


    他微微侧头,看见了被修长两指夹着的黑色卡片。


    烫金大字写着,


    007号,时叙,S级员工。


    “用我的。”


    时叙低沉的声音响起。


    *


    【世界重启取消。】


    黑色系统对话框和金色对话框终于意见统一。


    李折竹也不知道061做了什么,反正危机是解除了,他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看顾茗松盘坐在空地上炼化仙骨。


    他抬起头可以看见高高的楼嘉雕像,无聊到开始数楼嘉衣服上有多少褶皱。


    太无聊了,没有书,没有手机,没有平板。


    只能和闭着眼看的顾茗松干瞪眼。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麻了的屁胡和腿。


    不得不说修士伤口恢复是真的快,他腿上的血洞如今愈合的只剩浅浅的疤痕,不仅能站起来,还能跑步了。


    窸窸窣窣。


    他耳尖一动。


    森林另一侧有草木拨动的声音。


    他顿时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发出声响的方向。


    很快,他看见了一个男人,对方脸上布满红色花纹,正巧画的是莲花的样子。


    是那个大乘期的莲花脸!


    他看了一眼正在专心打坐的顾茗松,心里一紧。


    对方是奔着仙骨来的,他一定会杀了顾茗松夺取仙骨的!


    他舔了舔嘴唇,不能让对方接近顾茗松。


    他要从一个大乘期手底下保护对方。


    他一个筑基期,能做到吗?


    李折竹心一横,决定拼一把。


    他掏出笛子,盯着莲花脸,吹出了熟悉的旋律。


    莲花脸烦躁地走在丛林里,拿刀随手一挥,草木就被清除了一大片,宽敞的道路就露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刚刚眼前一花,四周的场景好像不太一样了。


    还不等他细想,前方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只见一队骷髅扛着轿子,吹着唢呐敲着锣,摇摇晃晃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轿子停在他的面前,骷髅们齐声喊着:“请贵客上轿!”


    莲花脸原本还在怀疑是不是有埋伏,但看见这一队骷髅,反而放下心来。


    别人不知道这木层里面有什么,他却是知道的。


    他曾看过晦涩的古籍,描写了冰原洞天的木层确实有吃人肉喝人血的骷髅,这本古籍只有他看过,就算是别人给他设了套,也是断断想不出这些骷髅的。


    就算是有人设套又如何,有能力杀他的人都死了,其他人全都是跳梁小丑罢了。


    “你们知道仙骨在何处吗?”莲花脸坐在轿子上,握着刀,毫无礼貌地问。


    他想着,这群骷髅们的修为不高,如果它们吃硬不吃软,好声好气的求着还不告诉他,那自己强行打一场逼对方说也行。


    他一定要得到仙骨。


    “贵客也想要仙骨?”为首的骷髅道,“贵客不要急,有缘人即使不刻意去找,也会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李折竹在幻境外,流下一滴冷汗。


    他修为实在太低,创造出这么细致的幻境已经是极限了,如果莲花脸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远处是大片大片的马赛克。


    只有莲花脸身边的一小片区域是正常的。


    只需要多看一眼


    幻境的精髓就是骗。


    低阶幻境由于施术者修为不足,只能短暂的骗对方,幻境和现实是有重叠的地方的,只能伪装成被施术者周围的人,借机接近杀了对方。


    而修为高深的施术者,可以做到在幻境中为对方编织一个人生,让对方沉浸在其中醉生梦死,再也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例如给金丹期的修士创造出一个他进了秘境,但不幸被妖兽杀死的幻境,当他相信自己真的死了的那一刻,他在现实中就真的死了。


    更高级的幻境甚至会抹除对方的记忆,为修士编织一个凡人的身份,那么他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凡人,再也没有修为,任人宰割。


    只要他相信自己死了,那么他就真的死了。


    只要他相信自己是个凡人,那么他就真的变成了凡人。


    不过这都是大能才能做到的,李折竹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幻境不会出现马赛克。


    终于,骷髅们把莲花脸带到了招待客人的地方。


    李折竹悄无声息地替代了那个为首的大乘期骷髅,只要对方相信自己有大乘期的实力,自己就能在幻境中与对方一战,或者悄无声息地杀了对方。


    幻境中,他端着盛满血肉的盘子,握住割肉的小刀,接近了对方。


    “这是什么?”


    “能让你修为大增的东西。”


    说罢,他将肉放在了桌子上面。


    现实中,莲花脸正坐在树桩上,手虚虚做出握刀的动作,对着空气说着什么。


    李折竹吹着笛子,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对方,腰间的匕首出鞘,然后被他握在手里。


    他的身影和幻境中骷髅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突然,莲花脸一声冷笑,抓住了李折竹的手。


    “小畜生,这种级别的幻境也敢来骗老子!”


    说罢,锋利的刀出鞘,一刀斩下了面前人的脑袋。


    幻境如打碎镜子一样层层剥落,什么骷髅,什么血肉盘子,统统消失不见。


    只剩下黑夜,高悬在天空上的明月,和因为微风轻轻摇晃的树木。


    被握着手腕的李折竹脸色惨白,刚刚他勉强躲过了那一刀,可接下来,筑基期的他逃不掉了。


    “敢耍老子,去死吧!”


    他一刀砍下李折竹的左手臂,把他按倒在地上,再然后是右手,腿


    他残忍地虐杀着青年,眼里全是被欺骗的愤怒。


    青年发出痛苦的惨叫,眼里全然是惊恐,血浸湿了泥土,留下褐色痕迹。


    最后青年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最后几不可闻,他被踩入泥土的脸沾满肮脏的泥和血污,漂亮的杏眼逐渐瞳孔涣散,生机慢慢流逝。


    “小畜生,真当自己是什么天才,筑基期拿个天阶法器就敢凑到老子面前卖弄。”莲花脸骂骂咧咧。


    他突然脸色一变,鼻翼耸动,细细的嗅闻。


    他感受到了极其浓郁的灵气。


    是他从未见过的浓郁灵气,如同诱人的花蜜吐露出来的芬芳,勾.引着人往那个方向看去。


    莲花脸脸上闪过狂喜,是仙骨!是仙骨!


    他哈哈大笑,拿到拍了拍青年的脸:“我说你怎么这么拼,原来是相好的在炼化仙骨。”


    “可惜了,老子这就让你相好的来陪你,这仙骨注定是老子的。”


    他呼吸粗重,巨大的狂喜冲入脑海,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他要飞升成仙了!


    身下的青年被他全然被抛在脑后。


    青年失去意识前听到这句话,像是濒死的鱼一样挣扎了一下,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口咬在了莲花脸的腿上,眼里满是绝望,眼泪从红红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莲花脸直接砍下了他的脑袋,然后兴奋的冲着无知无觉的顾茗松走去。


    他沉浸在即将获得仙骨的喜悦中,哈哈大笑着:“这种好事终于还是落到了老子手里啊哈哈哈。”


    他走到无法动弹的顾茗松背后,提起刀——


    一炷香后,他握住了那带血的、白玉一样的骨头,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捧着它。


    那仙骨如同有灵性一般,自己往莲花脸的身体里钻。


    仙骨这种天材地宝,怎么会主动认主?


    这个念头在莲花脸脑海中闪过。


    紧接着,一个没来由的念头就涌入脑海,把这不合理的一幕突然变得合理化,让他忘记了刚刚的疑惑,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眼和脑子——


    仙骨在遇到命中注定的主人时,会自己往对方身体里钻。


    莲花脸顿时大喜。


    他果然是天命之人!


    天空中忽然阴云翻涌,隐隐有雷电在其中闪过。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风云变色,灭顶的威压从天空压下来,隐隐含着天道的气息。


    ——莲花脸即将飞升的雷云来了。


    莲花脸先是错愕,然后是狂喜。


    他的雷劫来了,他要飞升了!


    第75章


    李折竹吹着笛子,看着疯疯癫癫的莲花脸。


    清冷的月色下是他淡漠的脸。


    他特意做了两层幻境,确保万无一失。


    只需要让莲花脸死在这场雷劫


    只要对方信了自己死了,那他就真的死了。


    只要对方相信。


    莲花脸经历雷劫的时候,仙骨忽然作乱,他灵力紊乱,在他的视角里,哪怕他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灾难降临。


    “不是说我是天命之人吗?凭什么!”他在雷劫下嘶吼。


    他狼狈不堪,浑身皮肤焦黑,绝望地看着最后一道雷劫。


    轰隆隆——


    天威无情地将他的呐喊声吞没,只留下一具焦黑的尸体。


    现实中。


    李折竹走向对方焦黑的尸体,长剑出鞘,一剑刺入对方的胸口后尤嫌不够,他又顺着肋骨的缝隙刺入对方心脏,将剑柄左右旋转了一下,确保对方死的透透的。


    他仅仅靠一个天阶法器,单杀了大乘期。


    这放在修真界,绝对惊世骇俗。


    这时何等的天才才能做到的事!


    李折竹做到了。


    天空再次聚起乌云,闪电在黑云下若隐若现。


    雷鸣轰隆隆响起。


    李折竹直视天威时才发现自己模拟的雷劫有多么的拙劣和小儿科。


    ——这是顾茗松的雷劫。


    无情的,足以碾压一切蝼蚁的雷劫。


    那双含情目已经睁开,顾茗松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唔,本座要飞升了吗?”


    李折竹担忧道:“也有可能会死。”


    他记得系统的恶意,他隐隐感觉这次的雷劫没那么简单。


    “本座有仙骨在手,怎么可能会死。”顾茗松冷哼道。


    李折竹担忧地蹙起眉。


    顾茗松觉得他在杞人忧天,他身上杀孽不重,招来的雷劫必然不会威力太大,他又有仙骨,扛过雷劫岂不是小菜一碟。


    然而等到第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事实和自己想的好像有所偏差。


    “怎么回事?”他心下大骇。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按理来讲应该是由轻到重,然而这第一道雷劫的威势,就足足比其他人强了一倍。


    按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到了后面怎么可能扛得住?


    他面色凝重起来。


    只见他大手一挥,一道透明的薄膜就把李折竹包了起来。


    这是在保护李折竹,不然凭借李折竹的这点修为,第一道雷劫劈下来他就得变成渣渣。


    顾茗松长剑出鞘,和雷劫正面交锋,剑意锋利,锐不可当。


    每次的碰撞,都是极致的攻伐。


    随着雷劫的增强,他慢慢招架不住。


    第三十五道雷劫。


    顾茗松发带爆发出剧烈白光,天阶法器为他挡下了这无可抵挡的雷劫,断裂掉落。


    第四十一道。


    顾茗松祭出白绫,白绫应声而碎,被劈焦的千年鲛纱燃气烈火,又从夜空坠落,变成灰尘飘散在空中。


    第五十三道,


    李折竹面前的薄膜突然产生了一条裂缝,他错愕地看向天空中与雷电纠缠的玄衣身影。


    他意识到对方力竭了,不然这薄膜不会有裂痕。


    如果他再不远离雷劫中心,一旦薄膜破碎,他就完了。


    正在此时,薄膜突然被修补,李折竹刚想往外跑,头就一疼。


    他撞在了透明薄膜上。


    他不可思议地拍打着薄膜,满脸不敢置信。


    顾茗松居然把他关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出不去?”061惊慌失措。


    李折竹稍微一想,就想清楚了其中缘由。


    他一脚踹在薄膜上,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还能怎么回事?他想和我生一起生,死也一起死。”


    “要是他抗过了雷劫,那他带我一起飞升仙界,如果他撑不住死了,就让我和他一起被雷劈死。”


    他恼怒的学着顾茗松的口吻把他曾经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别离。狗东西想和我生同衾死同穴呢。”


    061傻傻地问:“那你会给他殉葬吗?”


    “你说呢?”他咬牙切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我可以主动给,但你不能强行从我手中抢。”


    说罢,他握住笛子,看了一眼在空中摇摇欲坠的顾茗松。


    他可以动用笛子给对方制造幻觉,让对方解开禁锢。


    到时候他自己有把握活下来,但他的捣乱势必会让顾茗松的困境雪上加霜。


    他想活下去,只要再熬几天他就能完成任务了。


    要为了自己的生命背刺对方吗?


    顾茗松已经有点维持不住人形了,猫耳朵都跑出来了,过一会估计就要变成一只大猫了。


    李折竹看着那毛绒绒的耳朵,不合时宜地想摸一摸。


    第七十九道雷劫。


    还有三道


    顾茗松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他看向旁边被关起来的李折竹,和对方遥遥相望。


    李折竹已经放下笛子,安静地注视着他。


    然后对他用口型说——


    “我喜欢你。”


    他第一次对顾茗松表明心意。


    这是他的态度。


    ——我想和你同生共死。


    哪怕你曾经强迫过我。


    但我原谅你了。


    我也不想让你孤独。


    顾茗松呆呆地看着李折竹。


    他应该欣喜若狂的,他在死亡降临时,内心无比扭曲地想,哪怕是死他也要把李折竹拴在裤腰带上。


    他绝对不要李折竹离开自己。


    他要对方永远陪着他,如果自己死了,那对方也要和他一起死。


    他们黄泉路上不寂寞。


    最重要的是,可以防止李折竹在他死后又找第二春。


    可是真看到李折竹盘腿坐在地上温柔地盯着自己时,他又觉得心口微微刺痛。


    要不算了吧?


    他想。


    李折竹要是死了,就变成灰了。


    他就再也没有这么温柔明净的眼睛,没有这么俊秀漂亮的脸庞。


    天空中狂风呼啸,雷劫暗暗蓄势,威压节节攀升。


    它要将胆敢妄图登天的凡人蝼蚁湮灭在这浩荡天威之下。


    李折竹见对方在这关键时刻没有打坐调息,疑惑地给对方打了个手势。


    怎么不抵抗了?


    突然,他面前的薄膜碎掉了。


    被劈的焦黑的玄色身影飞到了他的面前。


    “你听着,”顾茗松神情严肃,看了一眼天上的雷劫,焦躁不安,将装着自己的全部家当的储物袋解了神识锁交给了他,倒豆子一样交代着遗言,“这里有足够你用到元婴期的法器,你一个人追寻大道,长路漫漫,须有钱财和高阶法器傍身,也需要有师父和高人指点,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找药谷的鹤神医,他会庇佑你,也会指导你,你天资虽然差的无可救药,但修到金丹不成问题”


    他似乎是想起了李折竹从十三岁起就被关入了魔宫再也没出来过,应该从未体验过人间美景,喝过秦淮河边的美酒,吃过全世界的美味佳肴。


    他嘱咐道:“世界很大,你应该去看看。”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李折竹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眼眶红了。


    他只听到对方要死了,但一直在为自己做打算。


    “我不走。”他说,“我陪着你。”


    “本座的话不容违背,你乖乖的,听话。”


    说罢顾茗松手一挥。


    李折竹只觉得一阵大风卷过,身边的景物急速后退,眨眼间,他已经被送到了很远的地方,需要伸着脖子仔细分辨,才能看清遥远的天空上,有一人正在乌云下渡劫。


    他擦了一下眼睛上的湿润,问061:“他要是在小世界死了,那现实中的他会怎么样?”


    “自然也会死了。”061理所当然,“他用的是自己的身体。”


    李折竹怔怔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储物袋,只觉得有千斤重,心里也沉甸甸的有千斤重。


    他忽然向着雷劫中心急速奔跑起来,就像是一只奔跑的雪兔,耳边的风呼啸而过,他的喉咙泛上血腥味,四肢酸软,却依然竭尽全力的奔跑着,一刻都不敢停下。


    他怕他晚一步,就见不到顾茗松最后一面了。


    他跑到山顶上,看到那在空中和天地争夺生机的玄色身影,惶恐不安的心才安定下来。


    刺眼的白色闪电撕裂夜空,将天空闪成白色,而那个影子屹立在天地之间,明明很渺小,却很坚韧。


    他露出浅浅笑意,眼里流露出满足。


    只要那个影子在视线范围内,哪怕下一秒是一起死亡,只要生命中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对方的身影,那死也值了。


    061大为震撼,甚至不理解。


    他磕cp是磕cp,他真没想过李折竹真来寻死。


    倒数第二道天雷降临。


    一只猫从天空中坠下,眼看要摔在地上,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掌稳稳接住。


    李折竹抱着顾茗松,摸着奶牛猫昏迷不醒的脑袋,拨弄了一下让他心软又心痒的耳朵,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就在他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金色对话框浮现。


    【叮咚,您获得楼嘉的馈赠,是否现在领取?】


    楼嘉的馈赠?


    他猛地抬头,若有所感,看向直直耸入云宵的楼嘉雕像。


    那雕像的手捧着什么的双手向前伸着,温柔垂下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李折竹,他的手心有一块金色的亮点,在黑夜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他的心砰砰砰狂跳起来。


    原本他的平静是极致的绝望下的心理防御机制,可如果他能活呢?


    周围的植物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全部活动了起来,疯狂冲李折竹涌来,张牙舞爪地想将这个人杀死在他得到楼嘉的馈赠之前。


    李折竹身形在藤蔓和树影间灵活穿梭,不断躲避着袭来的危险,抱着猫飞速的奔跑着,顶着雷劫,顶着着巨大的压力,冲向雕像。


    他要活!


    腿部传来尖锐的疼痛。


    一根根细细的藤蔓缠住他的脚踝,钻入他的血肉,藤蔓竭力阻止着他往那个方向跑,它们攀爬在他的血管里,一路向上,直至心脏,直至他死亡


    李折竹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腿失去了知觉,摔倒在地上,扑倒在楼嘉的脚下。


    不甘心和怒意涌上心头。


    他怒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总不想让我好过?”


    明明顾茗松可以飞升的


    是该死的系统把他的雷劫提高了一个难度!是系统布下了杀机。


    它要杀他还不够,还要连带着顾茗松一起杀。


    他深呼吸,眼里闪过狠辣。


    他举起剑,转身狠狠一斩。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寒光闪过。


    一双腿齐齐斩断。


    他舍弃了双腿,阻止了藤曼的继续蔓延,获得了继续攀爬的能力。


    李折竹疯狂地往雕像上爬,他一只手将匕首插入雕像,再用另一只手握着雕像上的凸起,一下一下地艰难地向上挪动着。


    长长的两行血迹从他断裂的双腿留下,留下两道鲜红色的血痕,像是什么人在绝望中哭泣留下的血泪。


    他咬着牙,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失血过多让他浑身发冷,眼前大片大片的黑红色,视线逐渐模糊,他硬撑着去看那金色的光电,害怕看不清眼前的路,一个不小心坠落,就成了藤蔓们的盘中大餐。


    他终于爬上了那双手。


    粗糙的石壁划破他细嫩的肌肤,沙砾嵌在肉里,随着爬动留下道道血痕。


    他艰难地向前握住了那片柔和的金色。


    金色碎片感受到他的体温,融化在他的掌心,修补着他破烂的身体。


    他的原本泛着细碎金光的眼睛变得明亮,他的眼睛被染成淡金色,墨色悄然褪去,白发快速生长,他的身体涌入了新的力量,脱胎换骨。


    原来这块金色物体是那位世界管理员的心脏碎片之一。


    原来那位世界管理员是楼嘉。


    他将获得神的力量。


    他向下坠落,稳稳落在地面上,抱起猫放在身后,直面浩荡的雷劫。


    他嘶吼:“来啊,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杀现在的我。”


    雷劫仿佛受到了挑衅,也可能是恰好酝酿完毕,话音刚落,闪电落下。


    这次的闪电来势汹汹,网状的白色纹路将天空撕裂成一小块一小块,刺目的白光令人短暂失明。


    但是更可怖的东西来了。


    晓光破云。


    朝阳的日光从乌云后破云而出,金色的身影在天空中时隐时现,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祂高大,庄严,漠然,像是天地间无情运转的自然法则,无法违逆,无可违背。


    妄图死而复生,逆天改命者,当诛!


    雷劫后,是更可怖的剑光。


    李折竹热血沸腾起来,他用凡人制作的兵器、用楼嘉赐予的力量,和对方第一次正面较量。


    巨大的灵气碰撞声令耳朵失聪,极致的白光令眼睛失明。


    短暂的失去意识后,李折竹看向天空。


    乌云退散,雷劫结束。


    唯有神明依然屹立云端,高高举起手臂,再次蓄势,劈下第二剑。


    他手上的凡铁终究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神力,碎得彻底。


    他冷笑一声,手腕一翻。


    一柄清冷月色做成的长剑从他手中浮现。


    楼嘉中正平和的力量重新凝聚成他的倚仗。


    第二剑,不分胜负。


    这一剑一往无前,带着蝼蚁的挣扎和向天的质问。


    既然不想让我活着,何苦给我机会?


    这一剑让他筋疲力竭,也斩碎了他的所有妄念。


    李折竹低低的笑了起来:“果然,还是斗不过神明。”


    他是凡人蝼蚁,在以神明为意志的系统为他布下的杀机中苟延残喘,明明那么努力,却还是走向了穷途末路。


    只可惜,把顾茗松也牵扯进来了。


    到这时候他反而理解了顾茗松,他也希望黄泉路上有人作伴,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的骸骨埋入土里,长成两棵枝叶相覆的梧桐树,怎么不算是生死相依的浪漫呢?


    神打断了他的思绪,高高抬手,要挥出第三剑了。


    他将和身后的顾茗松一起拥抱死亡。


    忽然,什么冰凉的东西攀在了他的身上。


    一缕缕黑色染脏了那清冷月华般洁白的剑刃。


    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茗松和我做了交易,我来帮你这一回。”


    “我来帮你挥出这一剑。”


    李折竹的手臂不再受自己控制,自己一寸寸的抬起来,向下挥出惊天动地的一剑。


    它将山川劈成一道道裂痕,整个冰原洞天都被劈成了两半,连带着天空中那道金色的虚影也被劈开。


    金光消失了,神也消失了。


    只剩一个寂静的清晨。


    一切都仿佛一场梦境。


    那股冰冷的力量撤离前,李折竹喘着粗气问:“我能知道你是谁吗?”


    “迦南。”


    那人就从他的身上撤离了。


    他在囫囵记下这个名字。


    回头看向昏迷的猫。


    奶牛猫侧躺在地上,脖子上项圈的铃铛晃了一下。


    他眼里笑意浮现,蹲下身,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铃铛。


    奶牛猫动了动腿。


    还好你活着,他温柔地想。


    第76章


    由于顾茗松没有抗过所有天雷,天道没有承认他的飞升,所以登仙道路并没有为他打开。


    李折竹抱住猫猫版顾茗松,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


    迦南一剑劈开了冰原洞天,也劈碎了秘境和外界的结界,那里面的怪物和骷髅岂不是都被放了出去?


    它们会侵袭山脚下的小镇,祸害人类的栖息地。


    他不会闯下大祸了吧?


    低语在耳边响起:“我可以帮你解决,只要你付出一点报酬”


    “迦南?”他敏锐地回头,背后却空空如也。


    “什么报酬?”


    “把你手中的猫给我。”


    李折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


    眼前场景大变,一副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只见一群骷髅奔向小镇的街道,烧杀抢掠,啃食人心。


    “他们是因为你才遭殃的。”迦南轻声道,“生灵涂炭,仅仅因为你,只要你把怀里的小猫给我,我保证可以帮你救下所有人。”


    李折竹摇摇头:“是你劈开的冰原洞天,不是我。我也不会把顾茗松交给你。”


    他原本觉得对方是来救他的,可如今看来对方不安好心,对方和顾茗松做了交易,所以来救他,那他会不会故意搞一些破坏,逼迫他和顾茗松再做另外一场交易呢?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迦南这个名字存在,对方给他的感觉其实并不坏,甚至很亲近。


    可他潜意识里仍然认为,对方是不可信任的,狡猾的,充满陷阱的。


    对方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救他的。


    偏偏用了这种方法,这种残忍的,祸害生灵的方法。


    对方是故意的。


    他会在出了冰原洞天后和其他修士一起守护小镇,但不能交出顾茗松。


    他没那么伟大和无私,他想选择他喜欢的人。


    小镇是因为他遭殃?


    不,小镇是因为迦南而遭殃。


    迦南失望离去:“好吧。”


    李折竹抱着猫,一步一个脚印往外走。


    这里的植物感觉到结界碎了,全都把根从土地里拔了出来,然后踮着脚尖往外跑,想要见识一下冰原洞天外的世界。


    剑痕将大地劈成窄窄的山谷,李折竹就延着这天裂缝往外走。


    他抱着猫,掂了一下,笑道:“还好你现在很小,要是变大了,变成了老虎大小,我都抱不动你”


    顾茗松迷迷糊糊间听到李折竹的嘟囔声。


    “小要是变大抱你。”


    觉得他太小了,想让他变大,更方便抱他?


    行吧。


    李折竹正傻笑呢,就听到砰的一声,手腕一沉。


    花豹大小的奶牛猫出现在他的怀里,由于重量陡然变化,他毫无心理准备,差点让对方摔下去。


    不是?


    他目瞪口呆,艰难地抱着大猫猫,把他放在地上摇了摇:“喂,能听到吗?变小一点啊。”


    顾茗松烦躁地尾巴拍地,拍的当当响,尾巴尖抽在了李折竹的手臂上。


    不是刚才要求变大吗?又要求变小了?


    事多。


    众所周知,猫奴们很喜欢捏猫猫的小爪爪,亲猫咪的小脸,和被猫尾巴打。


    李折竹没忍住,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


    最后,在几次沟通后,顾茗松成功的变成了缅因猫大小,被李折竹抱在怀里继续往前走。


    等他出了冰原洞天,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他找了个客栈,给自己洗澡换衣服。


    吃饭时,他发现天上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修士。


    “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他问隔壁桌子的修士。


    “道友不知道?”


    “冰原洞天的怪物全跑出来了,不过忘尘山的仙尊已经来了,不到一上午就把那些邪物全都制服了,关到了忘尘山守山去了,现在这些修士正忙着灾后重建呢。”


    李折竹心下安定了一些,又想到画卷中被吃掉心肝的百姓,心里一紧:“伤亡怎么样?”


    “倒是没什么人受伤,那些怪物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瞧上去邪气四溢,但是只吃牲畜,尤其是那群骷髅,一只牛羊只吃心肝,不吃肉,吃得多又十分挑剔,搞得老百姓财物损失严重,不过好在它们不伤人,就是老百姓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鸡鸭猪牛羊都没了,唉”


    李折竹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过来。


    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楼嘉大神的下属,它们在冰原洞天杀人是为了守山,不一定是生性爱杀人。


    他对楼嘉的看法改观了一些,但这样看来,欺骗他的迦南就更可恶了。


    他冲对方道谢,吃过了饭,又上楼去看猫猫。


    顾茗松已经醒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上拨弄窗边养的兰草,时不时扭一下身体。


    李折竹走过去摸他的脑袋,被猫爪打了一巴掌。


    “别烦我。”顾茗松说,“本来现出原形就烦。”


    “你知道对于猫奴来说,小猫拿肉垫打我代表着什么吗?”


    顾茗松冷笑一声,他哪会不知道,又打了他一下,柔软富有弹性的肉垫一触即分:“你主人奖励你的。”


    “你也知道是奖励我啊。”李折竹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小耳朵,“我可以把头埋进你的肚皮吗?你身上的小猫味好香啊。”


    “你在调戏本座。”顾茗松眯起黄澄澄的眼睛,“等本座变成人后有你受的。”


    李折竹把头埋进去,陶醉的吸了一大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问:“你有几个咪咪头?”


    “滚!”


    “好嘞。”


    他乐颠颠地把顾茗松浑身上下都吸了一遍,然后熟练的用食指揉了一下小铃铛,露出傻笑。


    “嗷呜!”顾茗松一口咬在他欠欠的手上,咬出了很深的一道牙印,然后又伸出带着倒刺的粉舌头舔了舔。


    李折竹把他抱在怀里,摸他的下巴:“你要是以后都能自由的切换人类造型和猫咪造型就好了。”


    他还有五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以后的世界顾茗松就没有猫猫形态了,他有些可惜。


    “本座自然一直可以切换。”顾茗松舒服地眯起眼,伸长了脖子方便他摸,“等到我伤养好了,我就把仙骨挖出来送给你。”


    李折竹大吃一惊:“你在胡说什么?”


    这不是你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东西吗?


    “我拿它疗伤罢了,我凭自己的力量也能飞升,用不着外物帮助。”顾茗松道,“只是你天资太差,要和我长相厮守几乎不可能,我可不想二百年后你变成一抔黄土,独留我孤寂的在人世间。”


    “没有你,连飞升都没意思了。”


    “你带上仙骨,以后我们一起飞升仙界。”


    李折竹眼眶微红,他摸着那毛绒绒的脑袋,低声道:“要是我有一天走了呢?”


    “除了我身边,你还能去哪?”顾茗松奇怪道,“你难不成有家人?”


    他特意在魔宫溜进藏书阁,在万千书册中找到了记录男宠来处的小册子,找到了李折竹那一行。


    上面显示着他家乡经历了蝗灾,父母和幼弟都饿死了,只有他因为长得不错被人贩子看中买了下来,捡回了一条命。


    “你要是有家人,我就和你一起去见见,若是没有”顾茗松撅着猫屁股伸了个懒腰,才继续说,“我就是你的家。”


    “你要是跑了,天涯海角本座也把你抓回来。”


    说罢,他舔了舔嘴唇问,“还有猫薄荷吗?”


    李折竹觉得好笑,他给对方又兑换了一个猫薄荷球,看着对方啃咬。


    他不知道顾茗松是切片还是和他一起穿越,如果是切片,那每一个顾茗松都会在他走后度过漫长的一生。


    如果是切片,对方一定会很孤独,很失落,很痛苦。


    想到这,他心口疼了起来。


    最后这几天,他白天跟着修士们一起灾后重建,其余时间一直陪着顾茗松。


    顾茗松不满自己把他扔到客栈,于是李折竹只好把变成小奶猫的对方揣进兜里,带到村里干活,给村民砌墙盖房子。


    在十二月初三那天,他罕见的没有去村里,而是抱着顾茗松逛街。


    “吃糖葫芦吗?”他问对方。


    顾茗松哼哼唧唧:“太酸。”


    “不止有山楂的,还要山药豆和小柿子的呢。”


    “小柿子的吧。”


    李折竹掏出两个铜板,一人一猫你一口我一口,干掉了整串糖葫芦。


    “要这个!”顾茗松忽然伸出小爪子,指着一个方向。


    李折竹一看,是油炸豆沙馅糯米炸糕球,表面还撒着白芝麻。


    顾茗松很喜欢吃糖油混合物,又甜又香,热量炸弹。


    李折竹给他买了一个。


    然后把他放到地上,把炸糕撕碎,晾凉才喂给他。


    “你今天怎么不去给村民盖房子,而是带我出来逛街?”顾茗松一边吃,一边问,“还这么温柔耐心,不像你。”


    “我一直很细心温柔。”李折竹平静地说,“只是我们一直很忙,很少有这么安宁的、可以好好相处的时光。”


    对方把最后一块炸糕吃完,道:“以后就有了,等本座好了,带你游遍大江南北。”


    李折竹没接话,只是拿出手帕给他擦了嘴,然后又从储物袋里拿出水壶把水倒在手心里喂他喝。


    顾茗松指了指前方:“去那个店看看。”


    李折竹抬头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个几个挨在一起的店铺,贴着喜字,店里的东西大概是太满太多放不下,堆在了外面。


    红烛,红灯笼,两个并排的喜字的剪纸


    旁边还有成衣店,摆放着大红色的、织着凤凰的布料。


    像是嫁衣用的。


    上面写着。


    嫁娶一条龙服务。


    最牛婚礼策划,包你满意。


    (修士的道侣大典也能办。)


    活像某穿越的现代人开的店。


    “去那家店干什么?你不会要成亲吧?”他开玩笑道。


    “不成亲就入洞房那叫无媒苟合,”顾茗松道,“本座想和你睡觉,又不想委屈了你,过阵子本座打回魔宫,重新成为魔尊后就和你举行道侣大典。”


    “我先去问问流程。”


    说罢,就要从李折竹怀里往下跳。


    李折竹把他按住,无奈道:“明天,明天行不行?”


    他轻轻刮了一下对方短短的鼻梁:“今天的时间我们拿来约会,成亲的事不急。”


    顾茗松还想说什么,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回客栈,快回客栈!我很急!”


    李折竹不明所以,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客栈。


    就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只听到砰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


    顾茗松飞速跑向床榻,快的只留下一道残影。


    然后,俊美的、身材堪比杀伤武器的男子就坐在床头和李折竹对视。


    好险,差点当众裸奔。


    “本座要洗个澡。”顾茗松指使道,“你去让小二烧水。”


    “洗完澡后,本座要报复你这几天对本座的作为。”


    “好,”李折竹见对方变回了人形,就知道对方身体已经无恙了,他笑盈盈地问,“你想怎么报复我?”


    “你亲了本座全身。”


    “嗯。”


    “还摸本座的铃铛。”


    “嗯。”


    “你还捏本座的猫耳朵和尾巴。”


    “嗯。”


    “本座要一一报复回来。”


    “哦。”


    “快去叫洗澡水!”


    “好。”


    【距离脱离本世界还剩36分钟。】


    他勤勤恳恳给对方将浴桶灌满洗澡水。


    然后站在旁边,在烛火下细细打量着对方的容颜。


    顾茗松的长相像是女娲最得意的作品,女娲中意的宠儿,从脸蛋到身材,没有一项不完美。


    那颗藏在眼皮下的小痣十分隐秘,像是引诱人亲一口。


    他这么想了,也是这么做的。


    【成功存活到12月3号。】


    【脱离中】


    他的吻像蝴蝶一眼轻盈,不带一丝情欲,仅仅只是很温柔的眷恋。


    一触即分。


    然后,他的身体被迅速抽离世界,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被系统模拟出来的傀儡。


    耳边传来惊恐的惊叫。


    “李折竹,醒醒!”


    他叹了口气,在心里和对方告别。


    抱歉,顾茗松,还有


    晚安,顾茗松。


    第77章


    系统空间。


    【是否使用楼嘉的馈赠?】


    “是。”


    【恭喜你获得新技能月华斩。】


    【技能升级用积分+10,请选择升级的技能,a鬼侯,b月华斩。】


    “月华斩。”


    李折竹和金色系统沟通了一会,就多了一个技能。


    【月华斩:曾于神明过招的剑刃,藏于你的心中。】


    【已升级,月华斩已升至二阶,可斩断一切你想斩断的事物。】


    他正站在纯白的房间内,对面是落地镜,他的样貌有了些许变化,最显眼的就是黑白渐变的头发和淡金色瞳孔。


    “这是什么技能?你和神引过招的时候用的那个?”061好奇地问。


    李折竹手腕一翻,手中就出现了一把清冷月色凝聚成一般的匕首,再一抖,又变成长剑,长戟,长刀


    最后他心念一动,一把白色手枪出现在他的手里。


    哇塞,这么变态的技能吗?


    就是不知道破坏力怎么样。


    “神引是谁?那个空中的神?”


    “是的。”


    “祂为什么想杀我?系统和他是什么关系?迦南又是谁?”


    061迟疑一下,忽然拉开了白色房间的一侧墙壁,像是拉开了帷幕,露出外面的世界。


    只见车水马龙的马路上,高楼大厦耸立,而这个城市的最中心,则是两座背对背站立的雕像。


    一个睁着威严的金灿灿双眸,冷酷无情,手举着剑,像是征战四方的勇士。


    另一个一身紫色皮肤。满头雪白的头发,双手合十,露出妖异的红色瞳孔,和勾起的蛊惑笑意。


    “这是神引和迦南。”


    “神引代表着规则,日升日落,生老病死,四季轮回,都是神引的负责范围。”


    “系统也代表着规则,它是神引和迦南共同的意志。”


    “迦南代表着欲望,野心,祂汲取人类的情感作为空间站的动力,维持着各大管理员和系统的正常生活和运转。”


    “顾茗松在你死后,和迦南达成了交易,具体内容我不知道,但是迦南愿意给你复活的机会。”


    “所以系统很矛盾,一方面出于规则,它需要杀死你,一方面又受迦南意志的影响,给你存活的机会”


    “但是,我不知道那个金色系统是哪来的,它好像不属于以上任何势力。”


    “是楼嘉的。”李折竹道,“你有楼嘉的相关信息吗?”


    061摇摇头:“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对了,虽然这么问不太礼貌,但他俩是男的女的?”李折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神引和迦南的性别,无论是容貌,身材,声音,都阴阳难辨。


    “雌雄同体啊,”061道,“神明不是雌雄同体那还能是什么?”


    他补充道:“他俩还一起生孩子呢,我告诉你”


    061突然八卦起来,拿出瓜子边磕边和李折竹讲起了顶头上司的私事。


    李折竹:


    打扰了,原来他俩是这种关系。


    061把瓜子放到一边,又吸了一口奶茶,清了清嗓子:“行了,时间到了,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前往下一个世界了。”


    “好的,下一个世界?”


    “人鱼。”


    第78章


    【你是鲛人,传闻鲛人心脏处的鲛珠可以炼制灵药,医死人肉白骨,还可以令人长生不老】


    【你将被无数居心叵测的人类捕杀炼药,请活到12月3号。】


    李折竹闻到了潮湿的水汽,淡淡的海腥味萦绕在鼻尖,他的双手被紧紧绑缚。


    昏暗的月色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睁开一双金色眼睛。


    长长的黑白渐变的头发垂落在地,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他被横着绑在一根长长的棍子上,被人抬着往前走,无论是双手还是布满鱼鳞的鱼尾被粗麻绳绑在棍子上。


    粗糙的麻绳随着抬他的大汉摇摇晃晃的走动摩擦着他细嫩的手腕,传来刺痛。


    “这就是领主要的人鱼?”一个大汉的声音传来。


    “可不是,你们说,它真的能炼长生不老药吗?”


    “领主都说能了,当然能。”


    “领主不是出远门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把这人鱼开膛破肚?我还想早点看看它的鲛珠是什么样子呢。”


    “要不了几天了”


    巨大的城堡拉开铁门,大汉们将李折竹从棍子上解下来,抬入池塘,十分随意的往里一扔。


    扑通一声。


    骤然入水,被绑着双手的李折竹下意识开始蹬蛙泳,但是他的手被捆住了,根本动不了,只能绝望地看着水漫过他的口鼻,墨绿色的鱼尾疯狂拍打着水面,溅出高高的水花。


    咦?


    他将水吸入肺中,不仅没有呛水咳嗽,反而觉得很滋润。


    他在水下可以呼吸。


    干裂的鱼皮都得到了滋养,他惬意地呼出一口气,摆了摆鱼尾,将上身浮出水面。


    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似乎在欧洲的城堡里。


    并且被一个领主抓了起来,马上要被宰了炼灵药。


    这是个坏消息,尤其是他的手被捆着,没有双腿,就算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他跑上岸也只能在地上爬,根本没办法逃回大海。


    他一整只鱼颓废地靠在池塘壁上,想翻看系统商城。


    商城打不开了。


    “061?”他问。


    061不见了。


    黑色系统显示几个大字。


    【信号不好,重连中】


    这时候的李折竹还不知道,这一重连,它在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上线过


    他抬起头看向城堡,城堡很高,大概有四层楼,最底层的落地窗拉着窗帘,隐隐有暖黄色的灯光透出来。


    刷拉,窗帘被拉开,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内里,李折竹可以看见高高挂起的水晶灯,放着蜡烛的长条形餐桌,还有摆放整齐的椅子和桌子上拜访的代表信仰的雕像。


    以及——


    拉开窗帘的男人走到窗前,和池塘里好奇张望的李折竹对视。


    俊美的容貌,三月春风一样的含情眼,慵懒又漫不经心的笑


    他和顾茗松隔着草地遥遥对视。


    他看着顾茗松的神色从漫不经心到惊艳,再到震惊,再到疑惑不解。


    对方的眉头蹙起,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三分钟后。


    顾茗松打开侧门,来到池塘边,俯下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水里的李折竹。


    一头柔顺的长□□浮在水面上,一张精致的雌雄莫辨的脸,一双干净清澈无辜的眼睛,上身赤.裸,肩膀宽阔,手臂上肌肉鼓起,窄腰半隐没在水里,被鳞片包裹的臀部很丰满,墨绿色的鱼尾很漂亮,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李折竹对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哗啦一声。


    李折竹支起上身扒在池边上,问:“你住在这里,你和领主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音调很奇异,明明只是很平常的问话,却轻柔婉转的像是在唱歌,悦耳动听,声线干净清澈宛若天籁,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令人走神。


    他将被麻绳捆住的手递了过去,温声道:“我的手很疼,你可以帮我解开吗?”


    顾茗松眯起眼睛,问:“你们人鱼都这么会蛊惑人吗?”


    他眼里有愠怒:“把你的魅力收一收,我不想受你们的魔法和海妖的蛊惑,再敢勾引我,我现在就剖出你的心脏。”


    他看到这只人鱼的第一眼,就觉得被吸引了,情感来势汹汹,霸占了他的思绪。


    那只有一种可能,人鱼蛊惑了他。


    人鱼一定是故意的,对他使用了某种咒术和魔法。


    李折竹道:“我是学渣,人鱼会的魔法我一个都不会,我什么都没对你用。”


    “那我怎么会”


    “你对我一见钟情了,”李折竹抢答,“巧的是,我也喜欢你,虽然我们跨物种了,但我相信爱能抵万难。”


    “好疼,你救救我吧。”


    他把手又递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


    他手上的麻绳换成了铁链。


    李折竹:


    “你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他吐槽,“亏我们上辈子互通心意的时候,我还想过这辈子和你结婚。”


    “这么轻浮,海里的相好的不少吧?”顾茗松拽着那被磨得通红的手腕,给他在铁链内塞进柔软的绸缎,防止他再受伤。


    “那没有。”


    “哦?”


    “给你守节呢。”


    顾茗松脸上蔓延上一丝愉悦。


    “我觉得这个池塘太小了。”李折竹抱怨。


    “那你还想去哪?”


    “池塘太小,伸展不开,我觉得大海就不错,你要不把我养在海里?”


    “然后你跑了,永不相见?”


    “不会的,你在哪,我在哪,就是跑进海里我也会回来找你亲嘴的。”


    顾茗松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折竹红润嫣红的嘴唇,用手指触碰了一下。


    很柔软。


    李折竹含住了他。


    湿濡的触感包裹住了手指。


    顾茗松眸光一暗,开始思考和一条鱼共度春宵的可能性。


    可惜了,这条鱼最多再过五天,就要被他父亲剖开心脏取出鲛珠了。


    现在睡一条鱼不划算,产生了感情不利于过几天的离别。


    他凑到人鱼的跟前,与他挨得极尽,呼吸相缠。


    他发现人鱼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呼吸一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逡巡,像是在细细描摹他的容颜。


    搞得好像真喜欢自己一样。


    他懒懒地说:“你要是想靠色诱让我放你一马,那是门都没有的,当然你要是硬往上贴,我也不会拒绝,但我一定会过河拆桥。”


    “我最多让你这几天过得舒坦一点。”


    “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小把戏,我不吃这套。”


    说罢,他转身回了房间。


    天色已晚。


    顾茗松在大浴缸里洗完澡,穿着蕾丝边睡衣,爬上柔软的、垫着无数海绵垫和丝绒的大床。


    他年少时心理有创伤,睡觉时喜欢在漆黑的夜里点上一根昏暗的蜡烛。


    女仆定时敲门,端来托盘,托盘上摆着几片药物和温水。


    “这是您的药,祝您今晚不做噩梦,有个好的睡眠。”


    他将几片精神类药物和安眠药吃下,淡淡地说:“出去吧。”


    女仆离开了。


    他没有拉窗帘,他的房间正对着池塘,他忽视掉窗外那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也不管人鱼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自顾自睡觉。


    半夜,梦里纷纷扰扰的场面令他额上渗出汗珠,不安笼罩着他。


    奇异的歌声从窗外传来,温柔坚定,带着舒缓人心的力量。


    鲛人轻轻哼着歌,陪伴着他入睡,驱散噩梦。


    顾茗松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李折竹抬起拖着沉重铁链的手,冲他挥了挥手。


    轻柔婉转的声音隔着很远依然清晰地传入耳膜。


    “睡吧,我陪着你。”


    淡金色的眼眸在黑夜里闪着非人类的光芒,但盛满了属于爱人的温柔。


    顾茗松重新躺下。


    好消息是,这次他没有做噩梦。


    坏消息是,这次的梦前半段温馨安宁,后半段是旖旎春梦。


    可恶的人鱼躺在他的身下,鱼尾化作双腿,勾缠着他的腰,和他动情的一起直上云霄。


    第二天,他黑着脸去洗裤子。


    早上,李折竹眼巴巴地看着他在长桌上享用豪华早餐。


    柔软的面包,黄油,培根,芝士,煎蛋,鸡肉片,生菜,奶油蘑菇汤


    他轻声道:“我很饿。”


    即使隔的这么远,顾茗松都能听到对方带着撒娇的抱怨声。


    “去,把喂金鱼剩的鱼食撒给他。”他吩咐女仆。


    “我不吃这些,里面还有蚯蚓,我讨厌虫子。”李折竹看着飘在池子里的鱼食。


    “我也想吃三明治。”


    顾茗松不打算给他。


    他认为李折竹用魔法蛊惑了他,如果他对对方好,那就是中计了。


    坚决不能让狡猾的非人类得偿所愿!


    人鱼绝食了。


    人鱼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人鱼在晚上低血糖了。


    人鱼晕过去了。


    李折竹眼前一阵阵发黑发红,眼前天旋地转,浑身无力,死鱼一样飘在水面上,脸色煞白,像是一张白纸。


    他感觉到有人抱起他的头颅,往他的嘴里喂着甜滋滋的液体。


    他意识回笼,发现顾茗松板着脸,用勺子一勺勺给他喂糖水。


    “你以前都是拿嘴喂我,”他感叹,“待遇下降了。”


    “当时我还挣扎,觉得你在非礼我,现在我喜欢你亲我了,你又不亲了,拿一个冰冷的勺子打发我。”


    “说的跟真的一样,”顾茗松挑眉:“你嘴里不会有鱼腥味吧?”


    “你亲一亲就知道了。”他说。


    “太阳有点晒。”李折竹补充道,“可不可以给我支一个太阳伞。”


    “我还想吃牛排,就是你中午吃的那个,要七分熟,黑椒汁,煎蛋要单煎面,我不喜欢吃太老的。”


    “你是俘虏,怎么脸皮这么厚。”


    “向爱人表达自己的需求,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茗松把他扔回池塘。


    但是半小时后,李折竹头顶出现了太阳伞,池塘边被放了牛排。


    牛排煎的很老,煎蛋是双煎面,盘子旁边放着一个蔫不拉几的西兰花和小西红柿。


    李折竹用濮爪握着刀叉,濮爪做这么细致的活很不方便,他吃的很费劲。


    但吃饱了。


    他开始觉得无聊了。


    他问顾茗松:“有没有什么娱乐的东西?”


    顾茗松觉得这个人鱼的能力太逆天了,无论他们隔的有多远,无论他在哪,他都听见李折竹讲话,哪怕对方声音很小,甚至只是嘀咕。


    他烦躁地把书合上。


    书皮上画着一只鲛人。


    书名是《人鱼饲养大全》。


    旁边还摞着一大堆书,分别是《人鱼的一些小秘密》《人鱼的能力》《人鱼研究报告》


    “去,给他送扑克牌,象棋,中国象棋,围棋”他吩咐女仆。


    “这些至少要两个人才能玩。”李折竹提醒。


    “那你自己和自己玩。”


    李折竹: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轻声说,“我现在要掉珍珠了。”


    “悉听尊便。”


    顾茗松翻着书,越翻表情越凝重。


    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人鱼确实不具备魅惑人类,让人类爱上它们的能力。


    而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听到对方讲话,是人鱼和伴侣之间的能力,只有两情相悦的命定伴侣才能出现这个奇特的现象。


    他沉默了。


    两情相悦?命定伴侣?


    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纸张呼啦呼啦的响了起来,自动翻页,翻到了奇怪的地方。


    章节十三,人鱼的繁殖器官和性.交方式


    写这本书的人很猎奇,他不仅写了人鱼和人鱼的繁殖,还写了人鱼和人类的。


    “你脸红了,你在看什么?”李折竹好奇地问。


    一本正经的讲解图突然因为人鱼婉转的声音变得活色生香了起来。


    一条人鱼和一个人在交.媾。


    一个男人,一只雄性人鱼。


    他们在纸上痴缠,纵欲,放荡,沉沦。


    书画的人画技很好,纤毫毕现,虽然下流,但却并不恶心,反而因为两个主人公的身体和容貌极美而极具艺术价值。


    顾茗松合上书,脸色阴沉,一双眸子阴云密布。


    他不能被一条即将死去的人鱼,一个畜生,扰乱心神。


    李折竹百无聊赖地在棋盘上把棋子垒高,垒成城堡又轻轻推倒。


    他带着鱼鳍的耳尖动了动。


    顾茗松下楼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不多时,他面前停留了一双牛皮靴子。


    他招了招手:“来下棋。”


    对方低头看着他,蹲下身。


    匕首架在了他的颈侧。


    紧接着,缓缓向下,划破他的皮肤,猩红的血液淌了下来。


    然后匕首停留在了胸骨和肋骨之间。


    对准了他的心脏。


    他心里一惊,惊惧抬眸,对上了一双杀意森然的眼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别杀我,你会后悔的。”


    那双眼睛的主人没有回答他。


    风吹过池塘。


    鲜红色的血液在池塘绽开,像是一朵开放的莲花。


    血红色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人鱼胸口插着匕首,按在池塘边的濮爪脱力,整条鱼滑落入水中。


    第79章


    顾茗松鱼一样跃入水面,将李折竹抱了出来。


    他抱着人鱼在城堡长长的走廊里急速奔跑,一脚踹开魔法练习室的门,将李折竹放在地上,开始画阵纹。


    随着六芒星亮起,他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


    他拔下了匕首。


    匕首在最后一刻偏了两寸,没有扎入心脏,也没有伤到附近的大血管,而是插入了肺部。


    李折竹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在治疗的魔法在修补他的身体。


    顾茗松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下午的阳光看书。


    他心烦意乱什么都看不下去。


    他自认为心硬如铁,但为什么最后一刻不忍心了?


    如果现在都不能承受失去人鱼的痛苦,那几天后呢?


    到时候父亲回来后,把人鱼剖开心脏,他会不会情绪失控,进而引发精神类疾病复发?


    他讨厌束缚,但更讨厌痛苦。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不想让人鱼死了。


    女仆敲了敲门。


    “少爷,领主来信。”


    “进来。”


    被托盘托着的信摆放在中央,顾茗松撕开火漆印,抽出信纸。


    领主后天就要回来了。


    人鱼最多会活到大后天。


    顾茗松是个相当理智并且毫不拖泥带水的人。


    如果情感不能掐灭,他无法承受失去人鱼的痛苦,那就坦然接受这段感情,并且迅速为人鱼做出谋划。


    “去备马车,准备行李。”他嘱咐道。


    “您要出远门吗?”


    “快去!”


    最晚明天夜里,他将带着人鱼离家出走,把对方放回大海。


    李折竹被治好了伤,放回了池塘。


    他闷闷不乐。


    他不是一个爱提要求的人,之所以一直向顾茗松提要求,无非是对方太过冷漠。


    他喜欢对方迁就自己的样子,这让他在陌生且危险的环境有安全感。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次顾茗松迁就他的时候,他就会露出清浅的笑意,明亮的眼睛像是含着蜜糖。


    结果顾茗松这一刀,哗啦一下把他心都捅碎了。


    他不在乎领主什么时候回来。


    他有鬼侯,月华斩,就是在魔法世界他也有一战之力。


    但他更希望是顾茗松来拯救他。


    顾茗松发现人鱼突然变得很蔫,不提要求了,也从太阳伞下挪了出来,宁愿被暴晒也不肯用他提供的太阳伞遮阳。


    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直到一整个天结束,对方都没有开口要食物。


    晚上的时候,人鱼开始吃鱼食了。


    他终究是不忍心,夜晚的时候,他抗不住内心的煎熬,忍无可忍,亲自去了厨房。


    天杀的,娇气的,令人难以割舍、睡觉都睡不安生的人鱼!


    他是猪油蒙了心,大半夜的亲自下厨给对方做饭吃!


    黄油放到了煎锅中,渐渐融化,溢出奶香。


    被处理好的牛排嘶啦一声进入煎锅,紧接着是磕下去的鸡蛋。


    食物发出诱人的香气,肉香和奶香混合在一起。


    七分熟,黑椒汁,单煎面煎蛋。


    顾茗松将盘子端到池塘边,放在对方的面前。


    人鱼睡着了。


    月光下,什么东西在对方的脸颊旁边闪烁了一下,反射出微光。


    顾茗松愣了一下,伸手去摸,光滑的硬物体停留在他的指尖。


    他捻了一下。


    这是一颗水滴型的珍珠。


    鲛人泣泪成珠,他不会哭了吧?


    顾茗松迟疑着,伤口疼?想家了?


    出于隐秘的心思,他将珍珠放在了最贴近心脏的口袋里,然后推了推人鱼。


    李折竹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人一旦被关心就会觉得委屈,所以他不小心流出了一颗珍珠。


    顾茗松捏住他的鼻子:“不要装睡,再不起来我就把盘子撤走了。”


    李折竹慢吞吞地直起身:“你要是不想给我吃你就端走,不是真心想给我,我就不要。”


    顾茗松闷笑一声:“别生气了,来吃饭,明天”


    他眼里闪过一丝柔和,他捋了一下李折竹的脑袋,将一头柔顺的头发捋顺:“明天送你回家。”


    李折竹错愕抬头:“你放我走?”


    “看心情,”顾茗松懒洋洋地说,“你乖乖的,我就放你走。”


    李折竹乐了,原谅了他被捅的一刀,这不就是放他走的意思吗?


    他的濮爪确实不好使用刀叉,顾茗松见他这么笨拙,捏了一下他的脸:“笨死你算了。”


    顾茗松接过刀叉,不一会,牛排和煎蛋都被切成小块。


    李折竹要拿回叉子,结果扑了个空。


    他刚想说话,嘴巴就被塞了一块牛排。


    “吃吧,我喂你。”


    “我自己可以吃。”


    “但是我想喂你,”顾茗松道,“不听话就别吃了。”


    李折竹噎了一下,小口小口就这他的手吃牛排。


    顾茗松勾起唇角,神情愉悦,这么喂食有种对方依赖他生存的感觉,很有成就感。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安静却一点都不尴尬,像是多年熟悉的老友,又像是享受彼此陪伴的时光的伴侣,仅仅是在一起,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觉得很幸福。


    李折竹吃饱喝足后,又躺回池塘。


    夜里。


    顾茗松再次听着对方的歌声睡觉,噩梦和怪物被对方驱赶,只剩下安宁平和。


    第二天夜里,顾茗松将人鱼用布遮住,上了马车,指挥着车夫远走。


    车夫瞟了一眼棉布下面人鱼的轮廓,没敢说什么。


    海面一望无际,海风徐徐吹来,海浪声有节奏的像是大海的呼吸,月亮悬挂在海面上,投下斑驳月光。


    顾茗松将他扔到了海里,淡淡地说:“再也不见。”


    人鱼是一种危险而狡猾的生物,他不觉得这几天人鱼对他的讨好是出于真心,自己大概率会被用完就扔,相信人鱼会回来看他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李折竹见他放下自己就要离去,猛地拽住对方有力的手臂,向上一跃。


    顾茗松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只见墨绿色鱼鳞在月光下闪过绚丽的色彩,紧接着人鱼的牙齿就嵌入他的肩膀。


    “死鱼,敢咬我?”他波然大怒,有力的手掌掐住了李折竹的脸。


    李折竹淡金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然后用带着濮爪的手握住了掐着自己的手腕,轻轻摩挲了一下,温柔地说:“给你做个标记。”


    “什么标记?”顾茗松脸色难看,他不觉得人鱼会给他打什么好标记。


    “方便你去了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李折竹温柔地说。


    说罢,他掰开那只掐着他的手掌,将它抚平,这个姿势就好像顾茗松的手掌虚虚贴在他的脸侧,隔空温柔的抚摸。


    李折竹偏过头,想亲吻对方的手掌,那个象征着关系更进一步的吻欲落不落。


    最后,他只是克制地用脸颊轻轻地蹭了一下那只温暖的手掌。


    “晚安。”


    月色醉人,他深深看了一眼对方俊美的容颜,“我叫李折竹,下次见。”


    说罢,鱼尾一摆,扭头钻入深海。


    明黄的明月悬于深海之上,潮起潮落的声音无端令人心尖一动。


    顾茗松怔怔地看着那消逝在水中的背影,将那只被李折竹蹭过的手掌仔仔细细地看,回想着对方刚刚蹭他的那一下。


    潮湿,滑腻,白色发尾十分顺滑。


    他把手掌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是海风的味道。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一个令他回过神来后心神大骇的举动。


    ——他轻轻亲了一下被李折竹蹭过的手掌,完成了那个克制的吻。


    *


    李折竹确实在引诱对方,为的就是对方救他。


    如今他自由了,他们的关系也应该重回原点。


    一种反复暧昧,但是死活不确定关系的状态。


    俗称钓鱼的鱼钩和他的鱼。


    现在他游到海底,在贝壳和海藻珊瑚间穿梭,偶尔和鱼群打个招呼,然后就急匆匆地往一个神秘的地方游去。


    这里有他要找的人。


    每个人鱼故事里都有一个女巫,和一个爱上人类死活要上岸的恋爱脑人鱼,女巫们通常会让人鱼拿出美丽的歌喉作为交换,给予它得到双腿的机会。


    “美丽的小美人鱼,我要你美丽的歌喉。”女巫对李折竹说。


    “我会变成哑巴吗?”李折竹忐忑不安。


    他可不可以拿别的东西换,比如一颗肾


    “你会失去你动听的歌喉,但我怜悯你,保留你说话的能力。”


    “可以,我需要双腿。”李折竹答应的很快。


    “很好,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公鸭嗓了。”


    说罢,女巫在他的头上点了一下。


    李折竹再开口时,那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腔调和干净温柔的嗓音已经消失不见:“我的腿呢?”


    “你需要找到你爱的人,如果你也得到了他的心,只要你和他亲密,你就能获得双腿。”


    女巫特别强调:“越亲密,双腿维持的越久。”


    李折竹悟了,想要获得双腿,就要定期亲嘴。


    女巫又说:“必须是他真心喜欢你,其余的歪门邪道,比如下情蛊,统统都不行!”


    “如果是神明给的魅惑技能”李折竹犹豫着问。


    “我就是神!”女巫烦躁道,“什么都不行,只有真心喜欢才可以,你别动歪心思。”


    也就是说,只要他亲了顾茗松长出了双腿,就能证明对方真心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他忐忑不安,万一亲了嘴,自己的鱼尾没反应,那他不就是单相思了?


    而且还是很畜生的单相思,他听061说是自己养大的顾茗松,要是两情相悦勉强还说得过去,要是单相思还天天仗着魅惑技能和人家亲嘴,那真的很缺德。


    他纠结了一下,对女巫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放下他拜访女巫带来的整整一个大扇贝的极品珍珠,离开了。


    女巫说,他有两个小时的双腿时间,来供他上岸。


    他飞快地游到海面上,爬上沙滩,摆了一下鱼尾。


    墨绿色的鳞片飞快淡去,鱼尾分叉,最后变成了一双又直又长的腿。


    他爬上岸后发现自己没有衣服。


    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潜入水中找了一堆海带,围在了腰上,遮住了隐私部位。


    他的耳朵还是鱼鳍状,头发和眸色也很显眼。


    这不行,会被看出来是人鱼的。


    他搞了个大扇贝,扒开,然后盖到了自己的头上。


    扇贝在左右两侧夹着他的脑袋,遮住了耳朵和头发。


    他头上顶着扇贝,身上缠着海带,赤着双脚,硬着头皮在渔民震惊的视线中溜进了小镇。


    他根据标记感觉到顾茗松没有回城堡,而是在海边的小镇住下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找到对方。


    *


    顾茗松放走了人鱼,他的领主父亲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什么亲生父子,都没有长生不老来的重要,以对方冷漠无情的性格,自己大概率会被盛怒的父亲处死。


    所以他救走了人鱼,就注定要舍弃小少爷的身份,舍弃奢靡的少爷生活,过贫穷平凡的一辈子。


    车夫已经被他赶走了,他并没有透漏给对方自己最终的住处。


    白天他带着金条买下了这破旧的房子,带着行李住了进去。


    由于女仆们的照顾,他很少做家务,家里打扫的乱七八糟,被套也没套好,被子拧成一团,他和被套战斗了几个小时,仍然理不出头绪。


    算了,就这样吧,明天请邻居大姐来看看。


    他不介意付一点钱。


    夜里,他睡在拧成一团的被子下面,根本盖不住全身,床也梆梆硬。


    但他是个对恶劣环境适应良好的人,所以他睡着的很快。


    但是即使吃了精神类药物和治疗失眠的药物,噩梦仍然找上了他。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窗子吱呀了一声。


    紧接着,是什么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摔进来声音。


    按顾茗松的警觉性,他应该迅速清醒并保持戒备,但噩梦就像是漩涡,把他越拉越深,即使他竭力想要醒来,却仍然无法如愿。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顾茗松爬起来,准备去狭小的卫生间洗漱。


    他推开门,沉默了。


    巨大的浴桶被装满了水,浴桶边像是搭着衣服一样搭着几片海带和一个大扇贝。


    鱼尾高高翘起,被搭在浴桶边上。


    美丽的人鱼躺在浴桶里,阖着眸子,闭目沉睡。


    线条优美漂亮的小臂从浴桶边垂下,青筋在白皙的手臂上若隐若现,手掌低垂,一根根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是薄如蝉翼的濮,再下面是尖锐的爪子,长长的白色指甲上刻着淡粉色的花纹,将手指显得更加细长。


    如果顾茗松在21世纪,就会觉得尖锐的爪子像是美甲。


    修长的颈脖因为仰面枕在浴桶边而暴漏出来,柔软白皙的脖子下是精致的锁骨。


    母猪上树了,顾茗松想。


    人鱼似乎感受到了灼热的视线,缓缓睁开了眼眸。


    刚醒的李折竹有些呆萌,愣愣地看着顾茗松,举起手挥了挥:“嗨~”


    他看到顾茗松盯着他的脖子,不解地捂了一下:“你在看什么?”


    顾茗松舔了舔嘴唇,他凑过去,呼出的气流喷洒在李折竹的脸上:“这可是你自己回来的。”


    “啊?”


    浅淡的、独属于顾茗松的香气钻入鼻腔,李折竹傻傻地看着他,心脏狂跳。


    什么意思,终于打算亲他了吗?


    第80章


    李折竹心里正着急,他只需要仰头亲一下顾茗松,只需要亲一下。


    然后看自己长没长出双腿,就能知道对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他仰起头,唇瓣和对方嫣红的嘴唇只有毫厘之差,他不敢吻。


    他害怕了。


    万一结果不如自己所愿呢?


    万一亲完了没有长出双腿呢?


    万一对方根本不喜欢自己呢?


    呼吸交缠。


    顾茗松低笑一声,性.感低沉的声音一个劲往他耳朵里钻:“发什么呆?”


    说罢,便将唇印了上去。


    李折竹揽住对方的脖子,和对方亲密无间。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


    顾茗松气喘吁吁地松开他,沙哑地说:“感觉还不错。”


    何止不错。


    身体和心灵一起颤动,十分美妙。


    李折竹没有心思回答他,他满心都是鱼尾。


    他低头一看。


    鱼尾摆了摆,毫无动静。


    李折竹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一下子激动地坐起来,盆里被他一折腾水花四溅,把顾茗松的衣服袖子全打湿了,他眼眶酸涩,染上嫣红:“我要回大海!”


    “你怎么了?”顾茗松不解地看着他,蹙起眉头去捧他的脸,“刚刚不还挺开心的吗?好好的回什么大海。”


    “明天给你买个大浴缸,放在楼上天台,我养着你。”顾茗松捏了一下他的脸。


    “我要回大海。”李折竹呼吸急促,几乎要哭出来,他没脸再和顾茗松待在一起了,懊恼和内疚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失恋了。


    他现在不想看见顾茗松,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他慌里慌张地往浴桶外爬,摔在地上也没回头,狼狈不堪地摆着鱼尾往外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只想逃跑。


    太狼狈了,衬得他和小丑一样可笑。


    “李折竹!”顾茗松见到他在地上挣扎,十分心疼,蹲下身想去扶他,想把他揽在怀里安抚他,“你怎么了?”


    “别碰我!”李折竹挡开他的手,浑身发抖,“我没事,你让我静一静。”


    “我……”他眼眶一红,十分无助,忽然很想家,哪怕他记忆里丝毫没有家存在过的痕迹,“等我平复好情绪,再来和你说话。”


    他慌里慌张地腿一弯,跪坐起来,站起来踉踉跄跄就想往外走。


    等等。


    腿一弯?


    站起来?


    李折竹低下头。


    一双长长的、又白又直的腿出现在他的下半身。


    气氛有点尴尬。


    他的眼泪刷就收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的迈回了浴桶,坐下去挡住隐私部位:“不了,不回大海了。”


    “怎么又不回了?”顾茗松也没管湿透的衣服,扒在浴桶边,摸着他的头发,“出什么事了?”


    “回什么大海,我要和爱人一起过日子了。”李折竹笑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顾茗松摸着他新长出来的双腿,听他娓娓道来,讲述了女巫和小美人鱼的故事。


    “怪不得你现在变成了公鸭嗓。”顾茗松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因为怕李折竹伤自尊,一直没提公鸭嗓的事。


    “我喜欢你。”李折竹用纯正的公鸭嗓嘎嘎嘎地说,眼神温柔,深情款款。


    “我爱你。”他又觉得分量不够,郑重地补充道。


    顾茗松迟疑了一下,问:“要不你还是学习一下手语吧?”


    他总结:“你的声音怪破坏气氛的。”


    李折竹气的使劲用手拍他的手臂,把对方撸起袖子的手臂拍的都红了:“我那是为了谁?你说我上岸是为了谁?你当我不想在海里当王子吗?”


    他有一座珍珠和红宝石做成的宫殿!珍珠和红宝石啊!


    他放弃了荣华富贵,就为了和爱人在一起!


    顾茗松:“我知道的,我不嫌弃你。”


    他哼哼道:“我连鱼都喜欢过了,区区公鸭嗓而已。”


    “我爱你。”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等我赚了钱,让你和当王子的时候一样富有。”


    顾茗松现在没有经济来源。


    他需要迅速找到工作或者创业,有了钱才好养老婆。


    他有一箱金条,买下这栋房子用了一部分,现在他打算开一个店铺。


    说干就干,他穿戴好衣服,出门去选店铺的地址。


    李折竹从对方的行李箱种找到宽松的睡衣,穿在身上。


    尺寸正好。


    他见房间乱七八糟的,就体贴地开始做一个田螺姑娘,为对方整理被子,整理衣柜,擦地擦玻璃


    一直到如落西山他才停下,趴在窗台上翘首以盼爱人回家。


    天色已晚,门口的钥匙转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门吱呀的一声。


    顾茗松抬头看去,发现房间里焕然一新。


    “你下午打扫了房间?”顾茗松拎着一瓶酒,两块草莓蛋糕和夹心面包,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问。


    “太乱了。”李折竹道。


    “下次不要做这种事了,”顾茗松道,“我可以请小精灵来打扫,也可以做傀儡打扫。”


    李折竹明知故问:“舍不得我干家务?”


    顾茗松瞧了一眼那双白皙的手,柔软的不带一点茧子的手指:“你手会变得不好看。”


    “我以为你会说怕我累着。”李折竹主动将餐具拿出来,放入食物,摆放整齐。


    “有那个原因吧。”顾茗松矜持的说,“绝对不是因为心疼你。”


    天色渐晚,太阳被地平线吞没,逐渐陷入昏暗。


    电又贵又稀少,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电灯,所以这栋房子还是用烛台照明。


    顾茗松的脸被烛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色,对方脸颊有些红,将酒杯递给他:“鱼能喝酒吗?”


    李折竹盯着对方脸颊的红晕,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你怎么了?”


    对方浑身滚烫。


    炙热的呼吸从对方口中吐出,灼烧在他的手上。


    “有点热。”顾茗松有些晕,去解衣服。


    “酒是谁给你的?”李折竹脸色铁青。


    顾茗松歪歪头:“邻居乔斯,说是为了感谢我”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


    “顾先生,我是乔斯,我想向您借一下钳子。”


    李折竹怒气冲冲地打开门。


    只见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看见屋里有第二个人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你是?”


    臃肿肥胖油腻的男人情不自禁地被眼前的人的美貌所吸引,贪婪地目光一寸寸划过李折竹白净的颈脖,宽松睡衣露出的锁骨,以及白皙笔直的小腿和在拖鞋上赤裸白皙的脚踝和脚背。


    “滚!”李折竹被恶心的不行,骂道,“下流,恶心。”


    哪料到男人并不退缩,反而猥琐一笑,掏出了一根羽毛,对着李折竹念了一句什么。


    咒语生效。


    李折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就不再受使唤。


    他被禁锢,动弹不得。


    今晚,他和顾茗松将是砧板上的鱼肉。


    才怪。


    “买一送一啊。”男人不停地吞咽口水,伸出粗糙的手,去摸李折竹的脸,“今晚咱们三个快活快活”


    “鬼侯。”李折竹都快吐了,他厌恶地蹙起眉,冷冷地说,“这是你自己找死的。”


    “嘿嘿,美人在说什么——啊啊啊啊——”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捂住头颅,拼命的捶打着,可傩戏面具很快占领了他的脸,意识眨眼睛被剥夺,疼痛感先是涌上来,再消失,等他再也感受不到疼痛时,他就变成了一具傀儡。


    几秒之后,男人如行尸走肉一样站在李折竹的对面,空洞的双眼呆呆地看着李折竹。


    “去,替我们看门。”李折竹从屋里拿出象征着领主的荆棘玫瑰勋章,命令道,“看到穿戴着这个标志的人找过来,就立刻来通知我。”


    一旦捕杀他的人找过来,有一条狗替他巡逻、通风报信显然更加安全。


    男人点了点头,尊敬地后退,然后才转身离开,领命而去。


    李折竹关上门。


    猝不及防地,他被人从背后揽在了怀里。


    吻落在他的颈侧,灼热的呼吸烫的他一个哆嗦。


    “我们是恋人,”对方沙哑的嗓音发出邀请:“要不要做点恋人该做的事?”


    虽然不想承认,但李折竹确实想这个事情想了很久了。


    他回身搂着对方,把对方往床上推。


    他们倒在不算柔软的床上,正欲进行下一步。


    砰的一声。


    李折竹呆住了。


    他的腿变成了鱼尾巴。


    顾茗松正摸的起劲,猝不及防摸了一手坚硬的鳞片。


    两个人都沉默了。


    “我要从哪里进?”顾茗松有些委屈,“你怎么可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变成鱼尾?”


    他不满地咬了李折竹道肩膀:“你是不是不想做?”


    他尾音鼻音很重,像是在撒娇。


    李折竹根本顶不住他用这个口气和自己说话,心都酥了。


    他尴尬极了,他背过身,趴在床上:“我有泄殖腔的,应该藏在鱼鳞下面,你找找。”


    顾茗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气的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正在两人犯难时,李折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打算自己来。


    他忽然一推对方,将对方按在身下,两人上□□位颠倒。


    他一口咬住对方的后颈,尖锐的人鱼牙齿留下深深的牙印,又舔了两下,道:“宝宝。”


    “把你把自己交给我。”


    顾茗松勃然大怒,他从来没想过雌伏在他人身下,危机感令他下意识想弄死攀在他身上的人,咒语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他忍了下来。


    如果是李折竹,未尝不可。


    他冷笑一声:“我要是不爽,明天把你做成咸鱼干。”


    李折竹嗯了一声,温柔地又亲了亲他:“好。”


    “今天要是不爽,我被你压一辈子。”


    *


    第二天。


    李折竹的双腿重新长了出来。


    他发现女巫的咒语也不是很灵,有时候明明亲过嘴了,鱼尾还是会冒出来,具有很多不确定性。


    但是总体来讲过得去,只要有腿就行。


    他抱着顾茗松,把脸埋在对方大大的胸肌上,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顾茗松薅起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从自己的胸口拔了下来:“你是不是没断奶?”


    他面色恼怒,脸涨得通红,连胸肌也因为生气跟着上下起伏。


    李折竹盯着上下起伏的大胸肌,脸染上羞涩的红:“对不起。”


    下次还敢。


    李折竹打算去厨房做点饭,忽然门外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他拉开门,看见新鬼侯兵站在门口,向他做了个手势。


    他脸色大变:“他们来了?”


    鬼侯兵点头。


    “多少人?”


    对方比了个七。


    他和顾茗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领主已经搜查到这里了。


    李折竹如果暴露了,迎接他的将是领主的军队。


    插翅难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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