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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笔墨贵

作者:给我来个帕尼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墨叔徊一进门,就对着坐在藤椅上、抬起粗糙褶皱的手,怀抱着卷毛狗儿的老婆婆说:“母亲,今儿个是个好日子,您老快看看儿子把谁带回来了?”


    老太太花白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被梳上去,浮生偷闲时耷拉的眼皮,尽享此时的明媚春色。


    她这才略微抬眼,用那模糊不清的眼球,看着阶下的一众人。


    良久,她又躺回靠椅上,淡淡说道:“你这孩子,看为娘是又疯又傻了?我会不知道他是小褚公子?人家小褚今日提了酒来看你呢。”


    说着她还有些糊涂起来,将狗儿脱了手,慢悠悠地摇起摇椅,说:“今天人倒多,怎么还有两个姑娘家跟着?小褚啊,这是你的谁啊?”


    瞿幼璇看了墨叔徊一眼,就提着裙摆上前说:“老太太看我可眼熟?”


    墨母费力起身,抬着自己的手勉强在她白净的脸上摸索,从眉眼到鼻骨,莫名的熟悉犹如一把石子,激起她苍老心境的涟漪。


    “你……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母亲又是谁啊?”


    墨母激动起来,本就颤抖的手愈加不稳,却依旧倔强地扯住她的衣袖。


    “老太太,我姓瞿名幼璇,我母亲是阳宪公主的独女阎雁栖,父亲则是瞿玠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这话落下良久,等老太太反应过来时,已经老泪纵横起来。她干瘪的嘴不住地抿着,又看墨叔徊又看瞿幼璇,“你是女公子的孩子,公主的外孙女啊!小主人……已经都这么大了。”


    瞿幼璇不由也落了泪,看着紧紧拉着她的墨母,恐她听不清楚不免放大些声量道:“是我,老太太!我今日来看你了!”


    一众人是拖拖拉拉终于进了内室。


    长圆的桌上,老太太靠着瞿幼璇,不住低巴巴望着她,嘴中依稀能听见“死也瞑目……瞑目了”。


    墨叔徊和褚靖徽自厨房里不断传菜出来,珈蓝也不闲着,盛了饭、摆了筷,对着墨母说:“老太太,您今年高寿啊?”


    老太太这才扭头,对着她笑说:“七十多岁了!活的够本儿了!”


    瞿幼璇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忽然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一时却记不起了。不待她出口询问,就听见墨叔徊说:“小主人觉得这鱼肉如何?”


    “甚是鲜美,口味也熟悉,只是忘了在哪里尝过。”


    褚靖徽立时将自己那双桃花眼弯成月牙,本就浓眉大眼,因着此时的情绪,竟然在书生意气外更添温存。


    他轻笑着说:“是该熟悉的。这鱼肉是按照幽、云两地的法子处理的。顾念小姐离乡多年,灵运便斗胆亲手烹调,看来果真没有浪费这鲈鱼的鲜美啊。”


    珈蓝听闻不由生出好奇,连忙也夹了一口。


    在唇齿间留香,只觉得这鱼肉放进嘴里不一会儿就化了,随即便惊叹说:“褚公子你人不仅长得好,就连菜也做的好!”


    瞿幼璇看着珈蓝下饭的样子,又夹了一口送入嘴里,不由点头夸赞说:“所谓君子远庖厨,可公子你却烹调有道,就连这腥味也全无,真是难得的心思细腻。”


    墨叔徊和墨母也高兴起来,墨母喝了一口汤后,慢慢细品说道:“小褚他不仅做得一手好菜,其实啊就连做木工活也是一把好手呢!不光是有一把子力气,难能可贵的是既细致又用工。”


    听到墨母的夸赞,倒叫墨叔徊有些吃味。


    他撂了筷子,把褚靖徽做的菜推远,又将自己的菜推到众人面前,故作不爽说:“今日本是我的主场,怎的你小褚一来便叫我黯然失色起来?我还不信了,难道我做的就不好吃了?”


    “娘你也是,怎么从前不见您老勉励儿子我呢?”


    大家这顿饭吃的一团和气,偶尔还有些笑料抖出来。


    墨叔徊略微喝了些酒便停下,同样也劝褚靖徽少喝酒,褚靖徽拿着小瓷杯同他对碰,自然笑着应下。


    兴致一高,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听着墨叔徊说着当日的相遇,瞿幼璇也惊诧于缘分的巧妙。


    原来那日,擦肩而过的正是对方……


    当日,瞿幼璇起初是去收账的。


    只是一开进这条街,马车外面就人声嘈杂。


    她撩起帘子瞧,外面的白衣学子齐齐往笔墨铺子里扎。


    隔着帷帽便看见了为首的男子愤怒地说道:“你这奸商!怎敢卖我春闱学子这等下乘的笔墨?京城不易居,衣、食、住、行、用,花费从来不少!我们花了比平常更多的钱,你们却将这等粗制滥造之物倾售于我们?简直是丧良心!”


    闻之,众学子被鼓舞,也纷纷仗义执言痛骂奸商无德。


    “这些奸商真是欠收拾!春闱大考是为天子寻门生,他们就不怕惹事情,遭报复?”


    珈蓝怒从心起也不由得仗义执言。


    “需要这些廉价笔墨的,都是寒门子弟。这些商人每日盘算,心里最懂其中的弯绕。”


    “再则,能投石问路的学子们难道差这些吗?说到底寒门贵子究竟几人能出头呢?一朝鲤鱼跳,飞升不落凡,仕途亨通了,就鲜少有人再去计较了吧……”


    瞿幼璇话刚落,便听见商贩们阴笑着喝道:“春闱考生怎么了?一到春闱,大家都要争着抢着地用这些。有钱的自然把好的都买走了!我哪里有上好的东西给你们用?”


    “都是在京城里讨生活的人,我们小本小利的,哪里占得上什么便宜?你们这是仗势欺人,告到市令里去,我们行会也自有公论!”


    学子们气恼,瞧着奸商拿定了他们无权无势,又仗着京城籍贯便利,市令易藏私敷衍,难以受理。


    “难道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吗?这是什么世道,竟纵容此等奸邪之道风气靡靡!”


    “行会说的还不是他们的一家之言?一丘之貉罢了!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呢?科考所用自备笔墨砚台,这是蛇打七寸啊!”


    学子内不由捶胸顿足,暗恨囊中羞涩、无权无势。


    书坊内,墨叔徊早已等不下去。


    挤过众人将将来到马车旁,喘口粗气便对着里面的人说道:“小主人!一时是此路不通的,还是绕远些,从后面进吧。”


    瞿幼璇这才放下帘子,对着外面的掌柜说道:“墨叔辛苦了,就从这里下吧,让马车拐在外面,不要挡了学子归去的路。”


    墨叔连连点头,瞧着事态不好,内心也是嘁嘁,不由得叹息一口说道:“学子们不容易啊!他们这些人仗着官商勾结,偏偏为难这些贫寒子弟!京城居,果真大不易啊!”


    瞿幼璇将珈蓝拉下来,整整衣带说道:“我记得这些月整顿了库房,有些陈年的笔墨尚且无处安排对吧。”


    墨叔会心一笑说道:“是有这么回事。那些笔墨还是铺子抵给我们的。虽说放的时间长了些,却也能将就用。既腾出了地方给新书,又积了功德。”


    瞿幼璇笑了笑,扶着帷帽,绕过学子,进了书坊。


    外面虽然依旧吵闹,却渐渐没那么叫嚣了。


    墨叔徊摆了个牌子放在书坊门前,瞧了一会儿,见奸商回去,这才默默转了一面,将那写字一面公示。


    “唉?你们瞧这家书坊的牌子!”


    众人闻之颇有惊喜,却也在墨叔的示意下压低了声音,被引进书坊内。


    瞿幼璇将账本搬去三楼,在楼梯转角处,一边叮嘱珈蓝和算账女工,一边匆匆上楼。


    有学子擦肩而过之时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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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颔首示意,她不由分说回敬后避让他,便接着说道:“店面盈亏无常,租客们想要拖延也是有的。若要做长久生意,便要吩咐他们不要过多为难。尤其是街门巷口那对做胡饼、羊汤生意的谭家母女,她们常送吃食给我,不要让人家难堪。”


    望着女子戴着帷帽离去的背影,白衣学子站定,一直送到看不见为止,才向下走去。


    墨叔徊正帮着分拣着笔墨,忙得分不开身。


    忽然视线里有人帮着分拣起来,他误以为是帮工,边忙边说道:“给人家的时候客气些,这是璇姐儿的一份心意,万万不要轻慢了。学子们不容易,能帮一分是一分,咱们也帮着主人尽尽心意嘛!”


    那人开口说道:“掌柜,你家主人可是带着两个女使上楼去的那位?”


    墨叔这才抬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位丰神俊朗的学子,心里有些掂量却也忠厚一笑,“是啊,高挑的正是我家小主人。请问有事吗?”


    白衣学子身姿俊逸,看着白白净净却又高高壮壮的,长着一张顶顶风流的面孔。


    “你家书坊不仅宽容贫寒学子翻阅,竟还如此妥帖分发笔墨。你家主人的慈悲让人倾慕,不知可否知晓家门何处?来日学子们问起,投桃报李也好方便。”


    墨叔为难地迟疑着,见来人确实没有坏心眼,这才说道:“我家主人是阳宪公主的独女,隆德年间探花郎瞿玠的妻子。现在的主人,正是她的遗孤——幼璇小姐,如今暂居母舅嘉远公府上,不过快要动身离开了。”


    “隆德年间……是瞿玠瞿大人!果然,先贤之后亦是忠厚慈悲之人。”


    男子盛赞,手上仍旧不停帮忙。


    见他灵活快速,说话也是动听,墨叔不免心生好感,瞧着这张好脸,暗自希望他别是花花架子定要上榜,如此俊杰,不为小姐参谋参谋也是可惜了。


    “是啊,若不是我家主人同大人早逝,小主人何至于寄人篱下呢……啊,一时竟同你说起这些,真是不该啊……人老了就笨嘴拙舌,学那些说三道四的人。”


    墨叔徊眯着眼睛看他越发顺眼,有心问询,便说道:“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中近况如何啊?”


    那公子恬静地笑,优越的侧颜在一干人中鹤立鸡群。


    他说道:“在下褚靖徽,只是一介无名小卒罢了。家中不幸,父母都不在世,一介孤身远赴京城,只为求取功名。”


    墨叔徊顿时一乐,见褚靖徽诧异地看他,这才打着哈哈掩饰说道:“哎呦,真是可怜!这样的身世,想来小褚公子同我们小主人有的聊啊。”


    褚靖徽失笑摇头,拱手道:“在下怎敢有此非分之想?只是感叹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罢了。”


    等褚靖徽要冒雨离开时,一直注意他举动的墨叔徊,急切地从柜台后面取出油纸伞,出声叫住他。


    褚靖徽光洁平整的脸,即使挨了雨淋却依旧不减半分风采。墨叔徊犹疑之下问他说:“靖徽小友,请问你下榻何处啊?”


    “暂居南巷人家。墨掌柜,可有需要灵运之处?”


    墨叔徊仰望着他挺拔的身量,长年累日盯着算盘的眼,此时也在给眼前人默默打分。


    “赴京赶考的学子们,大多寄住于人家。这样,你我投缘,我想着日后我们免不了打交道,若是没有合适的地方,不如我来为你安排吧。”


    褚靖徽错愕地看着他,而后从容一笑,拍打着自己被雨淋湿了的白衣,并不因为自己的窘境而生出丝毫恶念。


    “如果是这样,那就多谢掌柜了,不知掌柜如何称呼。”


    “墨叔徊,你可以叫我墨叔。我家中两处院落,一处奉养老母,一处空闲招客,靖徽小友若不嫌弃,便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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