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天,众将领们讨论出了下一步的战术。
他们整合了目前的信息,认为孙透祥一定会找山中小道绕后来进攻。他们派斥候探查到了两条山中小道,一条崎岖难走,另一条有溪流通过,相对平坦。
他们断定他会从平坦小道穿过绵延的大山。
他们决定在西边小道的峡谷中提前埋伏。
他们决定在七天后,在晋军守卫空虚之时,向敌军大营发起偷袭。
七日后,夜晚。
孙透祥打了个哈欠。
他已经派出军队从小道绕后,为了不让梁军发现自己这边少了人,还特意扎了稻草假人,插上军旗,假装军营里有很多人。
此时正是子时,是人一天之中最疲惫的时刻,他脱了外衣,准备睡觉。
突然,他所在的营地不远处,突然传来战鼓声,正是被突袭的表现!
他睡意当即就没了,穿上衣服,又费劲地穿上战甲,迅速往外跑。
只见冲天火焰从营地燃起,无数士兵在里面奋战,刀戈相击之声不绝于耳,但是由于晋军十分疲惫,加上猝不及防,竟然很快营地失守,孙透祥立刻带着中军过去支援。
只见对面的大梁士兵极其狡猾,一边高声呼喊:“晋军败了,孙透祥被杀了,快跑吧!”,一边勇猛地杀敌。
晋军听了,顿时一片慌乱,毫无战意。
惨叫声不绝于耳,孙透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茗松带人杀入阵中,拎着他就走了。
主帅被俘虏,晋军死伤大半,剩下的都投降了。
孙透祥被捆着见李折竹时那叫一个憋屈。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派去绕后的军队也被人埋伏了。
他一脸憋屈地被捆到了李折竹的屋子里。
正对着他的是一张很长的桌子,后面挂着巨大的堪舆图,房间里饰品很少,装饰十分简朴。
周围人给他松了绑。
“坐。”李折竹彬彬有礼地指了指对面,他跪坐下去。
“喝茶。”对方又指了指桌前散发着袅袅雾气的茶杯。
摆在桌子上的茶杯下面却垫着画着一个小Q版老虎的杯垫,看起来十分幼稚。
李折竹笑容温柔,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今天多亏了孙将军,我才缴获了不少武器和战马,多谢了。”
孙透祥一脸吃了蟑螂的表情。
偏偏对方仿佛对他的愤怒浑然不觉:“你们投降了一万人,今天收获了战俘一万呢。”
他恶狠狠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喝茶,别干坐着,颠簸一路不渴吗?”对方指了指茶杯,十分体贴地说,“毕竟以后进了大牢就没这么好的茶可以喝了。”
他噎了一下,低下头闻了闻茶杯里的茶的清香。
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好茶。
他愤恨地喝了一口,不喝白不喝。
李折竹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喝下了那口茶,露出笑意,带一点狐狸一样的狡黠:“喝了就好。”
“糕点吃吗?最后一顿了,以后只有白菜土豆红薯吃了。”他又推了推糕点盘。
孙透祥狠狠地咬了一口糕点,别说,大晚上真的饿了,他情不自禁地狼吞虎咽了两口。
他吞咽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卡了他的喉咙一下,但是已经刹不住车了,就这么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他困惑地皱了皱眉,又喝了一口茶。
“我这次叫你来呢,主要是希望你能投降,然后我把你放回去,你回去给我做内应。”李折竹讲明来意,然后对上了对方恶狠狠地目光。
“你叫我叛国?”对方冷冷地说。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这叫弃暗投明。”他安抚道,“当然了,你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刚刚喝了我的茶,你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吗?”他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盛满了带毒的蜜糖,浅色的眸子微微透着亮,“里面有剧毒哦。”
孙透祥:
“卑鄙。”对方骂他。
他继续温和地说:“你想知道糕点里有什么吗?”
“剧毒?”对方睨着他。
“还学会抢答了,不错。”他赞许道。
“但是不是剧毒,是蛊虫。”他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门客做的小玩意,据说可以夺走一个人的神智,变成一个空心的傀儡,为下蛊者所用。”
“要么你听话,要么我催动蛊虫。反正结果都一样的。”
“谁没有个一家老小呢,你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没有爹爹吧?”他叹口气,“只是为我做一些小事情罢了,我也不会太为难你的。你看看,明明是你们国家先攻打的我们国家,真算起来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你只是弃暗投明,维护了和平与正义罢了,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呢?”
“巧舌如簧,”孙透祥翻了个白眼,“行,我答应了,你要我做什么?”
“这么快?”他有些惊讶,他以为还得再多费些口舌。
“你给我选择的权力了吗?少废话,要我干啥。”对方烦躁。
“大概就是,及时向我传递你们那边的消息,偶尔关键时刻掉掉链子,这要看你见机行事了,要是哪天你觉得卧底身份要暴露了,在晋国混不下去了,欢迎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我。”他温柔地说,“我永远欢迎你,大梁以后就是你的退路,你的家。”
孙透祥拧起眉头:“你不要突然肉麻。”
“好的。”他从善如流。
“这是接下来一年剧毒的解药,以后的解药看你这一年的表现酌情给你,我一会就给你准备战马,和你演一出戏,你回晋国去吧。”他温和地递给对方一个小瓷瓶,看了看桌上剩了一半的茶杯,又问,“茶还喝吗?反正你已经中毒了,不要浪费,喝了再走吧。”
孙透祥:
他直接手一挥,把茶全倒在了地上。
临走前,孙透祥忽然回过头看向他:“我好心提醒你,劝你早点放弃挣扎。真不是我吓唬你,而是你们真的赢不了晋国。”
“为什么?”他疑惑不解,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你见过阴兵吗?”对方意味不明地说。
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周传树有一支号称战无不胜的军队,他们不畏火,不畏寒,不畏受伤,不畏死,哪怕没了半截身子还能战斗,就是只剩白骨也还能杀人。”
“他们根本不是人,这才是恐怖之处。”
“你要对战的,不是活人,而是万千阴兵。”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把李折竹砸蒙了,他颤抖起来,重复道:“不是人?”
他只觉得喘不上气来,窒息感和恐惧感油然而生,他以为系统给周传树开了挂顶多是比他的科技更发达一些,没想到对方已经nextlevel,上升到了神鬼级别。
凡人,能和鬼打吗?
凭什么?
凭什么周传树是万千阴兵,而他只有可怜巴巴的五百积分兑换出来的几本书?
系统是真想帮他重生给予他二次生命,还是只喜欢看他在死亡面前无能为力,拼命挣扎还是被死亡的漩涡绝望地拖拽入深渊呢?
“不要这么想系统,它没这么恶趣味,只是无情了一些嘛。”061突然出现,声音软软的,“你不要死嘛,一想到你会死,我的心好痛。”
“你喝酒了?”他心烦意乱,但还是敏锐地感觉到061语气不太对劲,咬字有点大舌头。
“嗯,喝醉了。”
“上班时间喝酒?”
“我失恋了嘛。”
“你怎么了?”
“李折竹,我好想你,”对方突然哽咽出声,“你要是在就好了你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呜呜呜。”
嗯?不对劲。
他一下子来了兴致。
他试探着问:“我要是在的话,肯定会给你一个拥抱,好好安慰你是不是,就像我们从前那样。”
“对呀,你好久没和我一起吃饭唱K了,我好想你,”对方呜呜呜的直哭,“时叙是个衣冠禽兽,我现在心都碎了,你要是在就好了。”
“他怎么你了?”
“他、他他他”061似乎难以启齿,然后崩溃大哭,“他潜规则我啊!”
6。
吃到瓜了。
他试探:“我要是在的话,一定帮你骂时叙,给你撑腰。”
061:“对啊,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呜呜呜。”
李折竹陪着061半天,摸索出了对方的情史和一些有效信息。
比如,他和061曾经认识,061八成是他的同事。
时叙是061的心上人,把061潜规则了,对方男神形象碎了。
再比如,他和时叙这个高级管理员也就是061的领导认识,好像也是同事,并且是平级。
综上所述,要么他以前也是个世界管理员,要么061只是意外被系统选中,参加了这次快穿任务,成为了他的监视者。
至于061的真名他没套出话来,对方的反应跟真的就叫061一样。
061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很快就喝晕了,砰的一声倒在桌子上就没有动静了,紧接着就掉线了。
李折竹:
他叹口气,对自己的过去感到好奇,又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甚至努力在仅有的一点记忆碎片中去回忆有没有声音和061一模一样的人,结果一无所获。
系统像是铁了心要洗刷掉他所有的过去一样。
然而,一个月后,孙透祥为他传递了一条消息。
“周传树正在向嘉城进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本来有充足的信心。
直到他收到消息,天降陨石,把他的炮台砸没了。
李折竹:?
七天后,他收到消息,周传树派人从小道绕后,绕过他所在的天险嘉城,进攻了后面的城市,他立刻派顾茗松带兵回援。
十天后,他收到消息,顾茗松带着的两万大军遭遇地震和山崩,几乎全军覆没。
李折竹心揪了起来:“顾茗松还好吗?他有没有事?”
“没事,他没有受伤,我这边显示他的血条是满的。”061安抚他,“你别着急。”
他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折竹蹙起眉,看向堪舆图,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这一次,死了那么多人呀……
他问061:“系统是不是想让我死?”
接二连三的自然灾害告诉他,系统真的在偏心周传树。不然没有道理周传树一来,他就受到这么多致命打击。
他精心塑造的火器营一下子被消灭了一半,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说不在就不在了。
061叹息道:“生死有序啊,你本来就该是一个死人啊,系统针对你是正常的。”
“生命的逝去是自然界的法则,死人不该复活,你这属于是逆天改命,肯定很难啊。”
“但是没关系,我相信你,加油!”
“可是那些将士是无辜的,就因为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沉重和愧疚。
“你不要这么想嘛,毕竟也不是你想这样的。”061安慰他,“你也是受害者啊。”
他垂下眼睫,沉静地说:“我会守住大梁。”
可如今周传树已经兵临城下。
在系统的恶意下,他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第42章
周传树在嘉城外围而不攻,并截断了他所有粮草的运输途径。
李折竹愁的睡不着觉,城中米价飞涨,粮食稀缺,如果粮饷告罄,他手下的军队很快就会暴动哗变。
紧接着,晋军在城外堆砌土坝,堆的比城墙还高,这样他们可以居高临下地向嘉城投下弓弩箭矢,还有火炮,嘉城百姓不堪其扰,怨声载道。
晋军用填壕车将护城河用砂土填平,又开始挖地道。
两方不断互相骚扰,时不时还会隔空对骂。
晚上,他抱着顾茗松的衣服,把脸埋进去,贪婪地嗅着对方留下来的味道,缓解蛊虫带来的痛苦。
他闻到了有浓重的血腥味,困惑地睁开了双眸,随即一惊。
他现在在哪?
他环顾四周,看见了黑褐色焦土、破碎血肉中露着白骨的尸骨、和盘旋发出嘎嘎刺耳大笑的乌鸦和秃鹫。
他站起来,看到了这地狱景象中唯一站立的人。
那人带着一个色彩鲜艳犹如血液画成的面具,他好像在傩戏中看到过,那人无声地伫立在他的面前,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轻声问:“你是谁?”
他有些不敢惊动对方。
对方倏尔笑了,开口却是他熟悉的声调:“李折竹,我说过,我们来日方长。”
一只苍白的、青色血管分外突出显眼的手覆在傩戏鲜红的面具上,将它缓缓摘下。
一张俊美妖气的脸,眼角一颗极小的红色泪痣,邪气四溢。
——是周传树。
李折竹迅速冷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说:“是吗?那我会赢了你。”
对方呵呵笑了起来,像是从肺腑间发出的嘶哑笑声,如同风箱在嗡嗡拉响,带着一股子奇怪的病气和阴森的鬼气:“那你可就错了。”
“——天命,在我这边。”
对方的眼神突然变了。
那双原本阴气沉沉的双目突然变得肃穆、威严、审视和冷酷。
他像是被什么神圣的东西迅速占据了身体,天上密布的阴云忽然散开,金色阳光洒下,却偏偏只洒在了周传树的身上。
李折竹仍然在死亡和绝望的笼罩下站着。
而周传树妖气的面容被缓缓净化,白的透明的面庞被金色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那双威严的瞳孔倒映着李折竹的影子。
他的身影在李折竹眼里渐渐变得无比高大,像参天巨树一样拔高,直到遮天蔽日,这世间的一切都在他身躯的笼罩之下。
他淡漠,无情,仿若这世间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贯彻在每一个生物的生命中,掌控着日升日落,月升月落,四季轮回,生老病死。
不可违逆,无法抵抗。
李折竹面露惊惧,面前的东西绝对不是周传树!
那东西带给了他熟悉的感觉,又亲切,又畏惧,想靠近,又害怕,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其中最奇怪的是孺慕之情,他好像和对方冥冥之间有着不可斩断的联系
膝盖一软,他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拼命忍住想要朝拜的冲动,可膝盖怎么都直不起来,像是有千钧之力压着他的脊背。
他艰难地抬头看向对方。
“是你要杀了我。”他肯定道。
他倔强又顽强:“可我不会死。”
对方冷漠地审视着他,深深地凝视着他。
最终,一声叹息从耳边划过。
他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眼前是空荡荡的房间,怀中是令他心安的、顾茗松的衣服。
他将头埋进那散发着浅淡香气的衣服,平复着刚刚激荡的情绪。
他有些失神。
他正准备继续睡觉,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
汤圆冲了进来,大大的猫眼满是惊恐,他语无伦次:“殿下,殿下,晋军攻城了!”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
只听砰的一声,炮火的巨大响声在空中炸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屋外很快炮火连天,刺鼻的硝烟的味在空中蔓延,混合着令人心悸血腥气,令人作呕。
他迅速穿好衣服,提剑冲了出去,飞快地跑上城墙,登高向下望去。
他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却的场景。
无数蚂蚁一样的晋军搭上云梯,向上攀爬,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是啃食堤坝的蝗虫,只待蚕食到一定时候,梁军如洪水一般倾泻崩溃溃散。
梁军将热油沸水往下倒,巨石弓弩也在向下投射,混着火焰的焦油倒在了敌军的头上、背上,燃烧着皮肉和衣物,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血肉烧焦的气味。
在他们的预想中,这些晋军会惨叫着掉落,减缓进攻速度,然而——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晋军被火焰灼烧着背部,既不惨叫,也不滚落,更不扭身扑灭火焰,而是机械地、麻木地、继续往上攀爬。
他们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动作丝毫不减缓,仍然蚂蚁一样往上爬。
哪怕烧焦、哪怕被刀刃和弓箭贯穿胸口。
弩箭足足有两米长的床弩被挨个发射,它们威力巨大,甚至可以贯穿墙壁,巨大的箭矢被一次一次发射出去,企图击退晋军。
然而晋军的脚步却毫无停滞。
“怎么回事?”他看着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进攻,不知后退与疼痛的晋国士兵,冷汗刷地留下来了,寒意攀上了脊椎。
他想起了孙透祥的话——
【你见过阴兵吗?】
【你见过不畏伤,不畏死,不怕疼痛,即使断手断脚,只剩白骨,也能爬起来战斗的怪物吗?】
李折竹吞咽了一下唾液,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这些士兵,还能算是人吗
这些晋军戴着奇怪的面具,像是傩戏里的面具一样,造型奇怪,红色浓烈鲜艳,面具下的眼神不似人,带着一股子阴森之气,十分骇人,犹如神秘的幽灵鬼魅,在黑夜里显得诡异可怖。
他抬起头,正对上戴着傩戏面具的周传树的眼睛。
他们隔空遥遥对望。
周传树仿若梦境中一般,伸出一只苍白病弱的手,缓缓摘下鲜艳的如同血液涂抹的面具,露出一张妖娆的面孔。
眼角一颗红痣像是滴落的鲜血,刺目显眼。
阴沉的男人勾起唇角,对李折竹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妖艳笑容,如同地狱里爬出的艳鬼,对他挥了挥手,说出了一句话。
李折竹从口型中判断出了对方说了什么。
“——我说过,我们来日方长。”
李折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梦境的现实交织在一起,冷汗浸湿了贴身的衣物。
一只手从一旁拽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可怖的傩戏面具,那晋国士兵近在咫尺,面对面看着他,一把刀背宽阔的刀高高昂起,向他重重挥下!
他霎那间和那双阴沉无光的眼睛对视,对方仿若有什么奇怪的邪术,只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吸走了,对方的眼睛像一个漩涡,把他的神智不断地向黑暗中拖拽,吞噬,像要把他溺死在这一汪黑暗沉寂的死水中。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竟然无法回神,无法反抗。
直到一道剑光在黑夜中亮起。
那士兵的头颅高高飞起,旋转着飞远,重重跌在地上,滚落了几圈,又被其他士兵践踏,眨眼间消失不见。
——是姬玉救了他。
摄魂一样的邪术一消失,他迅速回过神,看向那个士兵。
然而诡异的事却发生了。
那士兵虽然失去了头颅,手上动作却无丝毫滞涩,刀仅仅只是在空中卡壳了一小会,便继续砍下,眼看就要结果了李折竹的性命。
他迅速作出反应,抬脚把对方狠狠一踹,对方的刀刃和他的颈脖擦肩而过,只堪堪划破了他的手臂。
锋利的刀锋划过,痛楚从手臂袭来,血瞬间沾湿了衣袖。
那士兵仍然顽强地拄着刀爬了起来,无头的躯体直立在他的面前,高大的身躯上,颈脖以上确实空荡荡的,显得诡异可怖。
对方抬起手,再次挥刀。
只是这次对方苍蝇一样的转着,失去了准头,只是机械地挥砍着,即使前方没有任何人。
李折竹盯着对方,若有所思。
对方没有视觉了。
他用剑拍了拍对方的肩。
对方立刻反应,迅速朝被拍肩的那一侧挥刀。
失去眼睛的怪物看不到面前景物,只是徒劳的站在原地,保持着挥砍的姿势,却怎么都找不到目标。
“砍下他们的头颅!毁掉他们的视觉!”他立刻吼道。
可是这在对方诡异的摄魂邪术下何其容易!
姬玉一脚将那士兵踹下城墙,对方高高坠落,砸在正在往上爬的晋军上,砸下去一串人,然后那些蚂蚁一样的人再次爬上云梯。
他们不知疲倦,不知畏惧,不知死亡。
断肢和血液不断喷溅,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折竹不是第一次直面战争,可每次看见那些血腥场面还是会胃里翻江倒海。
他恐惧地看着几乎一边倒的局势,晋军打前锋的都是怪物,他们悍不畏死,像是潮水一样涌上城墙。
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挡住他的视线,他抹了一把脸,登高往下看去,只看见一叠一叠成堆的尸体倒在城墙下,躺在城楼上,死亡的阴影盘旋在整个战场之上,收割走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们两个月前还一起跳过舞,喝过酒。
周传树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不在乎自己发动的战争会死多少人,他只在乎自己的霸业会不会完成。
“你必须杀掉李折竹,攻略顾茗松,”035道,“纠正剧情是你的任务。”
周传树阴沉地笑了一下,嗓音嘶哑:“不,成为天下霸主才是我的任务。”
只不过他想顺手把李折竹杀了而已。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他应该在那场宫变中扶持三皇子上位,然后成为权臣,再给三皇子下慢性毒药毒傻,把朝堂变为他的一言堂。
可惜因为李折竹和顾茗松,他失败了。
没关系,他总会成功的。
“李折竹值2000积分,顾茗松值1000积分,你自己好好考虑,”035提醒道,“如果你不完成任务,我可能会把你传送回去。”
“你记得吗?你原来的身体已经死了。”
“不想被抹杀,就好好做任务。”
她冷冷地说。
周传树扯了扯嘴角:“真想杀了你,你很烦。”
035和他一样冷漠:“我只给你两年的时间,如果你还是不能成功杀死李折竹,我会抹杀你。”
周传树眼里闪过一丝狠毒,像是淬毒的匕首。
战场上。
无数鬼一样的晋军爬上了城墙,他们有的失去了腿,有的失去了胳膊,残缺不全却仍然往前冲着,红色的断肢横截面没有一滴血液滴下来,他们早已不是活人了。
他们勇猛地往前冲着,和大梁的士兵战作一团。
李折竹亲自擂战鼓,给己方鼓舞士气。
战鼓被殷红的血溅在洁白的鼓面上,随着鼓面的颤动,缓缓流动着。
大片大片的血液喷溅在战鼓上,李折竹痛苦地闭上眼睛。
那是他的亲兵的血。
他退无可退了。
他的亲兵坚守着他们的使命,牢牢守护住他的生命,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战斗。
直到被砍下头颅,鲜血喷溅在战鼓上,给自己的戎马一生画上一个惨烈的句号。
最后,随着咚的一声,城门被冲车撞开,晋军潮水般地涌入。
嘉城破了。
“殿下——”姬玉看见扬起的刀,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她被拥挤的士兵冲散,又努力穿过层层敌军,向他奔来。
“杀李折竹者,封千户侯,赏金黄金百两!”那士兵居然还有神智,大声高呼,眼里闪过豺狼虎豹般的精光,怀着对前途无量的幻想斩下这一刀。
刀刃划过雪白的寒光。
姬玉肝胆欲裂。
千钧一发之际。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保命卡生效。】
李折竹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仿佛空间被挤压,空间隧道在面前打开,巨大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血一滴滴的滴在他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如有实质,令他作呕。
李折竹眼皮微微抖动,鸦羽一般的睫毛蝴蝶一样轻颤,那双点漆般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他视线渐渐聚焦,正对上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对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僵硬的尸体紧紧压在他的身上,手臂下垂。
对方身上没有棉甲,只有布衣。
不是士兵,而是百姓。
他吞咽一口唾液。
他的身上叠着不止一具尸体,他好像在乱葬岗一样的地方。
他知道是系统传送他过来的,保命卡会在濒临死亡时触发,只是不知道他被传送到了哪里。
城外的乱葬岗吗?
他费劲地从尸体堆里往外爬,受伤的左臂使不上劲,一用力伤口就立即崩开,血液再次将袖子打湿,再被棉甲的外面的棉花吸饱血,然后滴落下来。
他缓缓地往外爬。
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尸山血海里往外爬。
终于,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他爬出了堆积的尸堆,脱力地躺在地上,手臂因为脱力而一直颤抖,几乎失去知觉。
他喘了口气,休息了一下。
他抬头观察周围的景象。
然后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乱葬岗,而是曾经繁华的商业街道。
无数尸体堆在路边,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同垃圾一样扔在地上,血液从他们身上滴下,将整个街道的地面都染成了红色。
他的手掌浸没在鲜血之中,微微动了一下,手掌下的地面就如同下过雨一般,积水泛起涟漪。
可惜这不是雨水,而是粘稠的血液。
天街踏尽公卿骨,家家流血如泉涌,处处冤声声动地。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周传树,是个畜生。
他命令手下屠城了。
他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无助地捂住脸,弓下身体,发出痛苦的哀嚎,像是被撕裂魂魄般发出嘶吼和哀嚎。
眼泪混杂着脸颊上肮脏的血水流下,他浑身颤抖,几乎不敢再抬头望一这遍地尸首,这被燃烧过的残垣断壁。
他输了啊。
输给了周传树,输给了系统。
“别哭。”061安抚他,“没事,你还没死,还没输。”
“可是……我的部下都死了。”他垂着头,哽咽着说,“连顾茗松……”
他啜泣一声:“都不见了啊。”
“你振作起来,先把你的战甲脱下来。”061安慰道,“现在满城都在抓你,你赶紧买一个易容丹,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你是李折竹!”
“我们回文城,你活着,以后就能打回来,给他们报仇。”
061鼓励他:“没关系的,你要好好的,我还在等你回家呢。”
李折竹在原地缓了很久,痛苦和愧疚压的他直不起身,他捂着脸蹲在地上,绝望和迷惘在他的脸上只存在了十分钟,最终,他平复着激烈的情绪和心情,眼睛重新变得坚韧明亮。
他才听从061的指挥,购买了易容丹,换了一张脸。
“我得回去,只要还活着,我就有机会翻盘。”他平静下来,慢慢拄着膝盖站起来。
他做完这些动作,有些眩晕,不知道是虚弱还是被血腥味给熏的。
“保命卡使用后会有虚弱debuff,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目前梁军已经正在城里劫掠搜刮,你不要让人发现了。”
他点点头,一步一步往前走,但是眩晕感和虚弱感让人走两步就停下来,弯下腰拄着膝盖休息一会,发出轻微的喘.息。
“殿下,这里。”有少年独有的沙哑声线小声喊着他。
他侧头一看,发现是汤圆稚嫩的脸,对方因为城中很乱不敢随意打开门,只敢把门打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在门内冲他招手。
他慢慢移动过去。
“你怎么认出我的?”他问。
他明明换了脸。
“我看到你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汤圆圆圆的眼睛盛满了恐惧,“殿下,外面到处在杀人,我们要死了吗?”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想了个话头,询对方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啊,殿下你别怪我,我没有临阵脱逃。你不见了,我们就彻底乱了套,大家就到处跑,很多梁军都在城里藏起来了。”
李折竹点点头,可以理解。
突然,他听到嘎吱一声。
他警惕地看向屋内,看向那扇缓缓打开的门。
“是我娘啦。”汤圆见他警惕,立刻解释道。
他连忙站了起来,对走进来的中年妇女说:“伯母。”
汤母端着一碗粥,慢慢走到桌前:“孩子,你是汤圆的朋友吗?来喝点米汤吧。”
对方神色灰败,双眼暗淡无光,显然被外面发生的残忍事件和几日来的担惊受怕折磨的没有了精神气。
李折竹连忙接过滚烫的汤碗,他的胃里传来灼烧感和饥饿感,他几日水米未进,便没有推辞,端起来大口喝了起来。
然后小声说:“谢谢伯母。”
他喝完粥,主动去厨房洗碗。
洗碗的时候他有些眩晕,他真的很虚弱,哪怕多站一会都难受。
他在汤圆家待了一上午,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从嘉城出去。
他需要穿山越岭,回到梁军的领地,以便卷土重来。
目前苟命才是上策。
然而第二天,汤圆失踪了。
这让他很不安,对方只是出门打水,就这么消失了……
他因为虚弱,很少下床,总是十分困倦。
汤圆失踪后,他想去找也有心无力,外面到处是晃悠的晋军,加上身体原因,他只能偶尔起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减轻愧疚感。
他总是迷迷糊糊沉浸在眩晕和睡梦中,口中喃喃着,惊醒来后起来摸了一把眼睛,才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外面还在烧杀抢掠,哭喊声和绝望的尖叫声时不时从外面传来。
他睡不安稳,总在做噩梦。
这天他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哭泣声,求饶声,男人的咒骂声,威胁声,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他猛地睁开眼,心下一紧。
他抽出放在枕头下的匕首,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口,看向外面。
只见几个晋军士兵,穿着战甲,手里提着大刀,把汤母拎着掼到地上,用刀尖抵在女人的颈脖上。
“家里的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有什么交什么!再说没有就杀了你。”士兵凶神恶煞。
汤母哭了起来:“军爷,这已经是你们第三次来了,我有钱财早就给你们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钱财。”
“别去,他们有三个人,你打不过,”061制止他,“听我的话,立刻翻墙逃跑。”
李折竹充耳不闻,悄悄从背后接近那三人。
“你的任务是活到两年后的十二月初三!别逞英雄!”061焦急道,“识时务一点,你救不了她的。”
“看着朋友和部下的妈妈在面前被杀却无动于衷,那还是人吗?”他冷静地反驳,然后下达指令。
“兑换格斗技能。”他说。
061急的直跺脚,他希望李折竹能在这种四处都是仇敌的危险状况下明哲保身,贸然造成动静会带来危险,但他其实也希望汤圆的妈妈可以没事,只是失去李折竹的恐惧擒住了他的心脏。
他纠结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再劝。
他一直都很喜欢李折竹的温柔和善良。
【您已购买限时30分钟的格斗技能,花费10积分。】
李折竹深吸一口气,从背后像一只猎豹一样蹿出来,迅捷地从背后抱住离他最近的士兵的脖子,匕首狠狠一抹,眨眼间,血液喷溅,他抹了一个人的咽喉。
剩下两个人吃了一惊,在看清他只有一个人时破口大骂,提刀就战。
“妈的,看我不宰了你!”对方怒骂。
晋国士兵的动作在他的眼里被放缓,轨迹被系统标出来,匕首和刀碰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
一寸长一寸强。
他兑换了格斗技能才勉强在对方的攻势下势均力敌。
但他们有两个人,十分难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意识到以他的体力,很快就会落败。
他思考着对策,想着系统商城有什么可以兑换的物品可以解决这个困境。
“兑换一个镜像投影。”他说。
【您已兑换镜像投影,积分-30,限时10分钟。】
话音刚落,只见空中突然折射出无数李折竹的影子,他的身影隐匿在无数虚假的幻影之中,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镜像,哪个是真身。
士兵哪里见过这种邪术,纷纷大骇,一个士兵抬手就要吹哨子。
他要叫援兵!
意识到这一点,他迅速出手,匕首直取对方的咽喉。
然而,另一人早已守株待兔,一下子就辨别出了他的真身,刀刃高高昂起,就要斩下。
破空声从背后袭来,他分身乏术,只堪堪回身挡住了刀刃。
手指含于唇齿间,一个尖锐的哨音就要响彻上空——
正在此刻,那人的眉心突然绽放出了一朵血花。
鲜艳的血色绽放,宛若雪中红梅,对方面上的惊恐还未成型,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然后轰然倒地。
“姬玉!”他惊喜地回头。
只见身形高挑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手中还保持着发射暗器的姿势。
女子盯着他看了几秒,从身形到习惯性的小动作,最后下定结论:“你是贤王殿下。”
“是我。”他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笑容。
他扶起汤母。
汤母一直在打颤。
“我儿子”汤母哭了,“我儿子不见了。”
李折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被抓了,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姬玉道,“抱歉,节哀。”
汤母嚎啕大哭。
李折竹将老人扶起来,满脸愧疚,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汤母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空茫茫的天空,突然说:“老头子也就是我的丈夫,他也去打仗了,没能回来。”
李折竹心中一颤,他垂下头,不敢看老人家一夜之间苍老枯槁下去的面容。
“你们走吧。”她摆摆手,“我自己呆一会。”
他和姬玉对视一眼,想着要不要去厨房给老人家炖个汤做一点吃的,让她喝下去舒坦一些。
汤圆家里并不富有,但凡一点值钱的都被抢走了,他在厨房里找到几个鸡蛋,打算做一碗西红柿蛋花汤。
姬玉沉默地给他打着下手。
被切碎的西红柿随着沸腾的水滚动着,鸡蛋液被下入沸腾的汤锅之中,氤氲开食物的香气。
窗外的天空仍然灰蒙蒙的,好似永远不会散去阴霾。
锅里沸腾的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却并没有打破两人之间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蒸了米饭,又炒了两个素菜,然后把汤盛起来,将餐盘碗碟放在一个木板上,小心翼翼地给老人家端去。
他推开门,一抬眼,只觉得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的手一抖,汤碗啪嗒一声碎在地上,连滚烫的热汤洒在身上也毫无知觉。
他捂住嘴,眼眶通红,浑身发抖。
只见一个中年女人的身体吊在房梁上,白绫因为微风吹过微微飘荡着。
她自缢了。
“殿下,殿下”有人推着他的肩膀。
“嗯。”他如行尸走肉一样机械地答复了一声。
姬玉将老人放下来,放到了床榻上。
上吊而死的人总是丑陋的,姬玉试图还原老人的容貌,但终究是徒劳。
最终她叹了口气,伫立在一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折竹拿来扫帚簸箕,蹲下身,一点一点把地上的碗碟收拾干净。
尖锐的碎瓷片割伤了手指,血液混着汤水流在白色瓷片上,李折竹去捡那些瓷片,却怎么都捡不起来。
带血的碎片一次次从他颤抖的指尖滑落,摔在地上,摔成更碎的小块。
最后他蜷缩着蹲在地上,空洞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姬玉抓住他的手臂:“你别捡了。”
女子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是笨拙地握住他的手,拿衣服给他擦干净上面的血,然后像是小动物一样,吹了吹上面的伤口。
她轻轻说:“别伤心,不是你的错。”
她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要讲的话讲了出来:“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不好,但是”
她眼里闪过忧虑:“你现在很危险。”
“我们得赶紧离开嘉城,”她拧着眉,“越快越好。”
李折竹抬起通红的眼:“汤圆还有办法吗?”
姬玉摇了摇头。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太冷漠,所以不会安慰人的她试探着、笨拙地再一次握住李折竹的手,轻轻地用大拇指摩挲着,安抚地摸着他的手背。
空气中短暂地沉默过后。
李折竹低声说:“我们把汤圆的母亲埋了吧,让她入土为安。”
他顿了顿:“然后我们收拾一下,离开嘉城。”
这是他们最后能做得了。
最后他在汤圆母亲的那个土包包之前,怀着愧疚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保护好你的孩子。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嘉城某大牢内。
汤圆被按在案桌上,浑身遍体鳞伤,仅仅只有右手是完好的。
左手被夹断的指尖满是鲜血和破碎的骨肉,身上的错落的鞭痕和刀上烫伤惨不忍睹,看的人忍不住垂泪。
他的右手攥着一支笔,正在画纸上艰难地画着什么。
少年从小到大都没经过这种苦楚,眼泪混着额头上的鲜血往下流。
“再画,要一模一样的。”周传树语气森冷,带着漠视生命的淡然,再一次将画纸再次放到伤痕累累的少年面前。
只见桌前已经有无数画像,一张一张都是李折竹新易容的脸。
为了防止汤圆瞎编,周传树特意让对方画了很多张,确保对方画的都是李折竹真实的长相。
汤圆瑟缩一下,恐惧地看了一眼旁边近在咫尺的、带血的刑具,用颤抖的右手拿起画笔,继续开始画下一张。
眼泪混合着血滴在宣纸上,将画中人的眼睛晕开一片粉红色。
唰啦一声,风吹起画纸。
就这小小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声音,少年却如惊弓之鸟一个蜷缩起来,惊恐充斥着他圆圆的猫眼,惶恐的泪水在眼圈中打转。
“继续。”周传树食指点了点画纸,不容抗拒地说。
少年就像被打怕了的狗,迅速执行了对方的命令,只有发抖的腿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终于,在画到第三十张时,周传树满意了。
他点了点头:“可以了。”
然后拿着画像,递给下属:“去找出这个人,提他的头来见我。”
下属应喏。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
姬玉弄来一辆牛拉货的板车,把虚弱的李折竹放在板车上。
牛慢腾腾的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走着。
他们走过成堆的尸体,走过红褐色粘稠的血液。
牛车轱辘在深深的血液积水里向前滚动着,扬起点点的血滴。
如果路人经过,如果不挽起裤脚,一定会被血染红衣裳。
李折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绝望和死寂蔓延着整个城池,偶尔传来几户人家低低的哭泣声,宛若冤死的魂魄在城中久久不肯离去,发出的幽怨的呜咽声。
周传树是个畜生,他心想。
该死的畜生!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停一下,你们是干什么的?”前方一伙晋军拦住他们的去路。
姬玉绷紧身体,手指微动。
李折竹很上道,迅速交出财物。
“嗯,还不错。”对方掂量了一下钱袋子,又将贪婪的目光望向姬玉,“小娘们长得不错。”
这下李折竹也坐不住了。
他迅速看了一眼周围,目测了一下晋国士兵的数量。
要打吗?
会引来附近的晋国士兵吗?
突然,一个士兵眼尖地拦住李折竹,对方伸出手就要捏他的脸,被他迅速躲开。
“躲什么!”对方骂道,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耳边嗡的一声嗡鸣。
他屈辱地咬了一下下唇,没敢发作。
这是敌军的地盘,他需要忍耐,如非必要,不起冲突。
对方掏出一个画像,指着他的脸问同僚:“诶,你们来看看,他是不是画像中的人啊?”
李折竹心里一惊,看向画像。
果然,周传树已经得到了他的新长相,正在通缉他!
一群人围着他窃窃私语,然后爆发出哄笑。
“走大运了,走啊,拿他领赏,升官发财啦!”
说罢,几双大手就向李折竹伸去。
姬玉脸色微变,手腕微动,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紧张焦灼的氛围。
打斗一触即发!
第43章
“都在那干什么呢?”
突然,一个大嗓门吼道。
“七日封刀是听不见吗?还他妈的在打劫,违抗军令不想要命了?”一个穿着战甲的男人风风火火地过来。
李折竹定睛一看,心下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老熟人,他新安插的卧底孙透祥。
“将军,我们没打劫,只是你看他的长相”那士兵拿着画像放到李折竹脸侧,开始对比。
孙透祥粗鲁地抢过画像,盯着他的脸和画像中的脸。
像吗?是有点像。
但是也不那么像,说不像其实也勉强说得过去。
汤圆毕竟没怎么仔细观察过李折竹的新脸,记忆又会在自己的脑补和时间的流逝下模糊,这张画像其实和他只有五分像。
这和画像对比的一分钟显得格外漫长,让李折竹坐立难安,他悄悄攥紧袖子里的匕首,思考着万一暴露该怎么办。
给姬玉和牛车买一份镜像投射,到时候投射他们的牛车跑向四面八方,然后让敌方搞不清楚他们到底跑去了哪个方向?
好像可行。
终于,孙透祥的铡刀落下了。
只见对方骂骂咧咧地把画像往那士兵怀里一扔:“瞎了眼了,我看你是想悬赏的钱想疯了!脸盲就去治,你自己看看到底哪里像?”
另一个士兵犹犹豫豫地说:“可是真的有一点”
话没说完就被孙透祥瞪了回去:“你的意思是我脸盲?”
“不敢。”那士兵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
“滚!”孙透祥对他们怒喝一声,“耽误老子时间。”
然后又对着李折竹吼了一声:“你们也滚!”
于是姬玉驾着牛车迅速溜了。
终于化险为夷。
李折竹坐在牛车上,敲了敲061:“一直忘了问你,周传树是怎么做到召唤出那么多怪物士兵的?”
061翻了翻系统商城,凡是本世界不该有的东西,肯定就是道具。
系统商城的商品琳琅满目,滑了半天061才滑到底,然后咦了一声。
“你看是不是这个?”061指给他看。
只见系统商城上有个巨大的鼠标,在一个道具上停留着,示意李折竹查看。
上面画的商品样图是一个类似于虎符的东西,像是博物馆里出土的错金杜虎符,中间有个裂缝使两边咬合,上面刻着金色复杂的铭文。
但是上面的铭文的内容却和寻常虎符不一样,上面一个扭曲的巨大的鬼字阴森森的刻在上面。
商品名称:鬼侯令。
【你可以用它将人类变成无坚不摧的人形怪物,他们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是世间最战无不胜的军队,上限8000人,虽然会有一些副作用,但本道具仍然是最适合王侯将相的道具,特别注意:本道具不能和任务者绑定,请妥善保管,避免遗失。】
李折竹盯着人类两字:“他们居然是活生生的人做的?”
周传树怎么可以这么丧心病狂?
这是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有一家老小盼着他们回家的活生生的人啊!
然后他目光一凝,看见了售价,然后因为震惊瞪圆了眼睛:“售价8000积分?”
他不敢置信:“我只有500积分,周传树居然有这么多积分可以兑换这么贵的道具?”
061有些尴尬,他只能安慰道:“没事,他大部分积分都花在了这个道具上,加上兑换保命卡花掉的积分,现在他手上的积分肯定不超过一千。”
李折竹:
他咬牙切齿:“你们就是针对我!”
061蔫了:“我已经努力给你最好的了,我发誓我尽力了。”
这500积分都是他替李折竹努力争取来的。
李折竹深吸一口气,花了三秒钟接受了他是个穷鬼倒霉蛋的事实。
他想起了他给李兰心兑换的金色百病不侵卡牌:“所以兑换出来的道具,都是有实体的对吗?”
“是的。”
“那就是说,我们虽然正面打不过周传树,但是我们可以偷偷摸摸的偷走他的鬼侯令。”
“理论上可行,但是他被那么多人保护着,你要怎么去偷?”
李折竹吹了个口哨。
061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疑惑地挠了挠头。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翅膀扑棱扑棱的声音。
只见一只八哥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径直降落在了李折竹的脸上。
“爹爹——”八哥蹦蹦跳跳,“平平安安!”
李折竹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爹爹交给你一个任务。”
八哥跳了两下。
“去找孙透祥,就是那个凶凶的,脸上有道疤的那个壮硕将军,让他去偷鬼侯令,就是能号令阴兵的东西,明白吗?告诉他,哪怕是死,这个东西都要想办法拿到手。”他严肃地说,“你能转达吗?”
八哥:“好的,爹爹放心。”
“去吧。”他推了推八哥的小屁股。
小八哥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061目瞪口呆:这个鸟还能这么用吗?
李折竹重新躺回牛车。
叮咚一声,系统发来提示音。
他脖子上挂的、顾茗松给的木制平安符微微发烫。
【幸运之果已经成熟,是否立即使用?】
李折竹愣了一下:“使用。”
【叮咚,您的幸运值增长为999。】
他大吃一惊。
999?这么高?
他立刻问061:“周传树的幸运值为多少?”
061有些尴尬:“998。”
李折竹:
但他微微舒了一口气。
因为这意味着,命运不再只站在周传树那一边。
他们将公平较量。
牛车缓慢前行着。
丛林中的小道并不好走,天色渐晚,旁边的丛林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正在靠近。
他警惕地直起身。
“殿下,有人来了。”坐在牛车前方赶牛的姬玉沉声道。
*
嘉城。
周传树随手将沾着血腥味的外袍脱下,扔在屏风外的塌上。
他走到架子上的水盆上,将苍白的青色血管十分明显的手伸入水中,随着水声响起,指尖萦绕的血腥味慢慢散去。
他将湿淋淋的手指用手帕擦干净,看向屏风内。
正欲开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咳嗽声仿佛从肺腑间发出来,胸膛剧烈起伏,发出呼哧呼哧地响,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才罢休。
这个宛若病痨鬼一样的消瘦男人苍白的脸庞犯上咳出来的红晕,眼尾红痣愈发鲜艳欲滴。
“周国师,我劝你早点把鬼侯令扔了,不然怕是我还没来得及把你杀了,你自己先病死了。”屏风内传来一个慵懒散漫的声音,带着看好戏一样的戏谑。
一人从屏风后走出,依靠着墙壁,懒懒散散地看着他。
那人只穿着薄薄的中衣,外衫随意搭在肩上,赤着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明明才刚到秋季,屋里已经燃上炭火,这个人被热的脸颊上都留下了几滴汗水,却不肯脱下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神色带着几分燥热带来的烦躁,但眼睛很亮,看着周传树受苦似乎十分愉悦,连带着燥热带来的不满都散去几分。
周传树缓缓侧头,看向走出来的人。
那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饱满,长得极为端正俊美,按理来讲这样的人应该极其周正,偏偏眉眼含情,像是三月春风下暖暖的春水,嘴角似笑非笑,明明看起来又慵懒又散漫,可是细看,含情眼里却是一片冰冷和无情。
正是顾茗松。
“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怕是我还没死,梁国就已经灭了。”周传树嗤笑一声,“李折竹都要死了,你还在这笑。”
顾茗松微微眯起眼睛,被戳到痛点后语气变得森寒:“你最好祈祷你晚上别睡的太死,然后被人割了喉。”
周传树浑不在意这句威胁,他喝了一口放在桌面上的茶水润喉,缓了一下才讥讽道:“你刺杀了那么多回,成功过吗?”
顾茗松噎了一下,但他继续说道:“但是你宁愿放着我这么个大麻烦在身边,不肯杀我,甚至每天非要和我同床共枕,亲亲热热的让我十分困扰,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
他露出一个很苦恼的表情:“你的热情令我十分苦恼,我不喜欢身材干瘪的男人。”
周传树阴冷地看着他,压抑着怒火,声音嘶哑:“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不会是因为系统吧?”顾茗松眼珠一转,“我是真的很好奇,系统给你布置的任务是什么,让你被迫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总不能是让我和你发展点什么感情吧?”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刚走到内室准备铺床的周传树猛地抬头看向他,空气中弥漫出一点危险的气息。
对方冷冷地盯着他:“你知道的很多,李折竹也很信任你,他甚至告诉你了系统的存在。”
顾茗松心下了然,看来他全猜对了。
他一直在想,李折竹是穿越者,周传树会不会也是,李折竹有任务,那周传树一定也有,加上对方总是一脸嫌恶地强行和他睡一个床,明明自己几次三番试图杀了对方,对方还一根汗毛都不敢动他,他就怀疑对方的某一个任务和自己有关。
他是安全的,只要周传树一天在系统的管束下,对方就一天不敢伤害他。
这也意味着他可以搞事情,但是对方只能忍气吞声,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传树又开始剧烈咳嗽,然后坐在床边缓了一下,才说:“我确实不能伤害你,甚至必须接近你。但我对你们男同之间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我也不喜欢男人。”
但是系统给他发布的任务就是攻略顾茗松,而且要求他和对方睡一起,他很烦,但是更不想被电击。
系统绑他的时候不知道做背调,不知道他恐同吗?
但是他还是很冷静,不把任何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他勉强克服了对于男同的恐惧,向顾茗松抛出橄榄枝:“你是个将才,我希望你能为我所用。”
“李折竹还没告诉你吧,”他话锋一转,“他的任务是将梁国变得强大,直至梁国变为第一强国,一旦他完成任务,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残忍地揭开现实道:“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然,也许他告诉你了他的任务,比如什么活到12月初三的鬼话。他在骗你,当然你也可以不信我,毕竟你有把握让他在你的保护下活到那天的,对吗?”
他说出谎言的时候言之凿凿,仿佛那就是铁定的事实。
“来做个交易吧。”
他因咳嗽而泛出不正常嫣红的嘴唇开合,吐出裹着蜜糖的毒药,引诱着人跟着他的节奏堕落,坠入他布置下的陷阱和丝网。
“你帮我打仗,我们一起攻破梁国。”
“作为回报,我把变成阶下囚的李折竹送给你,到时候你想拿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到时候他完不成任务也跑不了,你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他像诱惑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一样引诱着,说出顾茗松心中隐秘的欲望:“你可以把他锁起来,关起来,捆在身边,让他永远属于你。”
这些话正中顾茗松的下怀,让李折竹永远不离开这个世界,被他锁在身边独属于他,没有比这更符合他心意的设想了。
顾茗松舔舔嘴唇,眼里暗色翻涌,无论李折竹所说的活到12月初三的任务是真是假,都不影响自己和周传树做交易。
他很难拒绝对方的提议。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同意了。
“好,我帮你。我帮你攻打梁国,事成之后,我要李折竹。”
周传树很满意。
当然,事成之后他不会兑现诺言。
“我帮你打仗要军队,你打算给我什么,要不把投降的梁军给我?”顾茗松也坐到床边。他就像没骨头的猫,一碰到床就融化了,摊在柔软的床铺上,随口问。
周传树并不信任他,准确来说,他不信任任何人。
他拒绝了对方,只是派对方去操练士兵。
要是今天他把梁军给对方,明天对方带着梁军跑路了或者反过来咬他一口,那就很不妙了。
何况投降的梁军大部分都做成了阴兵,只有小部分被打散编入了晋军。
他摸了摸中衣里面特意缝制的小口袋中硬邦邦硌着他的鬼候令,确保它仍然在他的手中,盖上被子淡淡地说:“睡吧。”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第44章
野外。
李折竹警惕地看向周围把他和姬玉团团围住的大汉们。
这些大汉们举着火把,各个身形彪悍,嗓门特别大:“不是说有个商队经过吗?怎么等半天不是逃难的就是逃难的?”
“有的劫就不错了。”为首的那汉子道,然后吭哧吭哧上前,雪亮的大刀往前一推,锋利的刀刃正对着李折竹,“把值钱的都交出来,快点!”
李折竹心中一惊,他们这是碰到山匪劫道了!
可是他早就把所有钱给了守城的晋军,此时口袋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大刀的寒芒说:“我没有钱。”
“没有钱?”有人嚷嚷起来,“一分都没有?不可能!搜身搜身,我就不信了”
姬玉蹙起眉,观察着这些山匪的数量,暗暗对比着武力值,这么多人怕是很难缠,如非危及生命的紧要关头,她最好不要出手。
李折竹没有办法,摊了摊手,只能乖乖地下车,给他们搜身。
粗鲁的大手在他的身上又拍又摸,被如此粗鲁的对待过后,他最后还挨了一声骂:“还真是个穷鬼,一文钱都没搜出来。”
“不行,我就不信邪了,怎么会有人逃难不带家当的?你们都下来,牛车我们也得检查一下。”那人又凶巴巴道。
“还检查什么啊,看他俩的穿着就知道是穷光蛋,别浪费时间了,让他们走吧。”有人喊。
李折竹和姬玉听到这,同时松了口气,他们不怕劫财,只怕劫命。
好在这群山匪没有见血的意思。
然而,就在他们坐回马车,将要被放走的时候,变故突生。
此时天色渐晚,光线不够明亮,为首的那一人原本没看清姬玉的容貌,所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结果不经意间火把离近了一照,女子的美貌就暴露在火光之下。
男人先是看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改变了主意:“哎,别放他们走,那个男的随地扔了,那个女的留下,正好送给我们大当家当媳妇。”
姬玉一愣,她秀气的眉蹙起,下意识看向李折竹。
然后李折竹就被暴力拎下了车。
结果这不扔还好,一扔,他的容貌也不小心暴露在了火把明亮的火光之下。
只见青年剑眉斜飞入鬓,漂亮瑞风眼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唇,精致的眉眼加上下半张无可挑剔的脸,在火焰的照射下显得模糊而又格外温柔。
那为首的山匪又是先看愣了一下,随即大手一挥,再次改变了注意:“等等,这个男的也留下,送给我们二当家当媳妇。”
李折竹:?
他惊呆了,随即便是屈辱涌上心头。
他看了看围着他的大刀,默默的低下了头。
他们就像是被强行掳来的压寨夫人,哦不,他们本来就是强行被掳来的压寨夫人,被压上了山。
当然,这些山匪对于未来的压寨夫人们相当的体贴,他们被塞了两天内第一顿不干硬的馒头和干净的水。
李折竹想了一下,等他上了寨子,见到他们的当家的,表明自己的王爷的身份,告诉他们送他回文城朝廷必然会重重有赏,到时候他们必然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再继续拿他俩当压寨夫人的荒唐闹剧,届时他们就化险为夷了。
正好他们可以在寨子里借用地盘休整一下,以后再付酬劳。
这么想着,心中的屈辱散去,反而生出一些期盼来。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高兴的太早了。
*
顾茗松正站在窗前,背后是因为喝了下药的茶水而熟睡的周传树。
翅膀扑棱声响起,小八哥有自己的主意,见了爸爸就忘了孙透祥,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
“偷鬼侯令,找爹爹。”八哥蹦蹦跳跳地传达了两个意思。
“知道了。”顾茗松修长的食指轻点窗台,回头看了一眼完全熟睡的周传树。
他早有偷鬼侯令的准备,可惜他前些日子几次三番想要刺杀周传树,奇怪的是,每次他一靠近周传树就会睁开眼睛,哪怕下了迷药也不管用。
他不知道以对方的警觉程度,偷鬼侯令能不能成功。
他走到窗前,垂下眼睫看向周传树在月光下苍白如纸的脸,伸出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向对方探去
第二天。
阳光洒在窗台,在地上投下亮黄色光斑,周传树从昏沉中醒来。
他刚适应太阳的光线,就有一个下属惊慌失措地闯进来。
“国师,我们的粮草被烧了!”
“什么?”周传树猛地抬起头。
“顾茗松呢?”他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跑了。”下属道,“就在昨晚,他带着您的阴兵烧了粮草,然后出城跑了。”
周传树脸色一变,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
里面空空如也。
他的鬼侯令不见了!
周传树脸色阴沉如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第一时间质问了035:“他偷鬼侯令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给我示警?”
035冷漠无情地说:“他刺杀你,在剧情中你不该死亡,所以我必须向你示警。可是在剧情中,主角攻周传树是将鬼侯令给顾茗松保管的,所以我不该示警。”
“道具虽然不能绑定,但是他人要想使用必须经过我的授权,他的鬼侯兵哪里来的?他为什么能使用鬼侯令?”他继续质问。
“原剧情中,鬼侯令本来就是由他使用,道具会自动转让使用权,他本来就可以使用鬼侯令。”
“是你没有完成攻略顾茗松的任务导致了这个结果,请你完成任务。”
“我说了,我不想被操控。”
“我愿意去杀李折竹是因为我想,不是因为你。我只会做自己想做的,没人可以命令我,掌控我,干扰我!”他冷笑起来,“你知道现在我最想干什么吗?”
他语气森寒,眼眸如同淬了冰:“我真想杀了你。如果你有实体,我第一个杀了你!”
035漠然:“随你。”
*
李折竹被一群人拖到了一个男人面前。
那男人十分高大,足足有两米多高,肌肉壮硕,块头很大,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立在他的面前。
他看着身强力壮的对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二当家,您看看,这个人怎么样?”小喽啰问小山。
他连忙再次表明身份:“我真是贤王,你们送我回去,你们会得到很丰厚的报酬,会有很多很多的钱。”
二当家像是没听见一样,掐住他的双臂下面,卡着他的肋骨,像是拎小猫小狗一样把他举起来,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李折竹为了支撑身体,手臂勉强撑着对方的手臂,掌心下是鼓起来的大块肌肉,不难看出其下蕴含的强大力量。
他剧烈挣扎着,试图讲道理:“你们不要碰我,我保证我有别的价值,比当压寨夫人有用”
“你老实点,我们这不归朝廷管,贤王来了也没用。”一个小喽啰劝他,“你乖乖的待着吧,当了我们二当家的夫人,保你以后吃香喝辣。”
李折竹生无可恋。
二当家把他转了一圈,大手掌在他身上摸了摸又捏了捏,简直就像是在摸一只猫的骨头够不够硬,体质够不够好,然后嗯了一声:“还可以。”
然后视野下降,他终于被放了下来。
紧接着,一群人迅速,手里拿着大红喜服就往他身上套。
“我会粗盐提纯成细盐,制作肥皂,我保证你们拿出去卖可以财源滚滚,我有很多价值,你们留下我”
“你说的是这个?”一个人拿着肥皂和玻璃杯放到他的面前。
“还是这个?”另一人拿着晶莹剔透雪白的细盐放到他的面前。
他惊呆了。
这群古代人怎么会有这些?他明确记得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是十分落后的!
“你会的我们三当家都会。你老实点,别想别的,当我们二当家的媳妇有什么不好,你看看他,”那人指了指二当家的肌肉,“多么威武雄壮。”
李折竹艰难地说:“我不喜欢男的。”
没有人听他在说什么,他话音未落就被人捏起脸,口红眉笔和脂粉一起降落在他的脸上。
给他化妆的女子笑道:“你长得怪俊的嘞。”
说罢几个女子吃吃笑了起来,讨论着怎么给他化妆最合适。
李折竹有些恼怒,脸都涨红了,心下绝望。他想,他完蛋了,他可能要献身了。
厌恶涌上心头。
又是一阵喧哗从远处传来。
他看向喧哗处。
“三当家回来了!三当家回来了——”
随着小喽啰们的喊声,一个身穿男装的女子骑着高头大马奔入寨中,她气质脱俗,宛如一柄锋利的刀,双目锐利有神,身后跟着一群小喽啰,她带着一队人径直冲到他们面前。
“吁——”
随着她的指令,马匹长嘶一声,马头高高扬起,前腿高高扬起又重重落地,激起一阵烟尘。
她的马迈着小碎步围绕着他们走了几圈,女子的眼睛盯着李折竹看了又看。
然后她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正在被按住化妆的李折竹面前,捏住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了他的脸。
“长得不错,这个人我要了。”她霸道地说,扬起锋利的眉眼看向二当家。
二当家当即怒了,大刀往地上重重一杵:“段三英,懂不懂先来后到,凭什么你说想要就让给你?”
“赵二虎,寨子里凭实力说话,你想要他,得打得赢我才行。”段三英睨了他一眼。
“那就比武定输赢!今晚谁赢了,谁就和他洞房!”赵二虎拍板。
“好,一言为定!”段三英道。
此时夜幕降临,周围漆黑一片,房屋们围绕起来的空地上已经燃起篝火,周围的小喽啰们一看有热闹可看,都纷纷欢呼着来到场地中央,争着抢着找好位置看两人比武。
原本绕着李折竹一圈的喽啰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只留了几个人看管他。
“那他怎么办?到底是绑到二当家的屋里还是三当家的屋里?”一个小喽罗为难地看着李折竹。
“先绑二当家屋里吧,等三当家赢了再抬过去不就完了?”
“就是,毕竟是二当家先来的。”
其他小喽啰点点头,都觉得有道理。
李折竹穿着大红喜服,被捆住手脚,被一群人抬着往二当家床上一放,这些人临走前还不忘用布塞上他的嘴,给他盖上大红盖头。
随着门嘎吱一声响,四周陷入安静。
李折竹闭上眼睛,恨恨地在心里骂了这群土匪一声。
他指尖寒芒一闪,从系统商城用用2积分兑换了一个小刀片,扭着手腕,艰难地割着很粗的麻绳。
他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动作艰难,指尖一痛,竟然不小心划破了手。
他继续割着绳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腕一松。
绳子被割断了。
他双手获得自由,第一时间掀开盖头,将嘴中团成一团的布拿出来扔在一旁,打量着四周。
一个很乱的屋子,桌上的物品被随意摆放,乱糟糟的堆在一起,屋子主人似乎十分不拘小节。
大红喜字被贴在门上,红被单红帐子红喜烛,床上居然还撒着桂圆之类的坚果。
他默默地下床,侧耳附在门缝上听了听,外面似乎没有人把守。
他推了推门,没推动。
门从外面锁上了。
他只好决定翻窗。
他看向窗子,发现窗子被木板钉死了,他们为了防止他逃跑真是煞费苦心。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今晚不会真的要被两个当家的抓去洞房吧?
正在此时,砰——
只听一声巨响。
有人在踹门!
砰——
他似乎听到了铁锁摇摇欲坠的声音。
再是砰的一声,门向两侧打开,狠狠撞在旁边的墙壁上。
只见一个高挑身影逆光而立,影子被拉的很长,声音沉稳有力,极其富有安全感。
姬玉说:“走!”
李折竹立刻跟上。
对方也穿着大红喜服,神色冷肃,带他向外七拐八拐地往前走,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寨子有两个出入口,一个是寨门,有人把守,另一个只是土墙上一个很低矮的小口子,比狗洞大些,但是无人看守,我们从那出去。”姬玉沉稳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奇。
“嘴唇上涂麻药亲那个大当家一下,再拿刀抵在他脖子上,他就什么都说了。”对方神色冷酷。
很符合对方的形象。
正在此时,姬玉目光一凝,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他问。
对方盯着寨中央的空地。
只见篝火旁,两个一黑一红的身影交缠,他们以极快地速度过招,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欢呼叫好声连绵不断。
李折竹也看出两人武功高强,他问:“他们是什么水平?和你比怎么样?”
姬玉拧起眉头:“很强,隐隐在我之上。”
“这寨子里竟然藏龙卧虎。”他惊讶道。
姬玉已经是顶尖刺客门派万象阁之中的佼佼者,是世间罕见的高手,这两人居然更胜一筹。
他们驻足看了一会,正要走,突然听到一声喧哗。
“不好啦!大当家的媳妇跑啦!”
紧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然后又是一阵更高的喧哗。
“不好啦!二当家和三当家的媳妇也跑啦!”
脚步声更杂乱了。
李折竹:
突然,一个人眼尖,看见了他们的大红色喜服的边角,指着他们大喊道:“在那里,快追!”
李折竹心里一紧,当即和姬玉奔跑起来。
喽罗们紧随其后,缀在他们身后像一批批追逐着猎物的猎人。
怎么都甩不掉。
他们正在奔跑,前方又出现了脚步声和火把的光。
他们停下脚步,对视一眼。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被前后包抄,再也没有可供逃跑的路了!
怎么办?
第45章
周围都是燃着跳跃的火焰的火把,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在四面包抄下,李折竹当机立断,和姬玉迅速推开离得最近的一座房屋的门,钻了进去。
他们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关上房门,然后打开另一侧正对着门的窗户,一个翻身跃出,推开了第二扇房门,躲了进去。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停了。
紧接着就是推门声。
“咦,刚刚好像看到他们进了这间屋子,怎么没有?”
隔壁房子传来几个人的疑问。
“搜!”
他们喊道。
李折竹迅速躲在窗户底下,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月光倾洒进来,照在他白玉一样的面庞上。
“爹爹——”突兀的,一个黑影子挡住了视线。
嫩黄色的喙塞进窗户缝,绿豆大的小眼睛看着他。
“别担心,我们来了。”八哥字正腔圆。
李折竹心脏差点没被它吓得跳出来。
但是我们来了是什么意思?有人来救他了?
紧接着,就是外面山匪的声音:“咦,那边有动静!快去看!”
李折竹:!!!
他透过窗户缝看见外面乌泱泱的围过来一大片人,心脏都差点骤停了。
只听见一声吆喝,门发出吱嘎一声。
李折竹心里一惊,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机括活动的声音响起。
*
小杨是山匪的一员,前几天他们抢了两个人上山,结果还没来得及成亲,两个人就跑了。
岂有此理!奇耻大辱!
小杨身先士卒,跑在了追逐两个大红身影的前列,势必要为老大的幸福生活添砖加瓦。
而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动静,他怀着即将立功的兴奋和激动,心脏砰砰跳着推开了刚刚还传来声响的房门。
然而,意想之中的两个大红身影惊慌失措的站在原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屋子里居然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疑惑地看着这里,他明明刚刚还看见一抹红色来着,怎么不见了?
难道他看错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哥来了。
“大哥,要搜吗?”小杨看了看衣柜和床底,摩拳擦掌。
“搜什么搜,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的屋子?”大哥拍了下他的脑袋。
小杨一脸茫然,他听罢,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
房屋整洁干净,井井有条,屋内挂着的衣服是男装,但是款式却偏中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气,香味偏甜,像是女孩子才会用的香。
这男女混搭风他只想到了一个人。
他结结巴巴地说:“三三当家?”
“是她,我们走吧,这搜不了,你叫人围住屋子看着这里,别让人跑了。至于搜房间,得让三当家亲自来。”大哥吩咐。
然乱的脚步声退出了房门。
嘎吱一声,房门关上。
地下室。
李折竹和姬玉爬下又细又窄的楼梯,抬头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原来这是三当家的屋子,他想。
地下室很黑,因为没有光源的缘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前方两颗夜明珠在空中闪烁着微光。
夜明珠的光晕旁,似乎有一盏熄灭的油灯。
他一点点地往前摸索着,慢慢靠近夜明珠。
那个夜明珠的高度像是和油灯一起摆在桌子上,李折竹想着凑过去摸一摸桌子上有没有火折子,点亮那个油灯。
然后他的身边就亮起了一片暖黄色的光晕。
侧头看向光源,他就看见火光映照下姬玉冷淡的脸。
女子穿着大红喜服,莹白如玉的指尖捏着一个正在热烈燃烧的火折子。
姬玉淡淡撇了他一眼,上前两步,点亮了油灯。
暖黄色的火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地下室,连带着照亮了墙面上挂着的图纸和桌子上画着的草稿,还有摆放的各种实验仪器。
李折竹看清这个地下室的那一瞬间,瞳孔一缩,满脸错愕。
只见墙上钉着一个个图纸,有的画着远超时代的火器结构图,有的画着农业用的耧车改良版图纸,还有一些房屋建筑设计的图纸,包括但不限于燕尾榫,馒头榫,斗拱
更令人震惊的是,桌面上的纸张上写的好像是化学方程式。
旁边的“实验台”上,试管烧杯坩埚和各种化学品让李折竹震惊不已。
这是现代才有的东西!
他仿佛回到了他熟悉的时代,熟悉的家乡。
他静静地打量了这个地下室一遍,心下感慨万分,不由得对这个三当家产生了一种亲近感,那是老乡见老乡的喜悦。
“三当家马上要来了,我们要从地下室上去尽快开吗?”姬玉看出了他的不舍,询问他的指令。
“不,我们不走了,”他眼睛微微发亮,“这个寨子卧虎藏龙,比起逃跑,我更想把他们收归旗下。”
他笑了一下,指了指墙上的图纸:“姬玉,你觉得这些火器,和晋国的火器相比,到底哪个更先进?”
姬玉摇了摇头,她是习武的粗人,她看不出来。
李折竹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点了两下,揭秘答案:“是她的设计更先进。”
“这个人,我要定了。”他斩钉截铁地说。
姬玉微微蹙眉,不赞同地看着他,一向情绪内敛的她眼里溢出满满的谴责:“顾将军不会同意的。”
“这关顾茗松什么事?”
“寨子里的人不会听你的,你想收服三当家只能出卖色相,顾将军会找你们拼命的。”
她点了点李折竹,强调道:“你早就成亲了,你是有夫之夫。”
李折竹:
他服了姬玉的脑回路。
他没有解释,而是提起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躲进来的时候,你看到那只八哥了吗?”
姬玉点点头,嗯了一声。
“它会报信,很机灵,它在附近,说明我们的人也在附近。”他淡定地说,“恐怕救我们的人要来了。”
姬玉歪头想了一下:“今晚会来吗?”
李折竹:“不知道。”
“可是”姬玉指了指他们身上的喜服,“他们今晚就要和你洞房诶。”
李折竹:“所以我们要先跑!等我们的人来了再打回来收服他们!”
姬玉:“哦。”
*
“爸爸——”八哥扑棱扑棱飞到顾茗松面前,喊道,“找到爹爹了!”
顾茗松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步伐整齐划一的鬼侯兵,闻言嗯了一声:“带路。”
八哥呱地叫了一声,盘旋着飞高,给他们指引着方向,向远处飞去。
*
段三英提着长剑,随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看向自己的兄弟们:“他们躲进我的屋子里了?”
小杨点点头:“看着像是去了您的屋子,而且搜了附近别的屋子确实没有找到他们,应该是在您的屋子躲起来了。”
段三英嗯了一声,她大概知道这两个人藏在哪里了。
地下室。
李折竹看向姬玉:“他们走了没?”
他的听觉远不如习武之人姬玉灵敏,姬玉可以听出外面有几个人,距离他们多远,都在做什么,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对方摇了摇头:“都没走。”
他叹了口气,三当家马上就来了,段三英自己的屋子她能不了解吗?对方肯定来了就直奔地下室。
到时候他俩就要被抓起来了。
逃婚会怎么样?总不能是鞭子加盐水伺候吧?
他脑子里开始幻想一些血腥可怕的场面,比如他被捆了起来,那位眼神锋利的男装女子拎着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他身上,凑过来掐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问:“为什么要逃婚!”
他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太正常的画面从脑袋里甩了出去。
正此时,头顶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
李折竹心下一紧。
他抬起头,正好和段三英英气的脸对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间,他听到段三英缓缓开口:“抓到你了。”
“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亲自下去抱着你上来?”对方问。
李折竹很识时务地自己走了上去。
“刚刚那场比武我赢了,”女子缓缓开口,“正好你今晚也不用走了,自己去床上坐着去吧。”
李折竹道:“你先不要急,你等我先说几句话。”
对方淡淡地说:“无论你说什么,今晚你也是一盘菜。”
他:“奇变偶不变?”
女子眉间微动,掀起眼皮看向他:“原来是老乡。”
她点了点头:“老乡也好,更会体贴人。”
李折竹眼见对方不吃情分这一套,眼里不由得也浮现出怒意,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他背着手,冷冷地说:“你敢!”
“我是当朝贤王,你要是今天扣下我,我保证来日朝廷的兵马踏平你们山寨。”他森然开口,威胁道。
段三英眉头微微蹙起,她确实不像其他山寨武夫那样粗心大意,理所当然的认为逃难的难民必不可能是贤王,她出于谨慎道:“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只是个难民,你要怎么证明你是贤王?”
山寨外,突兀地,燃起一片片火光。
火势汹涌,火光冲天,厮杀声和尖叫声混杂在一起,骤然在黑夜里响起。
李折竹看向嘈杂的窗外,微笑了一下:“现在不用我证明了。”
八哥嘹亮的声音响彻天空:“爹爹,我来找你了——”
听到这活力四射的鸟叫,他没忍住笑了一下,眼睛一弯,像两弯细细的月牙。
“因为我的人来了。”他缓缓开口,“我说过,你敢动我,朝廷的兵马一定会踏平山寨。”
第46章
鬼侯兵的战斗力是绝无仅有的,威慑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很快山寨就不再抵抗,摇着小白旗投降了。
李折竹从段三英的屋子里出来,来到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看着被绑成一串的山寨土匪,满意地点了点头。
“061,查到段三英的底细了吗?”他问。
段三英是穿越者,不排除是被系统整来纠正剧情来杀他的,虽然目前来看对方对他没有多少恶意,甚至自己站在对方面前,对方都认不出来自己是贤王李折竹,看着就像是意外穿越而来的无辜者。
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让061查了一下对方有没有绑定系统。
“她不是任务者,也没有绑定系统,似乎就个无关人员。”061查询过后给出了答案。
“好的。”
顾茗松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发出满足的喟叹:“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折竹也闻到了浅淡的香气,比起那些冰冷的衣服,还是活生生的顾茗松能压制住蛊虫。
他也回抱住对方,用紧紧的拥抱诉说着离别后的思念。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他问,“你遭遇了地震,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殿下关心我?”顾茗松温柔地环抱着他,“你是不是想我了?”
李折竹淡淡地说:“不,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打工。”
“李折竹!你真无情。”他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勒的他生疼。
他艰难地推开对方,把自己从对方的怀里拔出来,问:“你从哪得来的周传树的军队?”
他警惕地问:“你该不会是投降了吧?”
“不是你让我去偷鬼侯令的吗?”顾茗松掐着他脸上的肉,骂道,“我是大梁的将军,怎么会投降?你天天就喜欢冤枉我。我偷到了鬼侯令,这些兵自然就是我的了。”
“这小鸟,还挺会找人。”他忍不住吐槽八哥,“我原本是让他去找孙透祥,没想到它找了你。”
“它是我儿子,它不找我找谁。”
“贤王殿下,”段三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打断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和卿卿我我,“我们是山匪,按朝廷律法当斩首,你们要怎么处理我们?”
李折竹这才反应过来有一圈外人正看着他呢,一时间因为羞赧脸有些红。
他轻咳一声,走到段三英面前:“你们寨子藏龙卧虎,杀了有些可惜,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按照律法斩首,第二个就是招安,为我们所用。”
“选吧,我觉得也不难选。”
周围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几乎不需要细想,这群山匪就选了后者,他们本来就以实力为尊,眼见着顾茗松有如此强大的军队,当即就选择了和顾茗松混。
好端端的,谁会想不开去死呢?
李折竹终于收服了段三英这个奇才。
晚上,山寨某屋子。
他们需要歇脚,所以山匪们,啊不,他的新部下们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屋子,让他睡觉。
明日他们就该出发去往文城了,需要好好休息。
“殿下,让我抱抱。”顾茗松一关上门就去搂他,像是在吸猫,八爪鱼一样抱着他,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周传树难为你了没有?你受伤了没有?”李折竹想到对方在敌人的营地里待了那么久,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周传树会虐待俘虏吗?会严刑逼供吗?
他捧着对方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细细打量着对方。
容貌依然俊美,只是眼睛有血丝,眼下也有青黑,看起来很疲惫。
顾茗松闷笑起来:“你也太小看我了,他不敢为难我。而且”
他的手缠绕着李折竹如墨一样的头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烧了他的粮草,带着他的鬼侯兵和鬼侯令跑了,他现在应该在气头上,不知道怎么骂我们呢。”
“他还骗我说你的任务是振兴梁国,做完任务你就走了,他让我帮他攻打梁国,梁国国灭后把你送给我,”他笑眯眯地说,“他真可笑,他以为我会信敌人的鬼话吗?”
“殿下,我只信你。”顾茗松认认真真地说,仿佛李折竹说太阳明天要从西边升起,他都会当真。
李折竹则盯着对方的睫毛,有些走神,睫毛好长好翘啊
“殿下,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诱惑我的,然后我机智地识破了他的阴谋诡计然后跑了吗?”顾茗松不满他走神,拍了他一下。
他回过神示意对方继续说。
“他说让我把你锁起来关起来,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只给我一个人看。”对方道,“他好变态啊。”
“你也知道他”
变态二字还没说出口,就听顾茗松继续说道:“但他还挺了解我的,我确实这么想过。”
李折竹差点没蹦起来:“你敢!”
他咬牙切齿,没关系,不慌,他的系统商城里有那么多道具,对如果站到他的对立面阻碍他完成任务,他可以瞬间翻脸,他不怕!
“所以殿下,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不然我真的会把你关起来,”顾茗松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和我行房?”
“我们不是爱人,也没有在一起,怎么能行房?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个?”
“我们成亲了,怎么能算是没有在一起!”
“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刺伤了顾茗松。
他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但顾茗松坚定地认为只要行房了,那就是完成了拜天地入洞房的成亲的最后一步,代表的就是水乳交融再也不会分开。
所以他直接把李折竹往床上一推,打算直接完成这一步。
李折竹心咯噔了一下,他意识到这次对方是动真格了,他拼命挣扎着,却被对方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他像一只案板上的鱼,除了波浪一样的上下弹动,毫无抵抗能力。
“我来还是你来?”顾茗松早就被他钓的失去了耐心,周传树和他说李折竹早晚要离开的话刺激到了他,他迫切地想要拿什么留住对方,所以这次他没再心软,而是一边去亲他的脸颊,一边摸他,“我带了油。”
“你走!你别”李折竹拼命推他,“我警告你,你别逼我。”
浅淡的香气再次袭来,他神情恍惚了一阵,但也仅有几秒钟,这次他没有被迷惑,而是忍着欲望的本能和身体的燥热,坚定地推距着对方。
顾茗松不管不顾,动作近乎是粗暴,衣服嘶啦一声被撕裂。
脆弱的颈脖,精致的锁骨,微微鼓起的胸膛,紧接着是一截漂亮的腰腹,光滑细腻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洁白的光,白皙诱人。
顾茗松含住他的耳垂,含糊着问,他眼里闪动着痴迷和疯狂的光,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怨恨,“你会负责的,对吧?”
李折竹咬紧牙关,他不想这么做的,但是现在情况很紧急。
他不想把积分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但他还是用了。
他有自己的底线,他不会和谁在没确定关系时就随随便便上.床,尤其是和顾茗松。
他不能接受顾茗松被魅惑技能蛊惑,稀里糊涂和他荒唐地度过这一晚。
从前他不在乎顾茗松是否是真的喜欢他,真的想和他做这些亲密的事情,因为他不在乎对方的真实感受。
可他现在很在乎这件事。让对方清醒后用厌恶憎恶的目光看自己,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受不了的。
而且他预感自己和对方一旦有了实质性的关系,那么他的情感就控制不住了,而等他做完任务就走了,他们俩就再也不会见面了,他可不想余生在痛苦、思念和悔恨中度过。
他绝对不能越雷池一步。
“系统,兑换电击一次。”他说。
【已兑换电击攻击一次,积分-50。】
话音未落,顾茗松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李折竹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好疼。”顾茗松眼里泛出泪花,可怜地看着他。
“我都和你说了好几遍了。”李折竹把自己裹紧自己的被子里,“你别逼我。”
“我们成亲了,行房是天经地义的,而且我都让你来了,你又不吃亏,凭什么不行?”
“不行。”
“那到底怎么样你才愿意和我在一起?怎样才行?”顾茗松眼圈微微泛红,近乎是带着哽咽,“我怎么才能留住你?”
李折竹惊呆了,他慌乱地去摸他的眼角:“你、你别哭。”
顾茗松微微侧过头,月光洒在他的半张侧脸上,给他镀上银白色的光晕。
忧伤,破碎,令人心疼。
李折竹望着对方,心里泛起涟漪,他无措地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漫无目的盯着对方无暇的侧脸看。
这么一看,他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
对方眼睛眼皮上藏着一颗很小的痣。
那颗小痣藏在双眼皮的缝隙上,很小很小,很难注意到,但是一旦发现了,就会不自觉地盯着看。
“你在看什么?”顾茗松似乎是缓过劲来了,侧头沙哑着嗓音问他。
“我在看你,”李折竹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你长得真好看,我看的有点入神。”
顾茗松闻言,将脸转了回来:“我长得好看?”
“嗯,好看。”他诚实地说。
顾茗松听完居然有些羞涩,眼眶不红了,脸颊却红了,他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李折竹莞尔一笑。
顾茗松没有再提刚刚的事,而是开始催促他就寝:”“殿下,快就寝吧,已经很晚了。”
说罢,他开始宽衣解带,依然是未着寸缕,钻到了被窝里,然后张开被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折竹。
“又是你期待已久的肌肤相亲环节是吧?”李折竹打趣。
“快来嘛,”顾茗松拍拍身侧,把柔软的床铺拍出一个坑,“我们一起睡。”
李折竹顺从地依靠过去,将头枕在对方的手臂上。
紧接着,他就被对方紧紧抱住,对方的头颅凑到他的颈窝里,像吸猫一样吸他。
他被对方毛绒绒的脑袋拱的痒痒的,忍不住去推对方的脑袋“好痒,别凑这么近。”
顾茗松低笑了一声,将头从他身上拔出来,亲了亲他柔软的脸颊:“晚安,竹子。”
“晚安。”他温柔地回应。
最后,他们相拥在一起,迷迷糊糊的一起睡着了。
*
第二天。
顾茗松面无表情地拎着剑站在段三英面前。
“我是殿下的门客,你不能动我。”段三英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她被下了药,一身武艺如今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我不能动你?那又是谁允许你动我的人的?”顾茗松森然道,“你再说一遍,你昨天要和谁洞房?”
他昨天没从别人口中知道段三英绑架李折竹是要做什么,今天知道后肺都要气炸了,他打算今天就剁了对方的手,给对方一个一辈子难以忘却的教训。
“我对大梁有用,你杀我,殿下会生气。”
“没关系,把你手砍了你就对大梁没用了,到时候你都废了,他不会为了一个废人跟我闹。”顾茗松俯下身,勾起唇,像一个恶魔在对方耳边低语,“或者我把你杀了,扔到井里,明天告诉殿下你逃跑了,到时候谁会知道你的下落?”
段三英看向四周,除了冷漠的伫立在屋子外重重把守的鬼侯兵,四周空无一人,除了一只探头探脑的八哥。
八哥大概是被里面的杀气吓到,哇的大叫一声飞走了。
她知道今天在劫难逃,只能用自己的知识和才华保命:“你不想大梁百姓过的更好,家家吃得饱饭,冬天不受风寒吗?让梁国国力强盛,别的国家不敢进犯吗?我能做到!”
“你劝错人了,我没那么博爱,别人如何,与我何干。”他十分冷漠,“何况大梁人才济济,难道就非你不可吗?”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向外面看了一眼,把剑递给了段三英。
段三英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顾茗松突然收起那副恶魔嘴脸,道:“这样吧,我尊重你是个侠士,只要你拿剑打赢了我,我就放了你。”
段三英一脸狐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比起直接被砍,还是有剑在手里安心很多,她拄着剑站了起来,摆了个架势。
李折竹一听到八哥叽里呱啦一讲,就知道睚眦必报的顾茗松干什么去了,他狂奔到那间屋子面前,拨开鬼侯兵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可怜巴巴的顾茗松侧头求助地看着他,另一边是拔剑把剑架在对方脖子上的段三英,段三英看到他进来后表情很精彩,活像被人欺骗了的受害者。
李折竹沉默了。
“殿下,她要杀我。”顾茗松委屈道。
“是他要杀我。”段三英咬牙切齿,“你这个骗子!你早知道殿下会来!”
“你看看你,你拿着剑指着我,然后说我要杀你?”
“顾茗松。”李折竹面无表情,“八哥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不要装了。”
顾茗松凑到他面前,指着脖子上一丝丝细小的红线:“你看,我受伤了,她拿剑划的。”
“胡说,那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段三英头一次想破口大骂,“你怎么不去跳西湖,你跳了西湖,全杭州都能喝上龙井!”
“那是什么?”顾茗松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话,他立刻看向李折竹:“殿下,你要给我做主。”
李折竹看到他脖子上的红色血线,下意识想拽过来仔细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对,会助长顾茗松的歪风邪气。
所以他忍住了,强行让自己把目光移开,又说了一遍,“顾茗松,我知道是谁找的谁麻烦,你不要骗我了。”
顾茗松笑容消失了,他收起那副可怜巴巴的神色,脸沉了下来,危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她昨天绑架你,还要强迫你,你居然向着她?”
“我向着大梁,”他一板一眼,“她不能出事,你要是生气,可以打她军棍,但不能真的然后她落下残疾。”
段三英没想到自己还是免不了打军棍,她问:“我可以将功赎罪,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绑架当朝王爷,这是你该受的。”他平静地说,“法律如此。”
段三英失望地低下头,习武之人,打几十军棍也不是受不住。
顾茗松却像只要气炸了的河豚:“我强迫你的时候你要死要活,她强迫你你就轻拿轻放?”
段三英不解地看着他们:“你们也是搞的强制爱吗?”
李折竹差点裂开。
不是,这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情吗?
他连忙道:“我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轻拿轻放,难道我要把你也拖去打军棍才行吗?”
“你敢!”顾茗松面上阴云密布,森然开口,“你居然还想打我军棍?”
“我不敢,我也舍不得让你受伤,”李折竹连忙说,他伸手摸上他的颈脖上那条细细的、刺眼的红线,“下次别伤害自己了,我看着觉得刺眼。”
“我去给你处理伤口吧。”
顾茗松脸色终于缓和了。
李折竹以为这个事到此为止了,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拉到怀里,对方目光沉沉,用手摩挲着他的嘴唇:“她亲过你没有?”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说,“只有你亲过我。”
这句话极大的取悦了顾茗松。
对方轻笑一声:“她最好没亲过。”
“不然……我一定把她的嘴剜下来割烂,”顾茗松语气忽然变得十分森冷,眼神偏激,目光挑衅地盯着段三英,然后缓慢地压了下来,狠狠咬住李折竹的嘴唇,力道重的顷刻间唇齿间就溢出了血腥味。
一旁的段三英:
她有些受不了这种场景,当即就走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李折竹被他亲的气喘吁吁,他去推对方:“你咬的我有点疼……”
“殿下,”顾茗松盯着他红润的嘴唇,眼里有欲色闪过,他像是急于标记领地的雄狮,证明自己才是和李折竹最亲近的那个人,“你想做我们成亲那天晚上做的事吗?”
“啊,那件事”他反应过来了,“在这?”
“就在这,”对方从背后拥着他,手放在他的胯骨上摸索。
李折竹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活色生香的喘.息和画面在脑海中循环播放,他脸色爆红,拼命拍打起对方的手,想让对方放过他:“不做,不能做。”
人不能一直错下去,他绝对不行!
“殿下,我会让你很舒服,别拒绝我,嗯?”对方亲昵地蹭着他。
李折竹刚要继续拒绝,就被掐住了命运的那啥。
“这是猥.亵——”他尖叫,“你松开我!”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那可不行,你看你,身体多诚实,比上次精神多了。”
颈侧和耳边酥酥麻麻被亲的很痒,面前是全部睁着空洞洞眼睛看着他的鬼侯兵,他羞耻万分,拽着那只握住他的手往旁边扯,拼命摇头:“不可以。”
“怎么就不可以了?以前你不是做的很开心吗?我们成亲了,是夫夫……”对方咬着他的耳垂。
“顾茗松!”李折竹红着眼眶,“别让我恨你!”
顾茗松的手僵住了。
他不思议地低下头:“你恨我?”
他的手颤抖起来,呼吸都不稳了:“我和你做这种事,我让你舒服,你却会恨我?”
李折竹低声说:“下次别这样了。”
他闭了闭眼睛:“因为我不喜欢你。”
“一点也不喜欢。”
*
李折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的回屋的,他只知道顾茗松最后看他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那是绝望的眼神。
他蜷缩在椅子上,捂着脸,觉得自己和对方一样,又可怜又绝望。
房门又被打开了。
他抬头看去,是顾茗松。
对方的情绪明显已经平静了下来,并没有提刚刚的事,只是递过来一件东西,形状像虎符,却又不大一样,鬼气森森的。
——是鬼侯令。
“殿下,鬼侯令是你的了,你可以用鬼侯令了。”
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依然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自己,没有接过那枚鬼气森森的虎符:“不用,我和周传树又不一样。”
把自己的下属炼成怪物,他做不来这件事。
“可是军队的战斗力会大大增强。”顾茗松似乎有些不解。
“你对自己的战友和下属没有感情的吗?”他顿时毛骨悚然,“那是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啊?你要把他们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什么人才会把周围活生生的熟人变成失去意识的死尸怪物啊?
“为国捐躯是他们的荣幸,保家卫国是他们该做的。”顾茗松理所当然。
“那我要是把你也炼成怪物呢?”他反问。
“若是我不是靠动脑子取胜的将军,而是靠武力上阵杀敌的士兵,你就是把我变成鬼侯兵也无妨啊。”
他心中悚然,他对顾茗松的狠辣一直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准备还是做少了。
对方有时候简直像个怪物。
“把士兵炼成鬼侯兵,你想都不要想。”他严肃道。
“我们要尊重生命,敬畏生命。”
好在顾茗松虽然狠了点,但是至少不双标,他发自内心地认为把人炼成怪物不算事,包括炼化他自己。
听到李折竹的答案,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聊完正事,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尴尬时,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关门声。
对方没有和他讨论私事的兴致,径直离开了。
李折竹愧疚了一会,手指摩挲了一下顾茗松忍辱负重带回来的鬼侯令,决定先忙正事。
他敲了敲061。
“怎么了?”061正在咀嚼,口齿不太清楚,“我在吃午饭,有什么事吗?”
“你们回收二手鬼侯令吗?”
061:???
“凡是兑换过的道具,不予退换。”061道,“哪有洗过的衣服还能退的道理。”
“我不是退货,而是二手转卖。”
“有什么区别吗?”
“我给你打半价,原价8000积分,你收的时候,我只收你4000积分就可以了。”
061一时间有些无语:“系统不收二手货,它没有那个功能。”
“我知道系统没有这个功能,我是在和你做交易,你们发工资也是发积分的吧?”
“昂。”
“下一个人兑换鬼侯令的时候,你不用从系统的渠道给他,而是你自己卖给他,你收我的收4000,卖的时候卖8000,你净赚4000,你半个多月的工资都有了。”
061有些被打动了。
“但是这违反规定。”
“2000积分。”
当利润达到了三倍,资本家们都会铤而走险。
061也不能逃脱这个定律。
于是061咬咬牙:“成交!”
很快,系统给李折竹发来提示音:“您到账2000积分,现积分余额2103积分。”
发财了!他心里一喜。
*
此后的一年。
晋国的实力十分强大,在它攻打梁国的时候,李兰心就立刻向其他国家派出了使臣,提出想要结盟。
其他国家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于是晋国北方的秦国也出兵增援大梁,从北部攻打晋国。
晋国被迫将部分兵力投入北方战线,对于梁国的侵略不得不慢下脚步。
顾老将军在南方和海寇作战大获全胜,海上丝绸之路打通,和其他国家的贸易一开始,白银和钱财源源不断地流向大梁。
同时南方的军队也可以投入西部抵御晋国的进攻。
段三英这个科技奇才一直在让大梁的武器更新换代,使大梁军事力量越发强盛。
有了兵,有了钱又有了先进的武器,大梁一改颓势,进攻西部,迅速收复失地。
文城。
李折竹刚刚喝了一些酒,坐在阶梯上,看着天上的明月,想着西部的战事。
他过阵子就要出征了,这一次,他的幸运值是999,他希望自己可以胜过周传树。
“在喝酒?”顾茗松蹲下身看着他,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李折竹睨了他一眼:“我没醉。”
“那你说,这是几?”
他盯着那模模糊糊一片手指,沉默了。
他试探性地问:“四?”
顾茗松闷声笑了,他一把抱起李折竹:“别喝了,去躺一会吧。”
李折竹双脚骤然腾空,他熟练地抱住对方的脖子,低声道:“我不是想喝酒,是太焦虑了,想缓解一下情绪。”
“你在想周传树?”
“我在想我会不会死。”
他们这一路走来,桃花飘落,丁香花开,春风拂过,香气怡人,他心里却没感觉到春天的暖意,而是忍不住害怕。
周传树屠城时,血流漂杆的画面时常在他脑海里纠缠着他,他差一点就成了遍地尸体中的一员,如果没有那张保命卡,他早就尸首分离了。
死亡是冰冷的,黑暗的,令人恐惧的。
他是个普通人,他是清澈愚蠢的男大学生,他很年轻,只有22岁,他的人生还很长,他害怕自己最终没能从系统的恶意下活下来。
他很快就要回到战场,那是他最害怕的地方,代表了血腥,杀戮,死亡,和他的失败。
被屠城时令人窒息的绝望再次涌了上来,时常在梦回时缠绕着他,像是紧紧扼住他肋骨的藤蔓,让他不能呼吸。
“我想回家。”李折竹搂紧顾茗松,把头抵在对方肩膀上,微微颤抖起来,“我不想死。”
顾茗松把他放下,抱住他:“我不会让你死的,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面。”
李折竹抱住对方,紧紧的抱着,像一只在风雪中躲到母亲怀中汲取温暖的小兽。
他突然想,要是顾茗松不是因为魅惑技能才喜欢他的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在举目无亲的异世之中唯一感受到的温暖就是真实的了。
他也好想被人这么珍惜的爱着。
可惜虚假的终归是虚假的,繁华的落幕后,满目疮痍的真实终究会刺伤所有人。
第47章
长江。
李折竹坐着战船逆流而上,向东进发。
和他正面起冲突的是刘忠国,对方将战船们用铁锁锁在一起,把一个个战船联系在一起变成一个庞然大物。
它横冲直撞,只要被它撞到的小船必然沉没。
但是无论是三国赤壁之战还是元末明初朱元璋与陈友谅的战争都告诉我们,一旦这种不灵活的船起火,那将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而今天的风,恰好是东风。
火炮轰鸣。
晋军和梁军在边打边在骂战。
极其下流的话语源源不断地向大梁军队骂过来,包括但不限于侮辱李折竹这个主帅,和男人成亲这一点都让他被喷的体无完肤。
主帅被侮辱,要是坐视不管必然影响军心。
李折竹在船上给自己泡了壶茶,氤氲的雾气上升,他掀开帘子,和远处大型战船上的刘忠国遥遥对视,他张狂道:“告诉刘忠国,明天我要拿他的头在庆功宴上祭旗。”
梁军立刻大声吼了回去。
“我们主帅说——要拿刘国忠这个狗东西在庆功宴上祭旗——”
晋军没一会就吼了回来:“草泥马的李折竹,你以为你能赢!不男不女的兔儿爷,明天我们主帅才要在庆功宴上拿你的头骨喝酒!”
李折竹:
那你们主帅怪恶心的。
两方吼着吼着。
东风起。
梁军大喜,他们在上风口啊!此时不火攻更待何时?
七艘梁军小战船带着煤油和枯草,燃着熊熊大火就奔着他们冲了过去。
一炷香后。
对面骂不出来了。
因为船着火了,着了一大片。
李折竹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幸运值999。看来明天刘忠国真的得祭旗了。”
晋军被烧得哭天抢地,木料被烧焦和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在空中蔓延。
刘忠国眼看着胜利无望,破口大骂,不畏生死地上前,弯弓搭箭,箭矢正对着他。
李折竹却浑然不觉,他仍然在微笑,甚至扬了扬手中的茶杯,像是在敬酒。
然后低头喝了一小口。
刘忠国冷笑一声,手指一松,离弦之箭破空一响,向那仿佛毫无知觉还在品茶的身影袭去。
然而——
一把剑在空中转了个圆弧,轻巧地挑开箭矢。
姬玉还剑入鞘,站在李折竹身后,像一个沉默的战士。
李折竹冲他挑衅一笑:“不好意思,我有护卫。”
紧接着,他手一伸,在旁边拿过了一样东西。
那正是一把如同弯月一般的弓,他弯弓搭箭,对准刘忠国。
他的臂力并不强劲,拉弓的手并不稳健。
可他的箭却是那样的准,只见一箭射出——正中刘忠国的眼球。
对方发出嘶吼,紧接着,又是一箭!
正中咽喉!
刘忠国张了张口,仰面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李折竹装完了逼,把弓往旁边一扔,甩了甩手。
可恶,手有点抖。
这一战,晋军死伤惨重。
被俘虏的战船和士兵无数。
李折竹此战收获颇丰,他一路向东,同时其他将领也在不同方向地进攻被晋国霸占的蜀州。
不到半年,晋国攻占的土地全部吐了出来。
李折竹扬眉吐气,他突然觉得很激动,那些压在他身上的恐惧因为一场一场的胜仗而消散,他证明自己也不是太糟糕。
他一定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
他可是幸运值999!
而此时他正坐在军账里思考战俘的去处。
杀还是不杀?
他没有那么多粮草去养这些战俘。
对于充满仇恨的梁军而言,杀掉战俘可以鼓舞士气,报仇雪恨,还可以减轻他们在战争后的创伤应激障碍。
很难想象,人这个物种在战争过后,居然可以靠杀人来缓解创伤后应激障碍,使他们的精神得到放松。
他去了关押战俘的地方。
秋风萧瑟,草木凋零代表着生命逝去。
而这些士兵的生命也在逝去。
他们断手断脚,血从被包扎好的断肢上渗出来,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他们或许明天就会死于感染,就算活下来,往后也是个残疾的废人。
绝望而压抑的气氛在空气中盘旋,凄惨的场面令人窒息。
呜呜咽咽的秋风混杂着痛呼哭泣声好似鬼嚎。
他们好像已经没有了屠城时的趾高气昂,不再是丧心病狂、面目可憎、令人惧怕的恶鬼,而只是一些普通人而已。
可怜的,可悲的,脆弱的,会哭泣会绝望的普通人。
“殿下在可怜他们?”顾茗松瞧着他的神色。
“怎么可能,”李折竹面无表情,“我的士兵比他们伤得更重,而且是他们一刀一刀亲手造就的。”
以前这些人也没有放过他啊,他凭什么放过对方?
但凡他心软,就对不起汤圆。
“我只是在想,应该杀降还是把他们送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顾茗松眨眼间:“去哪挖土豆?”
李折竹看他一脸茫然,觉得怪可爱的,他笑了一下:“是我家乡的一个梗,就算送去苦寒之地受苦受累,开荒种田。”
“让他们直接死太便宜他们了,两眼一闭就过去了。我觉得要把他们卖为奴隶,使劲的奴役才行,还能给我们创收,收益最大化。”
“顾茗松,你觉得死亡和受苦哪个更可怕?”
顾茗松想了想:“还是要活着,因为活着就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有翻盘的机会。”
李折竹悟了,为防止这些人有希望,他挥挥手,吩咐属下:“去把他们都放到城外活埋了吧。”
活埋还省刀,俘虏了这么多人,要是用刀砍,得把多少刀砍卷砍废啊。
“你有时候也挺心狠的。”061吐槽。
“我的善意是留给自己人的,不是留给敌人的。”李折竹淡淡地说。
在梁国和盟友们的攻势下。
晋国终于投降了。
李折竹央求李兰心,希望她可以向晋国讨要周传树。
他想亲手杀了对方。
于是梁国接受晋国投降的条件加了一条,要晋国押送周传树到大梁京都。
囚车上,周传树带着枷锁,摇摇晃晃往前行。
京都的城门大开,囚车走上街,无数百姓向他扔着碎瓷片和石子。
锋利的瓷片割开他的额角,留下殷红的鲜血。
“我早和你说了,兑换万人迷技能,攻略顾茗松。你要是完成任务,现在赢得就该是你。”035冷冷地说。
“别急,还没完。”他嗓音嘶哑,因为多日水米未进,身形虚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嘴唇干裂出一道道深痕。
“你没有积分了。”035无情戳穿他,“不然你也不会在战场上输得这么快,被晋国国君当成礼物送过来,搞得这么狼狈。”
“我说了,我不会做我不想做的事。”周传树沙哑开口,“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我们是三千世界的管理员,是三千世界的主宰,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命运,而这些命运轨迹,由我们来谱写。”035道,“你也不例外,你不该违抗我们的命令,不然今日的一切就是你的下场。”
“所以我是你们的提线木偶。”他咳嗽一声,满脸讥笑和嘲讽,“我和其他三千世界的芸芸众生毫无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是毫无知觉的走向自己的命运,而我是有知觉的,看着自己一旦违逆你们就会得到死亡。”
“可是,我凭什么让你们摆布我?你们凭什么摆布我!”他突然情绪激荡,嘶吼起来,“谁也不能摆布我!我才是自己的主宰!”
他想杀李折竹是因为他想,是因为复仇,是因为恨,而不是该死的任务。
“你没积分了,你要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035打断他,“李折竹倒是值2000积分,你杀了他就有机会购买道具逃脱,你就能重来,可惜你做不到了。”
周传树呼哧呼哧笑了起来,像是风箱在他道胸膛里拉响,“谁说我没机会?”
“你忘了吗?”他阴森的开口,“我还有最后一张技能卡——附身。”
*
李折竹亲眼看着周传树下了囚车,单薄瘦弱的身形风中落叶一般萧瑟,他像是即将枯萎的草,稍稍压一下,就弯了,死了,再也起不来了。
对方带着沉重的枷锁,艰难地跪在地上,狼狈地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啊,你提着剑,你要杀我了。”
“你要给你那些下属报仇了。”对方咧嘴一笑,“你高兴吗?”
李折竹冷漠地说:“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我巴不得你去死。”
他将剑抵到对方的脖颈处,只需一用力,这个纠缠他的噩梦就将结束。
“李折竹,不知道这句话你耳熟吗,”周传树幽深的瞳孔仿佛一个深渊,将要把他吸进去,他慢慢吐出几个字,一字一顿,“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扬起脖颈就往剑尖上撞。
出乎意料的是,李折竹的剑尖躲开了。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对方。
李折竹森然开口:“谁跟你说我要现在杀了你了?”
他俯下身,低下头:“你这样的人,要被凌迟处死才能对得起那些冤魂。”
周传树瞳孔一缩。
他被押上了刑场。
李折竹第一次看到凌迟。
他原以为自己会恶心,会害怕,会呕吐。
但是很奇怪,就像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一样,他看到残肢断臂乱飞,极致的血腥暴力的时候,心里居然没有任何波动,接受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他好像早就习惯过这一切。
这些暴力场面根本刺激不到他的神经。
真的很奇怪。
比起这些反人道的、残忍的刑罚和血腥,李折竹更在意周传树上刑场时说的那句话:
“李折竹,我们来日方长。”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刑场上的周传树。
对方要死了啊,怎么还有来日方长?
对方邪门又妖异,会不会真的有后手?
会吗?
强烈的不安和恐惧笼罩上他的心头,他盯着那具被一片片刮下肉片千刀万剐的身体,只觉得遍体生寒。
周传树要是这样都能活着,那真的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怪物了。
第48章
李兰心今日举办生辰宴。
众人纷纷献礼。
李折竹正在挑礼物。
他还有几天就要做完活到十二月初三的任务了,李兰心生日那天,正巧是自己离开的那一天。
因为这短暂的姐弟情,他想送一些好的礼物给对方,毕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的东西你随便挑,我保证你是你姐姐生辰宴上送的礼物是最贵的那个人。”顾茗松大手一挥,把宝库给他看。
“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要姐姐喜欢才行。”他叹口气,“挑礼物要讲究合适。”
“贵,就是合适。”顾茗松斩钉截铁,“听我的,就送这个大珊瑚。”
李折竹无语的看着对方:“姐姐喜欢诗词书画,我送一些书画大家的画更好一些。”
顾茗松挑出一副,兴致勃勃:“送这个。”
“为什么?”李折竹不懂这个世界谁是大师谁画的画有名气,虚心求教,“这个画很有名吗?”
对方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贵。”
顾茗松一个武将,他懂什么书画,他就是单纯的觉得贵有贵的道理,最贵的一定是最好的,与其一窍不通的两个人瞎选,不如直接送最贵的。
贵,就是好,就是有诚意。
李折竹: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去问问姐夫,他懂这些。”
没错,李兰心虽然没有大婚,但是他已经有了一个板上钉钉的姐夫。
那人是林相家的小儿子,生的沈腰潘鬓,玉树临风,又是文艺青年,和李兰心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两人早已情投意合多年,皇后之位非他莫属了。
他亲自登门拜访,邀请对方来府中一叙。
林檀心是个性情温柔的人,说话带着南方人的口音,咬字轻飘飘的,尾音带一点黏连,听着有一点糯。
“我觉得,送这一幅合适一些。”一身青衣的林檀心道,“秋月孤高清冷,山川萧瑟。意境和构图都是极好的。”
“但是这个作画的人并不出名,知道他的人寥寥无几。”顾茗松不理解。
这是他随手在小摊上淘的,价值只有二十文钱。
“有时候名气不代表一切,”林檀心看着画作满是欣赏,“题的诗也很有意思,这是个妙人啊。”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断言。
最后李折竹还是选择相信他,把这幅画包好,打算宴会上送给李兰心。
顾茗松思考了一下,以个人名义又加上了巨大的红珊瑚。
“我觉得这样更郑重。”他说,“送只值二十文钱的礼物给人家当生辰礼让我很难受,我觉得不尊重收礼的人。”
李折竹: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送了价值黄金百两的红珊瑚了,我真的怕姐姐抄了你家。”他无奈。
“是我们的家。”顾茗松固执地说,“我们是一家人。”
“好吧,一家人。”他笑笑。
对方还挺执着的,非要和他写一个户口本上才安心。
生日宴当天,他们坐着马车进了宫。
巨大的红珊瑚被几个小火者搬了进来,就放在宴席的最中央,顾茗松执意给大家看看他的财力和对“夫君的姐姐”“一家人”的尊重。
李折竹觉得好笑,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李兰心真的很喜欢林檀心挑的山水画。
她看见那幅画的时候就眼前一亮,爱不释手。
不得不说她和林檀心能谈上恋爱是有道理的,夫妇两个的审美一模一样,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秋月孤高清冷,山川萧瑟。意境和构图都是世间少有的,是谁画的?”
李折竹答了一个名字。
对方很欣赏,道:“重重有赏。”
有人笑问:“送画的是贤王殿下,画画的是这个叫吴石的,陛下是赏贤王殿下啊,还是赏这位画师?”
李兰心道:“自然是都赏!”
李折竹喜提小金库进账白银百两。
他环顾四周,发现被宴会宴请的都是一些老臣和皇室宗亲。
大家喝着酒,吃着佳肴,聊着天。
他喜欢吃酸甜的东西,但是顾茗松喜欢纯甜的东西。
他默默观察着对方,发现对方在吃水果。
先是吃了提子,眼睛一亮,看得出来很甜很喜欢。
然后他开始剥皮,越剥眉头蹙得越紧,越剥越生气。
最后那一小盘提子被他扔在了一旁,转头去吃牛乳甜羹。
——他居然因为懒得剥皮选择了放弃吃提子。
李折竹觉得对方很可爱。
顾茗松一边吃,一边听着八卦,突然就觉得胳膊被推了一下。
他抬头一看,一碗晶莹剔透、水润饱满被剥好了皮的提子果肉放在一个精致的琉璃盏里,递给了他。
他有些诧异,李折竹温声问道:“我看到你喜欢吃这些,给你剥了一盘。”
“殿下,你知道吗,你第一次对我这么细心。”顾茗松接过提子,幽怨地说,“我以为你注意不到我喜欢什么呢。”
李折竹面皮发烫,他轻声道:“抱歉,以前忽视你了。”
他确实有意忽视了对方。
他觉得对方就像个危险的漩涡,不小心看一眼心神就会被卷进去,再也出不来。
但今天是个例外。
“李折竹,你坠入爱河了。”061道,“反正我不会给挚友剥提子。”
“你少管我,我就喜欢给挚友剥提子。”李折竹把他骂了回去。
061哼了一声:“嘴巴比钢铁还硬,等着追妻火葬场吧。”
“没得追了。”李折竹忽然说,“今天一过,我就要被传送回系统空间里。”
061呆住了,他差点忘了这一茬。
哦,这该死的离别。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李折竹惆怅的侧头看着一口口吃提子的顾茗松。
“没事,你以后就会知道”061欲言又止。
“知道什么?”
“算了,不说了。”
李折竹:???
“怎么还藏着掖着?”
“咳咳,想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嘛。”961窃笑了一声。
丝竹管弦之乐到了一半,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喧哗。
李折竹好奇地往外望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那太监惊恐地看着满席的老臣和皇室宗亲,大喊道:“禁军,反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席间瞬间炸开了锅。
“谁反了?”
“是不是杀到宫里来了?”
“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惊恐蔓延,席间一片混乱。
“五皇子反了!”那太监大喊。
正在混乱间,只见席间走进来几个刀尖带血的士兵,他们穿着厚厚的铁甲,强壮威武,刀起刀落,便是一颗人头落地。
席间尖叫声和推搡声混杂在一起。
无数人推着前面的人往殿后躲,他们人踩着人,都想离刽子手远一些。
“保护陛下——”有人大叫。
御前侍卫和禁军战作一团。
“顾将军!”李兰心喊道,“快去城外求援!”
一柄寒光四溢的刀砍过来,顾茗松一脚踹翻案几,案几正挡在大刀面前,案几顷刻间便被竖着劈成两半,木头碎屑飞溅。
他身形如鬼魅般轻盈,只一个照面,对方便手中一空,紧接着大刀就照着面门袭来。
他就像一个杀神,毫不犹豫地向外杀去,冲出了包围圈。
他临走前把李折竹往姬玉面前一推,叮嘱道:“保护好他,要是他死了你却没死,我就杀了你。”
姬玉淡淡地说:“没你的嘱咐我也会保护好他。”
顾茗松带着十几个侍卫杀出重围,他们要一路杀到信鸽房或者烽火台传信,同时李兰心派几个宫女太监从密道离开皇宫,看看能不能混出宫传递信息。
大殿内的人趁着混乱四散逃离,他们就像是溃散的蚂蚁般奔涌而出。
皇宫里到处都在死人,杀戮和火焰充斥着每个角落。
姬玉把李折竹姐弟两个藏在一个偏僻宫殿的仓库里,锁上门,眼里满是凝重。
他们总共五个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两个侍卫。
漆黑的仓库安安静静,和外面的混乱形成对比。
外面的士兵到底是贪财,他们居然不急着找李兰心,居然都在哄抢皇宫内的宝物。
仓库装满了面粉,很安静,看起来很安全,可李折竹却十分不安。
还有两个多个时辰,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意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仓库的门震颤了一下。
仿佛有人在暴力开门。
门很结实,不知道过了多久,撞门声停下了,外面陷入安静。
李折竹吞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往姬玉旁边挪动了一下。
砰的一声,窗户被人暴力拆开。
他见到眼前划过一道橘黄色的光。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他头皮发麻。
他迅速打开仓库的门,大吼:“都出来!”
只见那是一个火把被扔进了仓库,掉入面粉堆里,只听轰的一声,熊熊火焰炸响。
爆炸在身后响起,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把他按在地上,死死地护住了他,没让火焰灼烧到他一分一毫。
皎洁的月光下,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姬玉!”
姬玉就地打了个滚,迅速扑灭身上的火焰,简短的嗯了一声。
没时间多想,他猛地看向仓库外的士兵们。
一人骑着马,身后围着士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人身量不高,是个少年,对方翻身下马,摘下那鲜艳到刺目的傩戏面具。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露了出来。
可他的神色是那么阴沉,那么熟悉,像一把生锈了的、被腐蚀了的刀,带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
他说:“李折竹,我说过,我们来日方长。”
李折竹脸上一白,头皮顿时发麻,似有惊雷在脑中炸开。
——他怎么还活着?
第49章
“保护陛下!”他回头对两个侍卫道。
其实也不用保护,因为他确定周传树就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怎么变成了那个尚且是少年的五皇子了?他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的,但是对方肯定用了道具。
该死,周传树是杀不死吗?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保护陛下——”
只见一队人马冲来,周传树一挥手,两方就战在一起。
姬玉拔剑相迎,可是双方人太多了,太混乱了,而且那些士兵一半都听从周传树的命令向他而来。
“保护好自己。”姬玉递给他一把匕首,然后取下自己的护腕,上面是用来防身的袖箭,她将袖箭给李折竹缠好,然后扭头陷入了苦战。
“系统,兑换格斗技能。”李折竹道。
【您已购买格斗技能,花费10积分,限时30分钟。】
他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加入了战场之中。
姬玉利落的用剑抹掉了一人的喉咙,她身法轻盈,速度肉眼几乎不可见,牢牢地守在李折竹的身边,挡下明枪暗箭。
他们像是浪潮中的一尾游鱼,逆流而上,跳出水面。
姬玉抢过两匹战马,一匹给李兰心和一个侍卫,另一匹给了李折竹。然后身形一晃,脚尖点在敌方一人肩头,飞身落在李折竹身后,稳稳坐在马背上。
“架!”她声音清脆。
“放箭——”李折竹听到身后有人在喊。
密密麻麻的箭雨从身后袭来,他附身去躲,在身后追兵的喧嚷中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哼。
他心下一紧,问:“姬玉,你怎么了?”
“没事,”姬玉的声音依然很稳,她从背后环住李折竹,将头抵在他的背上。
李折竹觉得很奇怪,对方不回身用剑抵挡箭矢,搂着他做什么?
“你是不是受伤了?”他问。
“先走。”姬玉没有否认。
但事态紧急,他也没有办法,只是夹紧马腹,飞速狂奔着。直到面前涌来另一批人,他看见了为首的俊美男人,穿着战甲,骑着骏马,手里长枪红缨鲜艳夺目,在这漆黑绝望的黑夜中宛若天神降临。
他心下一喜,是顾茗松带着援兵来救他们了!
只听顾茗松一声令下,两方迅速战在一起,他身先士卒,像撕开敌人军阵的匕首,越战越勇,耀眼夺目。
李折竹翻身下马,然后他就看见在他身后的姬玉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他瞳孔一缩,连忙接住对方,发现姬玉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一身白衣上有血迹从腹部蔓延,赫然是在厮杀中受了伤。
“兑换一个初级治愈药剂。”他去叫系统。
【积分-50。】
“把这个喝了,会治好你的伤。”他去推姬玉,手里拿着一瓶口服液,他细心地给对方插上吸管,放到嘴边。
然而对方颤动了一下眼睫,睁开双眼,缓缓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没用。”
她颤抖着伸出细长的手指,解开衣领,让李折竹去看她的颈脖。
只见后颈上,蜘蛛网一样的黑色纹路蔓延,正在从衣服下方慢慢爬上她的头部和脸颊。
随着蛛网爬到眼睛,她的瞳孔瞬间涣散。
李折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是蛊虫,也许是毒药,但他相信没有什么是系统救不活的,他迅速花费了100积分兑换了负面效果消除剂,连着初级治愈药剂一起往对方嘴边怼:“喝下去!”
变故突生。
一只箭矢不偏不倚飞过来,打碎了他手中的玻璃瓶。
玻璃碎片飞溅,折射着光线在空中划过几点细碎的光点,箭矢打碎小瓶后继续向前,扎向他的胸口。
姬玉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居然徒手抓住了那根羽箭,黑色的毒血从她布满黑色蛛网的掌心淌下,然后她轻轻勾了一下嘴角,瞳孔涣散,手臂垂下,随着羽箭落地的轻响,她也闭上了眼睛。
李折竹跪坐在地上,怔愣地看着失去生命的女子。
姬玉在他心里很重要,她不是下属,也不是护卫,而是在他难过时笨拙地握住他的手安慰他的朋友,可是她死在了周传树和他手下的手里。
初冬的寒风是冰冷的,不知何时落了雪。血液滴在薄薄的积雪之上,又凝成血红色的冰。
李折竹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怨恨,因为恨意而浑身颤抖起来,双目充血,变得通红。
周传树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侧,静静注视着他们,许久才道:“她还挺忠心的。”
李折竹猛地抬头看向他,愤怒地抬起手,袖箭对准了周传树的咽喉:“去你妈的——你怎么还不死啊——”
“你凭什么不死啊!”
【已兑换5米内攻击百分百命中光环×1,积分-100。】
恐惧转化为怒火,在他眼里熊熊燃烧,他眼睛几乎滴出血来,袖箭射出,被周传树敏捷地一刀斩落,然后奇怪的是,那袖箭居然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划了圆,像一把回型镖,噗嗤一声扎入了周传树的颈脖。
他被逼到了绝境,猛地扑上去,用匕首插入周传树的腰腹,狠狠地扎进去,拔出,再狠狠地扎进去。周传树没有想到袖箭会伤到他,一个慌神间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血液不断地喷溅,溅在李折竹白皙的面庞上,恨意令人失去了理智。
他把自己的恐惧,压力,仇恨都发泄在这场杀戮之中。
他的腰腹被濒死的周传树用匕首洞穿,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眼里只有仇恨。
“你凭什么活着?你杀了姬玉,杀了嘉城那么多百姓,你这种人,怎么还不下地狱!”他怒吼着,像一只暴怒的雄狮。
“兑换高级治愈药剂”周传树挣扎着,反抗着,虚弱地声音在风中响起。
“你有多少积分能来换药剂?”李折竹冷冷地问,“你有多少药剂,我就插多少刀,要比比谁的积分更多吗,周传树?”
“我有两千积分!来赌谁的积分多,谁先死吗?来赌命吗,赌吗!”他眼里闪动着疯狂。
他身后有喧哗和厮杀声,但他没有在意,他眼前只有周传树的身影。
血从对方喉咙溢出,最后一刀插在了对方的咽喉,血液喷溅。
李折竹浑身发抖,看着那凄惨的尸首,慢慢冷静下来。
紧接着,是恐惧和慌乱。
对方死了吗?
对方还会再复活吗?
他不死心地又再对方心脏处捅了一刀。
然后紧张地咽了口唾液。
他声音颤抖:“061,他死了吗?”
他紧张地腿肚子都在痉挛,在等待回答的几秒钟里度日如年。
心脏砰砰砰地跳,眼前因为种种情绪交织而眼前发花,呕吐感袭来,他情不自禁地干呕。
终于,
系统提示音响起。
【任务者周传树任务已失败,任务者李折竹成功存活】
【游戏继续】
李折竹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坐在地上畅快的笑了两声。
这个怪物,这个噩梦,总算是结束了。
他捂着渗血的腹部,道:“兑换初级治愈药剂。”
药剂生效,血顷刻间被止住,积分-50。
他踉跄着走向姬玉,无措地跪在地上,看着对方凄惨的尸体。
尸体很难看,面容上全是黑色蛛网纹路,丑陋可怖,但那是他的朋友。
“殿下。”有人推他,声音很熟悉。
他抬起通红的双眼,喊对方:“顾茗松。”
“嗯,我在呢。”
“姬玉死了。”
“她下辈子会投个好胎,”顾茗松想了想,“投胎到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父母宠爱,兄弟姐妹和睦,钱多到花不完。”
“好多人都死了。”
“他们都会投个好胎,都投胎到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父母宠爱,兄弟姐妹和睦,钱多到花不完。”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你安慰人挺特别的。”
“那也没办法了,”顾茗松给他披上厚厚的大氅:“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能寄期望于下辈子了。”
士兵们抬走了姬玉的尸体。
“明天我们一起给她下葬?”顾茗松问他。
李折竹沉默了。
他要走了,他等不到明天了。
“小竹。”有人焦急地呼喊他。
他回过头:“姐姐。”
李兰心冲过来,撩起他的衣服就要查看他腹部。她的手在抖,她记得李折竹这里挨了一刀。
然而治愈药剂过后,腹部肌肤平滑光洁,一点伤口都没有。
“小竹,你吓到姐姐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责备地说:“太危险了。”
“我没事,”他低下头,“只是姬玉回不来了。”
李兰心长长叹了口气:“她是个很好的人。”
“节哀。”
“早点回去休息,今天你应该受到了惊吓,夜里冷,多穿些衣服。”她叮嘱道。
他知道对方关心自己,心里涌上暖意,点了点头。
顾茗松要和李兰心一起处理残局,李折竹本想帮忙,但是被李兰心强势地赶走了。
“回去休息,这没你的事。”她强硬道,“好好睡一觉,快去!”
李折竹只好回府。
李折竹坐在桌子旁,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落雪,枝桠被大雪压低,偶尔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距离十二月初三24:00:00还有30分钟。】
系统提醒。
他愣了一下,他要走了吗?
如果你在这个世界上还剩最后半小时,你会做什么?
他盯着窗外叽叽喳喳喊冷的八哥,出神地想。
他有东西割舍不下。
屏幕下的倒计时:【距离传送还剩27分钟。】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门,奔跑了出去。
“王爷?”外面的丫鬟惊呼。
“备马车,我要进宫!”他喊道。
王府一阵兵荒马乱,他不顾自己穿得单薄,飞快上了马车。
“快点!来不及了!”他冲马夫喊。
【距离传送还剩15分钟。】
他下了马车,在雪地里急速地奔跑。
【距离传送还剩8分钟。】
他找到自己要找的宫殿,心脏因为奔跑砰砰直跳,他一把推开了殿门。
风雪灌入温暖的大殿,殿内烛火明亮,炭火温暖。
正在和其他官员议事的顾茗松惊讶地回头,李折竹看到自己的身影正正好撞入了对方的眼眸,对方惊讶道:“殿下,你怎么穿这么少?”
李折竹不管不顾扑过去,猛地抱住了对方。
顾茗松愣住,他抖着嗓音问:“殿下,为什么抱我?”
李折竹不说话。
“你是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死去的东西死灰复燃了,他不敢置信,可除了这个答案,他想不到李折竹抱他的原因。
“你是不是喜欢我?”他轻轻地问,“我就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他抚摸了一下李折竹的头发,亲了亲对方的头顶,温柔的问:“你是不是做噩梦害怕了,所以来找我了?”
他十分配合的张开双臂,用有力的臂膀环绕住李折竹,再紧紧抱住。
李折竹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对方,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嗅着对方身上的浅淡香气,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你看看,你说你不喜欢我,结果抱着我抱的这么紧。”顾茗松满脸放松,回抱着他,享受着他难得的主动,撒娇道,“口是心非。”
“李折竹,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对方忽然说。
“我爹和我哥哥今年都从边疆回来了。”
对方语气带上了雀跃和欣喜:“过年的时候,我们叫上你姐姐和姐夫,还有我爹爹,哥哥嫂嫂,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吧。”
李折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对于现在的顾茗松来说,没有比这一刻更幸福的时刻了。
家人团聚,爱人也终于吐露情意,他的一切都和和美美了起来。
他将走向幸福。
“李折竹,我爱你。”对方含笑的嗓音传来。
【距离传送还剩一分钟。】
顾茗松还在期待:“到时候咱俩一起放烟花,元宵节逛庙会。”
“你还没跟我逛过庙会呢。”
“李折竹,你什么时候和我在一起?”对方捏着他的脸,“我等不及了。”
李折竹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任务者李折竹成功存活到十二月初三,任务完成,正在传送回系统空间,倒计时10、9、8】
顾茗松听不到他的回答,困惑地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你今天很不对劲,”他道,“但是没关系,有什么事不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
就在顾茗松侧头亲他,李折竹的身体猝不及防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再无生机。
耳边传来惊呼和谁的呼喊,面前的世界被急速压缩,视线一片混乱和斑块。
而这具身体被扔在此间世界的躯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醒来。
他就这么抛下顾茗松,独自离去了。
第50章
周传树坐在纯白色的房间里,他穿着棕色夹克,身下是吧台高高的椅子,眼前的吧台上有一杯调好的威士忌酒。
他静静地等待着把他传送到这里来的人过来。
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一个身穿职业西装的干练女人抱着文件,走入了他的视野。
“你是周传树,对吗?”035冷漠的眼睛审视着他,一副公事公办,毫无情感的样子。
“我们已经合作了几年,你还需要问我是谁吗?”周传树冷冷地说。
“我只是确认一下,现在我有新的任务给你,只要你完成,我就再给你一次复活的机会。”035道,“李折竹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但是他还要去往下一个世界,我希望你在下一个世界继续纠正剧情,让他死在修真界。”
“凭什么?”周传树冷笑一声,“我不喜欢受人摆布,我对你们的游戏不感兴趣。”
“如果你拒绝,你会被抹杀。”
周传树笑了:“你以为我会怕?”
他藏在皮夹克下的手一翻,露出黑洞洞的枪口,他脸上浮现出一个讥讽的笑;“035,我说过,如果让我看见你的实体,我一定会杀了你。”
扳机扣动,一个子弹伴随着火花划出。
035的胸口绽开大量金色血液,然而035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平静抬头:“你难道不知道吗,除非能量耗尽,不然我是杀不死的。”
随即,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是子弹从胸口的洞中掉落出来,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她胸口的伤口缓缓愈合,缺失的血肉被系统能量迅速缝补。
周传树嗤笑一声:“你果然杀不死。”
话音未落,他的灵魂就开始褪色,他被035抹杀,慢慢的化作灰色烟尘消散在了空气中。
035沉默地看着前任合作者彻底消失,不解地蹙起眉。
自由,比活着还重要吗?
对方真的很奇怪。
他们世界管理局那么多任务者,为了各种各样的愿望为他们卖命,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宁死不屈的任务者。
她记住了对方。
*
【已成功存活,积分+500。】
李折竹睁开眼睛,入目是刺眼的白,他又一次回到了纯白房间。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手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正在被他攥在手心里。
他低头一看,只见莹白如玉的指尖上有一枚金色的碎片,看上去像是从椭圆鹅蛋一样的物体上扣下来一块似的,形状很奇怪,但是色彩很明艳,流光溢彩,仔细看里面还有彩色的流沙状物质。
他坐起身看向这个碎片,问061:“这是什么?”
061呆住了:“不知道啊。”
他挑挑眉:“你们系统给我的东西,你不知道是什么?”
061:“这不是我们系统给的!你等一下,我帮你扫描一下看看这是什么。”
空气中出现了一个扫描二维码一样的动态图案,方块中的横线上下移动了一会,显示出了文字——一块世界管理员的心脏碎片。
李折竹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突兀地,猩红大字充斥着视野,在他的视线内不断跳动,耳边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尖锐的要刺穿耳膜。
系统:【警报,警报,危险!请立刻丢弃此物!警告!】
“快扔掉!危险!”061被系统的架势吓到了,连忙尖叫。
“扔不掉了,现在扔已经晚了。”李折竹道,他垂下眼看向指尖,只见那个金色碎片突然开始融化,变成金色液体,再从每个毛孔渗入他的皮肤,逐渐和他融为了一体。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他早已停跳多时的心脏突然收缩了一下,仿佛他的心脏刚刚跳动了一下。
系统的警报提示音戛然而止,连带着视线中的猩红大字也一并消散。
紧接着,一个金色的对话框在空中浮现,与系统冰冷的黑色不同,它的色彩明艳,柔和,令人心生亲近。
【您已获得新的技能,是否立即查看?】
金色对话框问。
“查看。”
【您已获得新的技能“鬼侯”。】
【技能详解:您将成为死亡的主宰,任何已死之物都将归于您的旗下听从您的命令。】
【如果对方没有死亡,你可以依靠此技能将对方转化为死亡状态为您所用,驱使上限为8000个个体,可供驱使的对象的强度和鬼侯技能的阶数成正比。】
【技能强度:S级】
【技能阶数:一层。】
【您已获得10技能点,可以随时升级您的技能,每升级一阶层所需技能点是10点。】
李折竹惊讶地看着这个金色系统给自己开的挂。
鬼侯技能的意思是,不论活物还是死物,都可以变成阴兵化作他的手下,而且能驱使的对象的强度和技能阶数有关。
而自己的阶数很低,应该只能驱使一些弱者,但是上限却是8000个体,这和自己一口气拥有了一个军队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个可升级技能。
他当即道:“升级一下鬼侯技能。”
【好的,您的鬼侯技能已升级为二阶。】
他盯着这个金色对话框若有所思,这个金色对话框肯定不属于负责他重生的快穿系统,因为快穿系统对他抱有恶意,不会给他这么强悍的技能。
其次对方的对话框是金色的,给他的感觉十分温柔,有种如沐春风之感,和冰冷阴暗的快穿系统相去甚远。
而且,心脏碎片和对话框都是金色,他刚和金色碎片融合,新系统就跑了出来,那说明新系统与那枚心脏碎片是不是也有关系?它们是来帮助他的?
怪不得快穿系统想让他扔了心脏碎片,因为它俩目标相反,水火不容。
061惊叹道:“你真是走了大运了,这技能太逆天了,到底是谁对你这么好?”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李折竹眼皮一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一点用都没有。”
061:
李折竹下了床,正好看到了一旁镜子中自己的侧影,他不经意间瞟了一眼,然后就猛地回头仔细打量起自己。
他走到镜子前,看向镜子中自己的镜像。
只见一个俊美漂亮的男子,面部轮廓柔和,眼睛是无辜的杏眼,面容很精致,披肩长发的卷翘发尾带着一点白,看起来像是潇洒的公子哥。
“你又给我换了个躯壳,换了一张脸?”他问061。
“我从来没有给你换过躯壳,你一直用的自己的身体。”
“谁天天长得不一样啊?”
“而且”李折竹道,“上个世界抽离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下了,那个躯壳应该是留在那个世界了。”
“不,那是我把你抽离后,系统自动模拟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躯壳留在那个世界。”
李折竹怔了一下,突然想到了顾茗松,他心情复杂地问:“那个躯壳会动吗?它会模仿我的一举一动继续生活吗?”
“不会啊,它只会变成一具尸体。”
所以在那个世界的最后,在顾茗松畅想着期待已久的一家人吃团圆饭的场面时,怀里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具尸体。
李折竹心口突然疼了一下,他沉默地站在那,神情有些落寞。
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镜中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墨色的眼睛,可是里面细看有金色流转,像是沾满金色颜料的画笔在墨色湖水中划过,金色与墨色不完全交融着,金色流淌在墨色之上,边缘处又界限模糊。
很漂亮的墨色眼睛。
但是却有暗淡的、非人类拥有的金色在其中流转。
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抚上镜中人的眼睛,去触摸那丝丝缕缕的金色。
这是融合金色心脏的碎片带来的改变吗?
这个世界管理员到底是谁?
他再次想到了自己的长相:“所以为什么我有这么多张脸?”
“这个说了会扣工资。”
“你怎么天天扣工资?”
061说:“别纠结这些啦。我们要前往下一个世界了!下一个世界是修真界哦,你准备好了吗?”
李折竹点点头。
“那我要发车喽~”
话音刚落,李折竹的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
一分钟后,在修真界的某位炼气修士缓缓睁开了双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