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谈渊似乎看出严熵临的小心思,他特地转过头去,给严熵临思考的空间,即便是他选择应邀再去见江云时一次,他也能理解。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严熵临不是什么绝对绝情的人,但谈渊也讨厌他这点,或许人类都太看重感情了。
严熵临合起手机,他翘起二郎腿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谈渊坐下。
“我今天和严霜聊了一下,她在大广场后面开了个养殖场?我觉得那里面有问题,可能和异形有关。”严熵临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在这之前他从未听说会因为病毒让人类变成异形,变成毫无自己想法的怪物,只能靠圈养投喂度日如年。
谈渊努了努嘴,他思想还完全不在这上面:“不去看看他?”
“不去了,”严熵临说,“就算他有急事,那这事也和我无关。”
这句话给谈渊一记强心剂,最近的大家思想都在基地和两位管理人的身上,对彼此的关心变少,张口闭口全是接下来的计划如何。
谈渊有些犯困,自从人形状态之后,生活习惯逐渐趋向于人类,变得有了食欲,也需要睡眠。
严熵临不语,让房间保持绝对的安静,让谈渊在自己肩窝里休息,他靠在椅子上,刚准备拿出烟送入口中,想了想又把烟稳稳当当地放了回去。
夏炙和田坪进来手里拿着刚统计好的人员名单,他们打算和严熵临汇报工作,被他一个噤声手势让他们安静。
一直持续到午休结束,周围的人热闹起来,严熵临脖子处闪过痒痒的触觉,他醒来看见谈渊正稳稳当当地靠在自己怀中。
桌上的人员名单已经排摸清楚,严熵临小幅度的移动翻阅。
这里的人少,不能突然之间把全部的人转移,但是按理来说从商场“难民营”那边得到的线索,不应该只有这么点人。
严熵临蹙眉思考,或许是有一些人承受不住这里工作量的折磨—
他看的仔细,殊不知身边人已经悄悄睁开眼睛也跟着一起在看这份名册。
夏炙他们整理的很详细,从名字、年龄、到入住时间,还有初次见面每个人的性格,里里外外全都摸索了个遍。
“这件事你真的要插手到底吗?”谈渊还没完全睡醒,一睁眼便看见他在工作。
“总得把活人带出去。”这是严熵临的态度。
本来生活就是困难,在这种艰难的节骨眼上还要去高强度的工作,想想就觉得那简直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谈渊一直是想让严熵临全身而退的,而且人也没想留他们的意思。
“那如果是他们想留在这里呢?我们并不能保证每个人的想法都和我们同频,都统一。”谈渊又道。
“我会看着办的。”严熵临安慰地拍了拍谈渊的头顶。
谈渊侧过头去不让他拍:“你又来,每次都是这样,把我当小孩子哄。”
夏炙和田坪趁着这个午休,彻底和大家打成一团,不光是调查,每个人的名字还明里暗里的在打听整个避难所的运作模式。
夏炙过来和严熵临汇报结果,推门进来就只有他一人在房间里面拨弄着手机。
“严队,”夏炙四处张望了一下,“都不在?”
“嗯,出去了。”严熵临头也没有抬。
夏炙靠近,拖了把椅子坐在严熵临面前:“说真的,咱们还是快撤吧,我感觉这里的氛围不对。”
严熵临放下手机,听夏炙说。
在走访的时候发现,这些虽然被工作摧残的不像人样,各个骨瘦嶙峋,但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充满着激情,无论是说话或者行动都像是打了鸡血。
“我和田分析着,或许他们就未必愿意离开这里,你想啊,出去饥一顿饱一顿,还要考虑是不是会有怪物来攻击,相比之下这里只要工作就能换来想要的一切。”夏炙比较善于沟通,从上到下一圈交谈下来后,发现能留在这里,目前现存的大多都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严熵临的计划根本就行不通。
“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今晚有一场关于我们正式入住这边的欢迎会,我和田坪准备大干一场。”夏炙说。
他觉得在这里耗下去不是个主意,直接把严霜活绑交给宇宙共生协议局去研究这事,因为这事和异形有牵扯上关系。
“按照正常人文主义自由来说,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将异形圈养在这个地方,对吧。”夏炙又道,他吃准严霜这点。
如今的宇宙共生协议局算的上公平公正,他们不偏袒任何一方,无论是人类还是异形。
夏炙说得对,把严霜交给共生局的人,无论她有没有做那些肮脏可怕的事情,那里都会给她一个最好的结局。
接下来计划有序,夏炙独自跑一次共生局,将情况和人带过来,这里的局面由严熵临、谈渊、田坪稳住局面。
“或许可以再安排个外援给你,但一定要快去快回。”严熵临道。
单独行动不会太明显,夏炙悄然离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欢迎仪式如期举行,他们手下的人已经开始在广场上支起餐桌和篝火。
严熵临假意在帮忙干活,眼神却一直有意无意地撇向通往牧场的方向。
陈傛主动靠近搭话:“一直想和你找个机会坐下来聊聊,一会儿你挨着我。”
严熵临面露难色,本来他设想的是自己完美隐身在这场聚会,少说少做,尽量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这会谈渊和田坪正被叫着到处干活,他被陈傛完完全全架在杠头上。
“你放心,羁押仓里陈氏是我的家人,有听他提起过你,很仗义的一个小兄弟。”陈傛抽着烟,嘴角上扬的向严熵临使了个眼色。
他手自然而然地架在严熵临肩上:“你们那些小动作,都尽收眼底,我看得出来严霜也看得出来。”
不久,桌上摆上了满满一桌的餐食,篝火被点燃,跳跃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铅灰色的暮色,将围拢过来的人群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劣质燃料的刺鼻、烤制食物的焦香。
严熵临被陈傛半推半就地按在主桌旁,紧挨着他坐下,和谈渊、田坪面对面坐入长桌,大家喝着酒水,眼神交换各自心事重重。
他注意到陈傛腰间别着的武器,让他心里一颤。
这场鸿门宴大家心怀鬼胎,浑身不得劲。
随着陈傛一声令下,所有人如恶狼扑食一瞬间全都扑了上去。
对面有人在给谈渊和田坪灌酒,严熵临神情紧绷倏然站了起来:“他们喝不了,我来。”
他被严霜摁了回去:“今天高兴,难得的聚会喝点不碍事的。”
严霜举着一小杯白酒在严熵临面前晃悠—
“严熵临我也很想叫你一声哥哥,但是你真的值得这个称呼吗?你永远都不着家,每次家里发生点事情,担子全都掉在我身上,我那会才多大啊,在家里忙前忙后,最后落不得一句好话,永远都是家里有个优秀的哥哥,那妹妹呢?”严霜喝了两口酒,便开始口无遮拦。
眼看着氛围不对,严熵临一手拍掉了递在嘴边的酒,他拔出手枪对准严霜,下一秒桌对面的人起立一人一把刀对准了谈渊和田坪。
“你信的过我吗?反正我信不过你。”严霜笑着说,面对枪支她表现的完全没有畏惧,反而更加轻松的在那疯狂的笑。
对面两人被挟制住,三人交换眼神,谈渊摇头让大家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可以放倒这些人,但他们更希望的是能等到夏炙带来共生局的人,让他们看看这些人类的手笔。
严霜挥手,她身边的人过来控制住严熵临,把他的脑袋摁在餐桌上。
她挥舞着手枪,慢慢把枪口对准严熵临:“你就和他们一样,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说些好听的话。”
重重两下的金属碰撞头顶,重重两下的金属碰撞头顶,冰冷的枪口紧贴头皮,压得严熵临颅骨生疼,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姜翊宸那张扭曲疯狂的脸瞬间闪过脑海,同样的屈辱,同样的命悬一线。
他咬紧牙关,脸颊被粗糙的桌面硌得生疼,视线被迫聚焦在眼前餐盘里那块烤得焦黑的、散发着诡异香气的肉块上。
严霜俯视着他,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未曾褪去,反而因为他的挣扎而更显兴奋,手中的枪口慢悠悠地从严熵临的后脑滑到他的太阳穴,冰凉的触感激起一阵战栗。
眼前的谈渊紧抿着唇,脸色铁青。
他无暇顾及眼前严熵临和严霜发生的这一切,从死死看着被按在桌上的严熵临,眼前的视线变得逐渐迷糊,不是那种喝醉酒宿醉的感觉,而是手脚软软无力。
对于异形来说,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突然——
田坪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从头顶视线艰难的可以看到两人异样,严熵临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起身反抗,肘击了严霜后飞快夺回控制权,把枪口对准了她。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严熵临面目变得狰狞。
曾经他一退再退,给足了严霜情面,如今严霜触及他的底线,再退步显得他有些太过于宽容了。
“彼此之间都别装了,你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不在饭里做手脚,包括你放跑出去的人,我有注意到你们少了一人,那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也少了人?”严霜被严熵临威胁,她赌严熵临不敢开枪。
“我如果死在这里,他们都得死。”
第52章
严熵临控制着严霜,但她丝毫不慌,放眼望去这里全是她的人。
环顾一周,陈傛正坐在桌上悠闲自得地喝着酒,仿佛现在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毫无关系。
篝火的声音噼里啪啦,火焰燃烧着木头。
谈渊和田坪已经几乎完全失去意识,要单打独斗十几个人,这放着严熵临心里也有些没底。
严熵临也喝了点酒,这会人正和迷糊的意识斗争。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严霜会暴露的这么快,以为起码还得周旋一段日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下武器撒手,严熵临把枪搁在桌上,他半举起双手让对方夺去主导权。
“把人带走。”严霜下令道。
严熵临被两个壮汉死死架住,双臂反剪在身后,几乎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谈渊和田坪在地上被拖拽着,像两袋沉重的货物,脚尖在布满灰烬的地面上划出凌乱的痕迹,直直被拖向那扇通往未知黑暗的牧场大门。
谈渊似乎还有一丝模糊的意识,头无力地垂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田坪比较糟糕彻底瘫软,异常带来的痛苦让他连眼皮都睁不开,只能束手无策。
严熵临眼神至始至终停留在谈渊那边,生怕漏看一秒就会出事。
“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你完全可以心狠手辣的杀了我,偏偏为了个男人,主动放下武器?”严霜扯着嗓子,语气抑扬顿挫地嘲笑着严熵临。
她和陈傛交换眼神,试图让陈傛能理解她耻笑的这份情绪,陈傛没给回应只是依旧淡然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前方的演出。
当严熵临经过那堆篝火的时候,他眼神倏地有了变化。
他敏捷地甩脱他们向篝火跑去,用力一推让火苗不偏不倚地飘向房屋。
整个基地采用木质结构建成,不论是从房屋还是一些家具,全都是易燃物。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烈焰和浓烟。
这一切是瞬间起来的,火势蹭地一下燃起,比想象的还要快。
“轰!”
又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仅仅是开始!
火焰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以令人窒息的速度,从那一个个房间开始蔓延,逐渐火势逼近牧场。
起初严霜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眼前红艳艳的一片,和往牧场跑去的严熵临。
她又慌张,又怨恨,恨不得将严熵临生吞活剥了。
“救火!快救火啊!”
“水!没有人起水吗?!”
“我的东西!注意棚子!”
“跑!快跑啊!要烧过来了!”
避难所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恐万状的尖叫和混乱刚才还麻木执行命令的“信徒”们,此刻面对吞噬家园的烈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寻找水源,试图抢救物资,或者只是盲目地奔逃,场面彻底失控。
严霜举着枪冲了过去。
……
严熵临赶到那所谓牧场的时候,他来不及顾暇,里面的东西,一间间的牛棚去看,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被绑去的两人。
田坪被几个人围着,围着他们的人依然没把外面的骚动当回事情,还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贪欲严霜给予的微弱的权利,像是这辈子没吃到过饿狼扑食。
他们解开的腰带,最终成了葬送他们的武器。
还未来得及得逞,严熵临勒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只是短短几秒,咔嚓一声脖子直接断裂。
剩余的人意识到这是来收他们的,开始慌忙逃窜,但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命终结在这个棚中。
严熵临帮田坪整理好衣服,过去查看谈渊的情况,坚持到现在脚上的无力感越来越明显,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你没事吧?”严熵临抱起谈渊。
“我没事。”谈渊的头埋进严熵临肩头,从后偷偷看田坪的状况。
幸亏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谈渊也是这一刻感到无力,曾经的她上天下火海,区区几个人类从来没放在眼里过,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永远给严熵临托底,直到今天的事情,再次刷新他对人类的认知。
有脚步声匆匆赶来,来到还没被火海波及到牧场。
她的这些年的手笔还没给严熵临毁于一旦,但看着辛辛苦苦建起的房屋如今变成废墟,说心里不恨显然是不可能的。
严霜举着枪就过去,看到牛棚里一地的队友倒地不起直接端着枪就冲了过去。
她已经按耐不住额头上冒出的触角,接着在靠近严熵临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多,直到后背全都滋出那些东西。
“砰。”
子弹不由分说地射出—
“哗啦。”
一眨眼的功夫,面前出现一只巨大的翅膀,翅膀挡住了即将射到严熵临的子弹。
瞬间牛棚里被掉落的翅膀包围,透过翅膀,谈渊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严霜。
最后谈渊请求严熵临的意见:“我可以杀她吗?”
强忍到现在,谈渊无不一刻想弄死那个女人。
“搞什么啊,原来哥哥身边早就有这种东西了,那还在我面前装什么白莲花。”严霜歪着头,身上的触角直逼谈渊。
严熵临不语,挽住谈渊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轻点。
他无力再挣扎,脑子混乱到无法做决策:“你看着办。”
谈渊转身,和严霜撕打在一起。
趁机严熵临扶起田坪赶紧撤离此处。
火势在广场外被拦截,火焰似乎烧不到里面,牧场里面形成一道屏障。
后方有不少诡异的声音传来,严熵临把田坪放在路边,想独自前往查看。
他刚起身,手腕被尚留有一丝意识的田坪抓住。
经历着刚才那样的事情,田坪其实是知道的,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拨弄,搬动,但却无力的,如今又被丢在一旁,浑身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我看着他。”陈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场火灾他活了下来,身上背着包袱随时准备跑路手里提着枪支,分了严熵临一把。
他又丢去一把砍刀,说严熵临应该用得上。
他绕过刚才发生冲突的牛棚,朝着那诡异声音的来源,牧场的核心区域走去。
眼前的景象,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巨大的空间被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分割成一个个狭长的“畜栏”。然而畜栏里关着的,不是牛羊,而是人
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大多骨瘦如柴,形销骨立,皮肤呈现出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和灰黄色。
许多人身上覆盖着肮脏的,难以蔽体的破布,或者干脆赤身,他们的头发被胡乱地剃掉,露出青白色的头皮,如同待宰的猪羊。
有些人的手臂或是腿上的肉被剔除,露出白花花的骨骼。
严熵临大概愣了有几秒,随后脑子“嗡”地一下炸开锅,当他意识到当初那个“难民营”里抓来的人,真正用途的时候,一切已为时已晚。
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痕,鞭痕、烙印、被撕咬过的痕迹,新旧交错,层层叠叠。
他只感觉到一阵反胃,胃部剧烈翻搅,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眼前的景象比任何噩梦都要恐怖百倍。
不过严熵临很快振作起来,他挥舞着砍刀,砍断捆在他们身上的铁链,当铁链褪去那些人茫然地盯着前方看,两眼空洞无神,早就失去了对生的渴求。
他失魂落魄的折回,扶起在地上的田坪。
外面有人杀了进来,夏炙因为有盘旋空中小黑的帮助,杀出重围把共生局的人带了过来,群众里少许有像严霜,已经感染发了疯的半异形者,他们对这些人进行抓捕。
严熵临站在牧场前,他把田坪交给陈傛,自己又跑回了牛棚。
“你干什么去?别瞎跑!”陈傛拦都拦不住。
共生局的人冲了进来,快速控制现场,严熵临推开牛棚,两人还扭打在一起,他举起枪就突突了过去。
干扰的两人停下纷纷望向严熵临。
“谈渊,快跑!”严熵临一声吼道。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谈渊停下攻击冲破房顶消失在天空之中。
再见到严熵临,严霜眼里肉眼可见的愤怒朝严熵临而来,当她的触角即将给严熵临一击毙命的时候,共生局来的人将她死死控制住。
严霜嘴里骂着脏话,面对绝对克制异形武器的碾压,再怎么反抗都显得十分无力。
人类被专车转运,包括牧场那些被囚禁了不知道多久的人,严熵临给他们地图定位,告诉他们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群难民。
车子往远处开,严熵临在敞篷皮卡里时,一直抬头望着天空。
谈渊逃跑后就再也没有踪迹。
夏炙和田坪重新团聚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变得怪异,田坪变得更是没话,整个人埋在夏炙身上。
听闻田坪身上发生的事情,夏炙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每个望向严熵临的眼神都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次进医院是安顿田坪的,大量的致幻药在他身体内需要排出。
这两人为严熵临卖命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
严熵临在医院过道的阳台发现夏炙,他正在那抽着闷烟,自从救援赶到救到田坪后,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严熵临手里拿着贩卖机买的罐装咖啡,举到夏炙面前:“抱歉,事态的发生在我意料之外。”
夏炙一口烟,默默接过咖啡后把烟蒂拧在栏杆上:“我没怪过您,这是我们的选择。”
他挤出一丝笑容回复。
夏炙打开咖啡喝了起来,他拍拍严熵临的肩膀回到病房去查看田坪的情况。
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层中偶尔传来几声鸣叫。
严熵临看了眼手机,是初晨六点。
折腾了一夜,谁都没睡个好觉。
陈傛把严霜他们全拱了出来,当然作为事情的参与者免不了牢狱之灾。
在医院食堂随意吃了点,严熵临在路边撬了辆车,慢慢悠悠地赶到羁押仓。
他申请约见避难所事件的陈傛,两人隔着玻璃窗同时落座。
“怎么想到来见我了?”陈傛说。
进了羁押仓后里面的人给他修整了一下仪容仪表,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是灰头土脸脏兮兮的,还挺干净利落。
陈傛一直想和严熵临单独坐下来吃吃饭好好聊聊,周转一圈下来他的愿望始终没有达成。
“我就直接进入主题了,真相到底是什么?”严熵临问。
陈傛冷笑两声,卖起关子不愿意告诉严熵临。
“我们之间还欠彼此一顿饭。”陈傛说。
早就想到他会闹这出,严熵临特地从食堂打包了两份饭,一份递给羁押仓的狱警。
被限制人身自由的陈傛倒显得悠闲自得,双手被手铐铐着,但完全不耽误他扒了筷子。
陈傛的故事要说起,得讲很久—
他和羁押仓里面的陈氏是兄弟,陈氏是聪明的早就料到地球的事态,会到如今这地步,所以那时他干脆泄愤杀了不少欺压过他的人,换来终身监禁对他而言是值得的。
当初他想带陈傛一起犯罪,被刚正不阿的陈傛一口回绝,为了远离犯了罪的陈氏,他直接跑出家里。
路上兜兜转转倒是没饿死,还捡了个小女孩。
陈傛刚捡到严霜的时候,他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浑身是血,起初他还以为小姑娘是哪里受伤了,后来通过街坊邻居才知道那个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有想过把严霜丢在路边,让她自生自灭。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严霜身上的异样,严霜似乎在这场病毒爆发前,身体就已经感染有了变化。
“你知道吗,异形眼里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刚被感染的人,自己是不会知道被感染的,在他们的眼里,可能我们才是那个怪物。”陈傛说。
反正严霜没表现出对他有攻击力,日子就这样过来下去。
兴许也是家里人对他的疏忽无一人注意到了严霜的变化,相处下来得知严霜还有个哥哥,那个全家掌上明珠般的存在。
“我对她说,你也是,你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你本来就很优秀。”陈傛扯着嘴笑了笑。
他把严霜当女儿,严霜把他当家人,慢慢的避难所建成。
可严霜越长大,身上的那股子野性越是隐藏不住,到后来的操作完全脱离陈傛的掌控。
他明知自己和那个异形女孩无法斗争,所以干脆放手让她去,因为陈傛知道坏事做多,迟早会遭报应的。
现在他在羁押仓里和陈氏团聚,弯弯绕绕走了那么多年的弯路,如今在他的世界认知里终于走向正轨。
陈傛不是在为陈氏洗白,而是那种普通人受够了打压迸发出的怨念,这条路是陈氏自己选的,他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了这里。
陈傛也一样。
反正人怎么选都会后悔的。
“你愿意相信我给你的这个真相吗?”陈傛把饭盒里的饭全都吃光了。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
严熵临缓缓起身,略显无奈地笑了笑,真相好像变得已经不太重要了。
他告别陈傛,临走前被一名狱警叫住。
“严熵临是吗?”
那位素未谋面的狱警喊出他的名字。
严熵临诧异,随即点了点头。
“有位叫江云时的一直在找你,差不多一周得叫我们发三四回消息。”他嘴里嘀咕着把严熵临往里面房间拎。
这一路上严熵临几次想说出拒绝的话,直到来到那扇门前,他还是没想好借口。
“你说你要是早点来见他就好了,他说有很多话要和你说。”狱警又道。
严熵临耸耸肩表现的不以为然,要不是被当场抓住,江云时他是肯定不会见的。
“现在不是来了。”严熵临回应。
狱警显得有些苦恼:“是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身份又特殊,我们只好把东西交给你,万一上头怪罪下来很麻烦的。”
他说完,抱出一个狭小的箱子。
第53章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严熵临看着狱警手里的盒子。
狱警不做声,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江云时全部的遗物。
被关押到羁押仓后,江云时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或许是做过改造的原因,即便后期通过手术把黏连过神经的机械芯片取出,但对人体进行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他时常在懊悔,一次又一次,是自己的选择让他处于严熵临的对立面。
江云时在羁押仓的时候,不太擅长与人沟通,因为身份特殊,住的牢房也是单人单间,最后默默的死在牢房里,两天才被人发现。
他死后,身边就放着这么一个盒子,里面是他留下的全部东西。
照理说他这遗物应该交给家人,但从江云时入狱之后,那逃跑的两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至于他最后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抑或是绝望,是送饭的人,发现放置两天的饭菜都没有人动过,才察觉出异常。
严熵临不想把属于江云时的东西带回去,他让狱警给自己找了一间空房间,坐到里面仔细审阅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很小,里面仅有一本破破烂烂的日记本和几张照片,那照片严熵临是熟悉的,上面全是两个曾经的合影,然后因为工作,家庭,越走越远。
江云时没有记日记的习惯,这本日记本是他进这里后无所事事开始写的。
原本严熵临打算随便看一后就存放起来,他遵循死者为大,但也没有义务保管他的遗物。
但再翻了几页后,他偶然瞥见一行字—
「我知道现有技术可以扭转这场混乱,被感染的人类也能重新变回人样,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严熵临,但所有发出的消息他都不回,一定是还在怨恨我,我感觉我的时日不多了,我想把线索写在日记上……」
看到这里严熵临合上本子,把本子放在箱子底部,又用照片牢牢的将其盖住。
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箱子,打算回到医院好好去看。
回去的途中遇见刚才那小狱警,他还在值班巡逻。
“回去了啊?”狱警说。
严熵临点了不语,只是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刚才还对这一步置之不理,恨不得当场把他丢弃,还是那狱警好说歹说严熵临才愿意看一眼。
如今他没有主动交出箱子,反而把箱子抱得更紧。
狱警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没有主动顾问,而是礼貌微笑的恭送严熵临离去。
看见严熵临的背影越行越远,一起值班的小伙伴终于按耐不住吐槽起这事。
狱警A说:“终于把这棘手的东西送出去了,再放下去迟早出事。”
狱警B咋舌:“你说我们改的他看得出来吗?”
狱警A又回复:“不管看得出看不出,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他找谁问去。”
狱警B马上反驳:“你可别说,那么多年了,他要是和那家伙关系不好,能保持这么多年的联系,再说了你有没有听说过还有一个绰号。”
狱警A不解。
狱警B:“狗,人人都叫他狗,爱钻牛角尖,看见洞就刨,不跑到底,删不罢休。”
严熵临生怕手里的盒子丢了,就这样护了一路重新回到医院。
他站在病房门口,发现田坪和夏炙都已经休息,就没好意思打扰,一个人默默躲到楼梯的紧急出口那。
借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光,严熵临开始从日记的第一页一点点研究起。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面,屁股底下是落满灰尘的水泥台阶。
紧急通道的门紧闭着,隔绝了走廊的灯光和大部分噪音,只留下门缝底下透进来一丝惨白的光线,切割着昏暗的地面。
医院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陈腐气味的沉闷空气,似乎还掺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铁锈的余韵,沉沉地压在肺叶上。
头顶的应急灯罩布满蜘蛛网,散发着微弱而惨绿的光芒,勉强勾勒出他紧锁的眉头和手中那本破旧日记的轮廓。
整本日记大多说的都是江云时被关在单人间时,对一些世俗的感概后悔,里面有提到他的选择,家庭,还有严熵临。
他总觉得自己和严熵临应该会有一个挺好的结局,但事与愿违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到如此地步。
这些废话严熵临不想再看一目十行的匆匆扫过,直到翻到重点,江云时在日记中提起异形转变的事情。
他发现一个盲点,凡是人体基因因为某一种程序改变或者加入了异形的细胞,这种情况下是可以逆转的,日记大篇幅的讲到他做的种种观察,有看到羁押仓里面的异形重新变回人类,但在文字中至始至终没有提到方法。
他只说,要将发现的这件事情告诉严熵临。
本子再往后翻,就变得前言不搭后语,从严谨的分析,到后面又撤回了一些日常的动态,后来通过他的文字可以看出,羁押仓里的狱警又恢复他的自由身,开始同意放江云时外出活动。
严熵临合起日记本,把本子丢在一旁,又开始不自觉的从口袋里掏出烟,今天的打火机怎么点都点不燃,本身就因为日记写了一半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刚烦躁地把打火机摔在旁边的台阶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他身后那扇笨重的防火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一股冷空气裹挟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涌入。
他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脚步正悄悄接近。
“所以你消失了半天,就是为了去找他的?”谈渊的声音不高,像冰锥一样,精准地刺破了通道里的沉闷。
他走到严熵临面前,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影完全笼罩了严熵临的身影,谈渊一眼就看到了严熵临放在铁盒里的东西。
“叙旧去了?”谈渊拿起照片看了又看,他指着照片上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孩,“这个是你吗?”
“这个不重要。”严熵临摁着自己的太阳穴。
谈渊上前,挨在他的身边席地而坐,把照片高举过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
那时候的严熵临脸上多的是童真,和江云时在一起的合照看起来也只是友谊的那份单纯,但谈渊就是看他们两个待在一起不顺眼,并不想那么快放过严熵临。
“说了什么?我找了你一个上午,后来避难所的状况怎么样?”谈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严熵临。
严熵临看起来毫发无伤。
他疲惫地抬起头,脸上徒增很多焦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沧桑,眼底的血丝在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下颌线因为紧咬牙关而显得格外分明。
谈渊扶上他的脸颊,将在牛棚那场战争中的吻全数还给了他。
“你那个时候这样是什么意思?是怕那是我们最后一别了吗?”谈渊在他的耳畔轻声细语道。
严熵临被拥抱,整个人紧绷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倒也不是,我信任你,所以把选择权交给你。”
严霜的事情其实他也很纠结,严熵临不可能冷血到对那小家伙一点感情都没有,但确实离家很久,事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理智告诉他严霜这个人留下绝对是个祸害,但理性告诉他严霜是他在这个世上仅存留下的家人。
所以真相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对于严熵临而言,他也是自私的。
“江云时死了。”严熵临长叹一口气说。
谈渊一愣,看着手中的照片,连忙把它们重新放回盒子中。
得知这一消息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或者高兴,反而心里一颤。
“什么情况?”谈渊问。
严熵临把今天经历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他今天去羁押仓,主要想见的人也不是江云时,江云时的事情只是个意外。
他把日记本丢给谈渊。
“记得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敢爱敢恨有什么就说什么。”严熵临道。
这点谈渊也看出来了,可以面对和不喜欢自己的人死缠烂打一辈子。
“感觉好像有点奇怪,”谈渊要把那本子前后翻看对比,“这两页的字迹好像不太一样。”
为了方便看他干脆把前后页撕下来,当两页纸平行到一起的时候,谈渊得出一个更为让严熵临震惊的消息。
“这整本日记本好像都是假的。”谈渊说。
这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他发现那些字迹黏连,有些刻意就好像这整本日记本上的东西是有人刻意在临摹模仿制造出来的附件。
严熵临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已经快到达人类的极限,所以在大脑处理问题的时候忽略了细节。
“但是从没有听说过还能有机会让变异的人类变回来的。”谈渊开始苦思冥想,作为异形本尊,他竟闻所未闻。
谈渊起身,说想回自己星球问问,可能会离开几天,他的手腕被严熵临一把握住,牢牢地攀住。
“今晚能不能不走?”严熵临说。
那个人类露出可怜的神情,是在乞求他的留下。
谈渊终是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他连下两节步梯双手圈住严熵临的脖子。
“你怎么了?”谈渊双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最后一把把他的脸托起。
严熵临长叹一口气:“谈渊,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糟糕?”
这几天的事情,他所谓精密的计划,却被无情的碾压,导致差点把队友害到无尽的深渊之中。
严熵临说不上来,是这种情绪是对自己自责,是对自己盲目的自信,他觉得对不起信任他的伙伴,或许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就算了。
反正无界之地,他那本来的工作岗位,如今上司失踪,自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人无完人嘛,别总纠结这些问题,我觉得你做的很好。”谈渊很认真地说。
这句话似乎没有吊起严熵临的积极性,严熵临的兴致不是很高。
谈渊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又往他鼻尖捏了两下。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谈渊嘟囔个嘴。
严熵临不语回应着谈渊的小动作,干脆整个人抱了上去,有气无力的把手和脑袋都耷拉,挂在他的身上。
“没想什么。”严熵临说。
这个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谈渊不论怎么问严熵临就是不愿意说,当晚两人找了个空病房,在田坪和夏炙的隔壁,怕他们突然有事喊不到人。
月光落下,洒进洁白的病房,这里的人逐渐对严熵临这伙人熟悉,这家医院挨着羁押仓,是最近的,所以对于他们偷溜进空病房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严熵临反锁房门,对谈渊的情感激烈到达了顶峰,他太害怕失去他了,自从家人变得魔怔,朋友的离世和队友险些发生意外。
严熵临不敢再经历一遭,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谈渊身上。
朦胧中的少年,脸庞涨的红润,今日严熵临的表现不算太好,但他卖力的想要再多抱谈渊一次。
“你如果想好接下来怎么走,一定要带上我,像孟牙他们一样。”谈渊趴在严熵临耳旁说。
他声音颤抖:“像他们一样,到哪都在一起,哪怕是死在一起。”
“好。”
严熵临答应了下来。
但他不会真的带着谈渊送死。
又是一个回合,严熵临几乎是力竭,也没能让谈渊有完全的满足。
在关键的时候,谈渊控制不住从背脊生出翅膀,翅膀弹出又惹的满地全是散落的羽毛。
“我爱你。”
“谈渊。”
月光打在严熵临脸上,倒影出他的侧脸。
谈渊竟能从严熵临嘴里听到这种深情的话,他倒觉得惊喜。
话末,他又开始没了正形。
“你掉毛掉的也挺厉害,”严熵临打趣地还指指自己头发,“和我一样。”
谈渊被他逗笑,双腿架起。
自然落在严熵临的肩上。
“人掉头发是因为压力大,你说我是因为什么呢?”谈渊扯着嘴角,手拽着枕角。
他们刻意压制着动静和声音,但动静还是从病房里传出,惹得夏炙和田坪一夜没睡好觉。
他们小声议论这事。
夏炙好奇:“你说他们两谁会主动?”
“谈渊吧?”田坪还真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严队看起来,emm,X冷淡的样子。”
“明天我去和严熵临说说?他好像对你这件事挺自责的。”夏炙说。
这几天他一直陪在田坪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田坪本来胆子不大,见到生人恨不得找个封钻进去,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更是沉默寡言,就连护士进来给他换吊水都蒙着头装睡。
田坪握住夏炙的手:“嗯,不怪他,反正你在就好了,别的我都不要。”
夏炙脸颊微红,要不是田坪身体不适,伴着那样的声音,放谁都忍不住。
几乎是经过了一夜,两人睁着眼睛,眼下都出来眼圈。
夏炙实在受不了了,起身要出去透透气。
“年轻人身体太好了。”他摆摆手,吐槽道。
夏炙出门的时候清晨,刚好和隔壁出来的严熵临撞个正着。
夏炙诧异,昨天运动了一晚,怎么还这么精神。
“我去食堂找点吃的。”严熵临披了件薄卫衣,和夏炙解释后就想走。
“等等,严队,”夏炙叫住了他,“帮我也带份呗。”
“行。”严熵临回复。
他进入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在关上的瞬间夏炙意识到个问题。
这么早,食堂开门了吗?
不知道的是,昨夜在谈渊熟睡后,严熵临在他耳畔,几乎说了一夜。
“我爱你,谈渊。”
第54章
夏炙觉得有一丝奇怪,在过道接了杯水后折回,看到谈渊正在收拾地上的羽毛,一片一片的拾起。
其实一开始知道谈渊和他弟弟身份的时候也是一愣,后面就欣然接受,在这混乱的世界,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正常的。
谈渊这“人”可比多数人类正常的多。
“我觉得有点奇怪。”夏炙倚靠在门框上说。
谈渊还半弯着腰,他直起身子:“什么地方?”
夏炙想想又摇了摇头,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没什么,严队他说他打饭去了,一会儿回。”
“好。”谈渊继续收拾残局。
在医院开外三公里的地方,一辆通往别的星球的班车马上起步。
严熵临找了披肩完全掩面,在登上班车的时候,他犹豫着往医院方向又望了一眼。
“走不走啊?”后面的人催促。
严熵临不作声,挤入人群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车子就这样摇摇晃晃起步,跨越星球,沿着外太空特制的轨道在一颗又一颗的行星落下。
严熵临是最后一趟—
广播里响起:[终点站,慧燃星到了]
严熵临托着身躯,慢慢下了阶梯,车子很快发动留下一道白烟吐在他的身上。
严熵临咳嗽两声,抬眼看起四周的环境。
春和日立,阳光明媚,没有浑浊的空气,和空气里肉眼可见的雾霾颗粒。
周围的路人一派和谐,他们对突然进入这片社区的不速之客上下打量。
严熵临穿着怪异,浑身看起来灰头土脸,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有人牵着狗,狗穿了件碎花粉色小连衣裙,大摇大摆地从严熵临身边经过。
“不是说来星球的名额都没了吗?再来的都是非富即贵。”
“这人像是哪里逃难来的。”
议论的声音传入严熵临脑海中,他重新戴上兜帽,钻入一旁的草丛。
严熵临凭借脑海里的路线图,他弯弯绕绕好几条小路终于来到了员工大楼。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脏兮兮的门禁卡,那张卡上被泥泞包围,严熵临生怕卡片识别不出,还把它往自己的衣服上擦擦。
让严熵临意外的是,门禁卡还有效。
他顺利的进入大楼,上楼来到原本寝室前,一切变得熟悉又觉得陌生,严熵临把门禁卡悬空在读卡器上停顿了,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性。
他消失了那么久组织也没有联系,大概率的可能性是他们把他除名,这个房间或许已经被别人的东西占据。
严熵临忽然有些胆怯,从地球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周转又回到了这里,他已经没地可去了。
边想着,边鬼使神差地把门禁卡重合,随着“滴滴”两声,门开了。
房间里依旧,所有东西还是原样,没被人动过。
愣了足足有两秒,严熵临进入房间给自己洗了个痛快的澡。
翻弄行李,严熵临找了身干净的衣服,从员工大楼往外看去,心里从未有过一丝的舒坦。
这两天他一直在做思想斗争,自己做的错事似乎太多了,但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去做,就像当初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那时候的自己敢闯敢冲没那么多束手束脚。
但是有了在乎的人,就不能再这么放肆,这也是造就严熵临的不辞而别。
事情总要有始有终,他打算带着日记本到处问问,看看是不是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再有,他打算去无界之地画上个句号。
严熵临擦拭着头发,在房间里发了好久的呆,他拿上门卡下楼去找点吃的。
食堂还是老样子,只是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不再是原来熟悉的那几个。
按照原来的口味,严熵临一个菜要了一样,安心端到饭桌上慢慢吃了起来。
这会不是饭点,严熵临几乎是像抢的一样,呈上一道菜就要一口,他这抢劫式打饭法又惹的大家议论纷纷,好在食堂用餐的人不多,大家几乎也都不认识吗。
但严熵临低估了阳光花园社区里住户闲言碎语的传播速度,从他刚一下车,踏入这片区域开始一举一动全数尽收眼底,已经有人往管理部打去电话,怀疑严熵临是闯入这里的异形。
严熵临背对着大门,像是饿死鬼投胎吃的起劲,当他注意到有几道脚步声接近的时候,对方已经近身。
一个转身,严熵临往餐桌底下一钻,抄起叉子就快速甩了出去。
对面的人敏捷躲开,叉子直挺挺地钉在墙上。
几个陌生面孔正拿枪指着严熵临,他们保持警惕,如同当初严熵临那般。
“你是哪里来的?怎么混进这里的?”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先开口说话。
严熵临不语,在发现他们来自管理部后,默不作声地掏出自己工作证拍在桌子上。
女人的枪一直抵着严熵临脑门,她身后的男人过去拿证件。
当见到证件上名字的时候,男人用手肘碰了碰女人。
“怎么是他?”男人小声说。
他把严熵临的工作证给女人看,这下手里的枪终于可以放下,转为两人害怕的撤退。
这种事情是第一次见,他们也不能确认眼前这个在胡吃海喝的严熵临到底是不是活人。
“把漳姐叫来?还是找部长?”男人压着声音说。
女人也和他咬着耳朵,这种情况找谁来都没用,他们又能做什么,当务之急应该赶紧先把人带回管理部。
“那个,严熵临,我是管理部的王恬。”女人自我介绍道。
“我是社区管理部的厦夏。”男人也紧跟其后。
话落,严熵临依旧淡定进食,这下换他两不淡定了。
王恬鼓起勇气询问:“你是那个严熵临?是活人吧?”
严熵临有些无语,懒得搭理,他摆了摆手,表明自己立场不会跟他们走:“我吃完的话会自己去报到的。”
有了这句话两人飞快撤回。
严熵临吃太猛有些噎着,他起身想去打汤,食堂阿姨已经把盛好的汤端到面前。
“小伙子,他们刚刚叫你严熵临,是那个严熵临吗?”阿姨眼里没有像两人那般害怕,倒是有些好奇。
又是同样的问题。
严熵临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严熵临是不是自己,“没有同名同姓的话,那就是。”
“真的是你啊,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食堂的阿姨开始口无遮拦的胡说。
为了避免谣言再滋生,严熵临一碗汤咕嘟咕嘟地咽下去,连忙告辞。
他原本是打算这会去管理部报到,但看看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火辣,严熵临开始打起退堂鼓。
应该也不差这一会儿。
严熵临上楼,把自己头蒙被子里。
开着空调,严熵临在房间里窝着,不知不觉的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严熵临缓缓从房间里醒来,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看了眼时间,现在管理部大概只有值班的人在。
严熵临打开手机看了眼,又将手机合上,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明知谈渊他们是没有手机的。
如今墙上的员工规则已经被撤下,不会再有这形式主义的东西去约束一些无关紧要的行动。
他太久没睡个好觉了,原本想的挺好,刷会手机起来,去楼下超市买点生活用品,结果不知怎么的,又昏睡了过去,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严熵临赶紧起床,下楼出门。
直冲管理部,严熵临想今天把这事做个了结,推开大门,里面陆陆续续到了三两个工作人员,但都是新人他们互相不认识彼此。
“你是?”正在扫地的女人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严熵临。
这会儿还没到他们上班的点,按正常流程来说,还没开始接待住户,看见严熵临还以为是前来咨询的,这女人满脸抱怨倾向,现在到访时间怎么一天比一天早,但还是条件反射的打开民情记录册。
“几号几零几,什么事情?”女人说,接待台上还放着半个卷饼。
“算了,我等人到齐之后再说。”严熵临摆了摆手。
他往办公室后面张望,竟惊奇发现,原本自己座位还被人保留着,甚至擦拭的一尘不染。
“新部长今天来吗?”严熵临问。
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像看傻子似的看严熵临:“新部长?哪来的新部长?你到底是谁?”
早晨8点半。
大部队踩着准点,几乎是整齐有序的进入办公室。
脚步在漳娜的时候停下,导致身后几个人没注意看,全都撞了上去。
“你怎么回来了!”漳娜震惊道。
“怎么了,他是谁?”
她身后全是一些生面孔,向严熵临投来好奇。
“严熵临。”漳娜说。
那个传闻中是严熵临突然回来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闹的社区鸡飞狗跳后大家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因为没有上级命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四舍五入下来的话,严熵临还算是抓捕S的关键性人物,不是他牵头处理这件事情未必能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现在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随着陈可、周燕的死亡被上级隐瞒,对外一个说调去别的星球,一个退休告老还乡了。
至于这里兆秦湛确实是被调走,当初的伙伴零零散散,现在只剩下漳娜一个人。
见到严熵临的时候,往往那些事情全部放下,漳娜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之前双方都有过错,一切全在不言之中的大家放下。
她开始给严熵临介绍新的工作配置,上头把这里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除了留下她。
王恬和厦厦他昨天见过了。
王恬的脸方方的个子矮矮的但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一点不马虎,她扎着个马尾和严熵临正式的照面。
她边上的厦厦,名字和人完全对不上,刚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女生,结果是个一米八的大高个男人,他也冲严熵临微笑。
剩下的是今天早上见到的邓瑛汀,戴着眼镜矮个子,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女孩程安安。
“余畏今天晚班,副部长邱望秋今天开会,还有现在的领导沉里和她带来的孙泊。”漳娜被这些陌生人包围,如今终于是见到一个熟人,拉这严熵临说了好久。
现在整个社区的工作模式全部改变,原本是分片区管理,如今更是有边界感,别人片区的事情全不插手。
她有苦说不出:“还有现在的部长和她带来的人,哎。”
讲到这里漳娜只剩下叹息。
自从审判庭上一见后,大家都以为严熵临肯定不会回来了。
漳娜也好奇:“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啊?上头让你收拾东西走人吗?”
严熵临摇摇头,他现在也不知道,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联系他。
“以前是宇宙街道管我们的,现在制度也变了,说是无界之地也接管,就是以后有什么事还得他们拍板。”漳娜拖着椅子神秘兮兮地坐在严熵临身边。
她张望一圈确定没人关注他们后,压着声音问:“听说你在无界之地有人?难怪之前那么嚣张。”
也难怪上面的人不敢动他,即便是人失踪失联,他的工作岗位只能保留。
严熵临也没想好自己何去何从,如果现在回绝掉这边的工作,自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没正面回答漳娜,自己背后的关系,自己原本的上级不知所踪,那么阳光花园社区的任务到底还要不要进行。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严熵临道,“帮我抹去我来过的痕迹,我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我。”
“啊,行,我去和沉丽说一声。”漳娜不解,但是照做。
她向上头申请,要抹去一个人的行踪对他们而言还是挺容易件事。
曾经的漳娜或许会八卦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如今她没有过问,这种事情对她而言不为稀奇,见识过太多震碎认知的事情,怎么样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严熵临是迷茫的,他完全没有计划只能,暂时在这待下,剩下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关键熟悉的人都跑脱,严熵临护着有关键信息的日记本,本来还想找人来来分析文字中的缘由,现在或许只有现任无界之地的关敏普能为他解答了。
但关敏普这人的心思他明白,严熵临打从心底把他当“弟弟”来看,全然没有别的想法。
漳娜丢来一堆文件,给严熵临介绍起现在的工作,随着领导都改朝换代,工作模式也和以往不同,之前他们不论统计还是登记走的全是纸质模式,这才让人有机会一把大火烧了整个档案室。
“现在全都用手机,你的给我一下。”漳娜接过手机一顿操作,为严熵临开放了个系统。
现在人员信息要全部进入系统,更统一的管理,而且现在的人比之前好管理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少,真的要有人迁入,大多数都是建档过得别的星球转过来的。”漳娜给严熵临介绍。
严熵临听得认真一笔一划都记了下来,日常工作大概介绍清楚,原本他负责的地方依旧保留着,这段时间他的片区变成公共区域,大家多一份工作量。
社区走动变得多了,社区□□提高,人员稳定异形变少,整体住户的居住水平越来越往人类理想状态靠近。
差不多的话说完,漳娜出去跑楼,留下严熵临在办公室把文字信息变成数据传到手机端。
一旁的王恬,在刚刚两人对话的时候一直似有似无的想搭话,严熵临的长相在这里少见,周边同事多的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
她侧着头,上下打量一番后,叫了声他:“哎,听说你之前在这惹出不少风波啊,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前辈了。”
严熵临尴尬一笑,并没回答她的问题。
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都明白了,对方爱答不理就是不想再和你继续说下去,但王恬不管那么多,拖着椅子坐到严熵临边上,摆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
“现在变化很大,你要是有不懂的记得和我说哦。”她双腿交叠有意无意地碰着严熵临。
严熵临已经在刻意的后退躲避,但王恬依旧不依不饶地靠近。
直到折返回来的漳娜看到这一幕,她作为这里的元老出声制止。
“你差不多行了,别骚扰小弟弟了,人家名花有主。”漳娜瞪了王恬一眼。
旁人出声,王恬故作假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她拍拍严熵临的肩膀:“你回来了就好,现在我们整个团队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的,希望你可以拯救一下。”
严熵临依旧不语,他倒是被她这句话搞得莫名其妙,这里的首先他都不熟悉,其次他的出现可以改变团队的氛围了,他又不是神仙。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外面的邓瑛汀刚接待好住户回来。人住户问题顺利解决别提多高兴了,拿了一袋国外进口的巧克力分发给大家。
到了严熵临这边,邓瑛汀特地抓了一大把丢在他的桌上。
“小朋友多吃点,还在长身体。”她笑嘻嘻地说。
兜兜转转严熵临依旧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存在。
下午大家开始到各自片区忙碌,严熵临还不太熟悉系统,磕磕绊绊的在做,当他登记到那间房的时候,手上一颤,输入了谈渊历史档案才发现,原来他把那间房子给买了下来,那段时间他和严熵临奔波,导致房间处于空置的状态。
他合上电脑,打算去社区里跑一圈。
现在舍去笨重的文件,直接揣着个手机就出门。
严熵临挨家挨户的排摸,很多之前的住户已经搬走,也同样是一些新鲜面孔。
他不禁感概,时光变迁之快,这个快节奏的时代。
然后他的脚步停在203门口,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手抬起悬空,又缓缓放下。
严熵临耶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矫情个什么劲,这条路是自己选择,就应该去承担相应的后果。
他把手收起,从那扇门前离开。
刚走出几步,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
严熵临听见动静,几乎没有思考地折返。
结果只是隔壁邻居出来放个垃圾,看见管理部的人在走廊上徘徊,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
“怎么了?”那个诧异地问。
严熵临顺势明知故问:没什么事,日常的询问,您知道隔壁203什么情况吗?”
男人想了想:“一直是空关的房子,但昨天好像来过人,这会应该在家呀。”
他好心地帮严熵临去敲门,三声过后房间里静悄悄地。
又是三声,房门慢慢打开条缝。
这里面没有人住,推开门时里面传来一股霉味。
两人不敢贸然进入,只是凑进门缝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这,可能听错了吧,好像没有人。”男人笑了笑回去。
他一回去,严熵临反而胆子大了起来,他猛地拽住门把手往里一推,瞬间陈年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颗星球潮湿,之前估计迎来过一场雨季,长期不住人的房子,墙壁上已经开始慢慢爬出苔藓,青绿的绒毛在墙角蔓延出蜿蜒的痕迹。
地板缝隙间积满了尘埃,被门缝挤进的冷风一吹,扬起细小的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
长时间不使用的电子门锁失效,所以轻轻一推就可以打开。
人怎么选择都后悔……
严熵临现在深有体会……
在没开灯的房间,他进入来到窗前,打开窗户通风,随着外面暖风吹进,悄悄带走了房间里粘腻潮湿的氤氲。
严熵临给医院打去的电话—
“田坪啊,他们三人今天一早就出院了。”前台接线的护士说。
严熵临一愣手里拳攥的更紧:“那他们有说会去哪里吗?”
护士啊一声,愣是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她绞尽脑汁,今天接待了不少病人,忽然她还真想起什么。
“有的,您是严熵临吧,有个白头发男孩子让我转达一句话,他说,你给我等着。”
电话挂断,知晓谈渊动态后严熵临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给谈渊房间门锁换好电池,又简单把客厅打扫,一切忙完后拖着一包垃圾下楼。
下午开了场紧急会议,作为现任部长沉丽终于愿意露面,全员到齐大家端个笔记本认真地听她讲话。
沉丽视线撇过严熵临,又默默移走,完全没有欢迎归队的话,连客套都没有。
“过几周有个大检查,主要针对大家楼道内堆物,堵塞行走,大家都各自去处理一下,我不希望看到扣分。”
任务布置,大家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对这项任务不服不满。
沉丽当场拍桌子:“已经给你们很减轻负担了,本来晚上还要巡逻防止异形入侵,现在每幢楼下无界都派人看守值班,你们只要维护一些日常的事情,做不好就回家吧。”
但她没想过这项工作的难度所在……
漳娜性格爽朗,脾气比较直,当场质疑了她这个安排:“那您不牵头一下,我们怎么去做?直接暴力拆除吗?”
这显然是不符合规定的,住户要是一个电话打到宇宙共生协议局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沉丽懒得解释:“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她撂下这句话后带着孙泊再次离开,去了哪里也不说,反正现在有一个副部长邱望秋顶着,她基本都不怎么管事。
她带着孙泊离去,整场会议大家各抒己见,只有孙泊在那沉默,跟着部长同进同出,据说是他空降挤兑走了兆秦湛,这件事漳娜气到现在。
“他什么来路?”严熵临对孙泊有了一点点好奇。
漳娜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哦,好难猜。”
宣布好任务两人再次失踪,天塌了邱望秋都得担着,暴力去工作肯定是不行的,她打算准备一些小礼物,想试试能不能通过奖赏来撺掇人家把堆物挪回去。
阳光花园社区建成时间久,有些人一待就是一辈子,从年轻住到退休,几代人下来东西自然而然变多,堆不下只能往外去,本来这些事都是小事,直到沉丽的出现。
她不服曾经S管辖亲民的那套,她想要干净整洁,结果落的名声还没一个异形好。
上次一个老头一句话,说她做事完全不为住户考虑,还不如怪物,这话把她气的半死,之后做事变得更加雷厉风行,更不讨人喜欢了。
大家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嘴上全是怨言,但现在这个环境工作都不容易,像漳娜这种还有几年退休的人,更不可能罢工。
这事也急不得一时,严熵临把楼梯上上下下全跑了个遍,记录下需要整改的房间号。
真的忙碌起来很多事情就没闲暇再去思考,接下来的三天都是这样的模式,严熵临忙的屁股都没机会坐下,三餐都是随意打发,工作强度丝毫不压抑之前露宿街头的时候。
该沟通的沟通了,能往外丢的,往里搬的都协调好。
严熵临这边的住户还算是好说话,基本没有像他们说的刺头存在。
他坐在台阶上啃着早上买的包子当下午茶充饥,瘫坐在单元门入口处冰冷的台阶上,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欠奉。
午后的阳光透过门洞斜射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老旧楼房特有的、混合着尘土和淡淡霉味的气息。
包子皮干得掉渣,馅料也寡淡无味,但饥饿感压倒了味觉的挑剔。他一边啃,一边翻看着手里记录得密密麻麻的整改清单,确认还有哪些遗漏的角落。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漳娜传来简讯,关于新领导沉丽,想单独找谈渊聊聊。
漳娜:他说今晚,十一层会议室见。
严熵临:今晚,确实说的是晚上?
漳娜:点头「表情包.jpg」
她只是个过来传话的,严熵临心里清楚不会为难,只是这个时间太过于阴间,让他有些汗颜。
心里种下一颗疑惑的种子,沉丽真的能接好S的盘,好好打理好这个社区吗?
阳光花园社区所在的这颗星球,气候本就多变,尤其到了这个季节,说变脸就变脸。
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下一秒,天边就可能毫无征兆地堆积起铅灰色的云层,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
严熵临刚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拧开随身携带的水壶,仰头灌下几口凉水润喉,试图冲掉喉咙里的干涩和碎屑。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惊雷毫无预兆地在头顶炸响,仿佛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震得脚下的水泥台阶都似乎微微颤动一下。
紧接着,狂风骤起。
莫名其妙的天气变化,好似天神在发怒。
没有带伞的严熵临,只能匆忙躲藏进员工大楼。
几乎是同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起初还是稀疏的雨点,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腾起带着尘土味的水汽,但仅仅几秒钟后,雨点就变得密集起来。
倾盆暴雨就这样毫无缓冲地降临。
雨水扫进大楼门洞,逼得严熵临不得不往里缩了缩,但裤脚和鞋面还是迅速被打湿了一片,留下深色的水渍。
看来下午的工作是彻底泡汤,这种鬼天气沉丽必不可能出来查岗。
严熵临想回房间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去食堂吃一顿正经的饭,再准备一下夜晚后的会议室约见。
这几天的生活都被她井然有序安排好,本来一切都顺着计划进行,直到房间门口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关敏普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正装,昂贵的面料在楼道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这本该是无界之地总负责但此刻的他,却毫无形象地半蹲在严熵临房间门口的地毯上,两条长腿有些委屈地蜷着。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打理过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部分眉眼。
宽大的身形像一只被主人遗忘在门外,淋了雨的小狗,看这架势,显然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
跑了几乎一整天的严熵临,回到充满着空调的员工大楼,身上的汗水一点点的被吸干,本来已经热到眼冒金星,看见关敏普的那一刻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严熵临,你们现在这个工作时间都快赶10个小时了吧。”关敏普从地上起立。
严熵临过去开门,他竟表现的像试图一块进去。
“我今天累了,改天和你好好聚一聚,今晚部长还约了我要开会。”严熵临连忙拒绝保持距离。
关敏普来之前便听说,此次严熵临回到阳光花园社区是一个人。
“那两个小孩子不听话?怎么没带上他们?”关敏普关心起,这是他给严熵临的人,得做到个有始有终。
但田坪和夏炙对严熵临而言,不是可用的棋子,他们是朋友,是战友。
他从来都不需要他们听话。
“还有什么事情吗?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严熵临向关敏普礼貌地点头。
这明晃晃的拒绝让关敏普心里不好受,他眼神下垂,可怜兮兮的望着严熵临:“严队,我有听说这段时间你发生了什么?今晚的这场会是我张罗让沉丽一起参加的。”
关敏普却像没读懂空气,或者刻意忽略严熵临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近”气场。他往前凑了半步,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跟着严熵临挤进那扇即将打开的门里,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么一会儿见咯?”
“好,一会儿见。”严熵临小心翼翼地开门,整个人钻了进去。
他不想让关敏普占据了他的个人空间,此时的严熵临只想放松下,放空自己的思绪。
沉重的关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关敏普僵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板,眼神里充满了失落还有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走廊的冷光打在他身上,将那精心打理过的正装也衬得有些凄凉,更像一只被彻底关在门外,淋成了落汤鸡,却连呜咽都不敢发出的狗。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狭小的浴室,拧开热水。
雾气瞬间覆盖镜面,镜子中的严熵临倒影逐渐变得模糊,他伸手擦了擦,上身的线条尽现其中,身上几乎到处都是谈渊留下的痕迹,这几天以来都没有完全消散。
滚烫的水流冲刷而下,瞬间包裹住冰冷的皮肤,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再次模糊了镜子。
严熵临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击着脸庞,冲刷着头发里的灰尘和汗水,也试图冲走关敏普带来的那种无形的压抑。
严熵临休息够了带门禁卡和笔记本去开会,建起员工大楼就这点好处。
外面下着大雨,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而严熵临并不用外出就可以完成领导布置的工作。
本来想换运动鞋,思考过后严熵临穿进一双拖鞋,下个楼的功夫,再者他已经洗好了澡,实在不想如此的折腾。
严熵临推开门,一道身影毫无防备地撞了进来,那股熟悉的气味,哪怕是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秒,就能辨认出他是谁。
手里的笔记本洒落一地,真实的触感让严熵临知道他不是在做梦。
人就是贱。
严熵临心里无声地自嘲。
在偷跑掉的第一天,他表现的无所谓,但一连两三天过去,谈渊的毫无音讯,他忍不住的贱骨头去医院那打听。
得知谈渊说,让他等着。
这个等,严熵临真的等了好久。
怀里的少年没有立刻抬头,只是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身体微微颤抖着,有种被遗弃小兽般可怜。
严熵临能清晰地感受到谈渊紧攥着他背后衣料的手指,那力道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那天他记得清楚,严熵临嘴里的情话,结果天一亮溜的人影都不见了。
“吃到了,就不打算负责了是吗?严熵临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谈渊眼眶逐渐红润,仅仅只是分别几天,但让谈渊感受到的是满满的背叛。
在他们异形的观念里,背叛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是要被重罚踢出星球将名字划出族谱的。
谈渊双手攥着拳,完全摸不透严熵临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以对方都不舒服的姿势在地上僵持了许久,严熵临伸手想要触碰谈渊,却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十分敏捷的大喊抗拒。
“你别碰我!你混蛋!”谈渊站了起来,往严熵临身上无关痛痒的一阵捶打。
“嘴上说着情爱,为什么还要把人像宠物一样的遗弃?”谈渊不解。
严熵临想解释,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心里很乱,本能地逃跑其实是想保护谈渊。
也怪每次挨在自己身边的人,总是会遭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上前,谈渊就后退,两人一直退到了走廊上,严熵临把谈渊逼到墙角,就算有翅膀也插翅难飞。
谈渊在他怀里僵住,那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严熵临肩窝。
他能感受到严熵临身体的剧烈颤抖:“我很后悔,谈渊。”
谈渊不语,良久他恶狠狠地推开严熵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走廊镜头。
空气凝固三秒,谈渊又从走廊转角探出头。
“严熵临!这个梁子前面我们结下了!你给我等着!”
他气鼓鼓地样子,像个吹包气的河豚,嘟囔着个嘴。
等到严熵临追过去的时候,那转角只剩下空荡荡走廊,那小东西跑的已经完全找不见了。
“谈渊!”严熵临下意识扯着声音喊了两声。
窗外的雨,疯了似的下着。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噼啪”巨响。
雨水汇聚成浑浊的溪流,在窗外扭曲滑落,将外面的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一如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内心。
严熵临有些站不稳,失魂落魄地蹲在走廊上。
深夜,员工大楼里的人全都休息,以至于两人的动静回荡在走廊里时显得格外刺耳。
严熵临捂着脸,他确实感到后悔,只有亲身经历过这种分别,才会明白分别的痛苦,或许这也是他在为自己擅作主张的一种惩罚。
但在手掌后的表情,严熵临竟勾起一抹笑容。
谈渊说的是要和他结下梁子,那这个结不会那么容易解开,他们将这辈子生生世世的捆绑在一起。
第55章
会议室里灯火敞亮,严熵临和关敏普并坐一排,沉丽在他们面前满脸赔笑。
“小严是个懂事的孩子,打从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们相处了几日,他很机灵,待人友善。”沉丽颤抖着手,背诵着事先准备好的模板。
严熵临没有揭穿静静地看着她演戏,兴许是没想到严熵临会和无界之地有关,现在她正舔着个脸一个劲的夸赞严熵临。
明明两人才见过一次…
“我是这样打算的,严熵临本来是无界之地的一员,但因为之前发生过太多混乱的事情,而且综合之前表现,我们觉得暂时把严熵临放在基层继续培养,你这边有没有意见?”关敏普手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
桌上的茶杯里放着金尖,茶水慢慢凉去,关敏普那杯至始至终放在原位。
“沉丽,你平时搞那些小动作也就算了,但我希望严熵临来了之后,你有点领导的样子。”关敏普又说。
严熵临从桌子下踹了关敏普一脚,不管怎么说沉丽都是自己上司,以后要直接面对沉丽的又不是关敏普。
可关敏普似乎没意识到严熵临的暗示,依旧不依不饶的威胁着沉丽,威胁着如果她如果不好好做,他就要换走孙泊之类的话。
严熵临有些听不下去,他清了清嗓子:“关队,我有话和你说,能不能借一步?”
终于把人叫到了外面,严熵临苦恼着和关敏普说他的内心想法。
“你如果这样,要不直接把我调回去吧。”严熵临道。
与其搞的那么难看倒不如把严熵临调去他身边,反正现在的严熵临怎么样都可以,早也没了当时的那股子冲劲。
本来想找到家人,带着谈渊安定下来,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
所以他大抵是对未来绝望,前方望不到头。
“我不能这样做。”关敏普拒绝了严熵临的请求。
严熵临不解:“为什么不能?”
关敏普现在是无界之地的老大,他想做什么还能有,“不能”的说法吗?
关敏普摇了摇头:“现在的无界之地和我们当初那会不一样了。”
无界之地本来是维系星球平衡的,其中工作内容大致包括开采未探索过的星球,建造社区居住地等等。
当时的无界之地老大也是位异形,后来闹了那出事情后,大家对无界之地的看法开始有了转变,觉得这个地方的初衷并不是为人类着想的。
所以有些激进分子,不断的向宇宙共生协议局上诉,希望取消无界之地的存在。
“共生局美其名曰说的是异形和人类只见了第三方,但上到管理层下到基层,都是人类在那工作,但无界之地不一样了。”关敏普道。
严熵临在无界之地工作过心里也知晓,无界之地里面层级分布,他以前接触的外勤队都是人类,但其他层级就十分混乱了。
说白了现在大家都觉得共生局是为人类做事的,无界之地是为异形做事的。
所以关敏普说的无界之地不安全,就是怕未来如果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情,最先死的就是这些在异形手下工作的人类。
“那位在逃跑前再三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回来。”关敏普也表现的无奈。
要不然就凭借那位对严熵临的喜欢,如今坐在老大位置上的人应该是严熵临了吧。
“我有预感严熵临,这颗种子未来一定会发芽,到时候会闹的鱼死网破,人和异形向来就是不对付的。”
关敏普看了眼严熵临,察觉出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但他还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人和异形怎么可以在一起呢,对吧。”关敏普最后补充道。
他说他明白了严熵临的顾虑,会再和沉丽好好说说的,说罢他单独回到会议室又对沉丽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教育。
这颗定时炸弹一直都在,只是大家都虚假的幸福将它埋葬,但当它设定的时间到了后,爆炸范围将涉及两方。
那一晚严熵临没睡好觉,一直在思考人与异形之间能不能在一起这个哲学问题。
道德伦理…
越想他越觉得糟心。
以前的严熵临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喜欢了就在一起了,关敏普这一点拨让他醍醐灌顶。
他贪图的只是短时间的欢愉,这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的好主意。
清晨,严熵临人更显憔悴,提着早饭到管理部,人都打不起精神。
“要疯了,昨天我片区半夜遭投诉。”同样没睡好觉的还有邓瑛汀,一大早上的就来抱怨。
“怎么了?”坐在她前面的程安安扭头问。
邓瑛汀绝望地撑着脑袋,完全睁不开眼睛:“昨天有一对小情侣吵架,吵到抄东西互殴的程度,隔壁邻居受不了了的投诉,结果跑过去一看,那男人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人样的变成异形。”
“是因为吵架变成异形?”程安安有些不敢相信。
邓瑛汀摇摇头:“不是啊,是他本来就是异形,正好生气的上头就怎么样也控制不了情绪,本来没什么事,但我们冲过去刚好看到这场景,肯定是要把它逮捕的,然后那个女人哭的更厉害了,说什么我们是「杀人犯」之类的话。”
她抱怨工作难做,左右都为难。
不抓,其他住户会有意见。
抓了,拆散小情侣,又闹的鸡飞狗跳。
“这已经是第三起了吧?人和异形。”程安安在那数着,满脸是对跨种族恋爱的不理解。
一旁的漳娜看不下去插嘴:“恋爱自由吧,都什么年代了。”
“但人和异形又生不了孩子,是说现在异形攻击人类事件少了,但现在人和异形恋爱的事情倒多了起来。”程安安在那秉持自己观点。
漳娜不再说什么,她对这种事情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自己的片区自己做主,只要不往上报,就是没事发生。
“恋爱又不是只为了生孩子的。”漳娜在那边小声地嘀咕。
本来就紧张的办公室氛围,因为这这个话题让大家更加不和。
王恬和严熵临同排,她对她们的话题完全不感冒的一个人梳妆打扮。
这时沉丽带着她小跟班匆匆到隔壁办公室,两人走的急促像一阵风一样。
大家一个眼神的交换,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心知肚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办公室恢复平静,严熵临打开豆浆和早点准备给自己补充体力。
一口东西还没来得及进口,昨天值晚班的余畏第一次和严熵临搭话。
“你片区的事情,记得自己去处理,C栋2层好像搬来两个新住户,也不知道他们是搭哪趟班车来的,还有203对你进行了投诉,特地指名道姓说你不尊重住户,无法解决他的诉求。”余畏冷冰冰地念完值班记录册,又钻到自己桌前,完全不给严熵临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
严熵临不以为然,反正他和他们这些人也完全不熟悉。
“小严,那你怎么看这件事。”一旁的王恬终于捯饬好自己的脸,开始和严熵临搭话。
“哪件事?”严熵临着面孔。
“就人和异形谈恋爱这事啊,感觉你们年纪轻的小朋友应该挺浪漫主义的。”王恬又开始一个人自说自话的。
严熵临翻了个白眼,他把早餐揣兜里,说要去处理自己片区的投诉,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来到203隔壁,原本江云时住过的那套房间前,严熵临轻叩房门,果然里面住的人在意料之中。
来开门的是夏炙,他刚起来洗漱,嘴里还咬着牙刷:“诶,严队?”
他愣住,视线又瞥到严熵临手里的早饭,顺手一把抢过往屋里跑去:“坪,严队给我们送早餐来了。”
严熵临到嘴边的话咽下,想想觉得罢了,便没有阻止。
田坪戴了副眼镜,在初晨的阳光下,看着一本崭新的书籍。
严熵临想开口和他说些什么,但田坪周围的冷空气太过于强大,生人勿近的感觉比之前还要强烈。
夏炙洗漱完毕,又去厨房张罗了一些,全部端上餐桌后邀请严熵临和夏炙一起上桌。
田坪摘下眼镜,他全程没有看严熵临一眼,默默放下书籍回到里面房间。
关门声挺响,“咚”地严熵临一哆嗦。
这事完蛋了呀,严熵临心想田坪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想留给自己。
他被拒之门外,又用迫切内疚的眼神看着那扇门,夏炙看出他内心的想法,拍了拍椅子让严熵临先过去坐下。
“严队,不是我说你,这事你做的有些过分了。”夏炙专心致志地忙活手里早餐的摆盘,准备给房间里面田坪送一份。
严熵临沉默不语,托着腮一个劲地喝豆浆。
“怎么可以一声不吭的就跑了,说好的给我们带早点,那早点从早上等到了晚上。”夏炙语气不爽,但在意的点好像不太对。
“我意识到了,”严熵临终于开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对不起你们。”
他内心悔恨,意识到这些弟兄们对自己的感情“情比金坚”,又让他徒增了后悔,自己的做法真不是东西。
“下意识的想保护你们,所以想着我如果离开你们,就不会碰到那些糟心的事情。”严熵临说。
脑壳被轻轻一敲,夏炙举着勺子没忍住碰了他的头顶:“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和家人都没有区别了,你这和抛弃家人有什么区别,这事您真得道歉。”
严熵临被说的无地自容,他立刻起身鼓起勇气地往往卧室走去。
“你干什么去?”夏炙护犊子地挡到严熵临面前,“你现在最应该去道歉的不是田坪,而是谈渊。”
第56章
房间里悠悠传来一道声音,田坪开了一丝门缝,为夏炙的发言做补充:“他说的没错!”
严熵临刚开口打算和他说,那扇门又无情地关上。
田坪这人本来就薄面子,医院那会夏炙和他好说歹说,心里也盘算台词,得和严熵临解开误会。
其实他们久经沙场真的不在乎这个,只是当下的田坪被吓坏了,但很快就缓过来。
田坪不太会说话,严熵临更是个内心敏感脆弱的人,这中间就得有个牵头人,夏炙准备帮他们起这个头。
可一切都计划好,那几句想要解开误会的话,在田坪心里酝酿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告诉他人已经跑了,跑到远开八只脚的外太空去了。
这才导致田坪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和严熵临说一句话,他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
如今这两货全站在谈渊这边,当得知谈渊一路追杀过来就是要为这一遭报仇的,两人举双手赞成。
夏炙把人赶了出去,他指了指隔壁让严熵临找谈渊去。
来的时候严熵临已经敲过门,门里面并没有人答应。
“他可能不在吧?”严熵临说。
“总之你别待在我们这里。”夏炙把门关上。
严熵临窝在过道上,用手机输入着两人的信息,把田坪和夏炙的名字录入进系统里,不知道等了多久,眼前终于是看到熟悉的人。
谈渊刚进楼道,手里提着刚刚社区里采购的食物,比起风餐露宿他还是更能适应,想买什么触手可及的地方。
严熵临抱着双膝,拿个手机正在戳来戳去。
他那样子倒自己还先委屈上了,像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不是知道密码,为什么不先进去。”谈渊没正眼看他,自顾自地推门进去。
他一进去,严熵临瞬间起立,像条小尾巴一样牢牢跟在后面。
“你来干什么,我们不是准备老死不相往来了吗?”谈渊还在那置气。
严熵临跟着谈渊一路,最终把他堵在墙角,手肘往那一撑。
他侧头过去想吻,谈渊故意躲开。
“不是你投诉的我,说诉求没有处理,那是什么诉求呢?”严熵临在谈渊耳边说。
他声音轻柔,吹气让谈渊耳朵觉得痒痒。
“作为侦查员,应该了解民心,怎么还反过来问我?”谈渊伸手堵向严熵临的嘴巴。
他将谈渊—
顶在了墙上—
隔壁趴着听墙角的两人听见有了动静,田坪心情好了些,揪着夏炙的衣摆晃了晃。
“怎么了?”夏炙转身小心谨慎,生怕语气重些戳到了田坪情绪。
田坪脸颊微红双手勾住夏炙的脖子,手不断地往下探。
“想要。”
雨后的天气更加燥热,伴随着低气压,街上的树叶似乎都被压的喘不过气。
三伏天,哪怕是开着空调,都让人觉着室内闷热,加上黏在一起更是喘不过气。
严熵临压制谈渊,让他彻底说不出话,那股似有似无存在在他们之间那股拧巴在这一刻彻底的消散。
“你还跑不跑了?”谈渊半仰着,发丝凌乱,身上尽数红晕。
严熵临勾着唇,没有作答。
他落下吻,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躺在了谈渊身旁。
谈渊知道他的担忧,严熵临这人虽然有阅历,但心智依旧脆弱,这次严霜和田坪的事情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你说有解药,心里想的是不是或许严霜是受到病毒影响才变成那副样子对吗?”谈渊一个转身人一头栽进来严熵临肩窝里。
严熵临点了点头:“嗯。”
他内心也很矛盾,一面又骗着自己严霜本质还是那个涉世未深的妹妹,一面又在害怕如果她本质就是这样的。
“你知道,人类杀死异形,或者异形杀死异形是不会判死刑的,但如果她作为人类杀死同类的下场是什么吗?”谈渊手指缠绕严熵临发丝,盯着那人类的表情,试图读懂他那复杂的情绪。
严熵临当然知道,当他下定决定要“拯救”严霜的时候,也为她想好了后路,这事情总要有个决断,不可能就让她这样算了。
虽然这样说站在严霜那或许是不公平的,但家人对哥哥偏爱并不能成为她屠了全家的理由。
严熵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严霜的。
“你说的那事,我让小黑去查了。”谈渊翘着脚,轻轻撩着严熵临的腿。
“最近不见他,又被你派去干什么活了。”严熵临问。
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提及第三人,谈渊有些不爽,他瞪了严熵临一眼,眼神中充满着怨念。
“你好像一直很在意他?”谈渊支起半个身子质问。
严熵临连忙解释,说那只是对谈渊家人的正常关心。
小黑和谈渊不一样,没经历过什么社会化训练,初次下“人间”受到的命令也是保护严熵临,但比起与人类沟通,他还是更习惯于翱翔天际。
谈渊耸了耸肩,他并不想强求他的想法。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绕了一大圈子最终还是回到那个话题之上,谈渊可没被他绕进去。
严熵临的固执己见他不是很喜欢,有事不带商量那种的一意孤行。
“能不能别随意离开,哪怕一分钟也请和我说一下行吗。”谈渊整个人埋在严熵临怀里,蹭的他肩窝痒痒。
“好。”
解决了203住户的需求,严熵临在回管理部途中,人未到好评就已经收到了,王恬感叹严熵临速度之快,向他投去了崇拜的眼神。
“哇,不愧是传闻中的那个严熵临,做起事来也雷厉风行,现在的诉求量也是考核标准,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做的?”王恬道。
她说话就说了,那手总要对严熵临拉拉扯扯,搞的他浑身刺挠。
“不过在这工作,我比你们小朋友有优势。”王恬丝毫没察觉到严熵临任何的嫌弃。
说到这严熵临的好奇心起来,迫切地想知道她后半句话。
他敷衍的给出回应:“怎么说呢?”
王恬又冲严熵临笑了笑:“我年龄比你大,比你更有耐心,年轻人终究是浮躁的。”
严熵临内心:我谢谢你。
他被程安安拉走,那女孩救他于水火之中。
现在严熵临终于感觉到办公室那股微妙的氛围,和之前很不一样明里暗里地有着火药味,让人很不自在。
程安安有求于严熵临,带着他到了她的负责区域。
“我这有两户一直联系不到人,打电话不接,我也不太敢上门。”程安安说话时慢条斯理,但有格愣。
程安安自述没有任何作战经验,从业几个月来也未见过一次异形,那些比她后面来的老员工老是吓唬她,说失联的住户要么死房间里了,要么就是被异形寄生,搞的人家女孩子连上门都不敢。
她带着严熵临来到门前,整个人缩在严熵临身后不敢吱声。
严熵临不以为然,听见她这样说,手已经搭在武器上,准备好了决一死战。
然而门缓缓开启,里面老先生睡眼惺忪。
严熵临意识到危险解除,里面藏起配枪,但他的动作还是被他看见。
瞬间男人暴跳如雷:“你们是准备杀了我吗?!”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严熵临不知道程安安找他到底所为何事,前面的路给她铺好,眨巴个眼睛示意程安安接着说。
程安安颤颤巍巍从手里递来一份存了好久的高温补给品,她话还没来得及说,里面的男人出手凶巴巴地夺过去。
“要我说,你们现在的服务态度完全不及S在的时候,现在的领导要拜托一些事情,是完全找不到人影,下面的人更是,居然要开枪对我?这个投诉我投诉定了。”男人眼睛瞪着,拿到了东西就打算关门。
拔枪这事确实是严熵临冲动,这得怪程安安的小题大做,又不能完全怪她。严熵临心里觉着无奈,想着还是解释一下,他一脚垫在门缝中,硬生生地把门拉开。
门突然被大力拽开,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严熵临不语,拽过程安安到那住户面前道歉。
程安安被顶上杠头,不得不鼓起勇气地低头,总算是把人的情绪安抚下来,严熵临感觉这趟下来比他任何时候都累。
门一合上他走的飞快,恨不得离程安安远远的。
结果一路还是被追上,程安安超过严熵临的步子来到他面前:“谢谢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后她一堆苦水的往外倒……
他们的工作性质,其实最佳状态是两个人,为以免突发情况的发生,但阳光花园社区的工作氛围是出了名的不合,这对于老员工来说完全没所谓,但碰上新人,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严熵临不是什么不乐于助的人,但程安安给他的感觉十分懵懂,说话沟通起来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让她理解,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在这个社区生存下来的。
两人快回到管理部,临进门前程安安拉住了严熵临。
“你要小心王恬哦,她手脚不太干净。”程安安脸色凝重地说。
严熵临点了点头:“好。”
他并不想扯入他们的是非之中,回到这来的主要目的也只是暂时的按部就班,等破解出江云时日记真正的含义,他也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
严熵临上了二楼,他刚踏入办公室时,和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王恬对上眼睛。
此时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加上她鬼鬼祟祟地眼神,和程安安刚才的提醒一根弦紧绷了起来。
“你在我位子上干什么呢?”严熵临冲了过去。
王恬还打算拿东西往背后藏,一把被严熵临揪了出来。
她手里是块巧克力,上次同事给的,严熵临不爱吃甜食就随手丢进抽屉里,不是今天这事发生他都快把这东西给忘记了。
严熵临蹙眉,盯着王恬手里的巧克力:“想要,不会说一声?”
被抓包的王恬也道歉:“我看你没在,所以就,不好意思啊。”
严熵临不理解,一时半会不吃这块巧克力是会饿死还是怎么样,偏要偷翻别人的抽屉来寻求痛快吗吗?
第57章
这事闹的还挺尴尬的,好在突然一通紧急通知下来,在社区里面突发一起异形事件。
这事件发生在漳娜管辖的地方,刚好今天轮到她值晚班,这会人还不在。
大家蹲在原地,任凭对讲机巡逻的人呼喊。
严熵临在准备武器,准备随时出发,他一转身才发现大家都顿在原地假装没听见似的。
“什么情况,走啊?”严熵临组装完枪支最后一步。
办公室依旧安静,程安安张望一番,默默走到严熵临身边:“现在都分块区工作,不是自己的就不处理。”
这话严熵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哪怕他之前是带着别的任务来的,最主要的任务还是保护住户安全。
“我的片区很稳定,马上就要下班你别给我没事找事。”王恬立刻回怼程安安。
她在那自顾自的梳妆打扮,提包就准备走人。
眼见队友全都叫不动,严熵临准备一个人上,他全副武装出门,撞上了一起出门邱望秋。
邱望秋实属无奈,氛围变成这个样子实属不是她想的,作为副部长有些事情也很无奈,不得不去管。
见到严熵临,她一愣,自从被调过来之后是叫天叫不应叫地地不灵,每个人想法都很多,一个都左右不了。
如今有人愿意听从命令做事,她感动地几乎说不出话。
“搞什么拉帮结派,救人要紧啊。”邱望秋拉着程安安,她瞪了眼王恬。
明明之前大家都在拉帮结派,现在有一个严熵临站了出来,大家同时把矛头指向王恬。
两位男同事没意见地随大流,一支小队就这样临时起意地冲了过去。
此时的异形呈动物状,正在主干道发狂。
那东西形似狐狸,应该咬伤了不少的人,嘴中利齿带着鲜血,一滴一滴往地下坠,边上人群的大叫其实也吓地那小兽惶恐不安。
邱望秋明显不想耗,这个点已经算白班的加班时间,按照现在领导的尿性也不会补休,所以她将枪上膛想一枪结束。
“等等,先别开枪,把这东西活捉了!”沉丽从一旁跳出来阻止。
“它伤人了,留不得。”邱望秋沉着脸继续瞄准。
沉丽直接整个差点扑上去地挡住:“我说了!不许开枪!”
她试图上前和那异形和解,然而下一秒异形扑腾而起抄她的脸上猛抓。
沉丽吃疼没有叫出声,下一秒邱望秋当机立断地扣动扳机,她刻意打偏没有击中要害。
沉丽脸上淌血,她捂住脸顾不到疼痛,两步冲上来恶狠狠地送了邱望秋一巴掌。
“我让你别开枪,耳朵聋了吗!”沉丽眼睛瞪出恨不得把邱望秋生吃了。
被打的邱望秋依旧站立挺拔咬紧牙关着,她不反抗双眼直视前方。
沉丽再次折回,叫救助疏散群众,这下她又变成了位能担起重任的部长,直到异形被人拉走了,她满脸怀揣着紧张跟着队伍一起去。
人群散去,留下他们几个停留在原地。
邱望秋脸上鲜红的掌印历历在目,她不吭声地收好武器:“走吧,回家。”
今天这一天比半辈子都精彩,严熵临大概能猜出沉丽的所作所为和她救助的异形是个什么生物。
这事说白了和他无关,所以并不想去多管闲事。
严熵临从员工食堂打包了特价菜,他没回寝室,而是去了203隔壁。
轻叩三下门—
“来啦!”夏炙声音听起来心情很愉悦。
见到是严熵临,他瞬间笑容消失。
“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严熵临蹙眉道。
他手里买了晚饭,侧身进入房间发现几个都在。
桌上他们似乎已经吃过一轮,还有些残羹剩饭完全没有想等严熵临的意思。
谈渊和田坪偷偷往背后藏着什么东西,见到严熵临来了,谈渊把东西转移让田坪送去卧室。
这些小伎俩尽收眼底,他懒得揭穿他们,上桌坐下打开餐盒。
“再吃点?”严熵临邀请道。
三人都没什么兴趣,夏炙开始收拾桌面去厨房刷盘子。
严熵临在谈渊对面坐下,其实这样的状态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
据说田坪在社区里找了份临时工,可以勉强撑起这个家开支。
见无人陪伴,严熵临独自打开一次性筷子开始埋头吃饭。
虽然感觉好像这天没发生什么大事,但一天工作下来浑身劳累。
严熵临只想快点吃好饭回去寝室休息,本来想四个人一起吃,结果人也没等他,其实心里挺难受的。
谈渊这会正托腮撑着脑袋,上下打量着严熵临,餐桌下他的腿似有似无地拨动严熵临的脚腕,扑闪着眼睛和他放电似的。
“小严哥哥,待会吃好饭上我那去呗。”谈渊夹起声音,伸手抚过严熵临的手背。
突如其来地“怪声”扰的在场各位都措手不及,夏炙和田坪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当事人倒没觉着什么,反而让听的人害羞起来。
“你俩要不回去?不,干脆你和严队去他寝室做那种事吧。”夏炙关上水龙头连忙说。
“我连隔壁都不能住了?”谈渊不悦地回应夏炙。
这居民楼老隔应不好,他们在隔壁做那种事情搞的人心惶惶,田坪就会按耐不住,夏炙就会精力不足。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时常发生,他希望他们在办事的时候可以远离他们。
严熵临盖上没吃完的饭盒,看了谈渊一眼:“这么有兴致?”
他把饭盒往边上一推,直接起身拉扯谈渊的衣领。
严熵临把谈渊往自己这边拽,双唇预有接触,夏炙吓得直接一路小跑,跑出那半开方式的厨房。
嘴里一直碎碎念:没眼看没眼看。”
即将触碰,严熵临却僵在原地,不光是谈渊,还有夏炙和田坪,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你们到底背着我在干什么呢?”
严熵临突然出声提及此事,所有人的神经紧绷。
进门时严熵临没说,大家都以为他没有看见,直到现在他突然提起此事。
谈渊和他们眼神交换,见事情躲不过去,只能让田坪去房间里把他们藏的东西拿出来。
“小黑去见过严霜了,结果可能和你预想的不太一样。”谈渊说。
他从田坪手里接过录音笔,摁下播放键。
「小黑:我是你哥那边的人,来问你几个问题。」
「严霜:我知道,你是纯种的异形,我是后天的,但本质没差,我们都一样,都是会吃人的怪物。」
「小黑:我们才不一样!起码我不可能杀了自己家人。」
「严霜:做怪物就该有做怪物的样子,天天吃素的你是小白兔吗?再说那多好玩啊,他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们应该明白了,我杀他们的时候可没有用刀哦。」
小黑差点思路被她带过去,连忙扭转话题,此次他过来是为了告诉严霜,他们找到能让她变回人类的药剂,但这主要还是要遵循当事人意见。
严霜笑了笑—
「严霜:你明知故问,我现在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你让我放弃?我不接受。」
谈渊掐掉录音,三人从得到这份录音就开始合计,到底是编造个善意的谎言,还是告诉严熵临真相。
现在真相他也知道了,脸上的表情凝重的可怕。
严熵临想要的真相是,严霜受到病毒的影响,从此性格大变,杀了家人或许只是失误。
但现实给他当头一棒,最坏的结果严熵临早就预料过,心里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谈渊握住了严熵临手:“对不起,但这个就是真相,小黑去羁押仓打探了一番,病毒是不会改变人类的性子,只会把她心里的阴暗面放大化。”
严霜是带着自己作为人类的意识去做那些事情的,只是变异让她拥有了不一般的力量。
时间有限,不然谈渊也不会这么直白的去说。
他们找到了解药,解药来自羁押仓A区某位科学家的手中,共生局的人不断为他提供异变的人类,试图来阻止这场灾难。
解药就被放在一个小试管中,是小黑混进去用了些手段得到的。
“还用得上吗?”谈渊问。
严熵临盯着绿色的液体,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偷偷形成了个计划。
这东西他绝对用得上。
“还有一事,要不要和他说?”身后的夏炙善意提醒道。
谈渊望了眼他们,苦口婆心地叹了口气:“严熵临,江云时不是自然死亡的。”
这消息也是小黑混进羁押仓那段时间得知的,前段时间羁押仓发生一场暴乱,是以陈家弟兄和里面另一个帮派的矛盾。
那场事故中唯一的受害者就是江云时。
羁押仓的人怕事情闹大,便给江云时制造出单人单间的假象,所以他们后面发现的遗物和日记都被他们动过手脚。
S现在逃之夭夭,但祂的势力依旧存在,而且祂重感情,江云时又是祂真正意义上唯一的一个儿子。
他们就怕死亡消息一旦公之于众,S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
严熵临听的恍惚,但他显然已经不想再听见那个人的名字了。
“哦,我知道了。”严熵临冷冷地说。
谈渊有些诧异严熵临的态度,按他对严熵临了解,这个时候应该为这种不公和恶劣的手段抱不平。
“你不去查查吗?”谈渊又问。
严熵临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倚靠着发笑:“我为什么要去查?该查的应该是那象征公平的共生局不是吗?”
第58章
严熵临想在谈渊那过夜,但苦于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回寝室拿一趟,这些天他一直在谈渊家和员工大楼来来回回,搞的双方都觉得累。
谈渊想让严熵临搬过来住,可隔壁邻居极力反对,暂时只能这样周折。
严熵临刷卡进入大楼一气呵成,推开玻璃门他察觉到大厅那多了个夜班的岗位,看那人的穿衣打扮不像是熟悉部门的工作人员。
他想上楼,被人拦了下来,说必须要通过安全检测才能进入。
“什么叫安全检测?”严熵临虽茫然,但还是积极配合工作。
工作人员戴着顶帽子,在电脑上噼里啪啦一顿输入,前台安上了玻璃窗口,上面还有个摄像头对着他。
“严熵临,管理部,下了班之后你回过员工大楼一次,后来离开去了哪里?”工作人员一字一句机械式的询问。
他手里有一页手册,上面是一些常规的问话。
但这些问题无疑不是窥探到了隐私,严熵临有点不太想回答。
“根据记录显示,您一个小时前已经回来了,从电梯进入回到了房间。”工作人员在翻找严熵临所有的动向。
自从之前陈可时代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阳光花园社区的设备也在不断地更新,如今在这里活动的住户工作人员全部在掌控中,说白了那些问话只是走个过场。
严熵临诧异:“不对吧,一小时前我在住户家里。”
他解释道,眼见工作人员的手已经摸向桌下,不知道是准备掏出武器还是偷偷摁什么按钮。
心里这样想着,突然大楼里发出刺耳警报声,大门前多出卷帘门,所有的窗户也被封锁,从大厅的侧面跳出很多全副武装的人,他们冲过来把严熵临包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严熵临没轻举妄动,只能在那静观其变。
原本管理部拥有社区绝对的管理权,后来权利被共生局分去了一半,如今这样的局面谁都看不透到底要搞些什么东西。
“失礼了。”队伍里站出个队长模样的人,他手里拿着个手电筒。
由另外两个人抓住,那位队长捏住严熵临下巴,撑开眼皮。
手电筒的光在瞳孔前晃动,被强光照射,严熵临只感觉到一片泛白之后视线短暂的模糊。
“他没问题,上楼。”队长撇下严熵临,带着队伍往楼上冲去。
前台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还贴心地为严熵临倒了杯水休息。
楼上传来子弹横飞的声音,哪怕是隔音做的再好,还是有细微的动静。
“什么情况?有人冒充了我?”严熵临大概猜的七七八八。
前台给严熵临查看监控,上面显示在他打好饭离开,没几分钟后又进来了,所以当时的前台以为这个人是忘拿什么东西,就没放在心上,直到在现在再一次遇见。
“你们是新招的新人?以前不见有这个岗位。”严熵临问道。
前台解释:“我属于共生局,借调过来,现在每个星球的人铺开,员工楼也好居民楼下也罢,都被安排了岗位。”
这些人都是人类。
共生局的原本的人被安排出来,里面空缺出了名额,又能很好的解决了当下困难环境就业的问题。
聊天间隙,楼上很快收队,但无果。
队长下楼还带着愤怒,指责前台的失职。
“哪怕是这个人一直进进出出,你的工作就是做好审核,你是第一道关口,出了事情责任最大。”他把前台数落了一顿。
前台低着头差点快被骂哭,连连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严熵临在一旁没有插手,心里默默想着这个大环境,在哪里都不容易。
队长和严熵临汇报,这次伪人的攻击是针对严熵临来的,先是模仿了他的样子,又潜入他的房间。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个异形巧妙的躲避所有的监控,把严熵临房间翻个底朝天,似乎是在寻找某样东西。
他们让严熵临注意安全,简单叮嘱几句怎么识别伪人方法后就告退了。
严熵临一脸茫然地回去,他记着自己最近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又被盯上。
房间里如他们说的一样,已经被翻的不成样子,窗户被打破,看样子人就是从那里逃跑的。
他叹了口气,今天这里没办法睡人。
严熵临简单收拾几件衣服,这下有借口长期和谈渊同住了。
他翻出旅行袋,刚从垃圾堆里找出两件像样的衣服,就有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床底下一并滚出。
“鸡蛋?”严熵临拿起圆滚滚的蛋陷入沉思,那蛋还有余热,像是刚诞生不久的。
严熵临会买一些菜,但菜都在储存在冰箱里面,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鸡蛋。
心里起疑,但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严熵临把鸡蛋揣进口袋中,当他提着行李袋出现在谈渊楼下的时候,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居民楼下设立一样的岗位,不巧的是他碰上下班晚高峰,几乎这个点社区里其他单位一起下班,这会队伍从门口保安亭一路排到了外面。
严熵临一看这情形,等排到他还未必能让自己进去,他的名字没登记在测,又得问一堆的话。
严熵临灵机一动,偷偷划开内部程序,把自己名字悄无声息的添加到谈渊边上,变成他的同住人。
做完这一切,他又给谈渊打去电话告诉他刚才遇到的事情,以及自己要来投奔他这件事。
电话里的谈渊愣了两秒:“你等一下。”
他在房间里走路,匆匆脚步声过后又跑到里面房间锁上。
“你是严熵临?”谈渊还有些怀疑。
他的视线停留在浴室的门上,如果电话里的是严熵临,那么现在这个正坐在沙发上悠闲自得吃着薯片的人到底是谁?
前后大概就几分钟的功夫,这位严熵临刚进屋坐下,电话的严熵临就打来了通讯。
谈渊推开浴室的门,好在这里是两楼,隔壁还是朋友。
他把电话搁进口袋,顺着空调外机轻松翻越,安稳着落在田坪夏炙他们的阳台那。
严熵临受到指引闻讯赶来,谈渊已经找来了绳索。
绳索从二楼阳台放下去,严熵临顺着绳子一点点的向上爬。
这会的田坪和夏炙都已经睡着,半梦半醒,听到阳台那儿有动静,被强行叫起来处理这件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夏炙揉着眼睛,还穿着睡衣。
他见严熵临拿着大包小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察觉到今晚不太平。
“拿枪,包抄,不能放那东西跑路。”严熵临说。
他先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熟门熟路的趴到两人的床底,从里面拖出一个笨拙的箱子。
箱子里是几把被拆解的枪,他快速组装,一人一把。
没有时间解释,夏炙和田坪瞬间进入待机模式。
严熵临的想法是两个待在阳台,两个去正门围追堵截房子不大,也就一头一尾的功夫,任它再跑,除非这东西能长翅膀飞。
谈渊却否定他的这个想法。
“我翻回去,你们三个去正门,”谈渊说,“它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别打扫惊蛇。”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起码让我们知道一下?异形?”夏炙问。
这次的问题比较棘手,这种状况甚至谈渊都不曾见过。
如果说他们是伪人,那么不应该有清晰的逻辑思维,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应该是机械式的。
但今日所见的那东西,就连谈渊都被他骗得去,如果是属于伪人一类的,那它们一定是得到了质的进化。
“待会看到的时候不要吓一跳,别开错枪了。”谈渊提醒道。
不知为何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严熵临竟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兴奋。
谈渊快速翻回去,其余三人从隔壁悄无声息地准备在门口。
屋里传来谈渊和严熵临嬉笑声,他像没事人似的重新坐回沙发。
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谈渊面不改色道:“大概是我点的外卖来了,你去帮我拿一下呗。”
脚步声缓缓靠近,两头的精神高度紧张。
“来了。”随着一道和严熵临完全一模一样的音色传来。
在开门的瞬间,两头全部毫不犹豫地向“严熵临”开枪。
毋庸置疑,它无处可逃。
在吃了好几枪之后,直接倒地。
奇怪的是,死去的严熵临,仅仅只是倒地不起,没有像异形一样流出蓝色血液。
谈渊上前查看,仅仅只是停顿几秒,倏然那具“严熵临”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然后化成了一摊透明色的水流到地板中,瞬间蒸发。
大家都看傻了眼,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状况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谈渊眉头紧锁,他断定出:“这不是它的本体。”
房间里应该有线索,大家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
刚才猛烈的枪战引来共生局安全部门注意力,他们带着队伍精准的找到枪声源头,此时正出现在203门口,看见四个人,要么撅着屁股,要么弯腰抬头好像在找些什么东西。
严熵临眼疾手快地把枪踢到沙发底下,其余人都各显神通藏起武器。
“是你们这边吗?”他们质问道。
作为房主的谈渊过去装疯卖傻,说自己猫找不到了,在房间里呲毛好像受到惊吓,所以这伙人现在在帮他找猫。
严熵临上去也表明身份,自己是管理部的,加班正在帮助受困的住户。
“枪声,没听见啊,可能是电视开太大了。”严熵临冲共生局的人笑了笑。
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关上门大家才松口气,现在局势对他们来说不是很有利,之前无界接管的时候起码背后的是自己人,做些什么事情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的。
“这是什么碎片?”田坪从厕所出来,手里端着一些乳白色的片片。
像是某种蛋类的破壳?
严熵临猛然想起,从自己口袋掏出一枚鸡蛋。
“想起来了。”他把鸡蛋放在门口玄关边柜上。
两起伪人事件现场都留下这个东西,严熵临蹙眉:“像鸡蛋,鸡妈妈的复仇吗?”
他怎么想都觉得离谱,自己待人友善,对小动物也有爱心,甚至最近没吃过鸡翅鸡腿,怎么被异形鸡盯上了。
四人盯着鸡蛋看出神,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晚上人心惶惶后,的肚子在那咕噜咕噜的叫,他有些饿了。
“要不煎了?你们吃煎蛋还是白煮的?”漳娜越看它越像一道美食。
不知道这句话是被鸡蛋听见,还是是个巧合。
话音刚落,蛋壳上出现裂痕—
第59章
大家往后退了一步,开始到处找枪,一眨眼的功夫四把枪对准了那颗鸡蛋。
「咔嚓」
裂痕持续变大,蛋壳起嘴,先是被顶破一个小孔,然后一团翠绿色的东西试图从那里钻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夏炙没忍住叫出声,声音又把那团东西吓退回去。
严熵临拉住他,示意不要出声,大家保持安静。
又一道裂痕,然后蛋壳被凿开更大一个口子。
绿色团子状的东西瘫在桌上,紧接着生出眼睛和嘴巴,它打了个哈欠,变得越来越敦实,眼神左右瞄着眼,忽然往一个地方快速逃窜。
严熵临眼疾手快抄起边上玻璃杯往它身上一罩,绿团子挣扎无果,生气的敲打着玻璃杯壁。
大家说不出话只是盯着那团子看,夏炙终于收起了想吃这东西的念头,胃里一阵翻腾的恶心。
谈渊仔细观察,那小东西皱着脸用它液态状的牙齿啃咬着玻璃杯想从里面出去。
“这东西应该是个分体,类似于克隆,母体要制造出分体必须和被克隆体亲近,才会很好模仿出性格脾气。”谈渊说到这忽然想到什么,蹙眉看向严熵临。
“你最近和谁比较亲近?”谈渊质问道。
严熵临连忙摆手,最近他除了工作就是他们,再不济就是接触些住户,哪来的特别亲密的人。
可,显然这解释谈渊是不相信的。
他的眼神持续存疑,从一旁拿出打火机准备处理了这团液态的东西。
谈渊的分析如果没错,那东西的母体这会应该就藏在人群,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然后产下这颗像鸡蛋一样的东西,小团子再慢慢长大,最后变得和真人一模一样。
但这东西只能火烧,普通子弹大概率是没用的。
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严熵临”也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所以刚才那东西应该又跑路了。
“那它岂不是用严队的脸可以各种做坏事了。”夏炙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你都认不出,我们更认不出了。”田坪也道。
谈渊不语,找来一团纸,用打火机点燃后,快速翻转玻璃杯,把燃烧物丢了进去。
绿团子发出尖锐的尖叫声,触碰到火焰之后,变成了一团黑色胶状物体,看起来像颗树脂。
他把这东西丢进厕所,摁下抽水键。
经历过这事后,四人不敢分开,谈渊和严熵临搬了一床被子占领了他们的客厅。
事情弄的人心惶惶,最关键的是上面一点都不汇报这件事。
严熵临中招,回或许其他同事也中招。
他本来想把这件事和部长说,但她的注意力似乎一直不在工作上,于是给副部长发去消息。
“我感觉这事闹的很奇怪,照理说有坏东西潜入,不和住户说起码内部人员应该知晓,现在共生局接手好像比无界管理的还要差劲,他们是打算一手抓吗?”夏炙说。
他们还算界之地的游散分子,等着无界之地崛起的时候,但现在星际的风向几乎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异形被杀的也差不多了,数量上绝对是没有优势的。
共生局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不打算汇报,他们到底想怎么处理这件事还保留怀疑。
“不想了,我要睡觉了。”严熵临摆了摆手。
他向副部长请了个假,出门前问谈渊要了解药。
谈渊大概能猜到严熵临想要做些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什么都不要做才是最安全的。
“你小心点。”谈渊看上去满脸的担忧。
严熵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你放心还不至于回不来。”
他穿上鞋子临出发,忽然想到什么地回头。
“咱俩要不对个暗号吧。”严熵临说。
现在这个社区不太平,有一个会下蛋老母鸡精,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妖怪蕴藏在黑暗中。
照谈渊的意思,管它属于什么类型的异形,直接快刀斩乱麻地通通杀了。
严熵临还是想以人为本,起码抓起来应该问问它们为什么这样做,虽然可能它们压根就不是人。
严熵临周转了两辆车,提前向羁押舱申请了约见严霜,倒还挺顺利约到。情况特殊,严熵临在路上向羁押舱申请了单人房间会面。
在他还没到之前,严霜就已经被他们拉出来安排在房间里,双手双脚全部锁住,固定在墙面之上。
这样的场景让严熵临不寒而栗,他内心不由得寒颤,现在身份换位,如今他也可以坐在对面去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严霜的头发被剪得更乱,凌乱的像一个疯子,她眼神不聚焦地啃着自己手指。
身上的触角控制不住的四处飘动,看起来在羁押舱的日子她并不好过,已经让她变得更疯癫。
“你最近怎么样?”严熵临坐在她对面。
坐在严霜对面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打颤,生怕下一秒她暴起会对自己攻击。
严霜没有回答,继续游神。
“我时不时来看看你,等案子出结果好吗?”严熵临又说。
依旧没有答复。
他视线瞥见后方有一个饮水机,严熵临眼里全是对妹妹的关心,他起身:“我去倒点水给你喝。”
严熵临刻意放低了自己的步子,在走到饮水机前已经拿出药剂,用针管提取,他每一步都在钢丝线上走路,提心吊胆地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他手指夹着针管藏到身后,慢慢靠近严霜给她递上水。
“喝点水吧,哥哥想和你聊聊。”严熵临说。
严霜眼神失焦,嘴里碎碎念着。
严熵临找准机会也懒得和她废话,手擒住她的脖子直接把药水注射进去。
怪异的触角攀上手臂,牢牢吸住他的皮肤,就当自己手臂快被那些触角拦腰斩断的时候,严霜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触角快速变黑坏死。
她挣脱了链条捆绑,在地上抱头尖叫,声音引来了羁押舱工作人员注意。
两个人冲进来,他们带走了严霜。
严熵临盯着地上物质发愣,用手机拍下照片给谈渊传送过去。
谈渊:成功了?
严熵临:这样算成功了吗?他异形特征好像都萎缩了。
谈渊其实也拿捏不准,毕竟在世界没乱麻前,根本就没有这种怪事。
谈渊:伤脑筋.gif
谈渊:可能吧。
严霜原本住的是异形特供房间的区域,当工作人员接到她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的特性已经完全被改了。
他们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严熵临,在他和谈渊打字的间隙,几个人持枪已经把这房间围住。
严熵临完全不慌,在这之前他已经打碎了玻璃杯,将针管和试剂一并敲碎,丢进了垃圾桶内。
短时间他可以拖延时间,就算未来他们真的查到自己头上,那时候的自己早就已经逃进阳光花园社区里,他们也拿自己完全没办法。
更何况他做的这件事是善事,为人民除害。
严熵临心里有底,这事他就算直接坦白也不会怎么样。
“你做的?”来者质问。
严熵临甩出证件,如实回答:“我是无界之地的人,借调慧燃星社区,严霜是我家人,我来收我的人,有什么问题?”
他句句属实,怼地他们哑口无言。
严熵临态度特别好全都招了,搞的他们没办法的放下武器,出于流程还是要留严熵临下来象征性的问问话,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以严熵临这身份,这里还处决不了他。
谁都不想惹事也不想管事,毕竟相比起来处理严霜可就容易多了。
“你们就正常流程问话,她如果全招了,就按规章制度办事。”严熵临勾起嘴角笑了笑。
“嗯,但是作为人类的话,她做的那些事情是够死刑的。”问话的人都给整不会了。
严熵临当然知道,他心里的严霜早就死在他离家的时候,不知道那孩子经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忍不住唏嘘,在临离开前被人叫住。
严霜变回人类后身体机能是混乱的,他们知道严熵临动用了某种药剂,但根据这里的医生判断,这类药剂对人体是有害的。
即便是变回人类,但身体里残留的毒素还是尚在,说白了就是严霜如果没认罪,她也活不了多久。
工作人员建议严熵临最后去见一次严霜。
严熵临没有拒绝。
刚才那疯子模样,现在收敛许多,正冷静地坐在床上,一名医生刚给他挂上吊水。
严熵临也是个狠人,就算是得到了某种解药,在没有临床测试的时候居然直接乱用。
医生甚至不敢正眼看严熵临,匆匆一瞥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你知道你这样做是毁了我吗?”严霜慢慢回过头,看见严熵临的时候眼里竟全是泪水。
知错了?
人性回归,开始觉得难受了吗?
严熵临第一反应是这个。
严霜脸上柔和忽然变了样:“严熵临你和他们一样可恶,我恨就恨当时为什么没直接杀了你,凭什么夺去我的力量,你凭什么为我的人生做主。”
下一秒,她的话打消严熵临心里全部的念头。
她已经无可救药了。
严熵临看着她这副堕落的样子决定再也不插手。
他起身不再和严霜说话,作势要走。
“你说点什么啊!你这个胆小懦弱的东西!只会一味的逃避!我说你们都该死!家里人全都偏心,他们该死!最该死的人就是你!”严霜在床上挣扎。
她四肢全都被固定,如果她失去神力,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命不久矣的人,任凭她怎么反抗如今都无济于事。
严霜恨透严熵临,明明曾经牙牙学语还一口一个哥哥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如今兄妹两人竟变成仇人。
“下地狱去吧。”严熵临冷冷地说。
他摔门出去,房间里的严霜更是发疯地大喊大叫,说杀他们一千遍一万遍都不为过。
严熵临淡然点了支烟,然后手开始变得颤抖起来,双腿无力地倒在了走廊的长椅上。
医生见严熵临离去,她便再次折回去照看自己病人。
严熵临一个人缓了很久,久到一包烟都抽完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从地球上带了些特产折回,回到慧燃星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今天楼下没有排长队,有了昨天的事情问话变得更加严谨。
三两句话答完,保安室放行。
严熵临提着实物上门,刚上楼道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昔日冷清的居民楼如今变得更加冰冷,走廊对穿风刺骨,在这夏季是很反常的。
仔细闻,四周弥漫着血腥味。
这异样让激起严熵临职业病,他没上前从抄起走廊一旁摆放着的灭火器,就抄着味道来源跑去。
当他来到门前,房间里的空调冷气门里传出,严熵临叩下三声。
“你好有人在吗?”
里面无人应答。
声音倒是把谈渊惹来,只是一个眼神,他也嗅到了空气中那不寻常的味道。
连忙去隔壁找田坪和夏炙拿武器。
谈渊同样敲门,隔壁无人应答。
他又快步来到严熵临跟前,在身后护住。
“他们人呢?”严熵临问。
谈渊摇摇头,下午过后他们就没见过了,他也不想老是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
但这么晚了,这人能去哪里?
到这他们都萌生了一个不好想想法,严熵临已经不想再等了,他一脚踹开隔壁先生的房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把他逼退。
那味道泛恶心,让他无法直面面对冲击。
片刻后严熵临冷静下来,他找到墙上的开关,当灯被点亮的时候,那场面十分惨烈。
倒不是说他畏惧,只是人发自内心的反胃生理反应。
他不知道在家死了多久,被撕成碎片甩的到处都是。
杀他的人,或者说异形,特别聪明,还知道开冷空调来掩人耳目,不然在这个季节气味应该早就充斥整条走廊里。
“封锁现场,我来联系管理部。”严熵临甚至不想跟往里面进入,仔细勘察现场。
门口的谈渊堵住去路,眸子突然变得恐怖明媚,在灯光的照耀下泛起一抹绿光。
严熵临一愣,后撤一步,手里的灭火器抓得更紧。
“谈渊?”严熵临又试探一句。
谈渊不语,他扭动着脖子仿佛盯着自己的猎物。
严熵临脸上笑容僵硬,他说让谈渊让让,自己要去联系管理部,下一秒话还没说完灭火器就顺着它头顶轮了过去。
可…
灭火器被眼前的“谈渊”牢牢抓住,它仅凭一只手直接把瓶身捏变形。
在绝对力量面前,严熵临只能选择退步,他的武器被抽走,手无寸铁的被逼到住户先生碎片面前。
谈渊扯着嘴角,他丢掉灭火器一步步地靠近。
“我还挺喜欢你的长相,可惜你太喜欢没事找事了。”它抚向严熵临的下巴,用力捏住。
“我爱你,严熵临。”
它眼里的绿光消失,又和正常谈渊无疑。
房间里回荡着诡异,严熵临忍不住发笑。
这东西能模仿他人的脾气,性格,怎么连喜好也一并模仿了去。
到底是该心里高兴,还是该生气。
严熵临配合着它慢慢凑上前去,他触碰它的脖颈。
“但是。”严熵临在它耳畔低语,然后直接扭断了那东西的脖子。
“但是,我恨你。”
第60章
脖子已经360℃扭转,不过很快它在重塑全部骨骼。
严熵临不打算给它机会,已经掏出打火机准备送他上路。
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限制,地上的“谈渊”虽然脖子呈扭断状,但手上依旧有力的对抗严熵临。
它刚好握住他的手腕,严熵临又不能为了杀死它,把整栋居民楼点燃。
随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他的脖子咔哒咔哒的重新拼装,然后它视线落在严熵临的胳膊上。
和严霜在打斗的过程中,整条胳膊被她的触角缠绕,如今整条手里留下一道像烧伤似得痕迹。
眼前的“谈渊”明显是害怕那东西,竟往后退一步。
处理完严霜的事情,严熵临就想着赶紧回来,伤口不疼不痒,如今才刚注意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你害怕这个?”严熵临似乎找到它的把柄。
他举起手臂高举到对方面前。
“谈渊”避开头,眼神不再淡定地想夺路而逃。
这次换严熵临堵住它的去路,这些东西必须要斩草除根。
他瞥见这房间厨房,揪起它的头发就往厨房里去。
眼见情况不对,手里抓着的头发逐渐变得液化。
“谈渊”化成液体快速向门外逃窜,严熵临拿起炒饭用的橄榄油冲了出去。
一路追到门口,当怪物显现的时候一把摁住它的头,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它身上倒油。
严熵临拿出火机一丢,大火瞬间把它包裹住。
他骑跨在那东西身上,与此同时抬头正好撞见回来的三个人。
火焰很快燃烧,这东西一旦沾了火就再也逃脱不掉,只能做无力挣扎。
它变成一滩黑色人形痕迹,印在大理石走廊上。
严熵临瘫坐在地上,无奈地抬起头看着他们。
“你们跑哪里去了?”严熵临显得有些委屈。
谈渊想去搀扶他起来,严熵临半举着双手自己起立,他在那房间呆的太久,觉得自己浑身一股那种味道已经被淹入味。
“我先去洗洗。”
夏炙火速报夜间值班的电话,在严熵临洗澡间隙,共生局以极快的效率把隔壁收拾干净。
他擦拭着头发出来,谈渊正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不断的调换屏幕。
“今天怎么样?”谈渊关掉电视,注意到严熵临的手臂。
他指指那:“你这是怎么了?”
严熵临摆摆手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觉得只是被异形触碰到副作用,自己身体没什么异样,估计养两天就好了。
不管谈渊怎么在意那痕迹,严熵临都表现的一副无所谓地态度,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坐。
严熵临总算松懈下来靠在谈渊肩上,他看着自己打包回来的饭菜,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这几天自己都没赶上和他们吃饭,谈渊也没说要等等他,总感觉三个人老是腻歪在一起,把自己给忽略了。
严熵临吃了两口,把筷子放下,眼神下垂的看向谈渊。
“特地给你打包来的,这都买不到,结果你们自己出去吃也不和我说一声。”严熵临抿着个嘴,不知道还以为谈渊欺负了他。
谈渊坐近些,重新拆了一双筷子,和严熵临一起吃。
“我不知道,以为你要很久回来。”谈渊解释道。
当时也没多想,正好又到饭点,两人叫他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一起过去,没想到严熵临居然这么在意这件事。
谈渊侧着头,盯着他那张脸来回打量。
“你刚刚杀那怪物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谈渊说。
严熵临认真吃着手里的饭,他没看谈渊:“想你问什么?”
谈渊用手转过他的头,让严熵临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一模一样的脸,你亲手掐住了脖子,是什么感觉?”
严熵临差点没一口饭喷出来,相处那么久,还没了解过谈渊有这样癖好。
“我认得出你。”严熵临到处找纸。
他咕咚咕咚地喝水,把最后一口饭吃完,井然有序的合上一次性餐盒,扭头发现谈渊还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似乎要说什么话。
谈渊摇摇头,又说没什么。
最近节骨眼,四个人聚在一起才是最安全,以免谁又被抄袭的去。
但今天的严熵临突然不愿和他们待一起,他觉得田坪和夏炙分走谈渊的注意力。
严熵临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今晚他一改常态的粘人,睡觉的时候也圈住谈渊,把他揽在自己怀中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晚上。
以至于第二天谈渊想起来给严熵临准备早餐都难以从他怀抱中脱手,只能等到闹钟响起。
这晚严熵临倒是睡饱,谈渊是被他抱着浑身难受。
等到严熵临彻底起身换好衣服,谈渊终于可以躺成一个“大”字舒舒服服地躺着。
他翻了个身,视线又不偏不倚地注意到他手臂上伤痕。
痕迹没有减弱,反而变得越来越深。
作为异形,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但谈渊毕竟活的年龄也没有那些祖祖辈辈久,说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来。
“当时是个什么场景?”谈渊直起身子再无睡意。
严熵临还原了下场景,见过异形多难免有肢体接触,就比如昨天他杀死的那只,不是也没什么大碍。
“行啦别多想,要有事的话早就显现出来了。”严熵临笑着说。
出门前他吻向谈渊额头,轻轻拂过他白色的银发。
谈渊顺势抓过他的手,在碰到他伤口的时候,故意用力捏了一下。
严熵临觉得疼,“嘶”了一声。
“还说没事,”谈渊眉头全紧锁,“总不能这样去上班,你等等我。”
他起身下床,翻出医疗箱,用绷带简单遮盖住了这些伤痕。
一来一去耽误严熵临很久,如果不是有早起习惯这会该迟到了。
严熵临是最后一个到的单位,破天荒地跑的气喘吁吁。
漳娜看见打趣:“太阳打西边出来,模范生居然差点迟到。”
“昨天还请假呢,模范生也有自己生活啊。”邓瑛汀一旁唱对戏。
严熵临心思不在她们身上,尴尬一笑,坐到电脑前就开始整理这几天接触过的人。
不光是住户,这些工作人员也十分的可疑,最终经过一系列的排查,他把唯一的希望放在漳娜身上。
漳娜是这边的老员工,自从周燕那批人离开之后,只有她是有十几年的阅历。
所以她必然不是。
严熵临抱着文件,假意端到漳娜面前。
“姐,你能帮我找一下这个文件吗?”严熵临又指指档案室。
漳娜没有起疑,她起身跟随严熵临的步伐。
严熵临的目的也不是找文件,在经过一处无人的会议室时,他直接把人拉了进去。
“干什么?”漳娜起初还有一些恼火,直到听见了他的目的,才慢慢的放下脾气。
这几天的事情共生局瞒的很好,他们底层的人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漳娜捂住嘴巴还不太相信严熵临说的话她压着声音再次确认:“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现在真的太平很多,这种事情不报,真出了事情倒霉的不是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一切的祥和只是表面,不得不说在共生局接管这里之后,把这些人心惶惶的事情瞒下去,确实让住户的舒适度,幸福度提高,他们觉得这个社区是安全的,才会更加愿意的去安家立业,总比之前三天两头爆出一起死亡事件来的好。
漳娜不由得寒颤,从不相信逐渐变成惊恐。
她倒不害怕这些隐藏着的异形,她害怕的是明明这种现象普遍存在,大家却完全没有警惕性的正常生存。
“你要我怎么做?”漳娜说。
严熵临先打一张亲情牌,说她是这里的元老,所以自己信任她,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一个人。
再向她打听起新进来的同事,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来路。
漳娜愿意说,但觉得在这里说不合适,她和严熵临约定,今天下班之后找个安静的小餐馆坐下来好好聊这件事情。
本来一切都计划的挺好,直到临近下班前严熵临接到一通电话,电话是羁押舱那边打来的。
他想着严霜的事情应该已经告一段落,就算她再打算翻盘也无济于事。
“严熵临是嘛?这边是地球的羁押舱,严霜于今天上午越狱,我们想说她是你唯一的家人会不会去你那边了?”
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严熵临整个人是懵圈的,要说变异的严霜他们控制不住还能理解。
纠结这些也是无果,羁押舱的人希望严熵临能再过来一趟。
“我过来,严霜就能回来了吗?”严熵临眯起眼眸,听见这话,心里就觉得恼火,他们无理取闹地像他接待过的那些无法沟通的大妈大爷。
“emm,话也不能这样说,但她这几天唯一见过面的人就是你,而且你还给她用了不明药物,我们已经没有追究责任了。”电话那头又说。
严熵临有点听出他们的意思,但他最讨厌的就是威胁,他做的事情要是真的不对,他昨天就不可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回来。
“那你们来抓我吧。”严熵临道,说完后他没给对方留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羁押舱上头的是共生局,这事势必会惊动到总部,按照他们尿性是一定会来抓自己。
漳娜整理好包裹起身,一直在张望门口的严熵临,直到她见他挂掉电话,才背上双肩包来到他面前。
“走吧?回头去商业街看看哪家店空。”漳娜说。
吃饭不是主要目的,目的是找个远离熟人的地方。
严熵临捏着电话,心里一直没底:“突然有事,得改个时间。”
漳娜耸耸肩,表现的无所谓。
严熵临转身要走,想想觉得不放心:“能麻烦你件事吗?去趟C栋203找里面的住户,把你知道的信息全都统计给他,最好在我过去前,不要离开那里。”
严熵临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怕就怕没说出口的意外。
漳娜虽然不解,但看严熵临那副严肃的样子,竟跟着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交代完这一切,严熵临一通电话联系了关敏普。
电话接通,听闻要见面,关敏普一愣。
“今天吗?现在吗?我这会可能有点走不开。”关敏普说。
“那你在哪里?帮我开通通道,我来找你。”严熵临原地踱步。
关敏普沉默,望了眼身后会议室的一群人:“很急,电话里说不清楚?”
严熵临:“嗯,说不清楚。”
“行,给我个地址,很快到。”关敏普说。
电话挂断他当场解散了没开完的会议,那场关于无界之地抵御其他星球冲击的紧急会议。
他手下的人都觉得他疯了,但关敏普说他那里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
商业街餐馆多,严熵临特地找到间不起眼的小餐馆,要了个安静的包间。
包间在角落,他随便点几个菜,让服务生也不要来打扰。
不出半小时,他就见到了关敏普。
关敏普动用私人飞行器,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这里,他跑的两腿都快冒火星,现在阳光花园社区扩建,可活动的面积比原来大的多。
“到底是什么事?”关敏普落座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严熵临,发现他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放下心来。
严熵临把前因后果和他道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他觉得自己惹事了。
“现在我们在共生局掌控下,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能不能拿回权利?”严熵临看向关敏普。
他眼神很认真。
来的路上严熵临就在想,想他该用什么样的手段保全自己。
严霜跑了其实本质和他没太多关系,但人家就是想找个背锅的,怕就怕又像上回,毕竟捏死他们就像处理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严熵临也知道,自己没多大本事,只能仰仗别人的力量,自己也不受无界之地那位的赏识,要不然再出事就不会把位子交给关敏普了。
“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去□□生局?”关敏普眯起眼眸,忽然被点拨的有了干劲。
一直以来,无界之地一直在退步,这场战争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现在做的每一步无疑不是在布下未发芽种子。
“不是这个意思。”严熵临喝了口水。
“当初管理各个居住星球的本就是无界,现在换了老大,您又不是那位,凭什么把全部的掌控权全都交给他们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