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在乎,随手丢给了珈蓝。珈蓝如手捧烙铁一般,神情痛苦。
“姑娘何必将这烫手山芋丢给我?大爷给的东西,小姐可仔细收好吧,他可不是个能糊弄过去的人?“
“我一向不喜欢并蒂莲,又是他给的东西,自是无福消受。“
珈蓝叹口气,将东西仔细收好,这才心有余悸地说道:“大爷变了好多……都有点儿不像他一贯的为人了。“
瞿幼璇嗤笑,起身说道:“他能干什么好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那般黑心肝的人,连自己母亲和妹妹都狠狠修理,靠近他只会带来不幸。“
珈蓝似懂非懂,说:“那姑娘干什么拿和离骗他?要是让那狐媚子姑爷知道了,姑娘可又得小心去哄他了!“
瞿幼璇会心一笑,说道:“他一个外人,骗骗就行了。左不过他还能大的过天王老子?圣上谕旨赐婚,他纵有天大的能耐,只要灵运不写放妻书,他还能变了天去?”
“哎呀,好姑娘,可千万别叫你家姑爷听了去,这一哄没有半个月我是睡不着觉了!“
珈蓝轻哼一声,又道:“也就是小姐脾气好,若轮到我,非得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
“不过姑爷这般不好骗、不好拿捏的男子,怎么就叫姑娘你遇上了?这可好,狡狐缠鹿,我都听见了,三更半夜不睡觉好叫姑娘你一顿哄骗。“
珈蓝望着瞿幼璇的坏笑,瞧着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再有段日子就是表哥的生辰了,我可得好好准备。”
“我记得父亲从前留给我一些上品徽墨,那些都是父亲不远万里收集来的,正好靖徽也用的上,拿出来好的留给他用,差一点儿的就送给那个王八蛋吧!实在不行也是一份极好的打点。“
“姑娘可舍得?那些徽墨都是老大人珍藏的,做了打点太可惜了。“
瞿幼璇自有考量,说:“真金白银一顾过眼云烟,千珠万宝多见毁于白骨。道家之理,算得无为有为。多清净少繁缛,去冗节罢奴役,修心于无为,行止于有为。说来道去,钱财只有用到人身上才值得,计较自在人心罢了。“
瞿幼璇方走回,便听见一顿喧闹。
她清楚地看到三皇子妃张合德神情严肃,对着下手跪着的人呵斥着什么。
“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这是你主子我的好日子,偏生叫你搅了一半去!“
张合德少见穿着如此正式庄严,她信佛礼佛,菩提紫叶万寿金刚纹饰金印遍身,一身绮罗鹅黄底纹孔雀羽青滚边的盛装,罕见地使她气势汹汹。
但也许,这才是她的真性情。孔雀样式螺钿的耳环夺目,同样是螺钿的一幅金珞丝头面格外瞩目。
“王妃开恩啊!奴前夜里伺候主子太过疲乏,是一时失手才打翻了这尊菩萨像!饶命啊,王妃!”
瞿幼璇这才注意到,这位匍匐在地连连求饶的过于瘦弱的男子身旁,是被打碎了的玉相。
张合德扬眉,斥道:“竖子!众目睽睽之下口出狂言!轻慢本殿惊扰众宾客!你合该打死!你却敢搬出你主子堵我的嘴!我瞧你是不想活了!来人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那人被仆役拖下去时万分挣扎,席上瞿幼璇蹙眉细看,正好看清楚了他的脸……
好像啊!
果然,转头一看席上冷目寒脸各个如受大辱的阎家人……
阎湜彧看着三皇子妃别有他想,可脸色也是一等一的骇人。
席上众人噤若寒蝉,不敢深究其中。张氏再次入座后才慢慢恢复几分热络,却被走来的三皇子再次清空了……
三皇子梁茂剑眉星目,也当得上俊美阳刚,一身麒麟纹金紫袍服被战国纹饰金银错玉龙腰带束紧。玄色外褂飞鸟走兽吉祥纹路更盛气凌人。
“我的人你就这么轻易处置了?还想打架不成?”
张合德让出主位,被刚入坐的他低声询问。
众人目光惶恐或虎视眈眈地望向这里,这夫妻俩就差把貌合神离二字写在脸上了……
不想,三皇子竟好男风而与王妃不和倒不足以惊世骇俗……
偏生这被觊觎肖想之人正是南省督抚阎湜彧。
瞿幼璇望着庐帐里面面相觑又不敢明目张胆窃笑的人们,只觉得这些人真的烂到骨子里了……
“殿下说笑了,殿下的话臣妾一向奉为圭臬。自然是叫我向南不敢向北的。但也得分清场合,殿下为一娈童而至夫妻失和,陛下那里如何交代?阎大人又将如何看?”
张合德眼神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他藏在暗处的伤情,那日动手,她自然不会俯首以待,他的手一时半会都提不起来写字了,换来一巴掌也算划算。
梁茂尽量露出微笑,可话里话外依旧透露着阴寒。
“张合德……你威胁我?”
张合德望着紧张兮兮的男人,一副温柔的样子为他添酒夹菜,冷着眸光低眉小声说道:“一条船上的蚂蚱罢了,臣妾与殿下夫妻一体,殿下顾念臣妾,臣妾自然就会感念殿下。”
“臣妾只想让殿下明白,臣妾高兴,你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不然,你的心肝儿肺就会成为众朝臣非议的对象,明白吗?”
三皇子眯着眼睛,慢慢搂紧她,在外人面前是一团“和气”,实则却警告道:“我看你久居深宅怕是要疯了……我也不介意再娶一个张氏女。”
“臣妾若死了……殿下以为张氏还能找出一个类我一般举足轻重的嫡女?”
“也对,殿下就是庶出……要找上这么一类的人,才算得上琴瑟和鸣!”
张合德明面上喂着他一块杏干,暗中却拽紧三皇子的亵裤,让他轻哼一声不敢置信。
阎湜彧从始至终都抚剑端坐,他指尖轻轻敲打着磨损了的剑鞘,端起一杯君山银针浅尝辄止。他神色莫名,垂着睫毛思量。
阎宜晴细打量着兄长的神色,不满地戳戳身边的连氏,小声地哼唧道:“阿娘,我再也不来这儿了,本是相熟的人,却不料知人知面不知心,十足的倒胃口!真下贱啊!”
连氏神情简直是阴寒,她轻抚过自己袖口不存在的灰尘。
那一身缂丝十锦百鸟纳阳衣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迦南香木镶金手镯又觉低调奢华,她拥有贵妇人沉稳的姿态,只是低声说道:“什么东西?多看一眼倒是脏了我的眼。”
她的话不知剑指何方,却又极尽姿态。
阎宜晴转着眼睛坐立不安,她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却不知去那儿好……
这时,瞿幼璇竟被三皇子妃叫到了前方。
“殿下!“
瞿幼璇心怀诧异,却面不显露。行礼之后便被张合德添了个下手的座位。
“本殿见过你,新婚时还送上过一份礼。“
张合德挨着三皇子像极了和睦的夫妻,只是三皇子梁茂神色转向瞿幼璇时有些怪异。
“臣妇记得!殿下送来的是一座金丝楠木的送子娘娘。“
瞿幼璇面上感激,轻言细语神色欣喜。
三皇子梁茂竟开金口,道:“你姓瞿,从前养在嘉远公府,不错吧!“
瞿幼璇没想到这个梁茂如此恬不知耻,被当中揭了丑却仍死不悔改。
他如此问,为了什么也不足人道。于是瞿幼璇毫不犹豫地说道:“是的,殿下!不过这都是前尘了,臣妇如今已婚娶于外。“
梁茂被埋了话术,神色算不上清明,他轻蔑的眼神根本挡不住,瞿幼璇只是一个劲地微笑。
“翰林院编修诸事繁杂,听闻褚大人与夫人依旧蜜里调油。日子过得虽然简单,倒也自在!“
张合德眯着眼睛引着话,瞿幼璇被梁茂恶心的闹心,心想这两夫妻也真是夫唱妇和,虽不满也仍不落人话柄说道:“世人言传夫妻模样罢了!只不过年纪小,曾闹了不少笑话!见笑于众人了!“
“怎会?夫人和郎君都是艳羡旁人的眷侣,本殿曾远远一睹褚大人风采,为天子采风言事,一篇文章令翰林院上下辍口,可谓上才!丰神俊朗,青衫玉立,天子钦点探花郎,又添风采!夫人怎可谦卑至此?“
张合德笑着和瞿幼璇对视,瞿幼璇腹诽着她当着自己的面对丈夫垂涎三尺,面上却笑道:王妃谬赞!妾自当勉励,以配我夫!“
这句话分明两人谁都不信,张合德闻此挑眉,瞿幼璇也笑着举杯相邀,终究此间千万言,尽付杯酒中。看客不解意,随人兴起邀。
酒过三巡,三皇子妃杯酒散乱,半盏醋紫色的酒汁将二人衣衫沾染。唤来使女扶着二位更衣换服。
后厢房里,瞿幼璇冷眼看着这个罪魁祸首。
“殿下传唤,臣女总是要来的。何必如此,倒伤了一身衣裙,府中虽非潦倒,却也并不甚宽裕。“
瞿幼璇可惜地摸着那贴身柔软的衣裙,毕竟是褚靖徽送与她的第一件衣裳,虽非价贵但也珍贵,一向自己要单挑出来浆洗的。
张合德并不看在眼里,于她不过是一件极为廉价而不得体的破衣烂衫,便摞了袖口随手摘下那副花丝镶嵌朱色蜜蜡的金臂钏,让侍女塞给珈蓝。
珈蓝盯着这幅价值连城的宝贝,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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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到丝毫喜色,就像她的小姐一般始终讳莫如深般垂眸不语。
张合德以为她倒是看不上了,撇撇嘴,又摘掉自己贴身带的和田玉雕刻的八臂狮驼像,随手丢给瞿幼璇。
瞿幼璇忙不第地赶紧接著,生怕摔到地上毁了一件宝贝。
“如何?你这件衣裳就算是今天连夫人穿着的那件缂丝都抵不得了!别太贪心,适可而止!“
张合德朱蔻色的指甲圆润而细长,抱臂而立神情不爽。
瞿幼璇只是举起来看了看,端详后就示意府中使女恭恭敬敬地捧了回去。
淡淡说道:“妾的出身虽不可比肩张氏高门,倒也算是士族名门,也是有些教养在身。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张合德先是神情阴翳,再是闻此笑得前仰后合,上前绕她身边走了几步,忽然转身说道:“此处是我的内府,没有外人。我既有求与夫人,自然听凭夫人!礼义廉耻,先且抛开吧!“
瞿幼璇平视着她,她也回视她,眼中流转相互交,碰止于异口同声:
“明查官银案!”
“是为官银案?”
果然,也不出于此了。二人交锋暂且停止,相视一笑后立刻紧张蹙眉。
“你如何得知?”
张合德神色阴沉,手中随意抓握的玉镯被她捏住,一错不错地盯着瞿幼璇。
仗着身高,瞿幼璇原本微微依靠着衣撑而与之平齐忽而立好。她有些怀疑,眯着眼道:“王妃之心倒叫人不好懂了?旁人是官银案埋得越深越好,王妃却……”
“我们都是聪明人,不该问的少问!……知道的越多,反而引来杀身之祸……”
张合德顺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不尝却反复擦盖边。
“茶水也要趁热喝……这事情啊,讲究如火如荼才叫个精彩绝伦!瞧着丑角们露了马脚、丑态百出,才能引来看客一声招呼!王妃,同舟共济啊!”
瞿幼璇嬉笑着坐于她身边,竟一笑而勾肩搭背地同她讲。
张合德烦的青筋都暴起,一个寒颤欲推也推不开,反倒惹得瞿幼璇步步逼近……
“我忍不了了,下个月,至少下个月我们要见真章!”
“可笑!你逼的也忒甚了些!脸面竟也不讲究了!”
瞿幼璇皮笑肉不笑,从牙根里挤出的话惹得张合德嗤笑。
她道:“事情难点在于软化阎湜彧!你可行啊?”
瞿幼璇纳闷,问道:“王妃何以见得我能胜任?”
张合德但笑不语,讳莫如深,单单几字:“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瞿幼璇也不笑了,露出真正的神态——寡淡而散淡。
“夫人善训劣马,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作恶多端的、桀骜不驯的、刻薄寡恩的、固执偏颇的各有各的良方,不一而足可谓一应俱全。想必也是见过邓玲了吧,她如何?”
女人侧首,神色中带着些期待,随意挥手示意使女守在门口。
“不出所料,光凭邓玲是没有那般底气同我叫阵的。我夫再仕途阻塞终归也是御前侍奉的,而我好歹也是幽州官属,犯我的怵不上算。”
“王妃派她做了个马前卒,屈才了!合该饮些宝材医医脑子,千万莫大材小用,失了人家的效忠之心!”
张合德了然在心,嘴上虽说着驳斥的话,却仍道:“你这人狂妄而放肆,非我,合该杀你千遍万遍了!”
“这话似曾相识,倒像是从哪里听过似的。我想想,好像是舅母从前的教诲,倒是磨得连耳朵都记住了这等话。“
瞿幼璇端详着这奶白色的冰裂纹汝瓷,散漫说道。
“嘉远公府家大业大,皇亲贵胄们尚且要避一头之地,何况是士家!不过嘛,今时不同于往日,天子年迈,立储事大,人人都愿在这群雄逐鹿之际初露锋芒。不知夫人可有谋划?”
张合德压低声音贴着耳边才同她讲道,二人神情算不上放松,却也倒有几分信任。
瞿幼璇沉默一会儿,被她再三推搡才说道:“不欲为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这凌云之木不见扶持,母胎穷潦,自身弱小,难成凌云之势。群雄既生觊觎之心,当有自知之明,谋得生之一所,求得休养生息之法。“
“激流勇退?这不是你的风格。”
“孑然一身自当别无顾虑,两身之家你中有我,不敢稍作轻忽。”
张合德沉默,挑挑瞿幼璇的披帛,捏着柔软丝滑的织品不由轻叹,道:“你也会爱人?你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